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木通脸上挂着细细的汗珠,小跑进来,压低着声音禀报道:

“回夫人,王爷还有三爷这会儿在王府外书房议事,杨元峰一时没打听到,丁一在府里,只是不知道今天当不当值。”

李青点点头,拿了桌上的匣子递给木通,俯过身子悄悄吩咐道:

“这里面,是杨元峰的身契,丁一做的中人,你拿了去,找王爷要人去,要这个我花了一万两黄金买的奴才去……”

木通吃惊的接过匣子,李青眼睛亮闪闪的,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你记着,这事全凭王爷做主,不过我只要人。别的什么都不要,你去好好的哭上一场,把你家夫人受的这委屈全都给哭出来!还有,千万别让人知道我来过城里!你快去吧!我这就回庄子去了。”

木通憨厚的脸上透着兴奋,眼睛发着光,飞奔出去,直奔王府。

李青叫了掌柜过来,仔细的交待了,带着秋月、琉璃,在梁静、程燕和丁统领等人的护卫下,匆匆出城回庄子去了。

王府外书房。平王阴沉的脸上微微带着些疲倦,正和三爷说着话,“长岭一带旱得厉害,今年秋天恐怕得放赈才行,陇平府,”

平王咬了咬牙,脸上带出些狰狞来,“奚地那些蠢货!不知道得了谁的指点,竟一把火把郎山城邻着陇平府的十数里烧了个干净!硬生生隔绝了陇平府和奚地的所有往来!”

正轻摇着折扇的三爷僵住了,脸上露出不忍,“竟是真的?这得伤了多少无辜!”

平王斜着眼睛看了看他,“陇平府的粮食向来要靠外头运进去,现如今,奚地那边只怕是一粒粮食也运不进了,长岭一带大旱,我们韩地本来就缺粮,今年,”

平王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趟,“无论如何也要稳住陇平府,要想办法打通通往晋地的商道,晋地盛产粮食,粮贱肉贵,我们可以用牛羊,红果、金川府的药材、毛皮这些东西去换粮食进来。”

三爷皱起了眉头,看着平王,韩地和晋地西边隔着庆国,东边隔着奚地和越族,庆国和奚地必是不能走的,要打通,就只能是经过越族聚居的拉井山,“爷的意思是不是要走拉井山?可是,”

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三爷露出了些笑意,“爷的意思是?”

“嗯,这事宜急不宜缓。我这两天就去趟逸梅庄。”

平王背着手,嘴角微微露出丝笑意来,三爷手里的折扇越摇越慢,脸色渐渐有些阴郁起来。

木通带着几个随从进了王府,吩咐几个人在外面等着,低着头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直奔外书房去了,到了外书房院门口,木通已经是鼻头通红,眼泪盈眶欲滴,丁三出来,一看木通这样子,吓了一跳,木通也不解释,只哑着嗓子说是夫人让他来求爷作主的,丁三不敢耽搁,忙引了木通进了院子,进去禀了王爷,王爷怔了怔,阴沉着脸吩咐叫进来,三爷微微靠着椅背,眉头微拧,心底滑过丝不安。

木通进了屋,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痛哭不已,一边哭,一边口齿清晰的诉说着:

“爷,求您作主,夫人花了一万两黄金买了个奴才,说好了到平阳府就过来侍候夫人,可……爷啊,夫人等到现在,人家就在这平阳府,理也不理啊,爷,您得做主啊,这奴才,根本没把咱韩地的王法放眼里啊,更没把夫人放眼里啊,也没把王府……爷,一万两黄金啊,夫人气得……爷啊,求您给夫人作主啊!”

丁一侍立在书房门口,只觉得头晕目眩,三爷诧异的看着哭倒在地的木通,心底松了口气,不是为了厚德居的事,放松的挪了挪身子,把自己放舒服了,看起了热闹,心里却是好奇万分,什么样的奴才,能值一万两黄金!

平王眉毛拧到了一处,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伸手接过木通高举着递过来的匣子,打开,拎了张纸出来,抖开来,看了几眼,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又从头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两只手急促的发起抖来,三爷忙坐直了身子,心里大惊,王爷两只手在发抖!这是多少年没有的事了?!

丁一浑身发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平王顺手抓起桌上的笔洗砸了过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说!”

丁一被笔洗里染着墨汁的水淋了一头一身,却一动不敢动,声音颤抖着回道:

“回爷的话,是因为…那方子,爷给了一万两黄金票子,可夫人,夫人说,那是头一天的价,隔天就要两万两,奴才和杨元峰想着爷那边等着用,着了急,实在没有法子,杨元峰就写了张欠条,夫人不放心,让他押了张身契。后来,爷,后来,没想到,夫人还记着,还记着这事。”

丁一声音颤抖着越说声音越低,三爷目瞪口呆的听着,满脸不可置信的用扇子指着丁一问道:

“杨元峰把自己,卖了?”

丁一身子伏得更低了,“是!”

“何止卖了他自己,他还没成亲,就把儿子,孙子都卖了!卖了三代!”

平王咬牙切齿的说着,“夫人记得!哼!他杨元峰写了卖身契,你做的好中人,竟敢就这样忘了?!夫人还记着!夫人……”

平王指着丁一,看着他磕破的额头上渗出的丝丝血痕,又气又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两个蠢货,吃了夫人那么多亏,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现在,竟是连人都卖了出去!这身契,夫人这半年多都没拿出来,现在拿出这身契来,木通又哭成这样,所为何事?

第六十一章 悲伤平王渐渐冷静下来。拧着眉,转过头,看着三爷,“我走后,可有什么事,惹着夫人生气了?”

三爷不自然的动了动,陪笑道:

“爷知道,我上个月病了一场,金川府又接连出了几件事,实在没有精力留心这些。”

平王盯着三爷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扬声吩咐道:

“叫孙义进来!”

不大会儿,孙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平王冷冷的盯着他,“爷不在的这阵子,可发生过什么让夫人不高兴的事?”

孙义嘴角抽了抽,偷眼看了看三爷,上身俯得更低了,小心的回道:

“回爷的话,好象听说文大爷常到夫人开的厚德居去蹭吃蹭喝的,旁的。倒没听说什么。”

平王转过头,盯着木通问道:

“夫人不高兴了?”

木通抽泣了几声回道:

“回爷的话,那是文家大爷,一家子的事,夫人不气这个,夫人是气被个奴才欺负了啊!爷啊,求您作主啊!”

平王捏着身契,盯着三爷看了一会儿,三爷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这两边,一边是现在的王妃,背后站着寒谷寺,可是,却不会再有孩子,一边虽是姨娘,可却是王爷长子和三子的生母,这是王爷的家务,他还是不闻不问的好。

平王转过身,盯着涕泪满脸的木通看了一会儿,坐回了椅子上,半晌才问道:

“夫人什么意思?”

“回爷的话,夫人说,全凭爷作主。夫人被人欺负了啊……爷,您得给夫人作主啊!”

平王皱着眉头,拎起那张薄薄的身契看了一会儿,三爷在旁有些着急的说道:

“爷,金……”

“你闭嘴!”

平王厉声打断了三爷的话。三爷往后面缩了缩,把话咽了回去。平王看了会儿身契,又盯着木通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来回走了几趟,停在了木通面前,声音缓和的说道:

“你回去禀报夫人,杨元峰既然把自己卖给了夫人,就是夫人的奴才。”

三爷和丁一愕然的看着平王,木通低着头,抽泣着,平王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爷如今要用用这奴才,算是爷跟夫人借的,当然,爷也不能让夫人没个人用,就让丁一替这奴才先去侍候着,夫人有什么事,只管差了丁一去办。如何?”

木通磕头道:

“全凭爷吩咐。”

“嗯,你回去吧,这身契。也带回去,告诉夫人,在韩地,在平阳府,没人敢委屈了她。去吧。”

木通磕头谢了恩,告退出去了。平王转过头,看着丁一,半晌才厉声吩咐道:

“没听到爷的话?还不赶紧去庄子侍候夫人去!”

丁一忙爬起来,倒退着出了屋子。平王平了平气息,转过头,看着三爷,“文家这两年闹得也太不象话,也该有个人管管了,这事,你既然没管,往后就不要再插手!嗯,你去问问,平阳府衙门知不知道这事,还有,告诉杨元峰,从今天起,革了他的俸禄,往后,让他从夫人那里领钱米吧。明天去庄子,给夫人行了奴才礼!敢做就要敢当!”

三爷忙应了,心里莫名涌过丝不安来。

李青回到庄子,洗了澡,换了件淡青色紧身宽袖云雁细绵上衣,和同色梅花纹绡纱曳地裙。松松挽了头发,心情阴郁的坐在檐廊下的摇椅上,慢慢摇着,松萝和竹枝拿着团扇,站在李青旁边,小心的赶着蚊虫,这院子里花草多,虽说夹杂着种了不少驱蚊虫的香草,可蚊虫还是有不少,天色渐渐暗下来,秋月笑着过来,微微曲了曲膝,“夫人还是回屋里吧,这天一暗下来,那些小飞虫就看不清楚,万一咬着了,夫人又要痒得夜里睡不好了。竹雨刚打发人来说,几个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让她做好了就送上来,也到吃饭的时辰了。”

李青笑着站起来,进了屋里,秋月暗暗舒了口气,她最怕夫人这样子发呆了。小时候,只要这样子发起呆来,连人说话都听不见的,硬叫过来,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经常吓得她和琉璃不知所措。

李青进了屋里,有些蔫蔫的靠在东厢榻上,琉璃指挥着丫头婆子摆好饭,用丝帕托了双筷子递过来,李青接了,挑了一点红烩鱼嘴仔细的品了品。又尝了尝另外三样今天在厚德居吃过的菜,微微皱起了眉头,竹雨已经换了衣服进来,紧张的看着李青,李青放下筷子,又转着盘子,仔细的把几样菜看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着竹雨笑着说道:

“这做菜真是要讲天份的,竹雨这菜做得就是比厚德居的好!”

竹雨松了口气,脸上绽放出带着丝得意的笑容来,李青笑着上下打量着她,“明天,我让人送你去厚德居,你好好指点指点他们去!”

竹雨怔住了,半天才笑着回道:

“夫人又拿我取笑了,我怎么能指点那些大师傅们。”

“怎么不能?你这菜做得就是比他们好,你回去把这做菜的法子理一理,准备准备,明天我让郑嬷嬷安排几个婆子送你过去。”

竹雨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青,脸上渐渐红了起来,“夫人,您真的觉得我行?我……”

李青笑着点点头,拈起筷子,继续吃起鱼嘴来。竹雨脸红红的站在旁边,转头看看琉璃,又看着秋月,秋月和琉璃都冲她鼓励的笑笑,竹雨脸上慢慢漾开了惊喜的笑容。

李青吃了饭,吩咐秋月,木通回来让他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来回话。

秋月侍候着李青洗漱完毕,卸了簪环,换了套桃红撒花衣裤,李青斜靠在床上,秋月拿着件针线活,在旁边陪她说着话。

“夫人,您真的要那个杨元峰给您做奴才?”

“嗯?”

李青怔了怔,歪头看着秋月,她避无可避,她们也是,既然如此,有些事,也该教教她们,笑着反问道:

“你说,在这韩地,除了老太妃和王爷,如果有别的人,要跟我要了你去,做个粗使的丫头,我该怎么办?”

秋月怔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李青眼里含着笑意盯着她,继续说道:

“且不说我舍得不舍得,你是我的贴身大丫头,被人要去做个粗使丫头糟践,偏那人身份还在我之下,你说,我这面子往哪儿放?”

秋月眉头渐渐皱起来,李青看着她继续说道:

“就算你犯了饶不得的大错,要罚,要打,要卖,也是我来!委了别人的手,知道的说是因你犯了大错,不知道的,这事就是打了我的脸。”

秋月眉头舒展了些,又皱在了一起,“夫人的意思是说,王爷不会把杨元峰给夫人了?”

李青笑着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耐心的解释道:

“可是,要是不给呢,我有着那张身契,占着全理,王爷是他的主子,也是我的主子,说法总要给我一个吧。这个其实不是目的,王爷是个聪明人,他肯定会想,我为什么这会儿拿出这身契来要人去,我让木通拼命的哭,怎么显得委屈怎么哭,王爷肯定又要多想一步,他就会去查,他不在平阳府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儿,然后,这张身契,还有杨元峰,如何处置,就是他的态度。”

秋月仔细的听着,眼神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绣花针,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笑着说道: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夫人让木通去,不是去要人,是去讨个说法的!夫人,我觉得,王爷肯定会替夫人出这口气的!”

“噢?为什么,你倒说说看看。”

李青眨眨眼睛,考问道,秋月有些羞涩的轻轻扭了扭身子,想了想才说道:

“夫人您看,厚德庄的事,是文家欺了您,也就是折了王爷的面子,杨元峰的事,王爷又不能把人给您,总不能两样事都让夫人退让吧,两相权衡,王爷肯定会打了文家,保了杨元峰。”

李青笑着直起上身,“厚德居这事,折的是王爷的面子!这个你说得很对,我们初到韩地,孤单无靠,毫无根基,背后只有个王爷,打了我的脸,背后能连着的就只有王爷的面子,不过,凡事也不能尽往好处想,毕竟,不管王爷怎样处置,我都只能先‘全凭爷作主’着。”

秋月收了笑容,叹了口气,李青看着她,笑着安慰道:

“也不要多担心,你只想着王爷为什么肯让我做了这正妃,为什么肯答应我搬到这庄子里来住着,为什么能待我这样客气,就该知道,你家姑娘在他眼里,至少是件可居的奇货,我有做奇货的自觉,他自然也应该当个好主子,必定不会让我被人欺得太过。”

秋月站起来,倒了杯茶给李青,抱怨道:

“夫人又乱说了,奴婢们才被主子当货物卖来卖去的,夫人这样尊贵的人,怎么能是什么奇货呢?”

李青轻轻笑了起来,慢慢的笑出了声,最后伏在床上大笑起来,秋月之于她,和她之于平王,又有什么区别?她在这一天里,被悲伤浸透了身心!

第二天,李青很早就醒了,梦里,她又回到了黎明的高速路上,在欢快的非洲鼓点声中,油门一踩到底,飞翔在空旷的平滑路面上!

第六十二章 讨债要有原则松萝、松明侍候着她洗漱完毕。秋月挑了件白底锦绣双蝶钿花上衣,一件淡黄底烟笼梅树曳地裙,侍候着李青换上,笑着禀报道:

“木通已经在二门外等着见夫人了,郑嬷嬷说,昨天木通是和丁一一起回庄子的,因夫人已经歇下了,就没敢惊动。还有,”

秋月顿了顿,满脸笑容的说道:

“那个杨元峰一大早就到了,这会儿,也候在外头呢。”

李青疑惑的皱皱眉头,怔了片刻,吩咐秋月领他们在松间堂候着。

不大会儿,李青带着秋月和琉璃到了松间堂,杨元峰面如死灰,低垂着头,随着丁一跪在地上,李青目光幽深的看了他片刻,也不叫起,转身走到上首右边坐下。问起木通来:

“你先说吧。”

“是,回夫人话,昨天,奴才见了爷,爷吩咐说,杨元峰既写了卖身契,就是夫人的奴才,只是爷要借用一时,夫人这里,差了丁一过来侍候。”

李青嘴角往上翘起,这份情面好象有些重,李青探究般的盯着丁一,丁一低垂着头,仿佛感觉到了李青的目光,身子微微往下伏了些,李青转过头,笑吟吟的看着杨元峰问道:

“杨大人,今天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杨元峰嘴角轻轻抽动了两下,伏地磕了几个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奴,奴才杨元峰,来给主子磕头,请主子恕罪!”

李青垂下眼帘,平王竟然认了那张身契!既然他认了,她就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收下这个奴才!杨元峰是读书人,又是少年得志,自然是骄傲的。现在竟然要入了奴籍,沦为奴才!心底这份意气,如何能够平息?读书人的清高,讨厌而无用,可也最让人头痛,平王要做什么?李青扯了扯嘴角,抬眼看着杨元峰说道:

“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王爷让你来的?”

杨元峰垂着头,“回夫人话,是三爷吩咐奴才来的。”

三爷!李青笑了起来,“我的奴才,倒要三爷吩咐了才行。”

杨元峰伏在地上,一声不吭,李青看了看他,嘴角往下弯了弯,微微昂起头,用眼角睥睨着他,傲然说道:

“杨元峰,你也算是读过几本书,该知道点做人的道理!现如今,你先失信。再失礼!就那么几本书,也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有你这样的奴才,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光了!“李青停了停,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

“按理说,你这样的奴才,不好好教导教导,我也没脸放你出去!可爷既然不嫌弃,也算你行了运。不过,你总是我的奴才,我不能不教导一二,从今天起,你去把读到狗肚子里的书再读回来!每十天,写了读书心得送过来,我少不得费些功夫教导教导你!去吧!”

杨元峰紫涨着面皮,浑身发着抖磕了个头,微微有些踉跄的站起来,晕头晕脑的奔了出去。

秋月小心的换了热茶上来,李青端起来喝了一会儿茶,才放下杯子,笑盈盈的看着丁一说道:

“丁大爷跟着王爷出去,才刚回来,就要到我这儿来,真是辛苦你了!”

丁一上身轻轻颤抖了一下,立即伏身在地,磕头不已,李青看着他额头上的青紫,渐渐又渗出血来。看着他磕了一会儿头,才转过头,吩咐琉璃道:

“你去,把我药箱子里那瓶专治磕伤碰伤的药拿来,给丁一敷上。”

琉璃答应着立即出去了,李青回过头看着丁一,“好了,都起来吧。”

丁一和木通站起来,垂手躬身小心的侍候在旁边,李青低头喝着茶,慢慢的盘算着今天的变化,王爷要做什么?这份大礼让她心底无法安宁,李青放下了杯子,手腕上的玉镯滑动着,温润的光晕幽然流动,李青怔了怔,微微抬起手,仔细的看着玉镯,文家几乎倾尽所有的陪嫁她,为什么?是文老太爷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这也没有区别,文老太爷一向以王爷的意思为意思,李青嘴角流出浅浅的笑容来。如果真是这样,她就认真的让那个浪荡子吃吃苦头。

琉璃取了药来,旁边的小丫头端了热水过来,两个婆子给丁一洗了伤口,厚厚的涂了一层药上去,李青眼睛里带着笑看着丁一,“放心,有了我这药,不会让你这脸上留下一丝疤痕,过两天就好了,我们丁大爷还是玉面一张!”

木通低着头闷笑起来。丁一尴尬的站在旁边,不敢接话,李青笑了一会儿,才继续吩咐道:

“文家大爷这会儿还在厚德居后院里呢,你们两个去把这事办了,我们大爷自然是个好的,都是那些个清客相公ji家不好,才把我们大爷带坏了的,把这些人都交到平阳府衙门去,堂堂的候府大爷都被人教唆引诱得放荡成这样!可见平阳府民风败坏到了什么样子!至于文大爷,只要把该付的帐付清也就是了。”

木通惊讶的看着李青,眼珠微微转动着,丁一低着头垂手应道:

“是!”

木通脸上露出点狡黠的笑来,看着李青问道:

“夫人,这帐,要怎么算?”

李青笑着看着木通,微微点点头,认真的说道:

“帐嘛,也不多,就两笔,一是这些天铺子里被耽误的生意,要赔出来,这个,昨天我问过汤掌柜了,这平阳府生意最好的饭庄是玉林阁,一天大概两三百两银子的收益,我们厚德居自然不是他们能比的,不过都是自家人,也不要多算了,取个整,就依一天五百两银子算吧,刚好二十天,正好一万两银子,二呢,就是这些天的饭钱菜钱酒钱,世上没有白吃的道理,一家人也要明算帐。这个数目,就让汤掌柜算出来给你们好了。”

丁一微微有些头晕,稳了稳心神,恭敬的答应着:

“是!”

木通满眼的笑意,李青歪着头看了看他,继续吩咐道:

“这些银子,是文大爷修身不正的教训!如果从文府公中拿出来,自然是没有这样的道理!也违了宗族礼法!这银子,只能是文大爷自己拿出来,你们收到的银子,每一两都要知道来历!还有,我们文家历来可都没有过动用媳妇们陪嫁的先例,如今,更丢不起这个人!”

丁一不敢大意,在心中一一记着,不能是公中的钱,不能是媳妇的陪嫁,每一笔钱要说清楚来历,一时也没心思替文大爷悲哀了,木通上前半步,眼睛亮亮的看着李青问道:

“万一他说没钱还……”

李青眯了眯眼睛,“他好象有十二个小妾?”

木通忙笑嘻嘻的躬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