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脚步放得重了些,从后面走上来,躬着身子,恭敬的低声叫道:

“爷?”

平王阴冷着脸,转头看着丁一,丁一急忙接着禀报道:

“禀爷,夫人刚才吩咐了,让奴才先侍候着爷歇息一会儿,夫人回去庄子收拾了东西,就过来陪着爷守灵。”

平王面色微微缓了缓,丁一小心翼翼的探看着平王的脸色,低低的接着说道:

“郑嬷嬷说,夫人连着几天夜里都睡不安稳,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口米也没进过,说是吃不下,这些天全靠红果汤吊着,爷……”

丁一紧张的瞄了眼平王,半垂着眼帘,声音平和的接着说道:

“老祖宗已经奉安了,爷今晚不如回去庄子歇着吧,这几天,爷这样不吃不睡的,要是累垮了身子,韩地就……爷,国事为重。”

丁一的声音忧虑着低沉下去,平王半垂着眼帘,慢慢点了点头,转过身,背着手往庄子方向缓缓走过去。

丁一眼睛里闪过丝喜悦,忙招手示意着戊天等几个小厮和黑衣卫,左右簇拥着平王沿着青石路,往玉山庄子走去。丁一紧跟在平王后面,目光闪烁着想了想,上前几步,小心的禀报道:

“爷,要不,奴才先去庄子里跟夫人说一声,免得夫人又着急着赶过来。”

平王顿住脚步,点了点头,想了想,吩咐道:

“跟夫人说,把前院书房收拾出来,晚上爷就歇在那里。”

丁一躬身答应着,退后几步,纵身往庄子方向疾射而去。

李青刚进了屋子,还没坐稳,丁一就跟了进来,李青听了丁一的禀报,微微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丁一仔细的看着李青的脸色,微微陪着丝笑意解释道:

“爷这一路上问过奴才好几回,说夫人身子弱,一直担心夫人太过劳累着了,夫人这几天陪着爷不食不睡的,爷更是担心着夫人,怕夫人累坏了身子,如今老祖宗奉了安,夫人劝着爷吃些东西,夫人自己也要勉强些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吃点东西才行,爷说……”

丁一看着李青,见她面色仿佛缓和了些,接着说道:

“爷说他就歇在这外面书房里,离夫人也近。”

李青满脸疲倦的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这些天,全亏着你和郑嬷嬷没日没夜的忙碌,这丧事才办得这样妥当,多谢你。”

丁一眼里闪过丝温暖,急忙躬身谢了,李青摆了摆手,“不用多礼,你也赶紧回去歇着吧。”

丁一答应着,告了退,恭敬的退了出来,站在内院门口思忖了片刻,转身往旁边的厢房找郑嬷嬷去了。

郑嬷嬷带着人正收拾着内院书房,平王缓步进了院子,郑嬷嬷稳稳的急步走了过去,在院门口曲膝迎了平王,引着他往内院进去了。

平王站在内院门口,停下了脚步,踌躇了下,慢腾腾的问道:

“夫人,歇下了没有?”

“回爷的话,刚才丁大管事过来传了爷的话,夫人就吩咐等爷回来了再摆饭,她先躺着歇一会儿,刚刚奴婢出来时,夫人已经晕睡过去了。”

平王怔怔的站了片刻,转身往前院书房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往正屋走去,郑嬷嬷急忙跟了过去,平王抬手止住了她,“都不用跟进来侍候。”

郑嬷嬷顿住脚步,焦虑中带着不安和担忧,看着平王掀起帘子进了正屋。

李青正蜷缩在东厢炕上,严严实实的裹在雪白的粗棉布被子里,手脚仿佛寒冷般蜷在一处,平王轻手轻脚的走到炕前站住,低头看着炕上一片雪白的粗棉布中间那散落着的柔软黑发,和那张几乎和雪白的粗棉布一样苍白的巴掌大的脸,几天功夫,嘴唇就淡得几乎没有了血色,浓密的睫毛仿佛更黑更长了,折了翅膀般伤感的静默着,她安静得仿佛没有呼吸,没有呼吸平王的心猛然裂开来,恐惧的睁大了眼睛,手指微微颤抖着伸到李青鼻子下,微弱的温暖的气息一点点缠上了指尖,平王一口气缓了过来,头目森森着眩晕起来,身子软软的瘫坐在炕沿上。

平王双手支撑在炕沿上,过了一会儿,才从炕几上捏起李青的帕子,慢慢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他这几天是伤心得太过,心神有些失守了,她知道他,只有她最知道他,所以她才让人那样交待了李仁,平王转过头,有些出神的看着炕上一片白茫茫中裹着的小小人儿,她那样美好,美好得仿佛是一份虚幻。

平王迟疑着不确定的伸手抚摸着那些散在四处的黑发,小心的慢慢的抓起握在了手心里,平王握着满手的黑发,呆呆的坐了不知道多少时候,才梦醒般松开手,慢慢站了起来,低着头,眼神温暖的盯着沉默的李青又看了一阵子,才转身出了屋子。

郑嬷嬷站在门口等候着,越来越焦躁和不安起来,王爷进去大半个时辰了,里面却一点点动静都没有郑嬷嬷紧紧抿着嘴,拼命压抑着心底的焦躁和不安,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东厢的门帘。

平王低着头,掀起帘子,缓步走了出来,出了正屋门,平王顿住脚步,转过身,盯着郑嬷嬷,声音微微压低了些,带着不满,责备起郑嬷嬷来:

“夫人晕睡着,身边竟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你是从小侍候夫人长大的,怎么也这么不经心起来?夫人的身子你难道不知道的?从现在起,爷若不在这屋里歇着,夫人身边就不能断了人就算夫人睡着了,也要有人小心侍候着,人手若不够,你找丁一,再挑些小丫头进来使唤”

郑嬷嬷从心底长长的舒了口气出来,急忙躬下身子,恭敬的答应着:

“爷教训得是,奴婢知道错了,请爷恕罪奴婢这就去安排。”

平王“嗯”了一声,顺着郑嬷嬷的指引,往旁边书房进去了。

郑嬷嬷躬着身子,看着平王转进了书房,才慢慢直起身子,长长的舒了口气,安然的掸了掸衣襟,眼睛里涌满了笑意,施施然转身进去安排绿蒿、水苏等丫头值夜去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古树老藤第二天,李青醒来时,已经是巳正时分,平王早就离了庄子,赶回平阳府了,李青懒懒的窝在床上,又赖了大半个时辰,才慢腾腾的起来穿了衣服,洗漱吃了饭,又懒懒的歪在了东厢炕上。

绿蒿端了红果汤进来,侍候着李青喝了,笑着禀报道:

“今天一早,天还没亮,苦寂方丈就让人来告诉夫人,说是今天江白大师要给大家讲心经。”

李青喝了红果汤,漱了口,靠在靠枕上,懒懒的说道:

“不去,咱们等会儿去找师太和月静说话去。”

“师太一早就带着月静过去听经了,早上还特意绕到咱们庄子里来,问夫人醒了没有呢。”

绿蒿抿嘴笑着说道,李青靠到枕上,懒洋洋的伸展着腰背,“那就去看看好了,听听是不是真的讲得天花乱坠。”

李青起身下了炕,绿蒿取了件粗棉布斗篷,侍候着李青穿上,带着几个小丫头,跟着李青出了院门,沿着山间小路往寺院后角门进去了。

李青站在掂花殿后门外,仔细听了一会儿,一个小丫头从旁边的僧房里取了只小杌子出来,李青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仍旧送回去,轻轻往后退了几步,低声说道:

“不用进去了,就要讲完了,咱们在这里略等一等,等他们散了吧。”

不大会儿,里面散了经讲,月静挽着智然师太,和江白一起慢慢走了过来。

月静一眼撇见李青,忙松开智然师太,两步跳了过去,抱了抱李青,心疼的叫道:

“青青,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苍白得很”

“我没事,老太妃薨了,这些天一直没日没夜的忙着,怎么会不瘦?没事儿的,歇几天,多吃些就能吃回来了。”

李青拍开月静,笑着解释道,师太走过来几步,仔细的上下打量着李青,双手合什轻轻念了句佛号,转头看着月静,微笑着解释道:

“静儿,青丫头是王妃,老太妃没了,按理数,头三天里,孝子孝妇是要禁水米的,虽说现如今礼度上宽了很多,可这一场丧事下来,孝子孝妇哪有不瘦上一圈两圈的?你也别太大惊小怪的。”

月静吐了吐舌头,上前挽住李青,低声说道:

“青青,礼法归礼法,你身子不好,自己要留心,可得吃好睡好才行,反正你是王妃,也没人敢管你。”

李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温柔的拍了拍月静的手,笑盈盈的说道:

“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着。”

江白缓步走过来,微微笑着双手合什见着礼,“夫人安好。”

李青笑着点头回了礼,江白微笑着看着李青邀请道:

“江白配了新茶,夫人今天若有空,江白想请夫人和师太留步喝杯茶。”

李青眼光微闪,笑盈盈的转头看着智然师太说道:

“师太若听了经,还想再喝杯茶,我就陪师太尝一尝大师的新茶。”

智然师太笑着点了点头,一行人缓步往江白居住的小院走去。

江白让着智然师太和李青进了屋,李青陪着师太坐了上首,江白和月静分左右坐了,小喇嘛半跪在地上,煮了茶,一一奉了上来。

李青垂着眼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就放到了几上,只微笑着,神情里隐着些漠然一言不发,江白微微有些困惑的看着李青,笑着问道:

“这茶里,混着夫人送过来的韩地新茶,夫人喝着这味道可还好?”

智然师太慢慢品着茶,李青看了看师太,才转头笑盈盈的看着江白,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江白微微怔了怔, 李青端起杯子,想了想,又放了下去,转头看着智然师太,微笑着说道:

“大师这茶好不好,只请师太品尝就是,师太觉得好,就是好,师太若觉得不好,自然会和大师说一说哪一处不好,大师若觉得有道理,再煮一次就是了。”

智然师太皱起了眉头,抬头看着李青, 李青垂着眼帘,不看智然师太,也没再说话,江白带着满眼的疑惑看着李青,声音平缓温和的说道:

“夫人胸怀大度,在这寒谷寺里广开方便之门,这些日子,江白受益匪浅,江白自小修行,一生之愿,就是想为这天下苦难之人送一丝生之欢喜,若能如此,便是大道,何必拘泥于何法何路何道呢?”

李青抬起头,默然看着江白,沉默了片刻,才慢慢点了点头,江白温和的看着李青,微笑着接着说道:

“夫人是大智慧,心怀慈悲,有夫人庇护,是韩地百姓的福份。”

李青有些不自在的微微动了动,垂着眼帘,手指慢慢转着几上的杯子,半晌,才笑着说道:

“大师过奖了,我不过是个畸零人罢了,连自己都护不得周全,哪里能庇护别人的?大师是个聪明人,王爷接大师来,有王爷自己的思量,大师肯过来,自然也是因为大师也有自己的思量,大师若心思定了,只和王爷商量了就是,这韩地的王,韩地的主子,不过王爷一人罢了。”

江白怔怔的看着李青,目光渐渐深沉温和起来,“夫人菩萨心肠,建了这北寺,活人无数……”

“我建这北寺,不是为了活人无数也不是因了菩萨心肠,我没有那份菩萨心肠”

李青突然打断了江白的话,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窗前,手抚着额头,慢慢平息着自己,这些天,她的心境好象一下子退回了十年前,那样焦躁不安,那样渴望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静一静,一定要静一静才行。

李青抚着额头,微微低着头站在窗前,江白缓缓直起身子,走到李青身边,默然看着她,李青压抑着心绪,转过头,眼神清澈干脆的看着江白说道:

“大师是慈悲心肠,立志为了天下苍生万民,我不是,天下苍生也罢,万民也好,与我何干?我没有慈悲,没有大志,活到现在,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些,以后,也不过就是想着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如此而已,我不过一介弱女子,管不了太多。”

李青仿佛吐出了一口浊气,胸口里顿时松泛了很多,也不再看江白,只转身看着窗外攀附着高大古树,缠绕而上的浓绿异常的古藤。

江白沉默了站了一会儿,慢慢往前挪了挪,顺着李青的目光看着窗外生意盎然的古藤,声音温和的慢慢说道:

“夫人看这窗外的树和藤,藤攀树而凌霄,树因藤而苍翠,鸟雀松鼠、蚂蚁蛇虫寄身其间,这树、这藤、这院子,这世间,生机勃勃,这中间谁为了谁?谁又因了谁?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长得高一点,活得好一点罢了。夫人想让自己活得好一点,夫人身边的人自然就要过得好一些,她们好了,夫人才能好,夫人身边的人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亲戚朋友,他们好了,夫人身边的人才能好。”

江白微微顿了顿,微笑了起来,“夫人生而不凡,身份高贵,这一点善念,就能传播万千,如同这窗外的古树老藤,不知不觉间就庇护了其中的万千生灵,若说谁为主谁为辅,谁又为奴,谁又能真正说得清楚?天地视万物,皆为奴,万物视万物,皆为主,为奴为主,不过只在一念间。”

李青转过身,静静的看着江白,江白温和的看着她,低低的接着说道:

“夫人善待自己,便是慈悲。”

李青微微闭了闭眼睛,沉默着站了半晌,慢慢转过身,看着智然师太和月静告辞道:

“师太,我有些累了,先回去庄子歇息,改天再陪师太说话去。”

智然师太站了起来,笑着点了点头,担忧的看着扶着绿蒿,慢慢走出去的李青,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身,和江白大师告了别,领着月静回去别院了。

平王吃了午饭,半靠在外书院里面暖阁炕上,翻了几页文书,拧眉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叫了戊水进来吩咐道:

“去请大少爷过来。”

戊水答应着出去了,不大会儿,林宏坚跟在戊水后面进了暖阁,请了安,平王指了指炕前的圆凳,“坐吧。”

林宏坚小心的侧着身子坐到圆凳上,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扶在膝盖上,凝神等着平王发话,平王慢慢打量着他,半晌才淡淡的开口问道:

“你三叔说你不想再回去山上练功了?”

林宏坚眼睛里闪过丝慌乱,手指抠着膝盖,胆怯的看着平王,犹豫着答道:

“父亲,是……不是,是因为……”

“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平王眯着眼睛看着林宏坚紧紧抠着膝盖的双手,突然烦躁着发起怒来,林宏坚打了寒噤,急忙答道:

“是。”

平王长长的呼着气,平息了气息,从林宏坚手上移开目光,看着林宏坚酷似自己的脸庞五官,沉默了一会儿,平和着声音问道:

“既然不想回去山上练功,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

林宏坚意外的看着父亲,一时有些反应不及,不及细想,急忙答道:

“我想跟着父亲学着处理政务。”

第二百八十八章 猜不透的心思平王微微闭了闭眼睛,手指轻轻抖动了两下,他一直忙着练兵,忙着积攒军费,忙着扩充疆土,忙着安抚百姓,竟然从来没有时候注意到他的孩子,他的女儿和他的儿子,红敏,长成了那样,心狠却愚蠢,宏坚,竟然也这么大了,竟然和他生母一样,自以为聪明的说着蠢话,做着傻事平王心底某一处抽动着痛了起来,他竟然从来没有教导过他,他跟他说话的时候都极少,他是跟着文氏长大的,他是在文氏的教导下长大的,他是看着学着文氏长大的平王闭着眼睛,伤感着沉默了半晌,才睁开眼睛,眼睛里仿佛是爱怜、是怜悯、是愧疚、是决绝……仿佛饱含着所有情感,又仿佛没有一丝情感,平淡着声音慢慢的说道:

“那也好,如今户部是你母亲管着,礼部你三叔管着,你就先到刑部历练历练去吧。”

申正时分,外书房门房里还有四五名官员等着召见,丁一进了院子,往门房里仔细瞄了两眼,轻手轻脚的转到后倒间,一边等着平王见人,一边和戊水等几个小厮说着些闲话。

过了小半个时辰,平王见完了人,小厮禀报了,丁一小心的进了书房,磕头请了安,禀报道:

“回爷,玉山庄子来请爷的示下,明天寺里给老祖宗做大法事,夫人打算看着做完法事,请示爷是否妥当?”

平王微微怔了怔,心底慢慢泛起丝酸软的怜惜来,她对他,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温婉着,平王出神的呆站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看桌子上堆起来的文书,迟疑了片刻,转身吩咐道:

“去玉山庄子。”

丁一眼睛闪过丝惊喜,急忙答应着,躬身退出去,急急的吩咐了下去。

片刻功夫,黑衣卫拱卫着平王,出了王府,沿着宽敞的大街出了城,往玉山方向疾驰而去。

林蕴涛府上,正院屋子里,林蕴涛枕着手臂半躺在炕上,王夫人侧着身子坐在炕沿上,正低声和林蕴涛说着话:

“……大少爷刚走了,我就叫宏树过来问了,说是爷允了他不用再去山上练功,让他到刑部历练历练去,他过来邀红树跟他一处去刑部习学。”

林蕴涛脸色凝重起来,慢慢坐了起来,眉头拧到了一处,半晌没有说话,王夫人看着他,低声问道:

“你说,爷这是什么意思?”

林蕴涛凝神思量着,没有答话,王夫人看了看他,接着说道:

“你不是说过,夫人已经断了子嗣吗?夫人生不出孩子,王府也就这三位少爷,这位,可是长子,又和爷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

王夫人顿了顿,想了想,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这也说不准,万一爷哪天又纳了新人,又添了少爷,也许……”

王夫人猛然顿住,转过身轻轻推了推林蕴涛,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

“万一爷允了夫人借腹生子,这事,还真是说不好。”

“嘿,你越说越远了”

林蕴涛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别光打岔,让我好好想想。”

王夫人住了口,盯着林蕴涛等着他说话,林蕴涛仔细思忖了半晌,转过头,看着王夫人,郑重的说道:

“你交待好宏树,离大少爷远着些,离府里的那两位少爷也远着些,交待好岳父,别和顾家走得太近,远着些好等这边一除了服,立即送宏树上山去,没事不要让他回来。”

王夫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林蕴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少爷有什么不妥当?到底哪里不对,你倒是跟我说说清楚。”

林蕴涛转头看着她,压低了声音,低低的解释道:

“百子莲这事,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个说不出的古怪,你想,夫人是‘多智近乎妖’,她不是近,就是一妖说是有人骗了她,说到死我也不相信,谁能骗了她去?爷?那倒有些可能,说不定,爷也骗不了她,爷和她是两只万年老狐狸,谁能骗得了谁,这个倒真是说不准。”

“你看看你这说话,说着说着又跑到云彩外头去了,赶紧说大少爷的事。”

王夫人听着他越扯越远,气得翻着白眼“哼”了一声,打断了林蕴涛的话,林蕴涛醒悟过来,忙把话题扯了回来,“我是说,夫人吃百子莲这事,这里头古怪得很,我是不信夫人断了子嗣这个话的。”

林蕴涛断然说道,王夫人怔住了,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脸上露出笑意来,“你说得是这个理儿,夫人这个人,我可是打过交道的,凡事都给自己留足后路,哪会让人轻易断了子嗣去?你说得对,就是这个理儿”

王夫人笑容溢满了脸,想了一会儿,又敛了笑容,推着林蕴涛低声问道,“大少爷这事,你还没说你是怎么个想法?”

“大少爷这事,也是古怪,咱们林家,历代要接王位的,十六岁前都是在山上和军营这两处长大的,你想想,我和爷都是两三岁就被父亲送到了山上,十岁不到就进了军营,冲冲杀杀,大少爷就算不去山上练功,也该去军营历练去,去什么刑部?”

林蕴涛有些不屑说道,猛然象是想起了什么,呆呆的怔了片刻,眼睛笑着眯了起来,低声说道:

“必定是这样的,大少爷,不知道爷打算怎么用他,这得看他聪明不聪明了,就是这王位,只怕是无缘了”

林蕴涛眯着眼睛笑着,转头看了看一脸迷惑的王夫人,得意的笑着解释道:

“你想想,最近刑部,有什么事?那个文大爷,可还在刑部羁押着,这案子还没审呢,爷就是再忙,再悲伤,也不至于腾不出手来处置了这滩烂泥吧?人一直放着不处置,现在又把刑部交给了大少爷,你想想,唉,爷这心思,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林蕴涛用手拍着炕几,感慨了起来,王夫人神情变幻着,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林蕴涛问道:

“爷这是,要考量考量大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