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一阵地动山摇,狼狗狂吠起来,小麒惊叫一声:“不好了,雪崩了!”

眼看着雪像谁一样涌下来,埋葬了那串没有尽头的脚印,柳非银的脑海里轰然裂开,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清明——————————————————————————”

「你这个浑蛋,终究……还是没能忘了我啊」

“清明……”

远处有凄厉的喊声茹兽类的悲鸣在白清明的耳畔炸开,他从未听过的绝望和悲伤,好似不是记忆中那个一贯眨着水润的桃花眼含情带笑,实则没心没肺的家伙。

他回过头,只觉得地动山摇,雪铺天盖地而来在意识消逝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胸口的伤口撕裂叫嚣般的疼,听到自己微弱不可闻的笑声:“你这个浑蛋,终究。。。。还是没能忘了我啊.”

「这世上无论是男女嘴上说的爱,都是不可信的。」

所有的过去全部涌入脑海,半个月前绿意踢破了孤独山庄的大门,气势汹汹地拿着白清明留下的信来找他。信上只有一行字:去访友,勿念。他就知道白清明总是把他当傻子,他胸前的伤口没愈合,翻来覆去地痒,他也不说,照样下棋吃酒,若无其事。

没了封魂师的能力,做不成生意,这锦棺坊倒真的成了棺材铺,他也装作不在意,照样迎来送往。

他不经意地提起麒麟月姬,眼角低垂,扇柄无意识得抵着下巴。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有做出什么决定时,才会做出这种类似的动作。

难道在他的眼中,他柳非银真的是个只会流连花丛的花蝴蝶,风临城身价最高的纨绔贵公子,受着他的庇护,是个指望不上的浑蛋吗?

柳非银跪在地上,看着远处的那张带笑的脸猛然消失在地面之上,如此之近,又遥不可及。他像发了疯似地冲过去,爬上那堆得像个小土坡一样高的雪堆上,用力地刨着雪,本来生了冻疮的纤长素指,没几下就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将雪染成浓郁的深红色。

小麟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喂!你冷静一点儿,他被埋掉了!没用的!他活不成了!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死了?把他害的这么惨,然后一声不吭地死了?!

柳非银冷笑一声:“他敢!就算他死了,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算他魂飞魄散,本大爷也要把他给拼起来!不折磨他几百辈子,本大爷才不放过他这个浑蛋!”

“既然来这里找麒麟,就要承受麒麟之神的愤怒!这是他应得的!”

“滚,本大爷可不信什么麒麟神,也不信女人!”

小麟被那眼神中的狠绝看的一颤,松开了他惨不忍睹的手。

雪地上的血越来越多,柳非银一声不吭地刨着雪。

小麟坐在旁边,怔怔地看着他。柳非银早看出她是女的,虽然她的言行和一个活泼的少年没什么两样。在这种与世隔绝的镇子,父母不在了的少年固然比少女更易生存一些。

无边的云头渐渐压下来,白皑皑的雪上映着深沉的灰,天地间好似被泼了浓墨,是暴风雪要来了。

小麟想起她遇见月姬姑姑的那日,也是这样的光景。天地之间的颜色沉默而绝望。那个眉眼带笑的美人走到她面前。月姬是半人半麒麟的形态,全身覆盖着淡金色的鳞片,额头上的角已经没有了,留着一块红枣似地疤,血正渗出来,落在她脚下的雪上。

那一定很疼,可是月姬却是微笑的,所以她一点都不怕。

月姬说:“麟儿,没有关系,这个伤口是我爱的人留下的,所以我也是喜欢的。”

因为是他给你,所以都是最好的,无论是好的坏的,都是她想要的。

这世上无论是男女嘴上的爱,都是不可信的。

他们爱的只是自己。

小麟不明白为什么这看起来很靠不住的柳公子能为朋友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忘记了,还放不下,为了一个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是被冻傻了吧。

那雪上的红色越来越刺眼,在小麟正要转身自己回镇上的时候,本来还处在疯狂状态的男子徒然一头扎在雪地上。

「大约这世间能无牵无挂死去的,如今也只剩下她而已。」

白清明醒来时躺在纱帐内,帐外是宽敞的石室,石室上嵌着夜明珠,室内弥漫着淡淡的白莲香,这香里想必是掺杂了安眠的草药,所以他才睡得这么沉,也不知睡了多久。

“你醒了?”记忆中微甜带笑的声音响起来。

白清明微微一震,想要起身,身上却没有力气,只能抱歉地说:“月姬小姐,恕在下不能起身相谢了。”

她正是麒麟雪上生活了十几年的麒麟月姬。

这座山上雪崩是常有的事,洞府上的封石也有些年月,经常被震得裂开,只是没想到这次掉下来个漂亮男子,仔细一看那眉眼轮廓挺熟悉,竟是故人来访。

月姬小姐和以前比起来,没什么改变,仍是容颜娇美清丽,眼中含笑,习惯穿杏黄的衫子,燃着她爱的白莲香,只是白清明从未见过月姬的真身,皮肤上覆盖着淡淡的金黄鳞片,额头上割去角的疤还是鲜红的,无法愈合。

她笑着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以前就这副不瘟不火的性子,现在看来又龟毛了许多。以前只有你那个寒露师兄跟你形影不离,他性子更淡,我本以为白莲回选他做封魂师的,倒没想到选了你.”

想起远在天边的白寒露,他淡笑了一下:“师傅原本是想选寒露师兄的,大约天意弄人。”

当时的个中曲折,他也不想提了,都是一笔糊涂账。月姬见他面露苦色,也知道不是多好的回忆,便不再问,走到炉前添了香。

“你胸前的伤口是狼骨袖剑和。。。女子的有泪。。。刺伤的。。。”

月姬对这种伤口很熟悉,因为封魂师白莲来找她时,就是这幅摸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伤口在腹部,如一个天然的血泉,无法愈合。

白清明自知这种事也瞒不住她,便笑了:“月姬小姐果然好眼力。”

月姬轻叹了口气,屋里的香味更浓了。

“你也瞧见了,我已经没有麒麟角了,再长出来需要百八十年,长成还要百八十年,我也帮不了你。”

“若是没有麒麟角,我这伤。。。”

“若只沾了情人泪还只是让你失去封魂师的血脉,伤口不愈合。。。可惜。。。

伤你是狼骨剑。。。你这伤也撑不了多久了。。。”

白清明微微颔首,俊美的眉眼却没有惊慌失措。

月姬瞧他这摸样,也轻松了许多,赞赏地点点头:“你这孩子倒能想得开,这人身不过是躯壳,离开这具躯壳而进入另一具躯壳,你渡了那么多魂,这点应该比谁都透彻。”

“我倒是没什么。”白清明顿了顿,又笑,“只是我若真能潇洒地就那么死了,会有人上天如地也不放过我的。”

月姬一怔,想着他的话不由得心酸起来。

麒麟有无尽的寿命,她这几千年来幻成凡间女子的摸样游遍人间,遇见了那么多人,也看尽了花开花落悲欢离合。这便是凡人的悲哀,短短数十载的轮回,经历生老病死,苦不堪言。她不是没结交过凡人。曾有一个女子与她义结金兰,只是那女子从豆蔻少女到垂垂老去,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叹息的瞬间。

大约这世间能无牵无挂死去的,如今也只剩下她而已。

假如她真的死去,白莲会记得她多久?

月姬摸了摸额上的伤口,声音低下去,低下去,像是怕惊醒什么似的:“清明,你师父他。。。。还好吗?”

“他已经不在了,有几年了。”

「有一天她在客栈屋顶上刚揭开瓦片,就对上白莲那双气势汹汹的眼睛:“喂!跟踪狂麒麟!你到底想要怎样!”」

月姬游历九国,听闻炽日城有座羽毛坊,凡间有凤毛麟角的说法。凤凰毛和麒麟角。而她认识的,能织就出五彩羽毛的那只凤凰珈蓝,如今是天界身份尊贵的天妃。

那羽毛坊在炽日城很是有名,她给了路边玩耍的孩童一片银叶子,那孩童便兴高采烈地带她去了柳心街。很是幽静偏僻的街,二层的破旧小木楼,像是有些年月,招牌却尤为醒目。

而最为醒目的是门口站着的,左手拿着描金扇,右手拿斩魂剑的白衣少年。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目间却是沉稳干净,离他那么远,却有幽幽白莲香随风而来。而坊内有个衣着华美的女子正与他对立着,微微噙笑的嘴角,倒像在事不关已地看戏。

看见那女子熟悉的脸,月姬立刻就怔住了,而坊内的女子稍稍转头看见她,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月姬!”

几千年前,东方和西方有一只麒麟和一只孔雀在同一日出世,那天正是满月之日,是大吉之兆。西方的佛祖也甚是欣喜,赐“明月”二字做她们的名字。于是整个天界没人不知孔雀明姬和麒麟月姬。

只是后来月姬的哥哥绵羽犯了大错,被遣送到凡间守山,永世不得会天界。月姬不服,也跟着绵羽去了凡间,从此她和明姬就再也没见过。

她没有想到明姬也到凡间来了,二人重逢,竟学了不少凡情,双手握住的瞬间眼也热了。少年面对旧友重逢的场合也没有退让,剑锋指着孔雀明姬,金扇轻飏,他深灰色的长发也轻飏,那几分凌厉的气势让月姬不忍侧目。

“孔雀,这等害人的生意你爱做便做,只是别把心思动在她的头上,你明白不明白?”

明姬扬眉一笑:“是你的那个小未婚妻来我的店子里求羽衣的,既然你不要她,我就给她织一个梦,在这梦里,你是她的夫君,她是幸福的,你也能安心做你的封魂师,有何不好?”

少年咬着牙,已经有点气急败坏:“你管那么多,不做就是了。”

明姬轻叹一声:“你以为这是救她吗?对她来说,有梦才是好的。”

那时候的白莲懂得那么多,月姬看着那凶起来也带着几分纯真颜色的少年,便觉得可爱。那天后,她就盯上了这个小封魂师。在炽日城里的深夜,不难见一袭翩翩白衣,拿着摇金扇,跳着优雅的渡魂舞,好似天外飞仙,那些迷茫的魂魄便着迷地随他去应该去的地方。

而晴天白日,他就守着羽毛坊的门口缠着孔雀明姬。

而明姬哪是会被这等牛皮糖吓到的人,倒为她无聊的日子增添了几分趣味。

她们什么都没有,就是有时间,耗起来也无所谓。

白莲对于坏孔雀身边那只笑眯眯的麒麟没什么特别的好恶。

只是这只麒麟在干吗!

为什么每天深夜都在城墙顶上趴着,白天也在他住的客栈屋顶上趴着,他若去羽毛坊,她就搬了板凳,坐在门口搂着一包点心消磨时间。什么杏仁酥,梅香园子,花生手酥,只要是甜的都能往嘴里塞。

终于有一天她在客栈屋顶上刚揭开瓦片,就对上白莲那双气势汹汹的眼睛:“喂!跟踪狂麒麟!你到底想要怎样!”

月姬面不改色地笑着:“白莲,假如我让明姬不做你那个小未婚妻的生意,你怎么谢我?”

「这天上人间唯一长情的有羽禽类,且爱上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不会变的是麒麟。」

月姬同孔雀明姬去收回那件羽衣,那个小姑娘跪在地上捂着脸嗷嗷大哭,那种眼泪对于封魂师来说便是穿肠毒药。所以白莲远远地立在屋檐上,微微皱着眉,眼眶发红。

后来月姬才知道,白莲原本不叫白莲,甚至根本不姓白。

他与那个小姑娘家是世交,从小就定了亲,只是白莲九岁时被童鬼迷魂,是封魂师白水仙救了他。而救他的交换条件是,要白莲跟着他走,做他的徒弟。只要能保住儿子的性命,即使以后不娶亲也没关系,救子心切的父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只是那小姑娘却是从小就对白莲死心塌地,知道白莲继承了封魂师的血脉,也不肯放弃他。

“你们人真奇怪,既然喜欢那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做这倒霉的封魂师,短短数十载,为何要活的那么痛苦呢?”

白莲瞪了她一眼:“作为交换条件,我帮你做一件事,你尽快提,既然她没事,那我也要马上离开炽日城了。”

月姬不疾不徐:“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月姬随着白莲离开炽日城那日,孔雀明姬送她出出城,临行时送她一件亲手织的羽衣,她眼中有复杂的神色,是怜悯还是悲切,月姬不懂,没有经历爱情的月姬怎么会懂。

她说:“月姬,假如有一日你不快乐,就穿上它吧,我们的日子太长了。”

也是很久以后月姬才明白,好友想说的是,我们的日子太长了,你若是爱上一个凡人,就等于选择跟无穷的寂寞疼痛为伴。孔雀明姬早已看出了她眼中萌发的感情,可是她毫无所觉。

这天上人间唯一长情的有羽禽类,且爱上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不会变的是麒麟。

就像月姬爱上白莲。

可是白莲却不爱月姬。

也许充满残缺和遗憾,才是真正的生活。

而二十年前的月姬也是不明白的,她刚刚爱上白莲,面对那张冷然以对的脸,她面上笑着,心也会疼的。只是再疼也不肯说出来,反而笑眯眯地跟他说,“我想好要你做什么了,以后每年的三月你都要跟我在一起,整个三月的时间,你都是我的。”

白莲哪见过这等厚脸皮的女子,而且还是只活了那么久的麒麟,却也只能答应下来。

于是这个约会持续了那么多年,月姬每年都去找他,两个人只是下棋,话没多说过两句,棋艺却都突飞猛进。

时光好像无法改变什么,白莲还是她爱的那个白莲,月姬还是那个他不爱的月姬。

直到有一年,她来看他,带着款款春风般的温情来到他身边,却看见被疼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男人,那个姑娘终于忍受不住白莲每年与别的女人见面,却悔婚的那事实,用沾了眼泪的刀刺了他的腹部。

她哭喊着:“即使你不是封魂师了,就会跟我在一起了吧!”

白莲摇头说:“即使我不是封魂师,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月姬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喜欢,还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呢,她空长了这么大年纪,对于人心却是始终猜不透。那年她对着镜子割了自己的角给了白莲就走了。

第二年她又来了一次,郑重的告别,把他的样子又用力地记了一遍,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过。

「姑姑,他快死了,你救救他吧!求求你救救他吧!」

他已经不在了。

有几年了。

月姬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全身冒着冷汗,额心灼热疼痛。她起身去取了那件孔雀明姬送给她的羽衣,怔怔地发呆。

或者披着这件羽衣遁入梦境才是最好的吧。

原来孔雀明姬早已经给她铺好了路。

这时外面的石门“嘎吱”地开了,裹得像棉花团子一样的小麟像阵风一样刮进来,带着哭腔吃住月姬的袖子:“姑姑,他快死了,你救救他吧!求求你救救他吧!”

“麟儿,你要救谁?”

“柳非银!他叫柳非银!”小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姑姑,他不能死!”

门外传来“啪”的一声,月姬转过身,看见地上碎掉的茶杯,还有满脸寒霜的白清明。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寒彻心扉。」

还未到镇上,就听见风远远送来清脆的银铃声。

暴风雪刚过,若不是有铃声指引,怕是一片茫茫雪野里,根本看不出山脚下还有一座镇子。小麟家门口的两条狼狗看见有人来,便自动乖乖儿地退到一边。

屋子里很暖和,柴火烧得很旺,而柳非银躺在火炉旁,已经睡着了,双手露在棉被外面,缠得不怎么好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染到被面上。

白清明从未见过他如此凄惨,以往他都是穿着干净华美的白衫,做作地摆出玉树临风的造型。猛这么一瞧,不知道是胸前的伤口,还是心脏在抽痛。月姬两三步走过去,探了下鼻息,才回头说:“没大碍,不过是太累了,手伤得那么重,像是发烧了。”

小麟不信,扑上去仔细检查一番,茫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嘟哝着:

“原来他明明没呼吸了……”

被小麟这么一折腾,柳非银也悠悠转醒,睁眼看见白清明逆光站在门口瞧着他,眯着眼,很悲哀似的。

他是活生生地站在那里,不是魂魄,也不是做梦。

柳非银张了张嘴,却冷笑一声:“白老板不用摆出这种模样来,到底是要给谁看?是我自己追来变成这幅凄惨的样子,是我活该,跟您有什么干系?”

白清明又颔首,嘴边挤出一个笑:“柳公子说得对,本来就跟在下没什么干系,跟在下有干系的人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柳公子倒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迷途知返。”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寒彻心扉。

小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柳非银明明为了他连命都要了,见了他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男人也是善变的。只是小麟很喜欢这样的柳非银,跟那个总是媚眼乱飞的温柔公子不同。

他变得凶狠又决绝,她很喜欢这样的他,觉得这样的他,如此真诚。仿佛能触摸到他的内心似的。

月姬去煎药,白清明也随行出门。

柳非银见他这幅样子,更是冷笑数声,脸白了又青。

小麟蹲在他面前托着下巴,忍不住笑了:“你那么担心他,还骂他,你们人类真奇怪。”

柳非银冷哼一声:“不管怎么说,你的血液里有一半流着人的血。本来是女孩子家,还扮成少年的模样才是奇怪吧。无论怎么看都是你奇怪。”

小麟摇摇头:“我才不奇怪,我只是不想做人类的女人而已。”

“因为你娘亲杀了你爹吗?”

这座麒麟雪山的传说不是空穴来风,传说那女子杀了那只麒麟,而她生下的孩子却从没有人提过。连小麟自己都不记得,只听月姬姑姑说,麒麟绵羽已死的消息被灵鸦传来,她赶到了山脚下的镇子,正遇见镇上的人把麒麟幼儿摆在香案上,要举行血祭仪式。

而她的母亲跪在香案前,与其他人一样低着头,看不出什么伤心。

“我不想说这个。”小麟坐到一边,兀自生了一会气,见柳非银不理他,才凑过去小声说,“柳非银,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可是姑姑不让我喜欢凡间的男人,因为你们活的时间太短了,而我们麒麟又是只能认定一个人。”

柳非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假小子一样的丫头竟然满脸都是粉嫩嫩的红。

“对了,我有角的,虽然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