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 作者:折火一夏

【文案】:

黎念今年的新年愿望有三个。第一,和安铭臣离婚。第二,和安铭臣离婚。第三,还是和安铭臣离婚。

而如今三百六十五天只过去不到八分之一,她就已经开始有些沮丧。

安铭臣今年的新年安排也有三个。第一,等黎念回来。第二,等黎念离开。第三,等黎念爱上他。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破镜重圆强取豪夺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念,安铭臣┃配角:Ada,左迎,林子昭,韩道,李唯正等┃其它:狗血一大瓢

第一章

一、

黎念站在停车位旁边,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她穿着一件晚礼服,外面罩一件长至膝盖的大衣,没有戴围巾,裸^露在外的皮肤能够清楚感受到北方冬天彻骨的凉意。

面前这辆车牌号为一连串九的宝蓝色兰博基尼挨着她的车子太近,挡住了她要取车的脚步。而在十五分钟前,商场的前台小姐通过广播,声音甜美地请这辆车的车主到停车场来一趟,可至今却依旧没人回应。黎念的嘴唇抿得死紧,心里早就把这个车主诅咒了百八十遍。

无奈又不得不等待。当黎念百无聊赖地从“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数到“十只青蛙十张嘴,二十只眼睛四十条腿”的时候,终于有一个男人从商场的旋转门里慢慢走了出来。

一件深色大衣,前襟半敞,双手插在口袋里,步幅稳慢,身形修长,比例属上品,远远看过去,那份与众不同的卓然气质中竟然还透着某种隐隐的熟悉。

黎念突然间感到不安。她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因为太过专注,甚至已经忘记了寒冷。

而等他走进她的清晰视野内,黎念刚刚准备要发作的脾气,陡然全部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这个人在她面前站定,简单却不失雅致的着装,一如既往的懒散又傲慢的姿态,以及那点熟悉又可恶的笑容,统统都让黎念感到不舒服。

而其实,他越舒服,她就越不自在。这几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定律,一直没有变过。

他只是在微微歪着头瞧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开口。面前这个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只是用他那种独到的眼神看着你,你便能感觉到自己无所遁形。

冬日的阳光并不温暖,黎念彻底回过神来,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凉意,甚至打了个冷战。她唯一庆幸今天戴着墨镜,并且墨镜十分大,足以模糊他对她真是表情的判断。

黎念很快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位先生,麻烦把你的车子挪一下,我赶时间。”

他没回答,只是垂着睫毛,用那种专属的慢条斯理的眼神细细地看着她。

黎念在心中暗暗鄙视他,脸上却还在保持着万年不变的微笑:“先生,您的车子挨着我的太近了。”

依旧没有反应,甚至面上表情半点也没变。

黎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拧起眉毛,虽然压低了声音,火气却早已满溢在了空气里:“安铭臣,你有完没完?”

他微微笑了一下,向她伸出手,被她反应敏捷地躲开。他不以为意地收回去,声音慢吞吞:“要去哪里?”

黎念扬起下巴:“要你管?”

“你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回过宅子了。”安铭臣想了想,“确切地说,是一百零四天。”

黎念继续冷着一张脸:“请把车子弄走,谢谢。”

安铭臣低下头,仔细打量着她颈间璀璨的项链,精致的手袋,以及得宜的妆容,慢慢地开口:“你要去参加晚宴?”

“请把车子弄走,谢谢。”

“你自己开车过去?”

“请把车子弄走,谢谢。”

安铭臣终于有了点儿反应,狭长漂亮的眸子眯了眯,口气一下子冷了好几个调:“你是鹦鹉么?”

黎念呼出一口气,这次索性连车子也不要了,直接转身就走。安铭臣却以更快的动作挡在了她面前,面色明显寒下来,沉声说:“连个招呼都不打,念念,这不是待客之道。”

“安铭臣,你好。安铭臣,再见。”黎念凉凉地看着他,一边扬手去唤不远处的计程车。甩出这么一句话后,便轻巧地绕过他,快速闪进了甚至还没有停稳的计程车内。

黎念通过计程车的后视镜回看,安铭臣依旧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在接电话,是敛起眉眼的模样。

其实安铭臣的眼睛一直好看得有些过分,有时甚至略显邪气。一双丹凤眼,眼尾狭长而上挑,即使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眼睛也会泄露出一丝勾魂的意味以及主人玩世不恭的处事态度。

这个人两年前跟她结婚,而从一年半前,黎念就一直在费尽心机地要离婚。

黎念今年的新年愿望有三个。第一,和安铭臣离婚。第二,和安铭臣离婚。第三,还是和安铭臣离婚。

而如今三百六十五天只过去不到八分之一,她就已经开始有些沮丧。

黎念有些失神,身边的司机却觑着她的神色,突然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小姐,您是那个明星黎念吗?”

黎念调回视线,抿抿唇笑了一下:“您也觉得像?我有朋友怂恿过我去参加‘超级明星脸’,说一定能拿冠军。”

到了目的地,黎念收起衣服下摆,拢了拢头发下车。随后便听到一声笑:“说了我去接你吧,你非要自己过来。自己来就自己来吧,可你坐出租车来又算是什么事?”

她只顾注意脚下的步子,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韩道已经走到了她面前。黎念看了看他身后的灯火辉煌,决定用赞美来转移话题:“学长,您今天打理得真是不错,两个字,酷雅。”

“真的?其实我也这么觉得。”韩道摸摸下巴笑了笑,转而再次问,“你自己的车呢?”

黎念挽着他的手臂走进会所,答得很随意:“出了点儿问题,停在宾尼商场了,打算明天再去取。”

而在一个小时后,黎念端着一杯果饮站在衣香鬓影中间,望着不远处那道不算陌生的修长的身影,只觉得她今天的运气真是糟透了。

安铭臣已经换了正式场合的礼服,愈发衬得面如冠玉,丰姿翩然。此刻他的臂弯里挽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美人花,正端着酒杯,对着面前交谈的人微微颔首,微微眯起的眸子中透着诚恳的兴致和盎然的笑意。

他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假如他愿意,他总是可以让你相信他对你是绝对的诚意。假如他更愿意一点,他甚至可以让你相信他是绝对忠诚的,并且只对你一个人。

灯光熠熠下,黎念挽住韩道的手臂,也在巧笑嫣然,至少表面上笑得甚至比他还要灿烂。

只是韩道在送走一个人后,突然回头冲她笑:“我袖子都快被你扯坏了。你很紧张么?”

之后他又看出她略微的尴尬,冲她伸出手,顿了顿却又半路收回来,半开玩笑地打趣:“见着狗仔了?不应该的吧。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没可能进来啊。”

黎念在心里喃喃“比狗仔还麻烦”,眼角余光再次瞥到那张含笑的熟悉脸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脸上随之扬起一个微笑:“没事。我先去趟洗手间。”

黎念几乎是顺着墙角溜出去的,悄没声地像是做贼一样,生怕会惊动某个人。然后她黑着脸在外面站了十几分钟才百般不情愿地走回去,却在随意一抬眼的瞬间,头“嗡”地一下变成了两个大。

韩道和安铭臣站在一起,显然是相谈甚欢的模样。黎念第一直觉就是把刚刚迈回来的步子再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却被韩道扬手招呼她的手势定住了脚步。她只好扯出一个标准笑容,定定神,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边在心中暗暗估量着等下安铭臣可能会对付她的招式。

她一走近就被韩道拉到身边,这一动作让她的头更加的大。韩道恍若未闻,只笑着介绍:“这是安铭臣安董,我的合作伙伴。T市精英里的精英,瑞尔的老板。这是黎念,我的小师妹,刚从演艺圈出道一年多。”

黎念敢打赌,安铭臣嘴角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绝对是在讽刺。

安铭臣扫了扫他们两个人交握的双手,笑意更深了一层,说话很是清淡有礼:“黎小姐比电视上更加漂亮。半月前在电影节上大放异彩,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黎念快被他恭维得吐血。这种赞美不是安铭臣平时惯用的夸奖方式,他依旧是在讽刺,用他独有的安氏手段,百分之百。

“您过誉了。瑞尔越做越大,您的实力才是真正的不可小觑。”黎念看着他作秀,说出的话也是夹枪带棒。不过真算是不容易,安铭臣竟然还知晓她去了电影节,她还以为他除了财经和金融以外六亲不认两耳不闻呢。

安铭臣却笑得越发开心,只是在微微眯眼瞧着她,并不说话。

“萌萌,”他突然间又开了尊口,口齿清晰地唤着臂弯中美女的名字,并且低下眉眼问,“你刚刚不是还说想要一张黎大明星的合影么,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安铭臣微微侧着头,嘴唇几乎是贴着美人的耳垂在轻声细语。黎念冷眼旁观,可以清楚看到那个萌萌脸上微微现出的红晕。

祸害。黎念总结陈词。

美人把他的袖子绕得愈发紧,像是攀岩的蔓藤一般,之后轻声作答:“黎小姐太漂亮了。我一激动,事都忘光了。”

安铭臣轻笑,转头再次对向她:“黎小姐,您看呢?”

“当然没有问题。”黎念昂首挺胸,扬起一个笑脸,标准公关式,但不可谓不矜持漂亮。

和安铭臣说话能折寿,这是黎念很早就形成的认知。等他们走开,她的心脏已经跳得十分快,并且很久都慢不下来,于是黎念再次找了个借口,躲开众人去了餐饮区。

但想不到这里也不得安宁。

八卦真是无处不在。黎念品着甜点,旁边有人在用不小的“小声”互相交换观点:“你们猜,安铭臣今天晚上带在身边的那个萌萌,还能坚持多久?十天?半个月?还是只有一晚上?”

接着就有人在笑:“反正不管再坚持多久,都不可能坚持到成为安太太。不过就算真嫁过去也不会怎么幸福,安铭臣这种风流惯了的贵公子们,怎么可能会为一棵树放弃一片的森林?笑话。”

大家说得正热闹,突然有个声音慢吞吞插^进来:“你们说了一晚上的安铭臣,再说下去结果又会怎么样?就算萌萌没什么好结果,安铭臣也不会是你们的。”

余下的一堆人就像是嗓子里噎了鸡蛋,许久才有一个人发出一个单音节:“唉。”

很快就有人跟着叹息:“唉。”

“唉…”

黎念暗叹,安铭臣的保密措施做得还真是滴水不漏。明明绯闻满天飞,却没有与她有关的任何消息流出,甚至目前对外表示的婚姻状况都是未婚。

她正兀自无聊感慨,忽然就感觉到手机震动。是一条短信,来自那位被八卦了一晚上的风流贵公子:“今晚一起回家。”

其实她的手机里并没有安铭臣的号码。无奈他的号码实在太好记,除了六就是九,让人想忘记都困难。

黎念的目光立刻射向他,安铭臣依旧在言笑晏晏,萌萌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他的手中捏着一只酒杯,微微笑的模样清贵又从容,正面露尊敬地和眼前的长辈谈天,显然是在把酒言欢。

黎念直接将手机扔回手袋,继续吃东西。

可过了片刻她又收到一条短信息:“念念,如果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可以胡来。”

又是这一招,又是这个口吻,他惯用的对付她的方法,却是该死的百试百灵,战无不胜。黎念深吸一口气,她诅咒他不得好死。

过了一会儿,犹自不甘心,调出新消息,狠狠地敲了三个字发过去:“你去死!”

黎念盯着安铭臣的反应,看到他把手机拿出来,看到他翻开短信,然后看到他缓缓笑起来。安铭臣真正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弯起,有一丝笑纹蕴含在眼角,比他似笑非笑的时候还要吸引人百倍。黎念只消看看他旁边的女士们一副惊艳的模样,就知道这想法不止她一个人有。

她对他的反应感到气憋,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反应,自己还被闪了腰。韩道结束了和一个人的交谈,走过来笑:“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黎念收回视线,随口应了一个“唔”。

她今晚突发奇想地不愿顺从安铭臣的安排。这想法在她心中慢慢膨胀,并最终占据了上风。她接过韩道手里的大衣,离开大厅的时候再次瞥到安铭臣眯起眼望向这边。他的表情冷冷淡淡又悠游自在,看到她回头瞧,笑了笑,并且伸出一根食指,冲她勾了勾。

黎念因为他的动作分外恼火,扭身就离开了大厅,甚至远远把韩道甩到了身后。

很快她就接到了安铭臣的电话,那个时候她和韩道甚至刚刚走出会所的门。

黎念瞧了一眼那十一个数字,挂断,随后迅速关机。韩道在一边看着好笑,她提前堵住他的嘴:“骚扰电话,今天晚上很多次了。”

韩道点点头,只是在笑也不说话。

黎念说:“这是什么表情?你不相信?”

“没有没有。只不过,怎么说呢,”韩道想了想,说,“每次我想躲开某个人关机的时候,都是用的这个借口。”

“…”黎念喃喃,“瞧你这口气,看来你想躲的人很多呀。”

韩道单手叉腰,身体前倾瞧着她,眸子里都是笑:“你一晚上都不怎么高兴。开始我还以为是你今晚不高兴来,但后来我又觉得不像是这个。那是怎么了?”

黎念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也不说话。

“OKOK,我不问了。我八卦,我道歉。现在我送你回家?”

黎念点点头,挽着韩道的手臂下台阶。没想到随意一扭头,就再次看到了安铭臣。

他一个人站在他们身后两米远的地方,正单手把玩着手机,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抬起了头来,嘴角有一丝笑意,收起手机,慢条斯理地抱起双臂,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样。

这个动作很熟悉。每次当安铭臣蓄谋一定要做成某件事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个姿态,这个神情,这个气势。

她就知道,一旦遇上安铭臣,就肯定没有好事。

黎念调回视线戴上墨镜,正准备彻底离开,却清清楚楚地听到安铭臣轻笑了一下,然后开口唤韩道的名字。

黎念感觉自己有一瞬间的僵硬。

而安铭臣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微微一笑,“韩道,萌萌刚刚一直跟我闹着说想和黎小姐再待一会儿,你也知道,”他一摊手,做出无奈的姿态,“我没办法,只能在你们这里讨一个人情。如果你信得过我,等会儿就让我送两位女士回家,两位看怎么样?”

这样的客气,韩道和黎念都没有理由拒绝。安铭臣自在地看着他们俩,表情坦然自若,那神情就像是在表达他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黎念咬牙瞪着他弯起的眼眸,她简直要恨死了他。他是她见过的最厚脸皮的人。

第二章

二、

黎念坐在安铭臣那辆兰博基尼内,真是感到无比的挫败。

她依旧戴着墨镜,撑着头靠在车窗上,冷着脸一言不发。本来她刚刚是直接坐进车子后座的,因为不想和他挨得太近。可却被安铭臣硬是拽了出来,硬是安置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黎念恨恨地瞪着他,愤怒的表情不加掩饰,他却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淡淡地笑了开:“连生气都是这么漂亮。”

“…”黎念简直无语了。

遇到红灯,安铭臣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把她贴住车窗的头格开。黎念飞给他一记眼刀,他张张口欲言又止,最终仍旧没有说出口。

黎念木着一张脸问他:“今天下午你堵住我的车子,是故意的吧?”

安铭臣单手掌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揉着额角,慢慢地笑开:“为什么我要故意去堵你的车?念念,我还没有思念你到用这种手段来见你吧。”

即使她丝毫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他的每句话依旧能让她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黎念恼恨:“那您做出这么掉档次的把戏是干什么?”

安铭臣笑了笑:“我无聊,我乐意。”

黎念偏过头,冷冷地瞧着他。T市的夜晚光华流转,倒映在车里,她慢慢地望着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即使抿着唇都十分好看。

她盯着他看了有将近十秒钟,安铭臣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开车是他唯一的事业,那样专注和认真,几乎不符合他平时懒散的风格。

路过一家酒店,有强光忽然打进来,黎念突然看到他雪白的衣领上有一枚鲜红欲滴的口红印。

她看了一秒钟,嗤了一声,随即扭过头。

车子慢慢开上山上别墅。这是安铭臣众多房产中的一座,小而精致,每一寸都可以看出主人龟毛的考究癖好。黎念在这里一共只住过两个晚上,在她的印象中,这里就是一座堂皇的水晶宫,脆弱易碎,中看不中用。

但安铭臣一直都喜欢收藏漂亮的事物,这是她许久之前就知晓的事。他的每处房产,每件衣服,每个配饰,甚至包括她,他都务必要做到美学和精益求精。典型的完美主义者。

在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在黎念的抵触稍稍松动后,在安铭臣心情很好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抱着她,摸着她的脸,面带笑意,一遍遍地叫她“念念”。黎念烦不胜烦,刚刚张开嘴要说话,他的舌尖便趁虚而入,吮吸纠缠,他的长睫毛微微颤抖,并且小心翼翼地搂住她,像是在宝贝一件得之不易的珍贵瓷器。

黎念因为回忆有些恍惚,没有察觉到她已经不由自主跟随他进了别墅。周围幽静地只剩下她高跟鞋的声音,安铭臣把门打开,室内一片黑暗,黎念突然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黑洞,要把她吞得皮骨不留。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屋。安铭臣刚刚把手反手关上,另一只手就迅速揽上了她的腰。房间内没有开灯,只余下少得可怜的月光。黎念被他锁住手腕,他在她的脖子处辗转厮磨,携着他独有的清爽气息,并且带着危险的信号。

黎念回神得十分快,张口就狠狠咬上了他的脖子。但她的力气敌不过他,最终还是恨恨地放开,只冷冷地瞧着他,任凭他咬开她的扣子,然后气息平稳地冷静开口:“安铭臣,你费这么多力气把我拐回来就是为了和我做这种事?你随便勾一勾手,会有许多人想上你的床。”

他停下来,鼻息拂过她的锁骨,黎念能清楚感受到他不怒反笑。他剥下她的大衣,一手滑到她礼服的拉链处,一如既往的慢吞吞语调:“我和别人上床,然后好给你证据让你离婚?跟你做,是我的权利和义务。和别人,那叫通^奸。念念,别忘了,你目前仍旧是我安某人的老婆。”

黎念咬紧牙关:“好,那我也告诉你一个词。我不喜欢而你硬来,这叫婚内强^暴。”

安铭臣突然停下手,抬起头。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依旧是一片无法被忽视的浓重的黑,带着慑人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黎念顶住发麻的头皮望回去,半晌后他突然笑了笑,接着放开了她,自顾自地在旁边沙发上坐下,并且扭开了客厅的灯。

黎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捡起被他扔到地上的大衣。安铭臣脱下外套,默不作声地解开了领口处两颗衬衫纽扣,然后一低头,正看到自己衣服上的那枚口红印。

他扭头去瞧黎念的表情,发现没有什么异样,视线于是撤离,低下头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两条腿交叠在一起,姿态慵懒,只喝水不说话。

黎念看他没有再理会她的意思,讽刺地扯了一下嘴角,抬脚去了盥洗室。

她摸不准安铭臣的真实想法,也不晓得今晚他会不会突然变态地折磨她。虽然按道理讲,她实在不应该有这种念头。因为其实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安铭臣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强迫过。

但她也知道,他总是能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最终自己服软。他不动粗,却比动粗更可恨。自从她二十二岁遇见他,所有的厄运都与这个叫安铭臣的男人有关。安铭臣想要搅乱她的生活,一直都是轻而易举。

他的眼神太朦胧,他的心思太狡猾,他的手段太毒辣。他可以轻易看出对方的软肋,并且在应该出手的时候,绝不手软。黎念从一开始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防他,却依旧没能阻止住他要达成的事。反倒她自己成了一只惊弓之鸟,把自己弄得身心俱疲,甚至连生理期都变得不准。

黎念在浴室里磨蹭了许久,一直到周围静得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她穿了一件相当保守的睡袍,从脖子一直遮盖到脚踝,连手指抖可以完全掩盖住。

黎念一边摆弄着长长的袖子一边思考,她是否可以在里面藏一把刀,然后在夜深人静之时,学那些传闻中的杀手,对枕边人手起刀落,狠绝致命。

不过她很清楚自己没那勇气也没那傻气。

黎念清楚地记得,与浴室相连的是他们那间富丽奢华的主卧室。她刚刚一边洗澡一边就在考虑着今晚要睡在哪里,这个问题让她纠结不已。

她刚刚迈出浴室,就被一个人扯进了怀里。

黎念睁大眼,看着头发也同样在滴着水的安铭臣,话说出来有些不稳:“放开。”

安铭臣恍若未闻,鼻尖埋在她的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两人的身体都有些潮湿,黎念的脸颊挨着他的下巴,他狭长的眸子静默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星,漆黑莫测。

黎念被他拢在怀里,怀抱很紧让她动弹不得。她尝试踹了他一脚,但姿势不准,力道小巧,被他直接忽略。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忽然开口:“今晚和我一起睡。”

黎念冷嗤:“这话你跟多少人说过?”

安铭臣仔细辨别着她的表情,在看到只有恼怒的反抗和淡淡的恐慌后,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接着突然放开了她,一个人自顾自地进了主卧室,修长的身躯覆上大床,良久都没动。

一眼瞥过去,深色的床单和他青色的睡袍像是融为了一体。黎念站在原地没有动,暗中估计着此刻反抗他的利弊和祸福。

安铭臣在床上撑起头,微微眯着眼瞧她,灯光柔和,落在他滴水的头发上,像是盈落了光圈一般。

黎念扬起下巴跟他对峙,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仿佛在估量着一件物品的价值。这是黎念第二讨厌的眼神,让她恼火得扭身就走。

安铭臣的声音在她身后慢吞吞地响起:“我一直非常不理解,你为什么这么仇视我。”

他的语调无辜,眼神比语调还要无辜。黎念回身,他已经在床上坐起来,两腿一曲一伸,睡袍略略散开,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姿态要多慵懒就有多慵懒,仿佛只是在顺便的谈天。

他们认识两年,这个问题一次都没有提起过。安铭臣不提,她自然懒得提。黎念一直以为他对自己造的孽至少有最起码的了解,如今没想到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