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那时候她的劲气已罩上了楼倾岄的身体,若是二人真的收手不及,也不会伤他半分。

走出人群,他手掌按在她的肩头,目光迎着她的眼瞳,“我再赌十两银子,绝对没男人为你这么干过。”

“因为我身边没有如此无赖的男子。”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双眼里笑意褪不去。

“我喜欢你这样的表情。”他低低的笑着。

身后的人散开,前方的人也是推搡着,拥挤着,不断的把人推到他们面前。

有人跌跌撞撞的从他们身边擦过,好不容易才站稳脚步,继续起哄。

吻落,她的唇间,淡淡的檀香味弥漫,“楼倾岄是特别的。”

当他们好不容易挤出第二波的人群包围时,楼公子轻轻嚷了,“解衣,我饿了。”

饿死鬼投胎的人,最看不得吃的,他那掠过龙须糕的眼神,垂涎欲滴。

“那就吃呗,不过……”她目送人群退去的方向,意味深长的道出一句,“我的钱袋被人摸走了。”

“那有什么关系。”顽皮的眼神中,他冲进了精致的酒楼中,面对着小二询问的声音,只淡淡的说了一声,“最好,最贵的上,三十热菜三十凉菜,陈年最贵的酒一坛。”

她从容的执杯,饮酒,纵容着眼前的人。

当菜上齐,楼倾岄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吧。”

一口菜也未动,小二有些迷茫,忙不迭的追着俊美公子的身后,“爷,爷您还没付账呢?”

“付账?”他忽然伸出手,拍了拍门口蹲着的人,偌大的笑脸伸到对方面前,“你们帮主让你跟着保护我的吧,替我把帐结了。”

对方僵硬着脸,在小二的喋喋不休间呆滞的掏着钱袋,而潇洒的楼公子,则转身进了隔壁的酒家,同样豪气的一声吼,“小二,最好最贵的菜上,三十热菜三十凉菜,帐找门口那位结。”

夜幕低垂时分,玩够了的楼公子才施施然的牵着单解衣,飘逸的出现在自己的房门前,身后跟着如丧考妣的一堆各派弟子,手中拎着楼公子的点心,布匹,还有首饰。

而楼公子,则把玩着手中一枚黑黝黝的令牌,在房间众人的注目中放下,“说也奇怪,不知道是不是谁拿错了钱袋,我少了钱袋,却多了这个东西。”

各派掌门互相望着,房中一个灰衣人神色紧张,尴尬的笑了,“在下‘千手门’掌门苏淡宁,不慎遗失了掌门令牌,还请公子还与在下。”

“掌门令牌啊?”楼公子的声音拉的长长的,“拿去呗。”

“多谢。”男子的手刚刚摸上令牌的刹那,白皙的手掌盖在他的手背上。

不解的目光中,楼倾岄随意的开口,“我想吃街口刚出笼的‘绿豆糕’,刚才忘记买了……”

“在下这就去。”苏淡宁当即开口。

“还有街头绸缎坊的青色绸罗,我想做衣服,不知道二十匹够不够……”

身影凝滞了下,“公子稍待。”

“我看中‘秀银楼’的一对白玉镯,一柄青玉簪,一把描金骨扇,苏掌门能不能顺带捎来?”

身影摇了摇,几是咬牙的声音,“您、等、着!”

在楼公子含笑戏谑的表情中,灵虚雍容一拱手,“姑娘好武功,能从苏掌门的手中盗得‘掌门令’,仅这一手,令吾等佩服。”

她淡淡的笑中,眼神冷冽,全身笼罩在无形的气势下,超然独特;优雅一拂袖子,众位掌门凝成的劲气顿时被弹了弹,再也无法压制眼前女子身上的气息。

烛光猛的一窒,她已潇洒落座,轻巧执杯就口,“谬赞。”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来事有点多,到现在整天都没来得及吃饭,所以更文慢了一点点,见谅见谅,不过今天字数上没亏待哟。

18

18、单解衣出手 ...

“请问姑娘尊号。”吴半中站起身,抱拳行礼。

这一个动作,代表了他对她的尊重,也无形的用自己的地位与身份逼迫单解衣,如果此刻还不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岂不是不给在座的所有武林泰斗面子了。

单解衣目光冷凝,举茶慢抿。群雄眼神晶亮,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空气中无形的凝结了两股气势,在试探,在较量。

“噌……”一道琴音扬起,激荡了凡形的气势,纱帘无风自动,缓缓飘荡。

窗边的人影,手指掠过琴弦,清水流淌,在两股气势中渗入,抵挡了尖锐的劲气,与那平缓柔和的力道慢慢交融,无声的缠绵。

群雄的目光刹那转向窗边的人,只看到一个青色的背影,在轻柔的抚着琴,长发蜿蜒在身后的地面,背影纤瘦。但是华贵的身姿,在月光下傲然挺立,别样高高在上。

琴声,终于与那平和的力道完全的糅在了一起,男子侧脸,目光凝停在女子脸上,优雅的笑容与那紫色的华丽,奇异的融合,这个房间里,他们是独特的,不需要执手相牵,不需要并肩而坐。

他是不屑的,只是这不屑,就如同她的气场一般,自有他展示的方法,轻易的将地位的不同展露。

他不屑青楼财客,不屑武林高手,甚至不屑这浮华世事,他只关注他喜欢的,无声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几名武林泰斗的表情凝重,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僵硬了些,身体笔直,一动不动,唯有那流水清音,纱帐飘摇,烛火明灭,成了房中律动的风景。

手指轻放,茶盏在桌上敲出清脆的声音,“啪。”

所有武林泰斗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唯有单解衣,依然淡淡含笑,甚至回应了楼倾岄一个温柔的颔首。

衣未动,椅未摇,就连执手茶盏时还浅啜了口,身边桌上的烛光始终挺直明亮,眼前紫衣女子的姿态,让武林泰斗们不禁又肃了面容。

“单解衣。”依旧三个字,不多不少。

“姑娘能否告知门派?”吴半中没有放弃的意思,与身边数位掌门交换了下眼神,再度朝前行了两步,但声音中已不知不觉柔和了许多。

方才无声的较量中,最前方的他所受到的冲击最大,对方那明媚的笑容下,犹如泰山压低的内息源源不断,醇厚绵长,让他几有被海浪包裹,无处脱身的感觉。

对方放下茶盏的刹那,那欺上身体的内息突然抽了回去,无声的保留了他的颜面,别人不知,他岂会不懂?

“姑娘。”他的声音又柔和了几分,“我们无意探姑娘的底细,只因最近事情太过诡异,我们才询问。”

“然后查我的来历?查我是否有武林前辈作保?还是查我的功夫会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那双凤目仿佛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在语笑嫣然间从众人身上一一滑过,“还是想查我,究竟对‘桃花流水’有没有觊觎之心?”

“如果我不将来历说清楚,你们今夜是不是就不放过我了?”手指轻拈宫装衣袖,低首拂了拂。

房间中,女子的一举手一投足,还是那么淡然自若,就连声音也从容无波,反倒是她面前的人,肃穆中透着几分严谨。

“姑娘。”有人顿时坐不住了站起了身,“凤凰公子是唯一弹过‘桃花流水’的人,我们要保护他的安全,你一言不发就将人带走,还不准我们对你有所询问?”

“柳掌门何必动怒?我若有心,带凤凰公子离去就是了,又何必回来?”同样是艳丽无双的容颜,同样是飘渺的气质,紫衣女子又多了些出尘的凌驾的淡然,目光盈盈一过,顿时将面前人的出色给比了下去,“我以为‘飘渺仙楼’对这种事情是不关心的。”

“武林道义。”柳轻韶冷冷的迸出几个字。

“武林道义?”单解衣一声冷哼,忽然长身而起,那隐隐流转的气势,顿时让柳轻韶凝结了防守的气息。而单解衣只是一步步的贴近,“各位掌门,真的是为了保护凤凰公子吗?”

紫色,忽然在房间里幻化了凡数魅影,千重万叠的影像里淡淡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没有招呼就动手,这让所有在场的武林豪杰脸上变了颜色,柳轻韶俏脸含霜,飘逸的姿态展开,迎向那百千幻化的紫色。

“飘渺仙楼”的出名,就在于他们的成名的步法“飘渺仙步”,据说那身法展开,犹如仙子临波,乘风踏水,而身为楼主的柳轻韶,更是以这身法独步武林,当前日从他人耳内听到有女子施展的踏雪无痕犹在‘少林’‘掌门’之上时,她已起了暗中斗争的心。

没来由的,她就是想要压制眼前这紫衣女子的气势,狠狠的压制她。

她的掌风,带着凛冽,冲入紫色魅影中,打向幻影的中心,柳轻韶的嘴角,扬起了轻视的弧度。

就在她势在必得的一掌即将打上紫影的瞬间,她的面前忽然失去了对手的踪迹,掌心拍空的刹那,她甚至能感受到香风从身边掠过,女子轻灵的笑在耳边的柔柔回荡。

面色大变,回身。

紫影已飘到了众位武林豪杰的面前,纤纤玉指伸出,直接点向“腰中剑”李端,手指的位置,竟是“膻中”穴。

一时间,所有人动容,情不自禁的朝着李端的方向靠拢,身边最近的谷南暄和陶涉同时出掌,迎向她。而李端下意识的将手扣上腰间,却又迟疑了下,脚下不停,飘退。

顶楼的房间,说大挺大,若用来动武则太小了。这一堆武林人士的晃动,不但没能帮助他,反而成了彼此制约的牵绊。

反倒是那紫色的人影,好像早已预料了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身形快速掠过,指尖点上谷南暄和陶涉的掌心,劲气擦着空气,呲响。

两人脸色难看,同时撤掌,就在他们收手的刹那,那白玉的手指飞快的擦过李端的胸口,在两人掌风出手时,人影已退。

裙角缓缓回落,在所有人即将发动的时候,她已安然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坐在雕花木椅上,仿佛从未动过,唯有手心中一个小小的铁匣,印证着方才电石火花间发生的事情。

“你们就是用这个保护凤凰公子的吗?”她两指拈着小铁匣,“‘巧机门’的盒子,我若是硬开,里面的毒针毒粉只怕立即将我打成筛子,好东西,真的好东西。”

几人面色难看,就连一向淡然的灵虚脸上也凝重非常,紧了紧手中的长剑。

单解衣扬起手,“这里面,该不会装的就是那半本‘桃花流水’吧?”

疑问的语气,肯定的态度,所有的答案都在众人紧张的神情中得到了解答。

“你们真的好心思,明面上三人保护凤凰公子,任何觊觎曲谱的人,只怕都认为曲谱在某位德高望重的泰斗身上,而不会联想到三个武功高超却随时会介入打斗的人,真的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三人形影不离,到底是为了保护凤凰,还是为了互相监督?”她扬着手,目光却冰寒,“一旦发生事情,你们想到的只会是保护好曲谱,而不是凤凰公子。至于他这懂曲子的人……”

冷冷一笑,她身上弥散开杀意,不浓烈却足以让人心胆俱寒,“倘若有人对凤凰公子下手,你们保护不了安全,下手杀了他却还是能办到的,毕竟青楼小倌不及你们口中的武林道义重要,对么?”

随手一挥,铁盒子飞到李端脚下,深深的嵌入了地面中,“疑心多虑,用心不纯,人命草芥,冠冕堂皇,半本曲谱,武林疯狂,可笑。”

二十六个字,不啻于狠狠的在众人脸上抽了一个巴掌,抽的不给半点面子,响亮狠毒。

了凡的雪白的眉头震了震,佛号中起身,朝着单解衣深深的揖首,“老衲错了,施主见谅。”

灵虚握着剑的手慢慢松开,沉默的气氛中缓缓开口,“何为江湖道义,理应是匡扶正义,惩恶扬善,我们不该利用公子的身份。”

两人抛下话,竟再也不说一句,转身出了门,不顾身后众人的表情,远去。

吴半中朝单解衣拱拱手,正待举步,单解衣再度开口,“吴帮主,您与‘武当’‘少林’掌门为何不曾对‘桃花流水’动心?”

吴半中迟疑了下,正想开口,忽对上单解衣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我信姑娘了。”

追求,只因为不曾达到那个高度。若是早已超越,又怎会动心?

眼前女子方才展示的一手,又何必孜孜求那半本需要参悟,飘渺虚无的曲谱?

“今日之后,所有凤凰公子身边的人定然全心竭力守护公子安全。”他凝重承诺,“吴某也恳请姑娘,为了江湖道义,尽些能力。”

不等单解衣开口,他已叹息,“那日城西情形,姑娘也在目,当日姑娘曾言伤口过细,凶手未必使剑。但是您可知,江湖中不但有剑能做到,那剑还与‘桃花流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就是‘雪魄’。”

“雪魄”剑?“琴剑双绝”手里双剑中的一柄。

单解衣悄然蹙了眉头,吴半中拱手,无声告辞。留下某人苦笑摇头,“我是真的不想介入武林纷争中的。”

“那你今夜出手……”窗下青衫公子悄然回首,俊逸玉树,月光落入他的眼底,明亮,“是为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通宵没睡,失眠了。哭

19

19、救濯漓,遇濯霄 ...

沸沸扬扬的“尹家”大宅闹鬼事件再起波澜,各种流言蜚语四起,有人说是冤魂不散,有人说是生前留恋的东西未带走回来索取,更有人说这是死于非命要拖人相陪,总之各种话在城中是越传越玄,铺天盖地的。

夜晚的“尹宅”,黑漆漆的暗沉中,只有蒿草里虫儿的悉悉索索,间或野猫一两声拉长的哀嚎,撕心裂肺,渗着人心。

风穿堂,呜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忽然一声震动,“啪!”

门外的“武当”弟子,神情猛然紧了下,手中的长剑瞬间出鞘,几人同时纵入后院。

小心翼翼的靠近,那震动声仿佛在挑逗他们的心跳,一声一声,“啪……啪……啪……”

云,悄悄没过了月光,将那最后一丝光线遮挡。

几人在堂前站定,定睛望去。

“原来是窗户被风吹的。”有人嗤笑出声,“还当有人来了呢。”

破烂不堪的窗户在风中摇曳,被一阵阵的风声打着撞向墙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五师兄,这地方除了我们值守的人谁还会来,要来也是鬼。”年轻的小师弟开着玩笑。

“呜……”冷冷的风擦过几个人的颈项,让他们不禁打了个寒颤。

“走了。”五师兄缩了缩脖子,“大半夜的,提什么不好,提这个。”

小师弟轻快的脚步跟着师兄,几个人嘻嘻哈哈,“怎么,五师兄也怕鬼吗?我们不是习武之人什么都不怕的吗,还有我们拜的是三清祖师,不是收鬼的吗?”

“小屁孩,哪这么多话?”被五师兄拍上脑袋,几人还剑入鞘,朝着大门外行去。

“噌……”一声轻响,几人再度停步,猛然转身。

方才还黑漆漆的房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簇小小的烛光,白色的蜡烛光。

烛影在墙上摇晃摇晃,忽的黯淡,直至微弱一丝,又猛然窜了起来,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挑开了灯花。

桌面上,一把黑色的琴无声的躺着,琴弦丝亮,琴身黝黑,边缘雕刻着一簇斜伸着桃枝,朵朵桃花绽放在枝头。

琴声,流泻,在惨白的烛光中,在阵阵敲打的破窗棂下。

没有人,只有琴。

烛光明灭下,能看到琴弦被勾挑起的角度,每一次起,就是一个音。

流水般的琴声,绽放了琴角朵朵桃花,在无人的桌上,自动弹奏着曲调,晃动的烛光诡异了那琴弦,远方房顶上的猫叫更加的凄厉。

“武当”的少侠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眼睁睁的看着琴弦跳动,窗户吱吱嘎嘎晃的更猛,灯火被压的低低的,只有魅影琴声,一直流淌,流淌……

“什么人!?”震惊中的五师兄,声音也紧张的带点颤抖,再一次抽出了刚刚归鞘的剑,朝着房门的方向冲去。

脚步才起,身后的墙上忽然传来了嘎嘎的叫声,仿佛在嘲笑他们般。

那踏出的脚步收住,剑光反射着月光,轻寒下,墙头上绿色的乌鸦拍打着翅膀,一根根的羽毛飞舞中,那叫声就像是一声声的嘲笑,木愣愣的眼睛盯着眼前的“武当”弟子,更显奇幻。

“是那夜的乌鸦吗?”小师弟的声音也抖着,攥紧剑的掌心里已有了湿湿的汗意。

“师兄,你们查到什么没有?”清朗的男生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几人的脚步,渐近。

“哗啦啦……”翅膀的扑腾中,那墙头的乌鸦齐刷刷的飞上黑夜,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眼前一暗,房间里的烛火不知何时已消失。

门外的人同时跨步进入,望着面前面色发白的人,“你们怎么还不出来,莫非有问题?”

“绿……乌鸦……琴……声……”小师弟的声音越发颤了,呼吸不稳。

刚进入的人眉头皱了皱,“什么绿乌鸦,什么琴声?”

他们才进门,说没看到乌鸦或许还有可能,可是那琴声,幽咽婉转了那么长的时间,曲调轻飘,怎么可能听不到。

“你们刚才没听到琴曲?”小师弟手指着房间里,“就是桌子上的琴……”

字到此,忽的噎住。

蛛网尘埃密布的桌面上,哪还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