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也沉默地开着车。

不到半个小时便到了菲亚,将车在酒店专用停车场停好,笑笑锁好车,从车里出来,俞浩祺跟在她身后。

“笑笑!”俞浩祺在背后低声唤她,声音中带着丝不同寻常的压抑。

“嗯?”笑笑疑惑地回头望向他,手却蓦地被他一把握住,轻轻一扯,再一个旋身,她便被他压在了车盖上。

“浩祺,你这是在干嘛?”望着眼前的俞浩祺,笑笑眼底掠过一丝惊惶,忍不住颤声问道。

轻轻将她压在车盖上,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她丰润的下唇,俞浩祺微微低头望向她,低声说道:“笑笑,其实我从来不介意你把我当实验品,给我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好?”

边说着边低下头,眼看就要吻上她的唇。

笑笑眼底的惶恐加剧,偏头躲过他的吻,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他,手却被俞浩祺抬手握住,腿微微用力制住她的欲抬起的脚。

手脚被俞浩祺制住,身子又被他压住,笑笑动弹不得,只能定定地望着他,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缓慢却坚定地说道:“浩祺,别让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

俞浩祺眼神暗了暗,但却没有放开她,只是望着她,嘴角带着苦笑:“笑笑,有时候我真的要恨起你的狠心和决绝了。”

“浩祺,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开始一段……”

“新的感情”几个字被突然响起的清脆掌声硬生生地打断,笑笑浑身一震,抬眸,透过俞浩祺微微低下来的肩膀望向他身后,僵住,俞浩祺地身后,是正勾着嘲讽的笑意望着他们的凌子扬,他清峻的脸上除了嘴角微微勾起的那抹嘲讽意味十足的浅笑外无任何表情,深邃的黑眸如暗夜的星子般带着片片碎寒,那眼神,是不见底的深沉冷锐,却如冰棱般透着蚀骨的寒意,仿佛轻轻一眼就能将人冻住并结出冰渣子一般。

感受到正紧贴着他的身躯不同寻常的僵硬,俞浩祺慢慢放开她,顺着笑笑的视线转身。

“抱歉,回来拿串钥匙。”凌子扬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薄锐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打扰了两位!”

俞浩祺在看到他时怔愣片刻后马上恢复如常,伸手亲密地搂住已然僵住的笑笑的腰,朝凌子扬浅浅一笑:“凌先生确实是打扰了我们!”

随意地插在西装裤袋里手不自觉地慢慢蜷起,握得死紧,指甲划破肌肤表皮,刺入肉中,凌子扬却仿佛未觉般,他状似随意地四处扫了眼,而后直直地望向他,冷锐的唇角微微向上勾起:“这里似乎不是亲热的好地方!而且,”凌子扬微微抬起手腕,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挂在腕上的表,“庆功宴马上开始了,Sylvia小姐。”

凌子扬意有所指,刻意在Sylvia小姐几个字上咬重了几拍。

笑笑苍白着望向他,他知道她就是Sylvia的事?那刚刚马路上的相遇不是偶然?

凌子扬却至始至终看也没看她,扔了句“不打扰两位了”后便转身离去。

因为凌子扬刚刚的打断,俞浩祺也没了之前的勇气,他只是沉默地望了笑笑一眼,然后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自嘲似的说了句“看来只是有贼心而已呢”后便转身往楼上走去,笑笑望了他背影一眼,慢慢跟上。

“我……很抱歉!”笑笑没有望向他,低声说道。

淡淡笑了笑,俞浩祺状似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你抢了我的台词!”

笑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两人来到七楼时庆功宴刚好开始,出席庆功宴的人不少,但没有几个是笑笑认识的,温磊作为这一广告的总负责人,象征性地站在台上说些感谢类的客套话,笑笑混在人群中,望着台上的温磊,端着杯红酒浅酌着,俞浩祺站在她旁边,有些心不在焉地望着台上。

离笑笑不远处的一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凌子扬端着一杯红色的马丁尼稍显慵懒地斜靠在供人休息的沙发上,透着寒意的黑眸,却是精准地落在笑笑的身上,一瞬不瞬……

有些百无聊赖地听着温磊在台上发言,笑笑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杯中的红酒,思绪还为刚刚在停车场那一幕而微乱,俞浩祺今天的反常,与凌子扬的不期而遇的冲击,平静了五年的心湖开始波荡。

她一直以为俞浩祺已经放开了,这几年来虽然经常聚在一起,但他从来没有过任何像今天这样出格的行为,今天的他,很反常!

而凌子扬……心口的地方微微泛着疼意,再怎么佯装不介意,还是无法真正做到释怀吧,幸好,明天就要飞回法国了,再见时,也该人事已非了吧?

正沉浸在一人的思绪中,手机却在这时响起,笑笑低声朝俞浩祺说了声,便走出了喧闹的大厅,往大厅左边比较安静的过道走去。

电话是Lynn打来的,笑笑一边往那边走着一边接着电话:“嗯,这边的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了……对,明天会回去,已经订了明早的机票,浩祺……”

感觉身后有道身影迫近,笑笑还没来得及反应,贴在耳际的手机毫无预警地被人从身后一把夺过,笑笑惊愕地回头,呆住,她身后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是阴沉着脸的凌子扬,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拈着的,正是正通着电话的手机。

下意识地伸手去夺,凌子扬冷冷望了她一眼,身子微微一侧,避开她的抢夺,拿着手机的手轻举到耳边,淡淡朝电话那头说了句“抱歉,她明天不会回去!”后“啪”地一声挂断。

将挂断的手机轻轻一收,纳入掌中,凌子扬看也没看她,抬起左手,一把捞起她的手腕便往电梯走去。

笑笑试图甩开他的手,但他用了十足的力道紧扣住她的手腕,让她撼动不了半分,只能踉踉跄跄地被他拖着往电梯走去。

“你干嘛?放开我!”笑笑挣脱不开,忍不住朝他紧绷阴沉的侧脸怒吼道。

凌子扬却像没听到般,没有说话,握在她腕间的力道却不自觉地紧了几分,他没有停下步伐,也没有回头望她,只是紧拽着她来到电梯口,伸手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刚开,手微微一用力,便将踉跄着跟在身后的笑笑拉到了面前,握在她腕间的手微微松开,笑笑还没来得及转身,却已被他用力推入了电梯内,长脚跟着迈入,电梯门缓缓合上。

笑笑被他刚刚毫不温柔的一推推得有些晕头转向,她伸手扶住电梯墙以稳住自己,而后望向静立在一边不发一语的凌子扬冷声问道:“凌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绑架吗?”

凌子扬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后又将视线移向门口方向,薄锐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不发一语。

他这是什么意思?一言不发地把她拽到电梯里,又在这给她摆酷?她可那美国时间陪他在这瞎耗!

笑笑望了凌子扬一眼,便上前一步打算去按电梯按钮。

手刚碰到按钮,还来不及按下去,手腕却突然被紧紧攫住,微微拉离那排按钮,让她碰触不得。

笑笑怒瞪向凌子扬,冷道:“松开!”

如含着冰棱碎渣的黑眸冷冷地从她身上扫过,凌子扬依然不发一语,嘴角却抿得更加紧,握在她腕间的手也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

被紧紧握住的地方像是要被捏碎般钻心的痛楚传来,笑笑却强忍着那股钻心痛意倔强地望着他。

“叮”的一声响,电梯的门打开,不理守在电梯外众人疑惑的眼神,凌子扬只是冷着脸将笑笑拽出电梯,往停车场走去。

握在凌子扬掌心的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笑笑望向他的掌心,而后望向他的侧脸。

凌子扬一边走着一边摊开手掌,扫了眼跳动着“俞浩祺”三个字的蓝色屏幕一眼,黑眸眯了眯,回头淡淡扫了笑笑一眼,而后把视线移向掌中的手机,拇指一动,按下通话键,慢慢举到耳边,不等对方开口,薄锐紧抿的嘴唇冷冷吐出几个字:“她没空!”而后“啪”地关上,手一扬,原本还在他掌心躺着的手机便被狠狠砸向了墙边, “碰”地撞在墙上,崭新炫亮的白色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059.转身,不说再见】

笑笑冷不丁被手机碎裂的声音吓到,忍不住望向他,冷嘲道:“凌先生,你原始社会穿越来的吗?”

凌子扬脚步忽地一顿,回头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冷冽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神让笑笑不自觉地噤声,瞬间的不知所措后,微微扬头,不驯地回瞪着他,凌子扬淡淡扫她一眼后,拉着她走向停车场。

将笑笑带到自己那辆黑色迈巴赫前,凌子扬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手一用力,将笑笑推入副驾驶座,而后快速绕到驾驶座上,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来不及发动引擎,眼角瞥到笑笑正推开副驾驶座的门打算下车,黑眸一眯,伸手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一用力,笑笑便直直地倒向他,凌子扬一手托住她倒下来的身躯,另一手迅速按下中控按钮,将车门锁上,脚下一用力,车子便疾驰而去。

“凌子扬,你疯了?”车子在车子横流的马路上超速穿行着,窗外的风声“呼呼”地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得笑笑随意披在肩上的微卷长发随意翻飞,笑笑几乎是要用尽全力紧紧拽住座椅才勉强稳住自己不倒向一边。望着凌子扬面无表情的冷冽侧脸,笑笑忍不住朝他大声吼道。

凌子扬握住方向盘的手没有纹丝未动,扫了眼前方路况,而后侧头定定地望向她,紧抿的嘴角自嘲似的往上勾起:“我是疯了!早在五年前就为你苏笑笑疯了!” 

“……”心,不期然地一窒,笑笑望向凌子扬,一时间无言,只能无意识地紧咬着下唇望着他。

“呵……你说你苏笑笑有什么好?冷心绝情没心没肺不说,你凭什么就可以在把我平静了二十几年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之后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凌子扬自嘲地轻笑着,目光却如利剑般直直地射向她,“将近五年的时间,一千六百多个日夜,苏笑笑,你真行啊,不留下只言片语,一消失就是消失五年,音讯全无。没想到我像个疯子似的在地球这端满世界找人时,而你苏笑笑却早已在地球的另一端逍遥惬意地开始另一段新生活了,如果不是Lynn恰好生病,如果不是温磊恰好知道你苏笑笑就是Sylvia,如果不是今天恰好遇到,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躲我一辈子了?”后面这几句话几乎是低咆而出。

听着他冰冷不带感情的指控,心不停地紧缩,揪疼着,笑笑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翻腾的尖锐痛意,平静地望向他:“凌子扬,我不想和你吵架,我没有躲你,也没打算躲你!无论你是否真的在找我,现在这些对我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想追究你刚刚的所作所为,请让我下车,我们已经结束了,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哧溜……”长远而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凌子扬猛地靠路边踩下急刹车,然后回头,夹杂着痛意与寒意的黑眸紧紧地锁住她平静的小脸,薄锐紧抿的嘴角嘲讽地勾起:“结束?你告诉我什么叫结束?我也想把这荒唐的一切结束掉,让混乱成一团的生活回复正常,可是苏笑笑,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把你的影子从这里彻彻底底地清除掉?该怎么做,想到你时,这里才不会痛得像是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一般?你告诉我啊,该怎么做这里才不会痛?告诉我啊?”凌子扬略微失控地摇晃着她的双肩厉声问道。

笑笑任由他摇晃着双肩,冷冷地望向他:“凌子扬,你什么时候改行当演员了吗?”

凌子扬冷锐的黑眸中掠过一抹不可置信,她竟然以为他只是在她面前演戏?黑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脸上的伪装看破一般,紧紧的,直直地望着,半晌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笑笑!你真行啊!打击人你永远都不甘人后呢!”扣在她双肩的手不自觉地收拢,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般。

淡淡地扫了眼他钳制在自己双肩的手,忽略肩上传来的钻心疼痛以及心底愈发尖锐的痛意,笑笑浅浅一笑:“凌先生过奖!”而后佯装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落下中控的车门,浅笑着说道:“凌先生,我已经出来太久了。”

凌子扬望了她一眼,而后慢慢松开对她双肩的钳制,把手随意地落在方向盘上,嘴角微微往上一勾,慢慢笑开:“怎么?怕他急?你们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了?朋友?恋人?还是夫妻?对了,忘了告诉你,五年前你让人快递寄来的离婚协议书被我一个不小心给撕了,凌太太!”

笑笑蓦地瞪大双眸望向他,心底因他这句话而激荡着,理不清此刻心底是什么感受,似是松了口气的淡喜,又有些些的惶恐不安,五味杂陈,这几年来,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把签了字的协议书寄给了王律师,她也没过问过,是不愿知道他的答案还是不敢知道他的答案,她不懂,只能选择漠视,以为把一切交给了时间后总有一天会淡忘的,只是现在突然听他提起,才发现五年的时间原来只不过浮云,它带走的只有青春,却带不走心底最深处的那份挥之不去的牵挂。原来,即使是决绝地斩断一切的时候,潜意识里,还是带着最后一丝期许的。只是,再大的期许也敌不过心碎的创伤。

描着精致淡妆的俏脸上的平静有一丝丝的裂缝,但很快笑笑便收起最初听到他这句话的震撼,恢复到方才的闲适:“凌先生,虽然我是个法盲,但我记得婚姻法上有规定,如果一方提出离婚,有关部门进行调解无效的,如果夫妻双方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二年的,应准予离婚!我们分居不止五年了吧?虽然差了那最后一道手续,不过,也算构成事实上的离婚了吧?”

凌子扬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几不可微地紧了紧,深不见底的黑眸慢慢涌起一小簇怒火,嘴角带着抹冷意的笑意却愈发灿烂:“苏笑笑,别忘了,你当初只是寄了份离婚协议书过来而已,没有经过任何法律程序,也没有经过任何相关部门的调解,这五年我们虽然异地分居,但也可以理解为是各自因事业打拼而暂时分居,这可做不得任何所谓事实离婚的理由。如果你执意要离婚的话,协议离婚,显然行不通,因为我不确定会不会再一时手痒把那协议书给扔垃圾桶了,当然,你可以选择诉讼离婚,不过即使你现在马上去提出离婚诉讼,如果我执意坚持,似乎你也得再等上两年,两年,他等得起吗?”

手掌心不自觉地纳紧,修剪得尖细的指甲微微地刺入掌心,笑笑却笑得越发迷人:“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他五年都等了,又怎么会在乎这区区两年呢,你说对吧,凌先生?而且,据我所知,似乎只要我现在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法院在认定调解无效的情况下,我们不一定非得等上两年才能离的了婚吧,只要……”笑笑特意在这里顿了下,笑意盎然地望向他,“只要我已经和他同居……”

“碰”,突然一声巨响,笑笑未尽的话硬生生被打断,她惊愕地望向他猛然击在车门上的手掌,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紧紧握着还微微颤抖地手掌望向他带着冰凉笑意却黑青着的俊脸,想要出口的话梗在了喉咙。

幽深不见底的墨眸如冬夜中遥挂天穹的寒星,带着点点碎寒,碎寒中,两簇火焰隐隐跳动,薄锐的嘴角淡淡扯出一抹冰凉的笑意,凌子扬睨向她,微哂:“继续啊?怎么不说了?苏笑笑你就真的这么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抱中?五年前,也是在这车里,你告诉我,你不爱了,是不是从那时开始你就已经爱上他了?所以毫不留恋地随他一起走了?”

心微微地紧缩,笑笑定定地望着他:“是!”

她竟然回答得如此坚定又如此毫不犹豫,当年他诱惑她多少次想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字,换来的却只是她的撒娇以及一语带过的掩饰,而现在……心,猝不及防地因为她的答案狠狠地扯痛着,脸色也因这意料之中却意料之外的答案而有霎那的苍白,凌子扬自嘲地笑着:“苏笑笑,他有什么好?就这么值得你五年如一日的追随?”

笑笑望着他,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有什么好?哼,他有什么不好?没错,论长相,论才华,论家世他或许是逊你凌子扬一筹,但至少他不会在看着我的时候,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而在我最痛苦最无助最需要安慰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他!”

心揪扯得仿佛像是要裂开一般,凌子扬冷笑着望向她:“苏笑笑,你说这句话你不觉得有失公允吗?在你痛苦无助需要安慰的时候我做梦都想着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不是他,可是那时的你在哪?你甚至连一个面一通电话一条信息都没给我留下,而我只能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寻你……”

“是,我说这句话是有欠公道,那害我陷入这种处境的人是谁?”笑笑蓦地打断他的话冷声质问道。

心没由来的一窒,凌子扬脸蓦地煞白:“笑……”

“子扬……”笑笑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望向他,“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也不想再在这里和你纠结于孰是孰非的问题,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再提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承认,曾经真的爱过你,爱得刻骨铭心,甚至有过就此与你厮守终生的想法,可是那件事情,特别是那个孩子……之后,你不是我,那样切肤的痛你根本就体会不到,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硬生生地从自己的血肉里剥离的痛,比当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至亲在自己的面前血尽而亡却帮不上半点忙的痛还要更甚。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知道孩子没有了的那一刻,那种满心的悲凉满心的痛你根本就体会不到,那一刻,我甚至有了随他而去的念头,可是我不能,因为这条命是我的父母用命换来的,当初他们硬撑着最后一口气陪着我等到援救人员的到来,所以所有人都可以轻贱这条命,唯独我自己不行,所以当时即便这里痛得连呼吸都跟着痛起来,即使每天得依赖药物入眠,我还是挺过来了。说没有恨过你是骗人的,可是那样深沉那样痛的恨,受罪的最终却只是自己,因为无论我再怎么恨,知道的永远只有我自己,而被恨着的那个人根本就毫无所觉,他依然可以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抱着他的爱人做任何他喜欢的事,所以为了不让自己难过,我试着放下了对你的恨!”以为已经结痂的伤口,此刻却开始隐隐泛疼着。

心,因她这一番话而狠狠地揪疼着,连最清浅的呼吸都能牵起最深锐最敏感的神经,连带着左心房也跟着丝丝扯疼着,手,微微颤抖着地抬起,想将她狠狠地拥入怀中,给她安慰,可是……她所有的痛苦的源头却是他一手造成的,此刻的他,连他自己都开始厌弃,又有什么资格以什么立场碰她?

微抬起的手最终无力地放下,凌子扬冷峻的脸上无一丝血色,望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她,波澜不兴的眼底盈满了痛楚,薄锐紧抿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千言万语只能凝成最苍白无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想继续假装不在意,眼泪却慢慢盈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伸手轻轻地擦拭了下滑落的眼泪,笑笑吸了吸鼻子,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望向他,只是盯着前方淡淡地说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你的道歉!与你一起半年不到的时间,却爱也爱过了,痛也痛过,恨也恨过,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全部上演了一遍,想来很可笑呢!子扬,我已经因为这段感情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了,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所以,无论你找我出于何种理由,我都不想再知道,我也不想再和你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了,我已经订了回法国的机票,明天就回,以后……或许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子扬,算是我求你,我们好聚好散,放过彼此吧!”

脸已经白得近乎透明,凌子扬望着她,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苦笑:“放过彼此?我也想放了自己,可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忘了你,才能放过自己?”

泪流得更凶,笑笑几乎不能言语,只是不断地摇着头。

望着她不断滚落的泪珠,凌子扬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抬起,略显笨拙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上,哑着嗓子慢慢开口:“和我在一起真的让你这么难受吗?”

笑笑不语,只是不停地流泪,滚落的泪水慢慢浸透他胸前的衣服,润湿了熨烫的胸膛……

心底已经一片苦涩,混杂着尖锐的疼痛,凌子扬搂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清浅的嗓音更加低哑:“如果……放开你你不会再这么痛苦,我……答……应你,离婚协议书,我会……签字,明天你上飞机前会交到你手中。”

短短几句话,他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心已经在说完这几句话后痛得麻木,抱着她的手像是要将她揉入骨血中般不断地收紧,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薄唇也急切地吻过她的发顶、眉毛、鼻尖,吻去她不断滑落的泪痕,而后绝望地覆上她的红唇,手,依然不停地收紧着……最后一次……如果可以这么抱着,吻着,直至地老天荒该有多好……

听到他的承诺,眼泪流得更凶,即使被他搂住的腰已经泛疼,笑笑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绝望地吻着她,青涩地回应着他,滑落的泪水划过唇畔,就着他绝望的深吻,落入唇内,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两人却仿佛未觉般,唇舌,只是紧紧而又绝望地纠缠着……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好今天多更点的,但今天是周五,我堂姐(我蹭吃蹭住的地方)店里生意最火的一天,我得回去帮忙了,要不然整天在那里白吃白住会过意不去,所以今天就只能更到这里了,明天再更新……

P.S:我知道这章虐得过分了,我自己也受不了了,下一章纠结完就甜蜜的……

【060.临上飞机】

良久,凌子扬才慢慢松开她的唇,手,却依然紧紧地抱着她,薄锐的嘴唇紧贴着她的红唇,凌子扬沙哑低语:“留个地址给我,离婚协议书晚点会让人给你送过去,我……先送你回去,以后……保重!”

费尽全力说完最后一个字,凌子扬猝然放开她,转身,握住方向盘,脚下慢慢用力踩下油门,调转车头。

一路上,凌子扬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她,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正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紧地握着,指节泛白,似是在隐忍什么。

笑笑除了偶尔抬起有些迷蒙的双眸望望他紧绷的侧脸外,也只是下意识地轻咬着下唇,一路沉默。

将笑笑送回菲亚,凌子扬抬头淡淡扫了眼正站在菲亚门口焦急地望着外面的俞浩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像是要将它捏碎般攥得更加紧,没有看向笑笑,凌子扬打开了车门,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已经在那等着你了,就送到这吧!”清浅低沉的语调淡淡不带丝毫情绪。

笑笑轻咬着下唇望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下车,将车门关上,刚想转身说句“保重”时,凌子扬却已倏地一踩油门,黑色迈巴赫毫不留恋地疾驰而去,扬起一缕淡淡地尾烟。

笑笑怔愣地望着那抹慢慢散去的尾烟,一切都结束了,五年后,终于一切归于平静了吗?可是……手不自觉地抚上左心房的地方,这不是自己要的结果吗?为什么那里却依然在撕扯着泛疼着?

抚在左心房的手被人轻轻拿下,笑笑怔怔地抬头,眼前站着地是不知何时已经走过来的俞浩祺。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放手?”他望入她有些茫然的眼底,轻声问道。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刚刚发生了什么,但她此刻脸上不自觉流露的凄楚以及刚刚凌子扬毫不留恋的离去告诉他,他和她,已经彻底结束了!

笑笑望着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浅浅一笑:“没什么舍不舍得的,只是毕竟也算夫妻一场,一时间有些感伤而已。”

俞浩祺紧紧地盯着她,问得一针见血:“如果真的只是一时感伤那为何五年都走不出来?”

“……”笑笑望向他,一时间无语。

“笑笑……”俞浩祺深吸一口气,望着她,慢慢说道,声音低而缓,“虽然我极度不愿意看到你和他在一起,只是相比看到你整日的落落寡欢,我更宁愿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时脸上不自觉流露的甜蜜。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让你们非走到这一步不可?”

这五年来她绝口不提与凌子扬的一切,他也不问,他以为,五年的时间,再大的痛也该痊愈了,只是,看着现在的她,别说痊愈,只怕那份情伤已经成了她心底挥之不去的痛。

“浩祺……”笑笑望向他,眼底已没有方才不自觉流露的迷茫凄楚,只是一片看淡所有的清明,“我只是不想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而已,五年前他和我之间横亘着一个温雅,五年后,这种三角关系依旧没变,我已经摔过一次了,也爬起来了,大家看到的只是我爬起来后的光鲜,但没人了解爬起来的过程是怎样的艰辛。那样的痛苦,我已经没办法再承受一次了。我和他,在我以为相爱得最纯粹的时候就已经就揉进了他剪不断的过去,而我在他那段与别人的感情中扮演的只不过一个棋子的角色,因为曾经的自以为是,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我没办法让这一切船过无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所以,忘得了也好,忘不了也罢,我终究要学着放手,再深的感情也终将输给时间,何况我对他,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总有一天会彻底淡忘的。”

俞浩祺望着她,眼里带着探究,没有说话。

笑笑淡淡笑了笑:“好啦,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明天要坐飞机,我想先回去休息了,温磊那里就不上去了,你帮我打个电话和他说一声吧。”

俞浩祺望了她一眼,轻点了下头。

当天晚上凌子扬便让人将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送了过来,笑笑只是望了一眼,便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并将办理协议离婚手续需要的相关证件的复印件交给了来人,离婚的其他后续工作就交由凌子扬负责。

纠结了五年的感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吧?笑笑有些怔愣地望着来人渐渐远去的身影,一切只不过回到了原点而已,原来,绕了那么一个大圈,他们终究不过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一夜无眠,笑笑一大早便起来收拾行李,这趟出行归期应该是遥遥无期了吧?这里已经没有太多值得牵挂的东西了,唯一值得牵挂的就只有老爹了,但他有苏晴与唐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所以她很放心!

回来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她抽空回去看了苏家老爹及苏晴一家几次,苏晴的儿子也快五岁了,五年前她挺着个大肚子与唐起出现在婚礼上的那一幕还恍如昨日般,没想到一转眼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如果,不是没有那次意外,她的孩子也差不多那么大了吧?

唐起及苏晴对于凌子扬和笑笑之间的纠葛也有所了解,心里虽然气着凌子扬,但眼睁睁地看着凌子扬这几年来因为她而心力交瘁,两人打从心底还是希望他们两人能够复合的,只是想到笑笑五年来连自己的行踪都对他们隐瞒,只怕笑笑对凌子扬是彻底心死了,而且笑笑这趟回来也绝口不提凌子扬的事,像是完全忘了这号人一般,她也只有在看着他们的孩子时眼底才会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来不及掩饰的遗憾及伤痛,恰恰是这种不自觉流露的伤痛让他们总也开不了口劝她原谅子扬,加之中间横亘着陪她回来的俞浩祺,他们也只好对两人的事睁只眼闭只眼。

门铃声响起,不用想也知道是俞浩祺,机票是他帮忙订的,也只有他知道她所搭航班的时间,这趟回国俞浩祺放下美国那边的工作陪她回来,本来他有与她一起飞往法国的打算,只是临时有事,只好让笑笑先行一步。

笑笑没告诉任何人她今天的航班次,不是不想,只是离别的场面太感伤,她一向不喜欢太感伤的场面。

环了眼这住了半个月的房间,笑笑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离登机时间已不远,便拉着收拾好的行李去开门。

“收拾好了?”俞浩祺扫了眼她拉着行李箱的手问道。

“嗯。走吧!”笑笑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你……不再考虑考虑?”俞浩祺跟在她身后迟疑问道。

笑笑提着行李箱的手一顿,而后淡淡说道:“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们……昨晚已经协议离婚了。”

俞浩祺沉默地望了她的背影一眼,在背后跟上,接过她的行李箱:“我帮你!”

来到机场时机场广播已响起了登机准备的通知,笑笑接过俞浩祺手上的行李箱,正准备向俞浩祺道别,俞浩祺手机却在这时响起,俞浩祺伸手示意她等等,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却在听到对方的话后愣了下,而后朝笑笑招招手,将手机交给她:“找你的!”

笑笑疑惑地接过手机:“你好?”

“笑笑,子扬出事了。”是唐起急切的声音。

原本已经平静无波的心有霎那的波动,但很快归于平静,笑笑只是语气淡淡:“是吗?”昨晚才见的面他能有什么事?

“子扬出事了你怎么能这么平静?”听着她淡淡不起波澜的语调,唐起忍不住急声责备,语气中带着质疑。

“我登机时间快到了,如果没什么事我挂了。”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笑笑极力克制去问唐起他出了什么事的冲动,语气是隐忍后的平淡,既然已经要走了,就不该牵挂的就没必要再牵扯太多。

“丫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了?他凌子扬再怎么对不起你他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只剩最后一口气你都不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唐起语气有些冲。

半死不活?医院?最后一面?心不期然地紧缩,佯装的平静溃解:“他怎么了?怎么会在医院?”

“酒精中毒。”

“他……”严不严重?笑笑最终没问出口,登机的广播已经在催了,笑笑望了眼鱼贯而入登机室的人群,咬咬牙,淡淡说道,“是吗?他没事吧?我登机时间快到了,就不回去了,他醒来你代我向他问好就是。”只是酒精中毒而已,不算特别严重才是。

“你不回来?”唐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他都说他已经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了她还不回来?

“嗯,我得走了,你代我向他问声好就行了。”笑笑极力克制满心的焦虑,语气平淡。

“笑笑,怕只怕他没有机会听到我代你向他问好。”唐起一改刚刚的急切,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低沉暗哑,似乎带着一丝压抑。

心不自觉地缩紧,握着手机的手微颤,笑笑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什么意思?他不是只是酒精中毒而已吗?”

“是酒精中毒,但是急性酒精中毒,而且是重度中毒,从凌晨被送来医院到现在就一直昏迷不醒!你也知道,这急性酒精中毒可轻可重,严重的话会陷入昏迷甚至有可能会因为导致呼吸衰竭而亡,也有的酒精中毒病人可能出现高热、休克等症状,所以他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问题。”唐起缓而慢地沉声说道。

“你,你在开玩笑对不对?”心,乱了节奏,声音也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他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他酒量不是也很好吗?怎么会酒精中毒,而且还是重度酒精中毒?他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他昨天还好好地站在她面前,此刻怎么可能会昏迷不醒地躺在医院里?

“他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你会不知道?这几年你音讯全无,对他的事也不闻不问,他发生过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就认定他一如五年前一般无坚不摧?丫头,他凌子扬再强大也终究只是个普通男人,你知不知道,昨晚他见过你后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像喝白开水似的一个劲地灌酒,你以为以他这种喝法会不中毒?如果不是我今早恰好有事找他你以为他现在只是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已?只怕现在给你这个电话不是叫你去见他一面而是直接给你报丧了。”唐起几乎没换气一口气吼完。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笑笑颤声问道。

“能怎么样,要死不死要活不活地躺在那呗,还剩一口气在,医生说如果晚上还不能醒来就准备后事吧。”唐起没好气地说道,那似是而非的语气让笑笑分不出他这句话的真假。

“只是酒精中毒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笑笑语气带着几不可微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