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真是有眼不识泰…俊才,没想到公子竟是萧神医的徒弟。”连老爷一激动,一句“泰山”差点就冒了出来。

“不不,伯父您言重了,晚辈才疏学浅,出来行医也并不敢担家师名号。”裴雁来作揖回礼,多少有些诚惶诚恐。

“小女的病并非顽疾之症,还望大夫您多加费心。”

“那是一定,一定的。”

“小女有生之年何其荣幸,能得公子您尽心照拂,只望小女没有耽误公子您别的事儿。”

“我和九姑娘有缘分,她是晚辈出师门开医道后遇到的第一个病人。”

连凤玖记得自己爹爹当时的表情很是精彩,看的出他本是想大放阙词的夸一夸裴雁来的无尚医德的,却不曾想裴雁来会给她看病竟是出于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原因。

且虽他是神医之徒,但这“第一个病人”的说辞,未免让人心生担忧,也不知道他到底继承了师父萧一手多少的能耐…

“此番去西凉的河沭,正好寻到一味椽叶,回头我给你重新开个方子,把这味药加在里头,多少能压一压你的病。”

裴雁来温柔的声音拉回了连凤玖飘远的思绪,她闻言下意识就点头道,“其实去年冬天我只犯过三次,这些年你一直来问诊,我的喘症已经好很多了。”

“不能大意阿九,你这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若要根治,只怕还要再费上些年数呢。”裴雁来连不赞同的摇头都是缓而柔的,翩翩公子温如玉,便就是他这般模样。

连凤玖只能笑着点头,然后耐心地等他写好新的方子,方才随着他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你怕我不认识出府的路?”裴雁来温柔地低着头,眼梢带笑颀身而立,正是丰姿俊秀、神韵有容的。

连凤玖闻言道,“您总让我没事儿别老闷在屋子里,即便是出去外头散散步也是好的,怎么,这会儿瞧您说的意思倒和先头嘱咐我的不太一样了。”

“我说不过你。”裴雁来眼眸微亮的举了举双手,然后两人便默契的一起出了稍间。

第六章 冤家路窄(下)

外头虽冷,可风却很小,并不刺骨。

连凤玖和裴雁来一路走去,倒也算是活络筋骨,是以裴雁来也并未在半路就止了她相送之意。

他们相熟多年,虽并不是常见面,可每次都是相聊胜欢的。就好比今日,一路往外走,裴雁来便捡了些西凉之地的奇闻异事说给连凤玖听。

连凤玖虽是当朝女官,可最远也只去过宣城近郊,那千里之外的西凉之地更是只闻其名,眼下能听裴雁来说一说当地异于宣城的风俗人情,自然是听的津津乐道的。

“听闻前几日,你去了一趟北山?”不过裴雁来话锋转的很快,眨眼前他还说着西凉的面食没有宣城的有嚼劲,不过瞬间,这话就转到了别处。

连凤玖一愣,蹙眉笑道,“您这儿有耳报神呢?”

裴雁来抿嘴道,“昨儿我一入城就去了天一上座,不过吃了一碗面的功夫,你此番去北山请白卿的事儿就听了不下三遍呢。”

连凤玖也有些吃惊了,“外面都传开了?”

裴雁来点点头,余光扫到了近在咫尺的连府大门,随即温柔道,“不过传的却都是大周女官连大人聪慧过人,还能请动北山白君的好话。”

连凤玖干干的笑了笑,不觉想到了自己醉酒誊的那一段《大周异志》,“这…怎么说呢,不过是机缘巧合能引他下山罢了。”

“那白卿眼下入了中和殿,你可知道?”

一旁守门的小厮见二人已左右上了门阶,便连忙的去拉环开门,朱门缓启,沉重的“吱嘎”声让裴雁来的声音听上去轻的有些飘忽不实。

“入了…什么?”

可是追问才刚出口,连凤玖就被门风扫得眯住了眼,她连连用手去挡,但风沙却还是入了她的眼。

“怎么了?”见她慌乱的在揉眼睛,裴雁来关切的微倾了身凑到了她的跟前,“眼里进沙子了?”

连凤玖一个劲的点头,都顾不上回话了。

“别揉,我看看!”裴雁来沉着的拉下了连凤玖的手,然后半蹲了腰身与她齐高,一边仔细的看着她微眯的眼睛一边道,“你这样胡乱的揉哪儿成,你先把眼睛睁大我看看。”

连凤玖飞快得眨了眨眼,刚想按着裴雁来说的去做,却觉眼睛已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便是下意识的又伸手揉了两下后方才道,“好像已经被我揉掉了。”

“下回再这样,让丫环打了水来洗把脸就好了。”裴雁来点点头,然后缓缓的站直了身子。

“裴大夫,那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等水打来我都要难受死了。”连凤玖不太赞同他的话,撇嘴反驳道。

裴雁来笑道,“你且是急性子我知道,行了,这都送到府门口,快回去…”

“阿九。”

不过未等裴雁来说完话,一旁便有一个冷冷的声音横了进来,夹着十二月的寒意,让人无端的就感觉到了刺骨之凉。

连凤玖和裴雁来不约而同的寻声望去,却见隔了一条街的连宅对面,那万年紧闭大门的无人空宅,此时此刻的门竟然是敞开着的。而门口站着的男子背手而立,身形修长,他周遭淡淡的寒意夹着一扫而过的风卷起了微动的衣摆,让他越发得像一尊冷面佛一般不染人间烟火了。

这…不是白卿么!

连凤玖只觉自己是不是揉眼睛揉花了都出现幻觉了,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街对面的人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七章 游逛新宅(上)

白卿那一声不甚明朗的“阿九”,喊得连凤玖整个人都仿佛被冷风定在了宅门前一般,一口凉气吸进去都差点忘记吐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连凤玖说话很少结巴,眼下牙齿却磕到了舌头,疼的她眼泪都要被逼出来了。

“哦对,这两日你休沐在家不知道,这…是皇上御赐给我的宅子。”白卿微微的侧了侧身,抬手往身后一指。

“御赐?皇上?为什么!”阿九连连眨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两人说话声音都不轻,白卿是难得少见的中气十足,连凤玖则是惊讶到几乎在用喊的,隔着一条街,这两人大有就这样干站着聊起来的意思。

反倒是一旁的裴雁来旁观者清,不免开口对连凤玖道,“九姑娘,外头风大,这实在不是闲聊的好地方。”

连凤玖一愣,方才想起之前在屋里裴雁来还嘱咐她要少见风、少遇凉,便忙点头道,“您先走,我这就进去…”

“阿九你来,我有话同你说,顺便你来看看我的新宅子。”可是不等连凤玖把话说完,街对面的白卿就抢了先。

连凤玖被他连着几声“阿九”给叫得不愉快了,刚想硬嘴顶一句“请白先生自重”,忽又听白卿道,“裴大夫也一起来吧。”

忽然被点了名,裴雁来也觉得很奇怪。

连凤玖更是纳闷的仰头问道,“您认识…白先生?”

裴雁来无声的摇摇头,轻语道,“以前和他并未有过往来。”

连凤玖尴尬的笑了笑,用余光看了依在对面灰宅门口的白卿一眼后对着裴雁来道,“若是您不想…”

“啊呀我说老白,你去门口量个门匾大小怎么这么慢,我里头一壶茶都喝完…阿九?欸?裴雁来你回宣城了啊。”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横插进了裴雁来的话中,连凤玖便是如预想一般在白卿的身后看到了渐渐清晰的宣平侯小世子宋谨誉的身影。

这个宋二,一如往常一般,穿着色泽奇艳的锦衣华服,浓眉墨瞳中透出的全是肆意洒脱到有些狂狷无畏的气息,张扬夺目。

连凤玖忽然觉得今儿可真是热闹,几路人马好像都是提前约好似的,眼下四个人虽隔着一条窄窄的春来街,可已经完全能凑成一桌麻将了呢。

但再看看宅子门口那嘴角噙着一抹疏离的笑意的白先生,连凤玖又觉得有些纳闷了,他怎么会认识宋二的?而且看着两人关系还是颇为不错的。

“阿九,裴大夫,来来来,进来老白的宅子看看。”

结果春来街两边的拉锯战就因为宋谨誉的加入而轻易的破了局。

不过临到即将跨进白卿新宅子大门之际,连凤玖还是很理智的悄悄拉住了裴雁来的衣袖角问道,“您若有事儿,我便和白先生说一下,改日再来也是可以的。”

但裴雁来倒不觉为难,只笑道,“虽与白先生不认识,可他盛名在外,既他认识我,我自也是愿意结识他这个朋友的,只是…他乔迁新宅,咱们空手进府,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吧。”

连凤玖闻言一愣,心中那些感觉被迫的小情绪瞬间被裴雁来的这句话给打散了。

而未等她细想,前面宋谨誉已开始朗声介绍起了这宅子的来历,那身段那模样,照理说应该很像这宅子的新主人才对,可偏偏他的身边站着的是即便不苟言笑也依然不减谪仙般风雅气度的白卿,是以此时耀眼的宋公子看上去还真是有点像这宅子的…新管家呢。

第七章 游逛新宅(中)

“你们可知这宅子上一任的主人是前朝首辅马广荣?”“宋管家”介绍起来头头是道,“这宅子少说也有五十多年咯,但现在看着新吧,新不新?看看那亭子边的几块湖石,太湖来的,再看看那几棵南松,北边东兴山来的,还有这台阶,银砖石,整块整块的接缝都是密合的,连一点松动都没有啊。”

连凤玖他们三人随着宋谨誉走径穿堂,一路东行,过了垂花门后站在抄手游廊的最高处,便能将这宅子大半的风景收入眼底。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子,虽有些久远,可看得出近期才刚刚修葺过,视线所及便是池广树茂疏朗怡然,亭台楼阁精致奢丽,从南往北细看,众多的香楼水榭环着一汪湛清的细长荷池,池水活泛,引宅后林山活泉之眼,池边多有奇峰,似仿峨嵋栈道,意境悠远。

“据说当年马大首辅爱听戏文,这不,池中那个高脚小戏台我特意命了木匠师傅加固修葺的,以后若是请了班子,必定要接到老白家来闹一闹的。”不顾三人有没有神游,“宋管家”依然自顾自说的津津有味,一脸的与有荣焉。

其实在大周,宅子里有个戏台子本没什么特别稀奇的,但是坠池而造的戏台子在大周国的那些个深宅大院中还是极为少见的。是以当宋谨誉话音刚落,三人就很捧场的纷纷顺着他遥指的手看去,正是冬池粼粼水有波,赤柱戏台双面生,偶有风,静闻有声,似婉转莺歌,袅袅绕梁…

“我不爱听戏…”

“若是能请了小梨园的崔子良先生来这儿一唱…”

三人赏完戏台美景,连凤玖和白卿倒是一起开了口,可惜说的话却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裴雁来,左右闻声,裴雁来尴尬的微微止了步,正想缓解一下气氛,却听宋谨誉已是冷哼道,“老白,不爱听戏没关系啊,大家图个热闹便好,这么好的戏台,摆着多浪费,可是花了好些银子修葺的呢。”

这一回,白卿倒是没有出声反驳,得意的宋二频频点头,“是嘛是嘛,老白你看在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这点愿望还是要满足我的,我不过就想听一回戏。”

“什么苦劳?”一旁的连凤玖从进宅子就憋了一肚子疑惑,宋二宋公子是怎么和白卿搭上边儿的,她好奇的紧。

宋谨誉闻言,先是暗暗的白了一眼白卿,然后才清了嗓子佯装毫不在意道,“这宅子原本就收在皇上手里,半年前皇上突然让我找人开始修宅子,我原先还在纳闷了,这宅子已经荒了好久了,皇上好端端的为何想要修宅子…”

“他以为皇上这宅子是修给他的,不过那日我回宫,皇上却是把宅子赏给了我。”白卿目不斜视,淡淡的补完了宋谨誉没有说完的下半句话,然后无视气的差点要跳脚的宋二,径直转了话题道,“外头风大,咱们进屋子再聊。”

第七章 游逛新宅(下)

话音渐止,白卿已经脚底带风的先走一步,连凤玖和裴雁来则是憋着隐隐的笑意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可是连凤玖才走了两步,就觉得袖子一紧,随即被人给重重的扯停了步子。

她猛一回头,看到的是宋谨誉那双细长到有些媚态的丹凤眼,少了嬉皮笑脸,敛了神色的宋公子其实还是有几分正经模样的。

“你知道吗?”

“什么?”

“他…”宋谨誉说着抬了下巴努了努前面,“如今是皇上钦点的中和殿大学士。”

“方才我送裴大夫出府的时候他也正和我说着这事儿呢。”连凤玖微微的点头道,“不过不奇怪,皇上心心念念想揽他进宫为官,如今得偿所愿,恩封赏赐什么自然不会少。”

“他今年才多大,二十六吧,放眼整个大周朝,有几个是在不到三十的时候就入了阁的?”宋谨誉抬了手指了指一下连凤玖的肩,撇嘴道,“据说皇上本是想让他先在督察院混着的,不过却是有人在皇上耳边吹了几次枕风。”

“毓妃娘娘?”

宋谨誉白眼一翻,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的推了一把连凤玖道,“假装不知道一下会死啊,答这么快,没意思!”

这下轮到连凤玖自己吃惊了,“真的是毓妃?”

宋谨誉闻言险些被口水呛道,半晌才顺了气,“你不会是猜的吧?”

连凤玖抿唇不语,一双晶亮的眸子下意识的就寻着白卿的身影望去。

其实她还真是猜的,也不知为什么,在听了宋公子的话以后,她脑海中不自觉的就闪现了那日她和毓妃在轿辇前的对话。

毓妃此人,性子孤傲眼高于顶,普天之下想来除了皇帝陛下一人,其余于她而言皆凡夫。既她已开了金口说府上有人和白卿有过几面之缘,那就说明她肯定是认识白卿的。

所以后来白卿说他不认识毓妃的时候,连凤玖总觉有那么一点“此地无银”的味道。

想到这里,连凤玖便是拢了拢披肩反问宋公子道,“你和白…先生之前就认识?”

宋谨誉一听,脸又拉下了一点,硬着声音冷哼道,“他是真小人,我费尽心思修了大半年的宅子,他说住就住下了,连半句客气的话都没有,可我宋二是真君子,我大度,把他当半个朋友看,前前后后还帮他张罗里外,我就不信他白卿姓白,还真是白眼狼了!”

连凤玖挑了黛眉弯起了嘴角道,“你不是说这宅子是皇上御赐给他的么?”

宋公子差点跳了起来,“皇上又不是头一次请他入宫为官,他拒绝皇上都拒绝出经验来了,轮到这宅子却是大方点头了,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是个宅子,咱们世子爷有的是,不稀罕这座。”认识宋谨誉好多年了,连凤玖早就摸清这位宣平侯小世子的性子了。他急的时候,全身上下几乎都是逆鳞,唯有顺着哄着才是最妥帖万全的法子。

果不然,她话才说完,对面的宋谨誉便是几不可查的笑了笑,方才蹙眉严肃道,“不过阿九,你这回可是放虎归山了,若他真是毓妃的人,只怕…储君之位变化就大了。”

第八章 进宫为何(上)

等连凤玖和宋谨誉赶上白卿和裴雁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落了座正在那儿对桌品茗。

暖冬煮茶讲究意境,连凤玖以为,这里头,白卿算是高手。

看看眼前,宽顶高粱,屋燃银炭,窗挂云绸,绸随风动,那感觉仿仙气缓缓如丝一般从微敞的窗外渗进,凉而不冷,令人精神抖擞。

连凤玖看着面前三个气韵迥异的男子,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如意云纹锦锻,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大周有律,男女过了十二岁就要设大防了。

可是先帝爷那会儿却出了个建安公主。她乃先帝爷一母嫡亲的胞妹,懿慈端孝太后的老来女,先帝爷在位那几十年,建安公主集万千隆宠于一身,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话说建安公主终生未嫁,多年来一直在倡女风。便也是从建安公主开始,整个宣城乃至大周,一下子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很多才德兼备的女子文士。

公主惜才,精心设了一个女舍坊,专供那些女子互学研略、私讨国运大事。那些女子虽不是朝廷的正经官员,但有些人提出的中肯有用的建议会由专人写了折子呈到皇上的龙案前。虽鲜少有被朝廷正式采纳沿用的,但这绝对是对那些女子才德的一种认可和肯定。

那之后,大周国各地女舍坊频出,虽规模都不大,但却也出了不少有德之女。她们不太讲究大家闺秀要恪守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却是常和男子一般出入街坊,吟诗作对解惑学堂,并不太受礼教的约束,倒也能赢得有识之士的点头称赞。

如此一想,连凤玖便变得从容自在了些。

四人在座,因为有宋公子在场,聊的话题大多很不着边际。连凤玖只顾低头喝茶,席间倒也特意看过几眼右手边的裴雁来,却见他神色并无不耐或厌烦,便多少放心了些。

茶过三煮汤渐清,眼见宋谨誉一个人说的都有些疲乏了,连凤玖便是搁下了茶碗,慢条斯理的道,“凤玖恭喜先生高拜入阁,先生年轻有为德才兼备,皇上眼下是再也不用担心三阁空殿谋官无人了。”

白卿微微一颔首算是默认,却突然转了头对着裴雁来道,“素闻裴大夫医术高明青出于蓝,在下有个问题想讨教一二。”

裴雁来拱手作揖道,“不敢不敢,白大人请讲。”

“静嫔娘娘有孕在身如今已足两个月了,昨日半夜她突然腹绞难忍见了红,太医看了说胎能保住,但以后孩子生下来可能会有先天不足,在下想听听裴大夫的看法。”

白卿话音刚落,周围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连凤玖猛的转头去看宋谨誉,无声的张了张嘴,用唇语问道:静嫔怀孕了?宋谨誉见状却是两手一摊猛的摇头。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裴雁来也开了口回道,“行医讲究望闻问切,没有把过静嫔娘娘的脉,在下实在不敢断言。不过忽然见红总是不好的,若是养胎不适,确有可能会造成孩子先天不足。”

连凤玖听着听着忽然抬起了头。

自从进了府,她就没有正眼看过白卿,她总感觉她和他之间有一种很奇妙的情愫牵连着,就好比现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果然看到白卿正看着她,目不转睛,高深莫测的。

第八章 进宫为何(中)

连凤玖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连入口的茶都变得不是滋味了。

其实从白卿点了头愿意和她下山入宫开始,她就感觉出事情有些不太对。但也不知是白卿做事太滴水不漏还是她想的太多太敏感,总之台面上依旧还是风平浪静的什么都没发生。

可眼下…

连凤玖想着想着,便是端着手里冷了的茶眯了眯眼,然后不着痕迹的伸出手微微的拉了一下宋二的衣袖。

宋谨誉转头一看她,立刻心领神会的起了身道,“啊呀,一会儿我还要去帮我娘办点事儿,老白,若明儿皇上问起这宅子的事儿,你可要和皇上说,大门的钥匙我都已经双手奉上啦。”

“有劳世子爷了。”白卿这次倒是中规中矩的回了宋谨誉一句。

宋谨誉“哼哼”了两声当回应,然后一把拉起裴雁来道,“裴君,我爹近日肝火旺,脾气暴的很,来来,不如裴君帮我去抓两包去肝火的药吧…”

裴雁来被拉的愣了愣,低了头却见连凤玖正紧紧的盯着白卿目不斜视,当下便了然了七八分,随即笑着顺了宋谨誉的力道一边并着他往屋外走一边温柔的说道,“冬寒干冷,王爷年纪大了确容易上火,这些都是小问题,在下回头给世子爷开两副清凉茶,沸煮三滚随餐饮,能清火润肺,滋补养身…”

那渐行渐远的两个人好像说的特别的诚恳,连凤玖闻言笑在了心里,随即看着白卿道,“凤玖恭喜先生高拜入阁…”

“阿九,你方才已经恭喜过了。”白卿的声音永远是冷冷的,却冷的很好听。

连凤玖抬起了眼,笑道,“我的话方才只说了一半,先生年轻有为自然要恭喜,不过凤玖更想问的是,先生应该…是站在皇上这一边的吧。”

连凤玖这个问题,听着有点像废话,可其实问的很是精妙。

白卿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无波的视线落在了连凤玖的眉心间缓缓道,“阿九,你什么意思?”

连凤玖嘴角笑意渐隐,看了看一桌微乱的茶具,深吸一口气道,“先生引了我进宅子,又不避嫌的提及静嫔怀孕的事儿,先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见白卿丝毫不为所动,连凤玖继续道,“我很好奇,先生此番进宫为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卿看了她一眼,利落起身,扶手而立,一字一句道,“连凤玖,连家幺女,五岁断文识字,七岁提笔做诗,十二岁的时候因过目不忘而能通晓古今,说你学富五车一点也不为过。大周永昭二十二年,你瞒着一家子的人,顶了表哥的位置下场春闱,结果就考上了状元。入宫面圣的时候,你以一身女儿装示人,恼的皇上当众就想给你按个欺君之罪,让你好好去刑部大牢反省反省,结果皇后娘娘急急赶到,用一句“巾帼不必让须眉”生生就把你给保了下来。帝、后二人因你还生生的闹了两日的别扭,后来也不知皇后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皇上,皇上不但没有责你的罪,反而还给了你一个翰林院修撰的官位,派你专职掌管后宫制诰,承命草拟皇后诏令。你,连家幺女凤玖,成了大周开国以来第三个朝廷女官,年纪轻轻,前途无量。那么阿九,你来告诉我,你进宫为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