饭饭嫌她烦,冷笑道:“你若怕佛祖降罪,那晚上就站着睡好了。”

梅七看了看潮湿的地面,思索良久,最终闭口不言。心中默默祈祷,佛祖啊,这都是梅饭造的孽,与她无干。

佛堂每天都有人打扫,幔帐很厚,也很干净,铺在石砖地上,既能遮土,又能遮湿,真真方便之极。拜多读了几天家规所赐,她知道这次私斗会罚跪一天一夜的佛堂,所以赶在明天中午之前把幔帐装回去,刚刚好。

铺好幔帐,把蒲团放了个好位置,然后心满意足地躺下。

“喂,你要干什么?”梅七又叫起来。

“睡觉。”她表情淡淡。

“这才什么时辰?”

正午时分。

饭饭斜睨她一眼,道:“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孟子曰:孔子说的对。”

梅七不解,“孔子是谁?孟子又是谁?”

饭饭不理她,翻了个身,很快进入梦乡。

梅七恨恨地跺了跺脚,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中午头上,一个人跪着实在无聊,她羡慕地看了眼躺着的梅饭,又看了眼地上另一个幔帐和蒲团,最终决定还是对佛祖不敬比较好。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只觉腰酸背痛。

梅饭捶了捶僵硬地腰部,心说,果然睡硬板地是不行的,娇嫩的小腰可受不了这番折腾。

不过,她不是因为腰疼才醒的,她是被饿醒的。仔细算算她好像有四顿没吃了,怨不得现在头晕眼花,看什么都像烤鸭。

外面天已黑了,佛堂里静悄悄地,只能听到梅七低微地呼吸声。此刻,她身下正铺着摘下的幔帐,怀里抱着蒲团,睡得颇为香甜。

“嘴硬的丫头。”饭饭冷哼一声,开始找吃的。

在佛堂里萨摩了一遍,只有供桌上放的两盘水果,一盘是葡萄,一盘是桃。她拿了一只,狠狠咬了一口。桃很甜,不过这东西不能挡饿,而且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可是会被发现的。

桃子咬完,万分留恋地舔了舔手指头,然后把桃核塞进佛龛底下,力求做到不留任何痕迹。她是典型的无神论者,对于报应不报应的事从没放在心上。

一个桃子下肚,也就刚勾上几只馋虫,离饱腹还差的远呢。这可吃点什么好呢?

正琢磨时,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喊,“小姐,七小姐,我是春香啊,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伴随着呼声,两个包装成小小的油布包,从门缝里送了进来。食物的香气瞬间充斥鼻端,梅饭立时兴奋起来。

“小姐,你慢慢吃啊,别忘了把吃剩的藏起来,我先走了。”梅香轻声说了句,然后门缝又被轻轻掩回。

估摸着走远了,梅饭走过去打开那两个小包,只见馒头被切成小片,鸡肉被撕成小块,不由赞叹春香的细心。

她一边啃着一只鸡腿,一边想,同样是小姐,怎么人家的丫鬟就这么体贴人,而她的春梅就想不起送点吃的过来呢?人比人气死人,得自己样样比得过梅七,可唯一比不上人家的,就是没有一个忠心的丫头。

闻到食物的香气,梅七也醒了。她睁开眼看见梅饭吃东西,忙扑过来抢了块鸡肉放进嘴里。

“哪来的吃的?”她口齿不清地问着。

人家丫鬟送来的吃食,她未经同意就在这里猛吃,梅饭不好意思说是春香送的,只好搪塞道:“丫鬟送来的。”

梅七饿极了,也没空追问是谁。放开腮帮子,这一通大嚼。不一刻两个油布包已见了底。

“春香呢?她没来过吗?”肚子填饱了,她才想起来,以前每次她犯了错罚跪佛堂,春香都会给她送饭的。

梅饭干笑了一声,不好意思答。

春香送进来的是给自家小姐三顿吃的,却没想到被她一顿给吃光了。此刻被债主追问,自然觉得尴尬无比。

梅七也不傻,见她这样,立刻明白了。气得把油布包扔到她脸上,大骂,“你个不要脸的女人。”

梅饭不好意思躲,任凭那布包在自己脸上蹭了把油光。好吧,不要脸就不要脸,也没人丢人的。霁就曾经说过,“脸皮厚的人有饭吃。”所以在要脸还是要命的问题上,她只是勇敢的选择了后者。

吃也吃了,再吐出来的也不能要了。梅七气呼呼地发了一顿脾气,骂不动了,也只好偃旗息鼓。

她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饭饭也知道她的脾性,嘻嘻笑着哄了两句,一片云彩也就散了。

第二卷 第六十七章 借刀杀人

梅七的性子怯懦,在梅府也是事事小心,步步谨慎的。可今早却突然大发雌威,弄出那么大声响来,若说是梅大凤倒也罢了,可却偏偏发生在她身上,让人多少透着不解。

饭饭心里疑惑,便一句句地套她的话。

梅七虽有些小聪明,小手段,可最大的败笔就是嘴巴太大。一个吃饭都能漏米粒的主,你还指望她能守住秘密吗?所以在梅饭的几经打探下,终于露出了实话。

“是梅五嘛,她说我是胆小如鼠,注定成不了大事。”她诺诺道。

回忆当时,梅五的话真的很难听。她说她今天是情人被抢,明天就会被抢丈夫。还说她样样不如人,处处差人一等,早晚有一天被人抢的什么都没有了。到时候就会变成丈夫不疼,爹爹不爱,早晚跟梅二的下场一样。

她母亲是梅御的妾室,从小到大都是低头做人,久而久之就成了患得患失,极度缺乏安全感。再加上论才情不出众比不过梅六,耍心眼又耍不过梅五,撒娇扮可爱也赶不上梅九。现在来了个梅饭,也是处处比她强。

这种种心思早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所以被梅五稍稍一刺激,她哪里还沉得住气,直恨不得把梅饭千刀万剐,除了这个眼中钉才解气。

如果桃颜的事是炸药包的话,那梅五绝对是导火索。饭饭心里明白,在这场戏里梅五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借刀杀人,让梅七对付她,倒不失为一步好棋。如果梅七把她与桃颜勾搭的丑闻捅出来,别人自然会笑话她不知检点,梅御也会对她失望已极。她失去了父亲宠爱,要想在府里立足就很难了。而被人拿来当枪使的梅七,则会被人嘲笑成妒忌心强,梅御还会觉得她有失小姐风范,其下场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这一石二鸟之计,同时除了两个竞争对手,当真巧妙之极。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她们只是在府里混口饭吃,到底哪里妨碍到这位五小姐,让她如此费尽心思?

身为梅府大管家,又深受大夫人的宠爱,对于小小年纪的她,在这一个地位上真所谓是来之不易,她钟爱这个当家职位,那是自然的。觊觎宗主之位,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不管她是为了保位,还是为了争位,都与她无关。如果把她当成是假想的敌人,那未免太瞧得起她了。

叹息,深叹。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处境的无奈。

此时说起梅五,梅七也是暗暗咬牙。她当时没纳过闷来,事后一想,心里对她的恨意更深了。

“那贱人想激将我,又离间你我的关系,我就偏不让她得逞。”她恨声说着,伸手去抓梅饭。

“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条阵线上的了,咱们联合起来,就算斗不垮那贱人,也得先求自保。”

这话倒是点到梅饭心里。她一向是求自保的,与梅七联合起来,便在梅家多了一个帮手,少了一个敌人,真是何乐不为呢。

“那,姐姐,从今以后咱们就一条心了。”她笑。

于是两双纤弱的手臂紧紧握在一起。口头约定在这一刻达成。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或者梅五也没想到,梅御会那么轻易放过她。更不会猜到这一番计策,竟让自己同时多了两个敌人。

心里有了点底,这一夜睡便得格外香甜。次日一早起来,梅饭就忙着收拾东西。把幔帐重新挂回去,把吃过的鸡骨头和剩下的油布包找地方埋起来。

梅七自然不肯帮忙的。她也不在意,一个人一边轻声哼着歌,一边收拾着。不一会儿佛堂又恢复到从前一样。然后两人相视一笑,装模作样地跪上蒲团,做出一副虔心忏悔的样子。

一、二、三,四,…

心里默默数着数,正数到一百时,就听见“啪”地开锁声响,接着是开门的“嘎吱”声。和梅饭所料想的一样,来得不仅是梅五,还有大夫人以及一干梅府女眷。

这涨自己威风,灭他人志气的特殊时刻,梅五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独享,自然要叫了所有家人一同观赏。

进了门,大夫人扫了眼跪地的两人,冷冷道:“你们也跪了一天了,在佛祖前都想出点什么?”

看来是考验她们认罪程度来了。幸好她早准备好了。梅饭浅浅一笑,开始了她酝酿已久的表演:

“不与佛祖共处,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鄙俗,不身沐佛光,不知道自己的卑贱之心。我们想了一夜,终于明白自己以前错的多么离谱。所以从今往后,我们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绝不给梅家抹黑,时时处处都要有小姐风范…。”

这一番大表决心,当真口若悬河,说的更是声泪俱下,情文并茂。

大夫人闻听,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也难为你了,这一日的功夫竟悟出如此道理。”

“那都是母亲大人的高明大义,感染了我们。我们有这样明理贤达的母亲,自然不敢再做错事。”梅饭立刻狗腿地大拍马屁。

被她这左一句,右一句的马屁一拍,大夫人脸上也见了笑容。原本想严厉斥责的话也统统收了回去,最后竟变成在安慰她了。

“你父亲刚才还说起你来,说你幼时没有父母,才会如此率性而为,若能细心调教也必能成为出色的闺秀。依我来看,倒也是不错的。”

她说着看了一眼梅五,似犹豫了一下,才又道:“既然你还未及笄,就到梅山书院去读一年书吧。到时出来也好嫁人。”

梅山书院的大名,早在京城梅饭就听人提起过,据说许多朝中重臣都是梅山书院的学生,而青州的贵族千金也都以到书院读书为荣,力求毕业后能嫁个好丈夫。

只是她年纪一大把了,再重拾书本,做回学生,这可能吗?想想前世被逼读书的苦日子,就忍不住一阵恶寒。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学生,既不爱学习,也不愿看书,后来做那十几年学生,她已经做够了。

抱着一线希望,可怜巴巴地求道:“这,能不去吗?”

大夫人脸色一板,喝道:“怎么刚夸了你两句,就给脸不要脸了吗?”

第二卷 第六十八章 嫡庶之分

大夫人的脸就像八月里的天气,刚才还晴朗明亮,转眼就乌云密布,那么接下来应该是瓢泼大雨吧。

梅饭暗叹一声,垂首道:“女儿不敢。”

“你礼数一塌糊涂,文采一般,琴棋书画连门都没入,针织女红据说连扣子都不会缝,…你这样的人不去学习,那什么样的人该去学习呢?”

这话问的,好像老天生了她十根纤纤玉指,她就只会拿它们挖鼻屎。或者她这辈子只会做两件事,一是这也不会,二是那也不会。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去回老爷的话。”

撂下这句,大夫人率着一干女眷走了。她们来得兴师动众,走得急急匆匆,只是自始至终都没看过梅七一眼。

走了几步,梅五突然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对梅饭一笑。那笑里包含着太多的东西,似挑衅,似张扬,似赞赏,似轻蔑,复杂地让人根本无法全部读出来。

梅饭也对她报以浅笑,不甘示弱,也是她众多个性之一。

她们走的远了,梅七看着她,忽然叹息道:“你真好啊。”

“什么真好?”梅饭不知她所说为何。

“能去梅山书院读书啊。”

她满脸疑惑,“梅家的小姐不是都在那里读的书吗?”

梅七闻听,苦苦一笑道:“我是庶出。”

不小心戳到人家的痛楚,梅饭深感抱歉。只是令她纳闷的是,梅九也是庶出,可听说她就在梅山书院读书。在府里这些时日没看见那个年仅九岁的丫头,就是因为她在书院,一月左右才能回一次家。

“那九妹呢?。”满心的疑惑,梅家对待庶出的孩子也不同吗?

“她命好,是最小的,父亲疼她,被二姨娘一求,便允了。”梅七叹道。

她是庶出,又不得宠,有什么资格去梅山书院呢?可怜她虽然有亲娘,却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她娘性子懦弱,凡事都不会争取,在大夫人面前跟个应声虫一样,对着父亲也只会哭哭啼啼。她娘没有二姨娘的姿色,也没有二姨娘的手段,平平庸庸一辈子,最后只是个做下人的料。

她恨这样的亲娘,她发过誓,这辈子绝不做她这样的人。

可是拼尽浑身力气,最终她也没能改变什么。她依旧是她,永远也不可能一跃成为梅家的核心。无望的世界,无望的人生,或者她从一出生,就注定要被人奴役,受人欺压。

梅家也不是所有人都进梅山书院读书的,她们这一代的姐妹,梅大凤是因为自己不想去,而下面的姐妹也只有梅三、梅四、梅五、梅六、梅九去过,现在又加上她一个。算起来也就梅七和梅二没有这样的资格。

嫡出,庶出,难道真有那么大的区别吗?

看梅七伤心的样子,饭饭也很无奈,想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故作轻松道:“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放出来。”

是啊,放出来了,最起码不用再睡地上,偷吃东西了。

§

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喜欢把肚子塞的满满的,这样心也被填的满满的,把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挤出去。

和梅七道别后,饭饭回到自己的小院。她让春梅到厨房拿了点吃的,放开肚皮猛吃了一通,心情霎时变好了许多。

或者只是不饿了,或者也是想开了吧。

人生在世永远不可能率性而为,有些事不想做也得做,离开这压抑的吓人的大宅门,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打定主意后,她便让春梅去打听书院的消息。

问过常去书院的小厮,才知道梅山书院每年八月份开学,跟现代的学校差不多。而且它是寄宿类型的学校,每月的官考之后就可以回家。算算时间,按阳历现在是八月下旬,已经开学好几天了。而她这回去了,恐怕只能是个倒霉的插班生了。

午膳后,小憩了一会儿,就见春天进来,说老爷让人传话,叫她去一趟。

梅饭忙爬起来梳妆,暗想,可能爹爹替她安排了书院的学习,要有些话跟她说吧。

院门停在来接她的小轿,她上了轿,在一个小厮的指引下奔梅御的书房而去。

梅御这一两天一直待在书房里。虽然回到家里,可还有许多公事待办,他心存青州百姓,就连睡觉也是在这里睡的,早晚三餐更是让下人递进来。

梅饭进门时,他正埋首书案,看各地的灾情回报的手札。不敢打搅他,她便眼睛骨碌着四处张望。

青州的书房和京城书房布局差不多,一样的古朴、深重,只是书更多了一些。梅御为人严肃,书房也布置的有几分严肃气息,不过在书案上却插着一支娇艳欲滴的蔷薇花,为书房平添了几分雅致。

蔷薇花在皇宫时,她见过很多,可这支却与那些不一样。因为它是红色的,类似中国红一样的颜色,乍一看可能很像血色,不过仔细瞧着,却又觉大不相同。

曾见过真正的血色蔷薇,那寒山寺白塔上的惊鸿一瞥,宛如噩梦般的身影,那红的像血,诡异、美丽的蔷薇花,此刻想来依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定了定神,甩掉脑中浮起的影像,她尽量让自己想些别的事。

没听说过梅御喜欢蔷薇花的,他的书房怎么会插上这么一枝?

等了一会儿,梅御终于看完了辄报。抬头看见站着发呆的梅饭,不由微微一笑。

“来很久了吗?”他问。

饭饭摇摇头,俯身下拜,“女儿也是刚来,见父亲那么投入,没敢打扰。”

今天的梅御看起来似乎心情还不错,他一扫往日严肃,和蔼地看着她,并示意书童搬过座椅。

“刚听淑娇(大夫人的表字)说了,你怎么不愿去书院读书呢?”他问。

饭饭忙道:“女儿没有不愿读书,只是听说要去那么有名的梅山书院,有些惶恐。”

“这就好。”梅御稍稍放心,略带慈爱的眼神看着她,叹道:“虽然你的老师是霁先生,但能去书院是好事,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方能有所作为。”

第二卷 第六十九章 恍然间的少年

好吧,她是霁的徒弟,可霁又没逼着她学习。

梅饭暗自叹息。她是胸无大志的人,却偏偏有那么个天下闻名的师傅,以后若为此别人要求她做什么,那岂不是呜呼哀哉了。

心里虽这样想着,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只低低地应了句,“是。”

梅御又拿起了桌上的书,饭饭知道该退下了。她转身正要往外走,却听道他似有意似无意地声音,“你,去看过你母亲吗?”

她顿住脚,轻声道:“没有爹爹的允许,梅饭不敢逾越。”

“兰卿(三夫人的表字),她也不容易的。”梅御的声音很轻,有一丝无奈,甚至夹杂着一丝心痛。

曾经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可经历了这么多,最终遗留下的只剩点滴的心痛。伤害既已造成,想要弥补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轻叹一声,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去看看吧,她应该想看见你的。”

“是,爹爹。”饭饭垂首应着,道了一声“告退”,才迈步走出。

早在刚进府时,她就知道那个女人住在那里。那个院落也曾多少次登高远眺,却始终不愿靠近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见她,虽然极力想把她想成是不相干的人,但这些年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想起她。那丝被下苍白的脸,那决绝地,丝毫不后悔的眼神,都会在她午夜梦回时不断侵入。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一个已经疯癫的女人,见了又何妨?

梅饭深吸一口气,决定去看看那个生她,却没养她的女人。

三夫人住在梅府的东边,那是一个据说很幽静的院子,也很安静,可以方便她养病。

安静的地方通常会很偏僻。其实家太大了,也有大的坏处,从书房出来,坐小轿大约要走三十分钟以上才能走到。

一路上,梅饭很是忐忑不安。她盼着早到,却又害怕早到。彷徨之间,只能小心地捧着怦怦跳个不停的小心肝。

再远的路也会有个尽头,轿子终于停在一个很小的院落前。

春天扶她下了轿,春梅则上去敲了门。几声“咚咚”响声之后,门开了,一个梳着两个丫髻的小姑娘从里面探出头来。

“你们找谁?”她眨着眼,表情很是天真。

“是八小姐。奉老爷之命,来看看三夫人。”春梅道。

小姑娘打量着梅饭,有些犹豫。似想了一下方道:“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