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又笑眯眯的问:“你还想跟白清明说几句话吗?”

兰汀摇了摇头,一不好意思就绞袖子:“我活着的时候白兄已经诸多照顾,如今死了就干净的去,不愿再让白兄担心我的去处,就这么走吧。”

云清揉揉她的脑袋,笑得更开怀:“说得好,别跟你这个黑脸哥哥似的这样婆婆妈妈,凡间不是有句话吗,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呃,也可能是一个好姑娘呢。”

兰汀觉得他这样安慰还不如不安慰,虽说他知道自己有一世是女子,可他这辈子是男子,可无法体会做女子的乐趣。

有云墨、云清在,兰汀不必想起他魂魄那样一步步走过黄泉路,直接结印打开大门进了冥界。兰汀眨眼间全是红色的彼岸花,仿佛一直能连到天边,没有尽头。

“喂!云墨你七老八十啊,手一抖怎么到无垠地狱大门口这边了,你要把孩子喂饿鬼去啊?”

云墨皱眉,“我的手没抖。”

“那就是你脑子抖了,你是不是惦记着住这彼岸花丛里住的那个美艳的墨狐妖呢?色胚!”

“无理取闹,你找揍吗?我能看上那妖物?”

“你以为你能圣洁到哪里去?还不是在天界犯了天规被贬下来当差的?”

“云清,你以为你还是白龙族那个不成器的六太子,就算揍死你,你父皇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来啊来啊……”

兰汀被夹在他们中间吵得头昏脑胀,正缩着脖子想着怎么劝架,却听见两人同时住了口。

彼岸花丛里站着个红衣公子,眉眼邪魅妖艳,有着说不出的气势凌人。

“云墨、云清,把他给我留下。”

云墨说:“秦毓,是你震偏我结界的位置的?”

秦毓没否认,眼睛盯着往云清身后缩的小鬼。

云清挑挑眉,似笑非笑的说:“嘿嘿,你要这个凡人的魂魄做什么?这冥府谁不知道你秦毓花大力气养在梦城里的一个姑娘呢。今天倒是清闲管起死人的事来了?啊,还是你要拿这小鬼去养魂魄?你怎么能跟墨狐妖一样不入流,你可是望乡台的鬼差呢。”

秦毓微微一笑:“云清,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你们怎么肯把它留给我?”

云清悠闲地抱着肩膀,作出为难的模样:“唉,也不是不能给你,可是这孩子是白兄点名叫我们照看的。还有啊,要是这孩子给了你,上头对不上数,我也交不了差……”

秦毓与他们相处也够久了,有些事都是心照不宣,扬手将一颗透明的散发荧光的珠子抛过去。云清笑嘻嘻的接住,看到那珠子里的东西却愣住了,傻了半晌,被云墨拿过去,原本平静的脸上也稍稍带了点讶异:“你从哪里得到的?不是说都已经在炼丹炉里烧尽了?”

秦毓扬眉,不屑的哼了一声:“烧尽?天界那群人办事有几回能办利落的?”

云清的眼睛慢慢变红了,整个身体都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那琉璃里封存的不是别的东西,是一片龙鳞。几百年前他为了救犯下天规的云墨,闯了天牢,将只剩一口仙气的他救走。为了不连累同族,父王将他捉到天界,天地仁厚,剥了它的龙鳞烧尽,送进冥界永世为鬼差,他不在是龙,什么也不是。龙鳞可再生,只需要一片,他就能恢复龙身。

“这孩子你带走吧。”云清说,“两不相欠了。”

兰汀以前听过许多因为家里穷被卖掉,或者被拐卖的孩子,都是从人伢子手里转个几道手,最后不知道被卖到哪里。眼看着那两个信誓旦旦的要照看他的鬼差消失在彼岸花的深处,转眼就没了影子,兰汀反而笑了。

如今他到了谁手里还不是一个样子?

“你想起来了。”秦毓面色如水,“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这个样子真像他以前认识的秦毓,对他温柔,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秦兄。

“在你打我那一巴掌的时候。”

是啊,七魂归位,他什么都想起来了。秦毓嘴唇动了动,敛下长睫。

兰汀激动起来,握着拳,脸颊涨得通红:“她,她,我……我没刺她……我……”为自己辩解着,兰亭突然想起那阴冷的眼神,又顿时安静下来,或者是不是他杀的都不重要,他不过是个魂魄的容器,而且,朝堂上杀了人的罪犯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是无辜的。

秦毓走过去:“怎么不说了?”

兰汀脑袋耷拉下来,双臂无力的垂着。那么爱哭的人,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原来被冤枉是这么难受的事情,那些个经常误判的昏官真是该千刀万剐。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秦毓已经走到他面前,淡淡的莲香逼近,他不自觉的往后退。

“秦兄,你又要怎样?打我?还是把我拿回去喂别人?这回又是谁?”他茫然的抬起头,“就算我杀了她,难道在秦兄的心里……我就什么都不是吗?”

他终于问出来了,在梦城里,他可以牺牲自己,只要秦毓能得到幸福。

可是,他很想问,在秦毓的心里,他什么都不是吗?

那么多年在一起,他兰汀敬他爱他,视他如兄如父。儿他秦毓也对他也疼爱有加,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难道都是假的,什么都不是吗?

“你连只耗子都不敢打,怎么会去杀人呢?”秦毓慢慢地把委屈得连哭都不会的孩子拥在怀里,“是我对不住你,可答应过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我对不住你。”

听着秦毓反复的道歉,带着点伤心地意味,兰汀的目光越过他的肩望向远处一望无际的彼岸花。

白兄说,成长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兰汀有些明白了。不过他希望自己来世再也不要明白。

“小汀,以后,你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我知道。”

“几年前,在我生辰时,我答应过自己一件事,可我差点忘记了,如今要去做了。”秦毓说,“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

兰汀咬住嘴唇,忍住眼泪:“秦兄……珍重。”

几年前他的生辰,有个孩子送了一幅拙劣幼稚的画给他,那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

他对自己说,要珍惜他啊。

他忘记了,他要珍惜的是活泼可爱的小兰汀,而不是一个令冰冰的魂魄。现在他记起来了,要珍惜他啊,什么都会过去的,沧海桑田,风云变幻,而现在,要珍惜他啊。

「我等他一年,他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清早,雪已经停了,淡淡的莲香弥漫在天地间。

白清明推开门,看见兰汀坐在院子里的井边,微微发怔着。

在天眼里,那里坐着的不适用一个人,而是一朵娇艳美丽的红莲花,秦毓以真身红莲塑的肉身,封印魂于红莲内。七日后,红莲与魂魄相融,兰汀便是不老不死之身。

昨日,他跟云墨说,若是秦毓来要人,就给他。

那是他白清明不过是在赌,赌他秦毓对兰汀的疼爱不是子虚乌有。

不过这红莲的真身,就像妖怪的内丹一样,若是没了,运气好的话能保住一条命,运气不好就灰飞烟灭了。人尚有魂魄,莲花无根无心便彻底消弭于天地之间。

他赢了,他运气一向很好。

“白兄。”

“恩。”

“秦毓他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白清明抱住他,柔声说,“不过,若他活着,肯定有一天会回来。”

“那我等他。“

“恩。”

“我等他一年,他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恩。”晨曦的光落在雪上,好似泪珠在闪烁般晶莹美丽。

好吧,白清明想,就等一年,他若不回来,我们就一起去找他。

——完——

【外 狐仙配 】

{毛团儿,我像你惦记小母鸡一样惦记你,哪舍得投胎?}

紫国,荻花城,飞絮漫天。

正值花朝时节,入夜树上便燃起花神灯,树下有花农摆起各式盆栽。沿着长街一路逛过去,运气好还能看见品种稀缺的绿萼,花色倾城的荧光墨兰,还有可遇不可求的变色牡丹。两家富贵公子为争夺一盆碧玉莲花竞相叫价,这边为了争口气花钱不眨眼,那边花农也乐的嘴都快歪了。

有纨绔子弟的地方,难免会闻到铜臭,所幸坏不了这夜色染上的香,最人心脾。

这样美妙的夜,我也闲不住,在屋檐上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趴好,瞧见卖炒货的大娘家院里养的几只小母鸡正四平八稳地趴在鸡窝里,心里美滋滋地算计着将它们拔毛放血的好日子。

“喂,毛团儿,这小母鸡还没长膘你就惦记上了?”

“你懂什么,我跟它们在培养感情呢。”

“那感情好,城郊王裁缝家那里两只花毛鸡求着你填肚子去了?”

我回头看着站在屋檐上一袭丝锦长紫袍的男鬼。风灌进袍子里,像要把他吹起来。面上白得近乎透明,说话慢声细语,一双深紫的眼瞳带着紫国皇族特有的贵气,令人不敢逼视。我懒洋洋地晃着尾巴舔着爪子,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舜华公子,几天不见,我以为你跑去投胎了呢。”

“毛团儿,我像你惦记小母鸡一样惦记你,哪舍得投胎?”

夏兰华舜生前是紫国的皇子,已经死了三百多年,据说是因为有心愿未了,所以不能转世。多么了不起的心愿可以让他独自孤零零地在世间游荡三百年,我偶尔问起,他只是笑而不语,大概怕我和那些恋慕他的女鬼们嚼舌根。

其实我哪有那么无聊,我只对舜华老鬼口中说的,他生前养的那只通体雪白,眼瞳是黑色的狐狸感兴趣。可惜这老鬼死后自然也不知到那毛团儿的死活,八成是被别人抱去养了,狐狸这种动物没事没什么骨气,也少有什么真心。

我望着头顶随风漂浮的飞絮,突然又想起一个人。那人有着一头金缎般的头发,春水东流般的桃花眼,终日都是笑眯眯的,也不见对什么人是真心。

耳畔突然传来隐约的柳叶哨声,我恋恋不舍地望了两眼小母鸡,又对这舜华老鬼说:“我先走了,我家大人催我回去呢,你小心点,别被雷劈到魂飞魄散”

“唉,还是毛团儿你关心我。”

舜华老鬼就会自作多情,我哪是关心他,我是怕他魂飞魄散了,再也没有人肯像他这样无聊地陪我磨牙。

“……呸,什么毛团儿,本姑娘叫花重。”

我沿着屋檐往星耀大人暂居的客栈跑,刚进门就听店伙计惊奇地招呼大堂里吃酒的客人说:“嗬,我说住折梅那间屋的公子带了一头通人性的狐狸,爷们还不信,你瞧瞧,这小狐狸还会买烧鸡呢!”

我直觉得无力,若不是星耀大人不想看见一副丑不拉叽的脸在他面前晃,我也不用被这群没见识的人当畜生看。

折梅那间屋的门虚掩着,我一头撞进去,顿时闻到星耀大人血液的香味,引得我只吞口水。要知道,我还是一只狐精,狐仙的血液可是会帮我增加修行。强忍下嗜血的愿望,我在地上一滚,幻化成人形。屋里没燃灯,浅浅的呼吸从窗前飘来,我扑上去:“星耀大人,谁伤的你?”

桌上的烛台顿时燃了,我热切地扯着的人正用含笑的眸子瞅着我,金缎般的长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淌下来,落在我的脸上,:“啧啧,这就是星耀的小跟班儿,真丑。”

{他只是笑了笑,眼中有落寞,一点也不信的样子,或许是他听这种话听得多了。或许他也只是应个景随口说说,也只有我当真。}

风眠大人住进荻花城主的净心楼。

我忙托灵鸦捎信给月影大人,求他速来荻花城请风眠大人回狐隐山。这人极随行,又不懂得隐忍,时间久了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入夜后风眠大人与荻花城主坐在亭子里分享一坛桂花酿。这美人不应该是轻移莲步莺声细语吗?可是这位城主喝酒用的是吃面条的大碗,喝到兴起的时候干脆拎起坛子灌。风眠大人最喜欢新鲜,那百花仙就是太一板一眼,所以他才觉得没意思。

果真风眠大人的笑容简直像掺了几斤蜜糖,看两眼都能让你生蛀牙。

我舔了舔脖子上的毛,想着有生之年,如果能多吃两只鸡,那也就不是白死了。趁着月色我跳过屋顶,炒货大娘家屋檐上坐着舜华老鬼,正盯着瘦骨嶙峋的小母鸡。

“毛团儿,你可来了,我帮你守着这小母鸡,谁也别想偷去了。”

想必这做鬼最清闲,也不用填饱肚子,怪不得他不肯投胎。

“华舜公子,这鸡我恐怕是吃不成来,你且等着,我死了若是有魂魄,你随我一起投胎吧”

“你家那个星耀大人每次都用扭断你脖子来吓唬你,哪次又当真的?”

这次不同的,说多了这老鬼也不明白。我回到净心楼门口,天已大亮。风眠大人昨夜喝多了酒,还在睡。我备好了洗澡水在门口立着。

“喂!你!去把火盆儿搬到祭庙去,风眠公子这边我们会伺候着。”净心楼的侍女个个模样周正,脾气傲慢,还挺会使唤人的。

不就一个火盆儿,我也不跟这帮没见识的侍女计较,便帮着搬到祭庙。刚进庙门,就听见门口的铃铛放肆地在摇晃,接着迎面飞来一道用黑狗血绘制的符咒,我躲避不及,被击个正着。火盆儿打翻在地只觉身上起了火。连元神都烧了起来。我咬紧牙关疼到眼前发黑,终于受不住地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变成一只灰毛狐狸。

祭庙的大殿里站着许多道士,其中有位白胡子老道,看那眼神边不是骗吃骗喝的主儿。他冲下巴快掉下来的城主捻须一笑:“净心,你说那日莲花复生,我便怀疑你遇见了精怪。既然那位风眠公子不是妖怪,那么便是他身边的侍女有问题,我说了你还不信,瞧瞧,这不是一只狐狸精吗?”

“二舅,你真厉害!”

我欲哭无泪,根本就是做了替死鬼。小道士将我关进贴着符咒的铁笼子里,两个人正待往外搬,听他们的意思是运回道观让师傅炼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风眠打分穿着一身素白缎袍走进来,我抬了胎眼,他倒是嘻嘻笑开了,看样子并不是毫不知情。

“这里怎么有只这么丑的灰毛狐狸?”

“风眠公子,我二舅说你身边那呆头呆脑的侍女是精怪,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

“……这是要抬他去哪里?”

老道士继续揪自己稀疏的胡子:“这狐狸精是用来炼丹的,可惜道行太浅,估计也炼不出什么好东西。”

城主立刻两眼放光,一把扯住风眠风眠大人的袖子:“风眠公子,这事好玩,我们去瞧瞧吧。”

这话好像合了他老人家的意,他摸了摸城主的脑袋,眼神虽然温柔,却跟看他那些毛团儿是不同的。他说:“是挺新鲜,我们就去看看罢。”

若不是因为我疼,一定会翻他一千个白眼。炼丹有什么新鲜,人家太上老君炼丹时他便在旁边盯着,出炉的仙丹他趁热拿来当糖豆吃,心疼得老君见了他就犯癫痫。他只是不想坏了城主的兴致,还真拿这凡人宝贝的很。

道观离净心楼并不是很远,老道士真有先见之明,连丹炉都温好了,四个童子正撅着屁股对着炉口扇风。老道士给我贴的符咒有镇魂的作用,火是烧不烂的。眼看着一众人喜气洋洋地做着准备。我倒是不怕死,只可怜那几只瘦骨嶙峋的小母鸡,早被黄鼠狼惦记上了,若不是我盯着,早就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唉,真便宜了那只贼眉鼠眼的畜生。

“都快死了还这么安分,还真没见过你这样古怪的小东西。”风眠大人撩起袍角,这么屈尊降贵地蹲着与我平时,“或许你已经想到了脱身之法,所以才不向我求救?罢了,既然这样我还是顺了你的心意不多管闲事了。”

我平素是就对不敢抬头看他的,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时常换鞋子,缎面的,绣花的,蚕丝的,又轻又软。可能是将死之时,我胆子也大了些,张大眼睛仔细看他。风眠大人的模样本来就好,又笑得开怀,让人看着也舒心。

我忍不住笑了,倘若不是他救我,喂我吃了他的血,我也没有今天。

我说:“大人,您心里高兴就成。”

风眠大人的笑容怔在脸上,看似有些迷茫。小童将我从笼子里拖出来往炼丹炉里扔时,他只是皱了下眉头,是否觉得这场景有点血腥。火烧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一开始我还能运气稍微抵挡一下,不饿哦镇魂符咒压着,不多会儿我便受不住,鼻翼间闻到皮毛被烧焦的气味,接着便是皮开肉绽,我咬紧牙想着马上就能跟舜华老鬼笑看红尘,一个字,忍吧。

隔着炉火,我突然想起那年冬天,狐隐山特别冷,连着降了半个月的雪。风眠大人坐在亭子里看雪,我抱着一炉炭火守着他。他突然叹口气说:“瞧你也算贴心,等成了气候还是要走,我这里最后还是什么人都留不住。”

我说:“大人,只要您不嫌弃,我便一直这样守着您。”

他只是笑了笑,眼中有落寞,一点也不信的样子,或许是他听这种话听得多了。或许他也只是应个景随口说说。

也只有我当真。

{我还总以为他这种死心眼还会在留守个三百年,或者他投胎,我也能护着他,可惜再也没有什么三百年。}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秋天的狐隐山上的浣花泉边长满了荻花,荡到半空中,和黑羽紫花的狱蝶纠缠在风中,美得让人不人侧目。那人躺在泉边,我用泉水梳洗他金缎般的头发,忍喷嚏忍到鼻子发红。他便笑着说:“花重,等冬天到了我带你去东离国去看雪吧。”

那画面太美,想起来就心口发疼。

我疼着疼着便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一样躺在雅致的竹舍里,鼻翼间都是熟悉不过的熏香,心下立刻又欢喜起来。美目狭长的狐仙月影大人回头似笑非笑地说:“瞧你这么高兴我就放心了,怎么那么容易就被捉去了,我还当你不想活了呢。”

“月影大人,我错了。”

“你哪有错,是我脑袋让猫挠了,当真以为你能安分的盯着星耀那混蛋,谁晓得你敢胆大包天去招惹那位老人家。”

说起月影大人和星耀大人这对冤家,可要追溯几千年,他们师出同门,月影大人是星耀大人的师兄。原本星耀大人是族里人见人爱的温和公子,还有个龙族公主的未婚妻。或许是天妒佳偶,龙公主惨死,星耀大人走火入魔忘记前事,性情大变,整天追着师兄跑。

其实月影大人话并不多,偏偏数落奇我,那就是一副被唠叨鬼缠身的模样。人家都说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我本来就难看,乱蓬蓬的灰毛没了,像那突兀的山石一样嶙峋。可我还是厚脸皮地幻成狐形跳进月影大人的怀里,讨好的蹭着他的下巴。

他这才笑了,啐了句:“哼,小没良心的,少来这一套。其实真正算起来,救你的并不是我。我赶到时,正遇见有只鬼闯进炼丹坊撞翻了炼丹炉。道观那种地方本来他就不该去,又被那老道用符咒打了,应该形神俱灭了吧。”

那舜华老鬼看起来文弱,原来力气那么大。我还总以为他这种死心眼还会在留守个三百年,或者他投胎,我也能护着他,可惜再也没有什么三百年。我往月影大人怀里钻了钻,只觉得鼻子酸到不行。

我的灵力被毁得差不多,幻成人形便觉得累,于是整日趴在竹舍里睡觉。若是觉得闷就去山里追着山鸡跑。山鸡比家里的鸡壮士,拖着我在后山跑一圈是常有是事。连那只被所有母山猪唾弃的公山猪精都腆着肚子对着灵鸦嘲笑我说:“瞧那只丑得像鬼的本笨狐狸连只山鸡都捉不到。”

这样败坏我名节的事情我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拖着月影大人养的猫妖莫今今去捣了他的老窝,顺便警告他:“本姑娘那是在锻炼身体,保持身材你懂吗,没母猪喜欢的死肥猪!”

后来听灵鸦那爱嚼舌根的八婆说:“公猪精羞愤难当茶饭不思瘦下来竟成了山猪中的美男子。”我扯了扯嘴角,听灵鸦继续说:“荻花城主最近得了一头毛色火红的赤狐,每天出门都牵着,很是威风。”

坏了,定是风眠大人那老狐狸将星耀大人捉住给那女人当宠物养了。

月影大人对此事倒是挺幸灾乐祸的:“嗬,叫他老人家捉住也好,挫下他的威风,看星耀那混蛋以后还敢给我干坏事。”

我口中称是,等月上中天,月影大人和猫妖都歇息了,我便悄悄离开山道,撒开脚赶往荻花城。幻成人形的我的脸上还有明显的烧伤,站在人群里倒是比以前惹眼,小孩子回头瞟了一眼便“哇———————”一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抽噎着:“娘,有有有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