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说笑着上了马车,因为人多分了前后两辆,郑颜跟青梅、青莲一辆,曲韵和白夕若并她们的两个丫头一辆,三个男人都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马车悠闲的摇晃着身子往南市的夜市上去了。

因为是夏天,傍晚有风又凉快,所以来逛夜市的人很多,而来夜市上做小生意的人更多,卖各种吃食、玩意的都有,路两边还有许多酒家,吊窗花竹,各垂帘幕,还时不时的传出女子唱曲的声音和赞扬吆喝声。

曲韵也很少来这种地方逛,她若来一般都是白天,夜里不过是有什么事的时候坐着马车经过,难得这样走一走,逛一逛。

白夕若拉着她沿着路两边的小摊一路看下去,真是看到什么都觉得有意思,曲韵也体谅她,白家也不跟自己家一样,她这个白家大小姐轻易可是捞不着出门的,更何况这连她都要好奇的夜市了。

两人在前面走,其他人在后面慢悠悠的跟着,白夕若买了香粽正往曲韵手里塞,就听到旁边‘嘭’的一声,“小心。”曲韵眼疾手快,一把扯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待她们站稳了,再去看刚才的地方已经多出一个少了一条腿的椅子来。

白夕若见状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乱往楼下扔东西?”

接着就有一人从旁边的酒楼里跑出来,四五十岁的年纪,看样子像是个掌柜的,见到她们受惊忙作揖赔不是,“两位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没有伤到你们吧?”

“我说你怎么回事?这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那椅子扔下来就不怕砸中了人?还好我们动作快,不然这会子非死即伤了。”白夕若怒目相向,曲韵虽然没帮腔,但是对于这事也心怀不满,打定了主意要让白夕若给这掌柜的一点教训。

那掌柜的又忙着作揖,“实在不是故意的,楼上有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酒楼门口又出现了几个人,却不是小二,而是身高体壮的几个汉子,都打着赤膊,冲这掌柜的叫嚷道:“老头,你往哪里跑?先把银子拿来再说。”

“莫非你是欠了人家的银子不还?”白夕若咂舌道,“我看你这么大的酒楼恐怕赚了不少银子吧,既然是欠了人家的银子赶紧还上不就是了,让人家砸了场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两位姑娘不知,我实在不欠他们的银子,这帮人是这条街上收保护费的,无论是摊贩还是铺子,一律都要交银子才能开张做生意,尤其是我们这样的铺子,交得更多,若是认识人还罢了,不认识人的可就惨了,这几日生意不怎么好,他们要的又多,我欠着两天没给,他们今儿个就跑来砸场子了,唉这生意实在是没法做了呀。”说着转身往回走,走到门口处冲那几个人作揖,“几位爷,好歹容我先开了张,才有银子孝敬啊。”

“开张?”其中一个大汉推了他一把,那掌柜的竟直撞在了后面的桌子上才停下来,“你哪一天不是这么说,可是到现在欠的银子也还没还上,竟然还敢找这样的借口我问你,欠的银子到底什么时候还?”

见他们凶神恶煞的又要开砸,掌柜的也顾不得疼痛,忙又生前去求情,“几位爷,好歹再宽恕两日,明天我就把银子交上,您要是砸了我这酒楼,我可要靠什么才能换得上那些银子啊?”

见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几个大汉便没再为难,只是抓了他的衣襟恶狠狠的提醒道:“明日这个时候我们会再来,若是你拿不出银子来,我们就不止砸了这酒楼,连你也一起打了,掕了去喂狗,你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那些人得到了保证,这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这时候曲夜也已经到了这酒楼跟前,忍不住就要往上冲。

“不许胡来”曲轩在他们后面大声喝止,曲夜这才松了拳头,但还是满脸的气愤。

“大哥,”曲韵走上前去告状,“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你们官府就不能管管吗?你看这些老百姓,可真是受了罪也没地方说去。”

曲轩看了那几个已经走远了的大汉一眼,“这事我自有主张,明儿个就会去跟几位大人商议,看看能不能拿出什么有效的措施来。”说着去瞪曲夜,“拳头永远解决不了问题,这些人都是地痞流氓,你若是出手多管闲事,心里倒是痛快了,就不怕他们明日更变本加厉的在这掌柜的身上讨回来嘛”

那掌柜的忙着跟小二一起收拾大堂里歪倒了的桌子,走到门口见他们还没走,就迎上来笑道:“几位里面坐坐吧?”

曲轩正想具体的了解一下情况,就带头走了进去,其他人自然也跟着进去了,小二端上茶点来,曲轩便像掌柜的具体打听起事情的缘由来,那掌柜的叹着气把事情说了一遍,无非是那些地痞仗着官府的势欺人,收取保护费,至于他们背后的人,听说是什么县丞大人的小舅子,这个县丞大人的夫人曲韵是见过的,的确是一副精明势利的样子,看来她这个弟弟跟她是一丘之貉。

“那你们就不曾想过去状告那县丞知法犯法,纵容他的小舅子欺压良民吗?”曲韵问道。

“姑娘,这可不敢乱说,这县丞大人是咱们这儿的父母官,有道是官官相护,哪里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惹得起的?您这话也就在这儿说说,可千万别到外面说去,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了,肯定要找你麻烦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难道明天真的给他们银子吗?”白夕若皱着眉撅着嘴,显然是对这样轻易屈服很是不愿。

那掌柜的往外看了看,才压低声音说道:“那些人要的银钱实在是太多,每天要交五两银子,我连着几日没交,到了今天却已经翻了两倍,再加上今晚的怕是三四十两银子打发不了,我这酒楼不大,也就是勉强混碗饭吃,哪里有那么些银子白白的交给他们,我打算明日就张贴通告出去,把这酒楼给卖了,我年纪也大了,也是该带着妻小回乡下过清净日子去了。”

听说他这酒楼要卖,曲韵心里动了动,自家可不正缺个酒楼吗?于是站起身来在他这酒楼里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想卖多少银子?”

那掌柜的干这迎来送往的生意这么多年,也是个极精明的,听她如此问,就知道她是动了这心思,便笑道:“若是姑娘有这个心思,价格自然会便宜些,三百两,在这条街上可算不得贵了。”

三百两?倒真是不算贵,可是如今这银子多值钱啊,三十两就能买一亩田,让她用这能买十亩田的银子来买一间破酒楼,她总是觉得亏点,更何况这酒楼里可是被砸得只剩下些破桌子烂椅子了,连着一段日子生意也不好,想了想说道:“这我还得回去考虑考虑,毕竟你这酒楼可比不得别家的,要是买下来这桌椅都要重新购置,而且你这酒楼也太旧了,要重新粉刷一遍,还有顾客也不多,基本上没几个回头客,我看这三百两实在是不值,要不你明儿个还是出售的通知贴出去吧,兴许会有人花三百两来买的。”

第一百零九章夜归

“这…”那掌柜的又犹豫了,按理说他出得价确实不高,若是再降可就…

曲韵坐下只管吃茶,也不再说这事,一桌人说起别的,曲轩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那掌柜的还能再撑的下去?明天这酒楼卖不出去他岂不是要关门在这里守着,不过他也有些奇怪,这丫头要买什么总是会提前知会一声的,就像买那庄子一样,他是事先知道的,这会子却突然冒出个话头来说要买酒楼,他虽然知道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可心里还是难免诧异了一下。

曲远和青梅是没有吃晚饭就跟着他们出来了,此时既然已经到了酒楼,曲轩自然要把他们两个喂饱,便问了问大家想吃些什么,最后还是意见统一,每人一碗馄饨,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连曲韵这几个原本吃饱了的人也都又觉得饿了,也都要了一碗,曲韵边吃边想,其实这家酒楼的饭菜也不是那么难吃嘛。

休息够了,一行人便要起身离开,谁知刚走到门口,那掌柜的就追了来,“这位姑娘想出多少银子?”

曲韵想了想,说道:“如今在城里盖一个两进两出的小院子也不过一百多两银子,我给你二百两,你这酒楼比起旁边的酒楼确实是小了些,若是用这二百两重新盖一间的话也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若是你同意,我明天就拿银子来付清,你就可以躲过那些人的逼债了,你确定你的这酒楼明天一天就能卖的出去吗?”

那掌柜的跺了跺脚,“成,我卖了,今晚我就把房契准备好,明儿就等着姑娘来。”其实他心里清楚,若是明天走不了,被那些人待到,可就不止是少得一百两了,只打发那些人这一百两都不知道够不够。

见他够爽快,曲韵笑了,“我明儿一大早就来的,还有你酒楼里这些破烂的桌椅,你也拿去卖了吧,我会另外再买新的,不过厨房的一应厨具我却是要的,还有工人们有愿意留下的也等着明天我瞧过之后再定去留。”说着伸了手去跟曲夜要银子,她出来时一共带了二十两银子,刚刚还买了些东西,剩下的不多了,而曲夜却是有钱的,她听青莲说,他才从账房支了百十两银子,要在他院子里盖一间练功房,家里还没有动工的迹象,八成这银子还没花出去。

曲夜哼哼唧唧的不想给,却在曲轩一记目光丢过来后,撇着嘴从怀里的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来放到曲韵手上,曲韵笑着道了谢,转身给了那掌柜的,“这是订金,明儿一早我来时就会把剩下的银子都付齐了。”

那掌柜的满口应着,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外。

走出那酒楼不远,白夕若就笑着扯了扯曲韵宽大的袖子,“韵儿,我真实越来越佩服你了,不过是出来逛个夜市,你就能买下一间酒楼,还是以这么便宜的价格,怪不得你们家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原来是有你这个小当家的在。”

曲韵嘿嘿笑了笑,其实她原本也没想到出来一趟手底下就又多了个产业,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她又有事要忙了,而最重要的人选问题还得再好好考虑考虑,这酒楼她也不能亲自打理,早晚还是要交给别人的,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曲家酒坊。

等他们回到家时,曲家朱红色的大门已经关上了,只是右边的小角门处还隐约闪出一点灯光来,研墨上前拍门,很快就有一个小厮把门打开了。

“快点把大门打开,两位爷和姑娘回来了。”

那小厮往他身后看了看,见曲夜正不耐烦的正在那里瞪着他,忙不迭的跑去开门,等两辆马都驶进了府里才关门。

曲韵和白夕若回沁梅院,小鱼儿和白夕若的丫鬟荔枝从门房处要了灯笼在前面照路,等四人回到沁梅院时,在大门口就看见屋里有昏黄的灯光,曲韵心里暖暖的,快步进了屋子。

青桃正坐在灯下做针线,小雀在一边瞧着,两个人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听到粗使的小丫头们喊“姑娘来了。”这才忙迎了出来,青桃笑着接过小鱼儿手上的灯笼,说道:“刚才我还和小雀说怎么这会子了姑娘们还没回来,这话音还没落下可不是就回来了。”

白夕若显得很是兴奋,拉着青桃说道:“今儿晚上可没白出去,你们家姑娘可捡了个大便宜。”

“咦?”青桃和小雀诧异的看过来,曲韵笑了笑,“不过是买了个酒楼,明儿你们跟我过去瞧瞧。”

两个丫头都笑着应下,对于自家姑娘的经营手段她们向来都很有信心,说笑间,青桃端了温茶来,白夕若嚷嚷着要喝凉茶,青桃笑着劝道:“早先我们姑娘也是睡觉之前总是要喝凉茶,后来一连肚子疼了几天,这才不喝了,这天虽热,可大晚上的还是喝杯温茶暖暖脾胃的好。”

见白夕若还是有些不情愿,曲韵笑了笑,说道:“你们别管她,她还以为你们是在哄她呢,就等她半夜里肚子疼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我还是喝温茶吧。”白夕若嘿嘿笑了笑,表示自己愿意听劝。

因为天色已晚,主仆几个说笑了一会子就各自去睡了,白夕若本想跟曲韵住一间屋子,可是曲韵不定什么时候要进桃花谷,哪里敢让她跟着一起睡,便推脱天热,两个人一起睡挤得很,白夕若也不强求,老老实实的去了偏房休息。

进了自己的房间,曲韵转身又进了桃花谷,她把手里的银票都存在这里了,明日要去付清剩下的银子,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除了这买酒楼的银子,还要买桌子板凳,那酒楼重新装修的费用,再多少往里面添置些东西,多少也得千两银子的预备,不过这酒楼可是省了一笔很大的开支,一是酒可以从酒坊送过去,粮食、青菜也都可以从田庄里拿,这可是省了不少银子。

从桃花谷取了一千两银子出来放在枕头下,曲韵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所以她不知道后半夜的时候有一个黑衣人轻轻推开窗子跳了进来,那人放轻步子走到床边,怔怔的看了她好大一会,呢喃道:“韵儿,我很想你,你有没有一点想我呢?对不起,我没能遵从约定,没有及时回来,可是你相信我,回京后我一定说服太后,让她同意我娶你为妻。”

这时床上的人儿突然翻了身子,那人吓了一跳,却在发现她依旧没有醒来后笑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我这就回京去了,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说完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在那里坐了好大一会,直到外面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曲家的屋顶上,同样也站了一个黑衣人,正站在那里发出布谷布谷的声音,待看到自己的同伴后才松了口气,不满的嘟囔道:“我说世子爷,您可快着点啊,咱们回京可不需要经过锦城,您还特意绕过来一趟,真是…”

“闭嘴”

顿时没了声响,两人一前一后的从屋顶掠过,没了踪迹。

夏天的清晨还不算太热,曲韵早早的梳洗了在院子里散步,碰见荔枝刚端着水往偏房里走,便笑着问了一句:“你家姑娘还没起吗?”

荔枝站定身子笑着回话:“还没起呢,昨夜我们姑娘兴奋的大半夜才睡着,还叮嘱奴婢一定要早早的把她叫起来,好跟着姑娘您去酒楼看看呢。”

阳光照在曲韵的脸上,那笑容便显得分外好看,“那你现在就去把她叫醒吧,等吃过饭就要走了。”

荔枝闻言忙挪开自己放在她脸上的目光,心想她一直觉得她们家姑娘长的好看,殊不知这曲家姑娘长的才叫好,还有那个大夫人,听说出身宰相府,容貌跟宫里的贵妃娘娘极为相似,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

当青莲领着小丫头们从厨房掕着几个食盒子进了饭厅,开始摆饭的时候,白夕若才打着哈欠姗姗来迟,曲夜见状取笑道:“要是没睡醒就再回去睡一会,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在男人面前打着哈欠的姑娘。”

“没见过?”白夕若斜他一眼,“这不就让你见识见识嘛,这有什么好笑的,小女子也可以大而化之不拘小节,像你这种井底之蛙除了自高自大之外还懂些什么。”

“我井底之蛙?”曲夜惊讶的张大嘴巴看着她,好半天才能把嘴巴合上,喃喃道:“还真是个粗鲁的女人。”

白夕若一扬眉,“你说什么?”

见着两人吵起来要没完没了了,曲轩故意咳嗽了两声,然后在看到两个人都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时,却撇过头去,“颜妹、韵儿,我们吃饭了。”

曲夜狠狠的瞪了白夕若一眼,也走到饭桌边坐下开始吃饭,白夕若不敢示弱的冷哼了一声,在曲韵左边坐下,这两个人把曲韵夹在中间,还你来我往的飞着眼刀子,曲韵顿时后悔了,是不是把这两个人硬往一起凑是做错了?

第一百一十章郑寒来访

吃过早饭,曲韵带着青桃和小雀,并白夕若一起去了南市的酒楼那里,等她们到了的时候那酒楼半掩着门,有一个小二在门口坐着往外张望,在看到曲韵和白夕若从马车上下来后飞快的起去通知自家掌柜的。

那掌柜的便打开大门迎了出来,待曲韵进去,就把房契拿了出来,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姑娘,这就是酒楼的房契了。”

曲韵拿过来看了看,见没什么问题就让青桃把剩下的银子付清了,那掌柜的便独自提了一个小包袱离开了,想来他的家眷早已经不在这儿了。

那掌柜的走了之后,就有几个工人站在大堂里等待发落,曲韵一一问清楚了,当得知都是这酒楼里的老人了,便都留了下来,又让青桃拿了银子跟石岩一起去购置桌椅等需要的物什,又让小二去请了人画了图纸重新进行装修,这一番折腾下来,小半个月的功夫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酒楼自然是不开门的,那些地痞也在曲轩有意的清理之下少了许多,并且在夜市上加强了巡逻,那些地痞便轻易不敢再惹事。

等到曲家酒楼开张时已经是八月底,热气消退了不少,这条街上白天出来逛的人也多了起来,为了庆祝酒楼开张,也是为了吸引客人,曲韵决定前三日所有酒菜半价,这是所有酒家都从未有过的优惠力度,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光临。

留在酒楼继续工作的人都被曲韵魔鬼训练了十来天,服务上自然是不会马虎的,本来那几个厨子厨艺都不错,前一段时间之所以生意不好多是因为有那些地痞流氓的骚扰,试想谁会高兴吃着饭就无缘无故的被人掀了桌子呢?更何况那些人凶神恶煞的,谁看见不怕。

三天之后,客人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多,但也说得过去,偶尔遇上饭点甚至还会出现提前预定位子的事发生,这边的酒自然也是纯正的曲家酒,这锦城除了夏家的花茶屋也就是这里有卖的了,而且花茶屋只不过是出售一些果酒和花酿,而这边却是只要曲家酒一样都不缺,从花酿、果酒,再到黄酒、白烧,样样俱全,还都是足够年份的佳酿,不少人就为了图一口正宗的曲家酒喝才来光顾的。

这一日曲韵正在酒楼里看账本,秦文在门口帮着招呼客人,这秦文是她从家里调过来的,为人精明又常跟人打交道,让他来当掌柜的是再合适不过了。

“姑娘,楼上雅间里有客人要见你。”秦文接到小二的汇报,转头就把这个消息说给曲韵。

“什么事?”曲韵心里一惊,莫不是饭菜出了问题?这酒楼刚开张,可经不起什么折腾。

“这个属下不知,要不属下替您上去瞧瞧?”秦文也有些担心,于是提出自己前去了解一下情况。

曲韵摇摇头,把账本收起来锁进抽屉里,“还是我去看看吧。”既然那人点名要自己去,若是她推辞让秦文去了岂不是闲得她很没诚意?从柜台转出来上了二楼,楼上的小二很有眼色的引领她去了那间雅间,敲了敲门,“几位客人,我们当家的来了。”

门接着就被打开了,曲韵往里一看,这人可不是来砸场子的,而是她的老熟人郑寒,此时的他一身蓝色镶银边的长衫,含笑立在她跟前,温润如玉,曲韵笑了,转头吩咐小二:“让秦管事再上几盘好菜,几坛子好酒,这位客人是我的朋友,不可怠慢了。”

那小二抬头看了郑寒一眼,忙答应着去了。

“寒哥哥,怎么来锦城也不通知我一声?害得我在下面一阵紧张,还以为是砸场子的来了。”曲韵笑着走到他跟前,郑寒亲自帮她拉开椅子,闻言诧异道:“有来砸场子的?”

“有倒是有,不过是前一段时间的事了,现在官府对这里加强了警戒,已经好多了。”曲韵笑着冲郑寒的小厮和侍卫们点点头,这三四个人里她只认识他的贴身小厮,那小厮见她冲自己笑,便知道还是认得自己的,于是亲自上来倒酒,“曲姑娘,您不知道,我们家公子爷可是一进锦城就去了曲家找您的,可是只看见了我们家大姑娘,说您在这南市新开了家酒楼,我们才找过来了。”

“哦?”曲韵眉毛微挑,“还忘了问寒哥哥此次来锦城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郑寒顿了顿,说道:“不过是些公事,但没什么要紧的,能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以后就要常常来打扰你了。”

还要住上一段日子?曲韵心里猜测着莫非是宰相府里的事?可是想来想去也没猜透,只好笑道:“那就去我家住吧,如今我们不止是朋友,还是亲戚,你来锦城住在我家里就成了,有什么事你只管去忙。”

郑寒微笑点点头,此行虽然是有要事,但更重要的是他想拉近和曲韵的关系,能够住在她家里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两人正说着,秦文亲自带着小二来上菜,曲韵看见他吩咐了句:“差个人回家一趟,就跟大夫人说郑公子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日子,让她催促下人提早把客房收拾出来。”

秦文应着自去安排,曲韵则陪着郑寒吃完饭,直到他说先要去办些要紧的事,傍晚自会回曲府才送他离开。

她站在门口看着郑寒远去的背影发呆,总觉得郑寒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的,上一次他来锦城是为了大嫂的事,那么这一次呢?那郑宰相舍得轻易让他这宝贝儿子出京城办公差?若是真有这样的任务,怕是也轮不到郑寒身上的。

她正想着,就看见不远处写着曲家酒坊四个大字的一趟五六辆牛车过来了,青梅和曲远坐在最前面,见曲韵站在门口,还未到门前青梅就跳下牛车来,伸手把账本递上来,“姑娘,这次送来了三百坛酒,银子是现在支取,还是等月末一起算。”

曲家的三项产业酒坊、田庄和酒楼,互相间送货都是需要支付银子的,这样是为了能够更好的算账,而且这样酒楼每个月的用酒量也就很清楚了,曲韵接过那账本看了一眼,“去找秦文支银子吧,最近酒楼生意不错,上个月共卖了有五六百坛子酒,看来这个月可能会更多,酒窖各种酒的存量还有多少?”

现在天气太热,酒坊并不能大量的酿酒,只能靠以前的存货支撑,青梅报了个数目,酒坊里的酒真的剩下的不多了,所有的酒坊夏季都会减少酿酒的数量,可是来酒楼喝酒的人却是一点都不少,尤其是她们曲家的酒,想来是供不应求的。

“那就把剩下的先送些给花茶屋。”曲韵凝眉道,“另外家里大酒窖里还有不少,你让曲远哥带人去把酒窖里的酒都搬回酒坊吧。”那酒窖里的酒都是她从桃花谷酿的,不但质量好而且速度快,节省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其实若不是怕别人觊觎桃花谷的存在,也怕自家老爷子死不瞑目,她真想把酒坊卖了,每年能给家里省多少开支,可想归想,这个她是真不敢的。

傍晚她回到家的时候,郑寒已经回来了,郑颜在沁梅院坐着等她,曲韵诧异道:“大嫂,什么事啊?要是着急为什么不让人到酒楼去喊我?”

“其实也没什么。”郑颜说着已经利落的接过小鱼儿手里的水盆,放到架子上,又亲自去帮她挽了袖子,等她洗完脸才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大哥这次来像是有什么事,他总是问起你有没有说亲定人家,韵儿,你跟大嫂说实话,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大哥啊?”其实对于这个大哥,郑颜的承认的,因为整个郑家只有他对自己好,若是他能娶了韵儿,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只是依着郑宰相和家里那个朱氏的性子,只怕会困难重重。

愣了好一会儿,曲韵才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失笑道:“大嫂,你这是怎么了?莫说这事郑寒没有跟我提起过,就是他提出来了我也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郑颜略微有些失望,他大哥可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比那个什么古若尘可不差什么,若是错过了实在是可惜。

曲韵转身在雕着各种花草鸟虫的梨花木圈椅上坐下,喝了一口温茶,掰着手指头说给她听,“第一,我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我自己清楚,对于宰相府那样高门大户的实在是高攀不上;第二,就朱氏那样的婆婆,我没法跟她相处,光想想要成天过阴谋算计的日子我就害怕;第三,那朱氏明摆着是要给他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看样子女方就算不是皇室公主,也要是士族闺女,相信就算大哥把整个曲家的产业给我当嫁妆,她也不会看在眼里的;第四,我只想在锦城找户人家嫁了,酒坊在这里,我要照顾酒坊,就只能还是嫁到这里。”说完曲韵静静的看着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醉酒

郑颜叹了口气,“我大哥可是难得的好人,跟你也配,只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也不无道理,好了,你歇着吧,这话大嫂不会再提了。”

“谢大嫂。”曲韵嘿嘿的笑了笑,转而跟她说起田庄的事来,前几日她要忙酒楼的事,就把田庄的事都交给她了,还特意把禾苗给了她,禾苗在她身边待了一段日子,对家里的情况和庄子里的情况都了解,跟着她再合适不过了。

郑颜在田庄里也是见过禾苗的,对她的机灵聪慧也很是满意,就提拔了她为自己身边的一等丫鬟,升了月钱,禾苗自然是高兴的,又特意跑到曲韵跟前磕了头才跟着郑颜搬到竹轩馆去了。

晚上因为郑寒的到来,郑颜让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曲家人并白夕若都陪在侧,曲轩显得很高兴,在他还没成亲之前,郑寒曾多次帮他和郑颜传过消息,这个恩情他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便陪着郑寒喝酒喝到很晚,其他人都没他那么大的心思,都早早的退了席去休息了。

回沁梅院的路上,白夕若跟曲韵肩并肩的往回走,小丫鬟们都被落在后面,两人边走边抬头看月亮,今儿个不是十五,月亮并不圆,但是朦朦胧胧的也很有感觉。

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曲韵轻声跟白夕若说着话:“白姐姐,你是真的看上我二哥了,还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顺手摘了朵月季花拿在手里把玩着,白夕若爽朗的笑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明明不喜欢一个人,却还要装作非他不嫁的人吗?自然是真心喜欢的,我喜欢他的笑,喜欢他没正行的样子,连他跟我斗嘴的样子都喜欢。”

曲韵顿时愕然了,“可是你们有时候吵起来的样子好凶,那个时候你也喜欢他?”

这个?白夕若嘿嘿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那怎么可能,只不过是事后想想才会觉得其实那个时候的他也挺可爱的。”

曲韵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没理会她的嘲讽,白夕若用肩膀撞了撞她的,“哎,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得跟我说实话。”

“你说。”说完话曲韵顿了顿,加了一句,“千万别问我我二哥到底对你什么感觉,这个我真不知道,还有,也别问我曲家现在到底有多少家财,够不够娶你的,这些我是不会说的。”

真是的,谁稀罕问那些,真是个财迷,白夕若忍不住在心里把她腹诽了几句,才正经问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想问问你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曲韵闻言笑了笑,“有。”

白夕若的眼睛开始发亮,“谁?”

“一个一直以来都放在我心里的人,每一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现在我身边,而有了他,我总是能化解危难,所以他说他是我的守护神。”说这些话的时候,曲韵嘴角含笑,虽然是淡淡的,可是映着这朦朦胧胧的月光却是格外的美。

可是白夕若没心思欣赏这个,她心急口快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嫁给他?曲韵的笑容隐了起来,她也想嫁给他,可是她现在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南宫越告诉自己他出了京,现在有没有回去谁知道呢?曲韵梦呓的说着话:“他说有一天会用八抬大轿娶我过门,我等着呢。”这话是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白夕若听的?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只是现在她很想见他一面,看看他好不好,这就够了,以前她总笑话大嫂,笑她怎么对自家大哥那么痴情,可是现在她明白了,感情这个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可是人一旦陷进去,可就身不由己了。

白夕若把那朵粉色的月季轻轻放在她手里,轻声笑道:“我相信他一定会来娶你的。”

“谢谢。”

两个人相视笑了笑,曲韵便低下头边走路边把玩那朵月季花,突然,白夕若‘咯咯’的笑了起来,“可是,我看那郑公子对你…”

“胡说什么”不等她说完,曲韵就驳斥道,“他只是为了大嫂才来咱们家暂住的,对我也只是鉴于儿时的友情,你可别胡说八道。”

“喲,我说什么了吗?我好像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呢。”白夕若转身停在她面前的一棵树前,倚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曲韵。

见她那得意的样子,曲韵突然觉得心情也没有刚才那么糟了,笑道:“瞧你得意的,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今儿个下午大嫂就已经说过这件事情了,白夕若,你可别跟着瞎掺合,小心我让我哥休了你。”

“什么休不休的,我们又还没有成亲。”白夕若噌的站直了走到她身边,左右看了看懊恼的说道,“你二哥本来就不喜欢我,你可不能再去跟他说我欺负你,那我可就真当不成你二嫂了,你可不许坏我大好姻缘。”

曲韵乐了,“那好,彼此彼此,贵在自觉。”

白夕若‘扑哧’笑了,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回了沁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