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命?”孟筱又睁大了眼睛,“妹妹去菡泽,是承了王后之命?”

“哦,不,不是…”婉妤红着脸,讷讷地辩解,“是我自己想去的,为此请求王后,得她许可…如今回来,理应再往中宫向王后致谢。”

“是这样…”孟筱又露出她轻薄笑意,道:“妹妹不必去了。适才北苑宫人来报,太后偶感风寒,王后立即前往北苑侍侯,此刻不在宫中。”

婉妤忙问:“太后有恙,我们也应赶去罢?”

孟筱摆首道:“王后说夕时有雨,河中风浪不小,不必去这许多人。”

婉妤叹道:“既有风浪,王后仍迅速前去…”

“那是自然,”孟筱笑得皮里阳秋,“这媳妇,王后做得总比别人上心…妹妹快随我去罢,再晚,容夫人母女就该歇息了。”

王后既不在宫中,对孟筱的邀请婉妤便没了推辞的理由,只得随她去容夫人的居处看新生的公主。

容夫人的宫室不大,院中枯木衰草不少,室中物事相当简朴,可见亦不是个得宠的。见孟筱与婉妤进来,那临盆未久的纤弱妇人硬撑着想起身施礼,孟筱将她止住,让她仍旧躺下休息,她连连道谢,双睫一低,目中尽是谦卑之意。

婉妤听说过,容夫人原是掌王宫缝线之事的缝人,平日为大王缝制衣物。一日子暾偶经她服役之所,见她正坐于院中脉脉低首缝一件素色禅衣,那婉约神情令子暾心有所动,遂命她侍寝,可惜未过许久便把她抛之脑后。因她出身卑贱,宫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常有怠慢之处。幸而身怀有孕,得王后加以照料,处境才微有改善。

孟筱略作问候,容夫人小心翼翼地回答,状甚恭谨。孟筱又问起小公主,容夫人便让内人将公主抱来给她与婉妤看。

孟筱先起身接过公主抱着,连声赞其可爱。婉妤亦过去,低首看小公主。

那是个柔弱瘦小的女婴,周身红通通地,裹于襁褓中,哇哇地哭着,像只饥饿的猫儿。她脑袋仅有成人的拳头大,皮肤上有清晰可见的血丝,这一哭,眼睛鼻子全皱在一起,本来小巧的嘴彼时大张,红肿的小舌在咽部惊惶地颤动。

婉妤不觉她可爱,只感心酸,依稀从这小公主与容夫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与母亲的影子,目中渐渐浮起一层微光。

她把一直紧握的篪搁在一侧几上,伸手向小公主:“我抱抱。”

孟筱把小公主移交到婉妤臂中,婉妤抱着,轻拍襁褓,低哄小公主,那女婴竟也逐渐安静下来,在婉妤怀抱中沉沉睡去。

孟筱啧啧称奇:“刚才我怎么哄小公主都不理,只是哭,而妹妹一抱她便安静了。”

容夫人微笑道:“小妤夫人温和良善,孩子一定都会喜欢的,将来也必会是位好母亲。”

孟筱立即附和:“我这妹妹面相极好,是有福之人,日后定能为大王添几位公子。”

婉妤面红过耳,孟筱见状又肆无忌惮地与随行宫人一起大笑,继续调侃她。婉妤更是如坐针毡,遂起身告辞。

逃也似地出了容夫人宫院,身后菽禾忽问:“夫人,你从菡泽带来的篪呢?”

婉妤一怔,当即返回宫室,举目一看——几上空空如也。

“筱姐姐,我的篪呢?”她焦虑而哀求地看着孟筱问。

孟筱作诧异状:“篪?妹妹不是一直亲手拿着,片刻不离么?”

婉妤盯了她良久,孟筱仍神色不变。婉妤再看容夫人,容夫人则一脸茫然,似全然不知发生何事。

婉妤呆立半晌,终于转身出门,心知她已无找回篪的可能。

淇葭次日黄昏才回宫。刚进到中宫院中,便见婉妤着素衣跪于殿前,脱笄谢罪,满面泪痕:“姐姐,对不起…”

淇葭颇感意外,立即去扶婉妤:“妹妹平身,这却从何说起?”

婉妤执意跪下,抽泣着,断断续续低声道出原委。淇葭听后神色一肃,须臾,叹道:“他自号‘菡泽有情人’,是暗指我说他有志、有欲、有嗔、有喜一事,原非男女私情之‘有情’,但他人不知,又见他题《子衿》诗,必然会借此发挥…一场风波怕是免不了了。”

婉妤更觉惶恐,伏首泣道:“婉妤一时不慎,闯下大祸,连累姐姐。但求一死,以还姐姐清白。”

淇葭苦笑道:“真是孩子话。她既存心生事,又岂是见你一死即可作罢的?何况你一死,人必以为是你畏罪自尽或我杀人灭口,倒坐实了她所指之罪。妹妹快起来,跪在这里哭泣,越发引人猜疑,原本无事也会有事了。”

听了这话,婉妤才在淇葭相扶下徐徐站起。淇葭牵她步入宫室,命侍女给婉妤更衣梳妆,待一一停当,再对婉妤道:“妹妹先回去歇息,暂勿多想,只当此事没发生过。”

婉妤不安道:“姐姐不追究么?若筱夫人声张出去…”

淇葭摆首道:“我如何追究?若就此质问筱夫人,反见心虚。且如今她必不会承认篪在她手中…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待她亮出此篪,再另寻对策。”

而由此引起的风波来得比预计的更为迅速。三日后清晨,一名浥川君府的侍女入宫求见王后。淇葭见她来得匆忙,额上衣上都是汗,神色慌张,便知事有不妙,遂带她入内室,问她:“是浥川君让你来的?”

侍女称是,取出一卷简书双手奉上,道:“浥川君原本随大王去幽篁山祭祀莘阳君,今日凌晨忽乘千里驹赶回,匆匆写下简书,命我入宫面呈王后。”

淇葭打开简书,阅后即问侍女:“浥川君现在何处?”

侍女答说:“他将简书交给奴婢后便策马赶往菡泽。”

淇葭当即唤来内小臣,吩咐:“备好舟车,去菡泽。”

淇葭出中宫门时恰逢婉妤进来问安。见淇葭欲出行,婉妤便问:“姐姐这是要往何处去?”

淇葭低声道:“浥川君命人送信给我,说一位容夫人的侍女至幽篁山,向大王呈交沈太子赠我之篪,指我与太子频频来往,私相授受。大王怒极,听完后即挥剑斩那宫人,并取消后几日行程,很快便会回国都。浥川君请我多加防备,想好应对之策,说他另有办法救太子。此刻他已赶往菡泽,只怕是要私放太子归国。如此一来,他会犯下欺君大罪,我岂能坐视不理。”

婉妤一听眼泪便掉了下来:“这却如何是好?姐姐是要去菡泽阻止他么?请带我同去。”

淇葭也不多言,带着婉妤出宫,直朝菡泽去。

一至菡泽,离舟上岸,便觉气氛有异。院落与厅中门大开,禁卫如常列于两侧,神情却比往日更显严肃,其中一首领模样的军官负手于后来回踱步,面带犹疑之色。另有一列浥川君府的家奴守于码头,旁边泊着一艘可快行的木艇。

因淇葭与婉妤此前来过,禁卫知她们是宫中人,亦不多问。二女直入大厅,见浥川君嘉旻与沈太子引瑄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几上搁有一卷展开的帛书。

见淇葭进来,两位男子相继站起。嘉旻仓促之下欲行礼,淇葭先就止住他,疾步过去拿起帛书一看,蓦然变色,蹙眉道:“浥川君,你竟敢私造玺书!”

那是以国君口吻写的圣旨,许沈太子引瑄归国,命监守禁卫及沿途关卡兵卒一律放行。其上加有子暾的玺印。

嘉旻黯然垂首道:“嘉旻自知罪不可恕,但我再想不到还有何办法可救引瑄兄。大王当日盛怒是我前所未见的,一旦他归来,后果不堪设想。”

言罢,他似鼓足勇气一般抬目看看淇葭,又道:“王后处境亦不容乐观。不如随引瑄兄同去,远离樗国,此后余生也可过得自在些。”

淇葭全没想到他竟会有此建议,错愕之下无奈地笑笑:“那你呢?我们走了,你如何能在大王的盛怒下全身而退?”

“大不过一死。无论是为你们中任何一人,都是值得的。” 嘉旻淡淡地说,清澈的双目有一派超越年龄的沉静,“我这半生,严守父亲与大王教诲,循规蹈矩,从无差池。亦有一些想做的事,但若他们不喜,我便不做。碌碌无为地过了十八年,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个只能承父兄荫庇的庸才。自大王以下,人莫不轻视于我,惟你们例外…我无以为报,但求能为你们做一些事,即便须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谢谢你,浥川君。”淇葭一叹,“但这真不是合适的解决方式。”

嘉旻问:“为什么?你们既然互以为知己…”

淇葭凝眸正视他:“我是你哥哥的妻子。”

嘉旻愣了愣,旋即惭愧地低首不语,婉妤与引瑄亦不便说什么,于是厅中都沉默。少顷,淇葭转而看引瑄:“太子会就此归国么?”

“若会,我如今还会与浥川君在此坐而论道么?” 引瑄浅笑以答,然笑意又渐敛去,肃然道:“如我是蒙浥川君舍命相救才得以保全,即便苟且偷生,此后又如何能心安?何况我若就此逃离樗国,樗王一定越发大怒,必然会将无法在我处宣泄的怒气施加于我的祖国。”

嘉旻知他此言在理,亦不好再劝,回看几上玺书,目色怆然。

淇葭见状问他:“你已将玺书示于禁卫了罢?”

嘉旻颔首称是。淇葭叹道:“如此,这欺君忤逆大罪浥川君是犯下了。我即刻去北苑见太后,现在惟她有化解此番危机的可能,希望一切为时未晚。”

她轻唤婉妤随她去。未行多远,引瑄上前请她留步。淇葭转身,引瑄向她引袖长揖,道:“此前引瑄未以足礼待王后,多有冒犯,且一言一行全出于胸臆之念,以致王后与浥川君为我所累,罪无可逭,虽万死不能辞其咎。”

淇葭和言道:“太子胸怀大爱,勿以俗事累意。若避过此劫,日后请善待黎民苍生。”稍作停顿,略一笑,“一言一行均深思熟虑,却也无趣得紧。”

他微笑以应。两人在柳棉漫舞的庭院中相对而立,她秋水明澈,他青衫磊落,各自都沉默,并非亲密的姿态,其间约有一丈的距离,却流传着无须言传的默契。

一道纤薄的影子怯生生地移入两人之间。婉妤在引瑄面前屈膝跪下,伏首于地,手在膝前,头在手后,久久不起——这是稽首,九拜中最隆重的拜礼。

引瑄讶然欲扶她:“七妹妹这是为何…”

“哥哥,我愧对于你,”婉妤坚持跪地不起,泣道,“篪是我弄丢的…”

引瑄看看淇葭,一凝神间似已对此间因由了然于心。他双手去搀婉妤,态度一如往常:“妹妹快请起。若是无心之过,无人会怨你。”

婉妤仍泪落不止,虽在淇葭劝解下勉强起身,却深垂首,只是哭泣着,未再看引瑄。直至淇葭带她登舟离去,她依然难抑悲声。面临这场突发的劫难,她似比任何人都忧惧而伤心。

引瑄送她们至庭院外,看她们所乘的柏舟划过碧色波面,一点点随风飘远。待柏舟完全消失在目尽处,他仍于原地静静眺望天边渺渺烟水,直到数艘承载着宫廷侍卫的舰艇破浪而来。

都是披甲持戟的骁将,整齐地排列于舰队上,不苟言笑地自停泊处依次下来,身上金属的介质在苍白日头下闪着肃杀的光。

引瑄不待人发话,自己展袖迈步,越过左右刀锋夹道的仪仗,登上对面的舰艇,接受和开始这次生死未卜的旅程。

嘉旻从室内追出,仓皇地唤引瑄一声,立即有侍卫迎上前去,将他“请”回院中禁闭,连带着被押下的一干家奴。

升腾的水雾浸湿了素白云朵,一团团染上晦暗色泽聚集成片,悄然蔽日。当引瑄被押送入宫城时,一场磅礴的雨以雷霆万钧之势倾落于亭台楼榭间。

侍卫在一座斗拱承枋的大殿前止步,命引瑄独自进去,保持着肃穆神色退至廊下,握戟按刀继续守卫。

引瑄步入大殿,见其中惟一人,立于幽暗的殿内深处,背对着他。

听见引瑄进来,那人侧首一瞥他,徐徐转身。彼时室外电光闪过,映亮他玄端素裳的身影。左手提剑,右手执篪,他有无懈可击的眉目,和冷峻如冰的表情。

引瑄于随之而来的惊雷声里辨认出传说中东君的面容,微微一笑,朝他欠了欠身。

子暾向引瑄亮出手中之篪:“这是你送给她的?”

引瑄坦然答:“是。”

子暾一扬手,将篪掷于引瑄面前的地上,篪应声四裂。

“你是否知道,她是樗国王后?”他盯着引瑄,一字字地问。

“知道。”引瑄容色未改地道出危险的答案。

子暾的双眸掠过一抹幽寒的光:“何时知道的?”

“这并不重要。” 引瑄道,“她的身份不是吸引我的原因。当初我并非因她是王后才倾心于她,如今也不会因知道此事而停止对她的思慕。”

子暾启步,缓缓走向他,继而面色一沉,拔剑出鞘,架于引瑄右颈处:“你存心以此羞辱我。”

锋利的剑刃划破引瑄皮肤,寒光亮处数滴殷红的血渐渐渗出,而引瑄一笑置之:“大王以为王后风仪不足以令人纯然欣赏?思慕她一定会带有其他目的?或是她的动人心处必要借助大王威名才可体现?大王是低估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子暾加重了把剑的力度,斜睨引瑄,轻蔑地冷笑:“你这阶下囚,也敢觊觎王的女人!”

引瑄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过是种情怀,无谓敢不敢。是否可求,结果如何,亦是另一回事。”

他与子暾对视,又淡淡笑了笑:“我无心羞辱你,而今只是羡慕你。她原有离开宫廷自在生活的机会,但她选择了留下,说她是你的妻子。”

子暾一怔,目中的锋芒有一瞬的缓和。

引瑄又道:“我死不足惜,但请你勿伤害她。思慕她不过是我自己的行为,并未得到她任何回应。她从未忘记过她的身份和责任。”

子暾默然不语。须臾,两眉一蹙,挥袖扬剑一挽,直直地朝引瑄刺去。

一袭冷风扣响半合的窗棂,衔着泥土草木的气息透过北苑空幽的宫室。千枝宫灯刚点亮,一簇簇焰火在郁寒潮湿的空气中试探地、虚弱地跳动,那不确定的光影反而越发衬得室内景象晦暗不明。山雨欲来。

太后岑氏命长侍身侧数十年的女史溪荪取过近处那盏青铜鸟擎博山炉,掀开塑成山峦形的尖顶,亲手往里添了一勺沉香屑。

博山炉内祓除卑湿的芬芳青烟自盖上的镂孔中溢出,袅袅升起。太后微眯着眼,看青烟四散,看其中二三缕若有若无地掠过跪于面前的,淇葭的眉间。

“我该相信你么?”在听过淇葭的叙述、解释与请求后,她终于问,“若论事实,你确曾与沈太子私相授受,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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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葭讶异地侧首看她,婉妤一手拭泪,另一手垂袖掩住,悄悄拉拉淇葭的衣袖,示意她别作声。

太后的目光移至婉妤身上,语气平和地问她:“此事当真?”

婉妤颔首:“婉妤不敢欺瞒太后。我见哥哥屋舍简陋,无多少什物可供消遣,就想把我的琴送他,为此去请求王后。王后待我一向宽厚,立即便答应了。不想从菡泽回来后遇见筱夫人,她直指我趁大王不在私自与哥哥来往,并将宫中物件传于外,我心中害怕,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便又问我琴是否为王后所赠,我自然说不是,可她已然不信…后来不知为何,大王竟知道了…王后担心太后因此责怪我,便将此事承担下来。太后明鉴,错皆在我,与王后全无干系。”

太后沉吟,再问婉妤:“如此说来,你送给太子的琴真不是王后宫中的?”

“不是,”婉妤即刻答,“太后若不信,可遣人去看。王后御用乐器皆加有翟形纹章,而我哥哥那琴就是我家常用的,绝无章印。”

太后点点头,对淇葭道:“回头我让溪荪跟你们去菡泽看看,若那琴果真不是你的,子暾那里就好说了。”再一顾婉妤,见她始终低垂着头,保持着低眉敛目的模样,便一哂,“你这孩子,倒很有心。”

婉妤欠身,声如蚊鸣:“臣妾惶恐…”

太后唤来溪荪,吩咐她随淇葭婉妤去菡泽,看过琴后把沈太子及浥川君都带到北苑来。溪荪领命,又召内臣宫女数十名,准备随二女乘太后龙舟赶往菡泽。

淇葭告退,太后却让她留步,道:“你喜读儒家书,有一句话必是见过的罢: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淇葭颔首说见过。太后道:“这前半句是说,与人相处,不要妄自猜度臆断别人是否有诈伪之心,或有失诚信之事。这点你做得很好,处事大度,坦诚待人,不乱猜疑。但这后半句也须悉心体会,若别人的确心存欺诈,有失诚信,而自己又能事先觉察,这才是贤者。”

淇葭欠身说记下了。太后叹叹气,挥挥手:“去罢。”

既至菡泽,众人入重兵把守的庭院,见其中只有嘉旻而无引瑄。嘉旻恻然告之:“太子已被拘入宫…”

二女相视一眼,都有些不安。溪荪轻声提醒观琴之事,于是众人步入旁边的书房,但见座席左侧置有一琴,虽同样造型别致,状甚古雅,却是七弦的。溪荪以手相抚,反复细细地看,只觉琴通体光润无痕,并无半枚章印。

淇葭见状,一牵婉妤手,低叹道:“妹妹,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

婉妤无语,微牵唇角,笑得幽凉凄然。

溪荪此刻验琴毕,过来朝淇葭躬身道:“此琴既非王后所赠,请王后许我相随回宫,向大王解释。稍后我向菡泽将领宣太后口谕,让他们先释浥川君往北苑。”

淇葭答应。溪荪宣旨后即命侍从送走嘉旻,又命人收好七弦琴带入宫。

即将启程,碍于暴雨倾盆,只得又等了等。待回到宫城时天已尽黑,淇葭忧心如焚,问过前来相迎的内宰大王所在,即匆匆赶去。

大殿门窗皆闭,里面黑漆漆的,无一丝光亮。淇葭迟疑着在门外唤了一声“大王”,亦未见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