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亲手赶走了楼倾岄,让她不要与外界任何人联系。

如今面对这百十人的逼近,她孤身相迎。

过平山是他的人,皇上对武林动手是他的话,可是从他亲近自己,贴上自己到现在,她只知眼前人叫风琅琊。

“你到底是什么人?”单解衣的提问平平静静,不带悲喜,“到这个时候,你应该胜券在握,可以告诉我了?”

可是风琅琊,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他不说,不如我告诉你吧。”人群最前端,一名男子笑容得意的望着他们,冲着风琅琊一抱拳,“小子确实有一套,那夜你说盗走‘清静王’的扇子,并且打伤‘仙翁双客’博取她信任开启宝藏,我们都觉得你太过大胆,没想到你果然做到了,王爷一定不会亏待你,这次任务完成,就与我们去见王爷领赏。”

风琅琊没说话,倒是单解衣一挑眉头,淡淡的笑了,“王爷?”

男子倨傲的抬起下巴,那眼神完全没将单解衣放在眼中,“‘逸然王’王府总管杨世迅。”

“‘逸然王’的人?”单解衣轻轻哼了声,笑容更形艳丽。

“数月前,王爷招揽各方英雄豪杰,风壮士是我亲自招至麾下的。因为风壮士要求身份保密,就一直没能引荐到王爷面前,这一次多亏你通风报信给我们一路留下记号,这功劳一定要记在你的名下。”杨世迅很是自得,“你出手伤了‘仙翁双客’,又突然入山寻宝,差点让我们措手不及,王爷亲自修书给‘清静王’,令我迅速入山追踪,才总算寻到这里。”

望着他的表情,单解衣再度笑了笑,“我一直奇怪,过平山也是‘逸然王’的人吗?”

无论她问多少句,风琅琊都沉默着,始终没有出声。

而杨师迅显然兴奋非常,“王爷重金招揽,捕快也是人,透露些消息而已。王爷本意想引你入瓮夺取你手中的扇子,可惜棋差一招。不过风壮士的提议显然更好,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藏宝的地点。”

“看来今夜,又是一场不死不休了。”单解衣仰首轻叹,“是车轮战,还是一起上?”

她目光迎向杨世迅带来的人,一双冷眸缓缓扫过他身后的人,可以看出这一次出现的,几乎全是武功高手,个个精光内敛,气蕴不凡。

远方,还有不少精兵掠阵,拈弓搭箭指着她的身体,别说赢,全身而退只怕都艰难。

“我在‘清静王’府没见过你们,这种气蕴应该是大内高手了,也是‘逸然王’府的人吧?”她这句话问的很奇怪,似乎有种多余的感觉。

“对。”杨世迅点点头。

“你是‘逸然王’的总管,对吧?”又一句多余的话。

这一次杨世迅哼了哼,朝着风琅琊开口,“风壮士,莫要让她啰嗦了,还不出手抓了她?”

风琅琊背手而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只答应带你们到这里,没说过替你们出手。”

她缓缓的踏出脚步,冲着杨世迅身后的人抱拳, “报字号,‘紫衣侯’,请。”

短短几个字,犹如重拳打在众人心头,几名高手表情顿时紧了紧。

场中的气氛始终紧绷着,她的笑容清浅,每一次扬起,众人手中的火把无形中黯淡一分,被压制了,低低的挣扎小小的火苗。

掌心摊开,一缕淡淡的清寒之气透起,在手心里跳跃着缕缕白气,那白气从手心中一直笼上,就连那秀丽的紫色宫装上,都结了淡淡的霜色。

杨世迅看到这样的情形后,脸色绷的犹如老树皮,黑夜中分外难看,“大家一起上,无论生死,迅速了结。”

话音落,十余高手身体揉上,手中兵刃呼呼,全部照着单解衣而去。

紫色的影子幻化了千百魅影,掌心中的寒气直奔众人,整个人凝结的气势,就如同她手中的冰霜之气,冷的让人不敢靠近,寒的冰封了一切。

没有人在这样的气场下,还能淡定自若,即使是以十对一。

那冰霜的温度,在这夏日的夜晚,让杨世迅忍不住的退了几步,将身体藏在张弓的士兵之后。

所有高手将单解衣围在中心,一人的手中拍出一掌直奔单解衣,,手心通红,依稀是练铁砂掌出身。另一人扬起手中的峨眉刺,连点单解衣周身大穴。

她飘忽着身形,纤长的手指与来者微微一触,同时,峨眉刺已贴上了她的身体。

两条人影忽然倒飞,先前一人摔倒在地,手捂着胸口,几处要穴上露出黑沉沉的血洞,看着像峨眉刺的伤痕。而手握峨眉刺的人,艰难落地后连连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胸口一个偌大的红色掌印。

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莫名其妙的望着单解衣,面色惨白。

方才,他们明明是打中了她,为什么受伤的却是自己,中的还是自己同伴的招式?

单解衣的声音在夜晚分外轻灵,“你们忘记我是谁了吗?”

紫衣侯!昔日传说中同招反制的人。

那些曾被引为笑谈虚幻的传说,在这一刻让他们见识到了真实。

“她不过是借力打力,一个人上,车轮战她。”人群里传来这样的声音,围拥而上的人撤开,换最前一人出手。

那人掌法穿花,如蝴蝶片片,指尖如无骨,快速的抹向单解衣的手腕脉门。

紫衣仙子,临风而立,手指过处,竟与他的姿势是一模一样,比他更为飘逸,更为秀美。

两人指尖相触,男子一声闷哼,脚下飞退,捂着自己的脉门,指缝中沁着血,一滴滴的落在尘埃中。

“异想天开。”单解衣冷眼开口,“斗转乾坤岂是你们想象中的简单?”

一招制敌,震惊全场,剩下的人远远的站着,将她围在中间。

手指虚捏,犹如拈花观音,“既然你们不出手,那就我来。”

“暗青子!”人群中的指挥者再度爆出声音,无数流星镖、燕子镖、七星针、银弹丸飞出,空气中尽是擦破声,银光闪闪。

手拂出,力道飞旋,打来的暗器以更快的速度被弹回,让人惊慌躲闪着。

包围圈顿时被撕开口子,单解衣冲出,手指径直伸向人群后的杨世迅。

弓箭疾射,飞蝗如雨,阻挡了单解衣飞掠的去路。

杨世迅惶恐的叫嚷着,“风壮士,你还不出手吗?你可是一人独挡‘仙翁双客’的高手,今夜全靠你了。”

“好啊。”慵懒的男声带着笑意,人影掠入阵中,一片掌风过处,刚刚被单解衣逼退还来不及变招的人顿时在他的力道中落地,哀叫着。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变化,待回过神来,场中已睡倒了七八人,剩下的几个人负隅顽抗,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让你打她,你打自己人干什么?”杨世迅刚喊出一句,忽然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让他永生难忘的眼睛。

冰冷的,摄魂夺魄的眼睛。

单解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到了他的身边,纤细的手指贴上了他的咽喉,寒气逼人,没有半分温度。

“你可别杀了他,这可是个好人证呢。”风琅琊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轻松。

她捏着杨世迅的咽喉,头也不回,“你坑我这么多次,就为了他?”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他主子。”风琅琊依然在场中战斗着,相比起她捏住杨世迅让精兵投鼠忌器而言,他可是真刀真枪的打斗,不过他的注意力却显然在这边。

“‘清静王’私下铸造武器,囤积粮草,造反铁证如山,可是‘逸然王’虽然招抚武林高手,却不足以定罪。这里是‘逸然王’的地界,我盗走‘芙蓉扇’后传消息,要的就是你追踪而至,更要二位王爷之间就此事的书信往来。”风琅琊打飞面前的王府高手,“此刻,王爷之间就开启宝藏之后将财宝作为军饷的书信,是不是已到了皇上的手中?加上‘逸然王’以制造焰火唯由私造火炮炸药的证据,不知够不够的上二位王爷联手造反?若是还不够,我就只能将你亲自交给皇上了。”

此刻,他们的气势已无人能抗衡,杨世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得意到失意,快的让他无法接受。

一串整齐的脚步声中,明晃晃的武器成行,士兵散发着铁血之气,将所有人包围,比之杨世迅带来的人,气势上更胜数倍,这才像一支百战雄师的感觉。

最前首的人冲着风琅琊重重的行了个礼。风琅琊微点了下头,所有人一拥而上,将残余的人捆了个结实。

“我那烟,不仅仅是给你看的,更是给我的人看的。”风琅琊冷笑盯着杨世迅,“记号也是。”

杨世迅瞠目结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站在单解衣的面前,伸手探向杨世迅,“把他交给我吧。”

那手,在空中被雪白的掌心轻巧的架住,单解衣望着他的眼,凝重摇头,“对不起,不能。”

与此同时,她的身后,无数黑影落下,无声无息。单家的暗卫,个个都是隐藏行踪的高手,居然无人发觉他们的存在。

“我知道你留了讯息,而我,也借你的讯息让他们追来了。”单解衣声音平静,不起波澜。

两人对望,风琅琊轻叹,“果然,我们都食言了。”

79决裂,相斗,胜者,真相

“若无心机,怎配与你为敌?”单解衣平静的语调没有半分感情,“这不是你最初说的话么,亦友亦敌。”

在需要成为朋友的时候,他们是朋友;在不在需要合作的时候,他们也会彼此算计。

“风琅琊,他们是你的人?”她的眼神,一个个划过面前的人,“为了宝藏而来的人?”

两人面对面,话语很短,没有了往日的亲密,淡漠疏远。

“是。”风琅琊看着她身后的黑衣人,“我若要你撤离这里,你会答应么?”

单解衣笑了,“若是我提这个要求,你会答应么?”

“不会。”风琅琊定定的开口,“我受皇命开启宝藏,不准任何人参与其中,否则……”

“杀无赦是么?”单解衣的手,在身侧悄悄的捏了起来,脸上比着夜色还要冷然,“我收到钦命的第一天起,就有诏曰,任何妄图依靠我得到宝藏的人,可先行杀之,不论身份。”

她不怀疑风琅琊的身份,也不想再去追究他的真实,因为无论真实与否,这个结果都不会改变。

皇命在身,她不能违抗圣旨,他……亦然。

她说过,今夜不死不休,不是因为“清静王”和“逸然王”的人,她不担心他们的造反会不会成功,她一直都知道,她要死战的人是谁。

从他们相遇的第一天起,从他们执手踏过每一寸土地,走过每一分山河那日起,他们离这一天就越来越近。

没有第二道圣旨,他们就必须战。

她的身份,她的家族,由不得她想什么,由不得她拒绝违抗。

风琅琊的脸在月光下分外帅气,发丝在微微拂动,她忽然想起,那日房门外,他将容颜展现在她的面前,那逐渐靠近时,令人心悸的笑容。

烈日海棠,紫衣幽兰,他们注定是要为敌的。

今日之后,谁站在这宝藏边,谁登上面圣的路,她不知道。

是愚忠么,她自认不是,可她有家族责任;她相信他也不是,他也有自己的责任,他身后那群铁血战士,告诉她答案。

他们裸裎相对过,他们也曾相拥而眠过,他们更曾联手御敌,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并肩行在湖滩边亲密搂抱,半盏茶前还引诱了二位王爷的手下露出马脚,而这一刻,他们的对手只剩下对方。

风琅琊慢慢的提起了掌心,全身萦绕在杀气中,仿佛战场上一柄尖锐的刚刀,撕破对方的心灵。

这种气势,她见过很多次,也赞赏过无数次,为他的对手而哀叹,可是现在,他面前的对手换成了自己。

他们是理智的人,却要为一个不理智的要求而战斗;没有选择,只因为他们的命都属于皇家。

甚至,没有资格去追问背后的理由。

“要我报名号吗?”他问她的,是想不想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单解衣摇摇头,“不用了,我已记住风琅琊。”

对面的人邪气的一笑,“我也不用问你的真名,我记住解衣便是。”

这一次,他的笑容镌刻心痕。

衣袂起,肃杀满地,落叶纷飞。

人影跃,劲道漫天,风声凌乱。

两人的手掌,在空中一触,她的手顺着他的肩头擦过,鬼魅般的身影并没有与他交击,飞羽般落向他身后的人群。

而他,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回身追击,竟然是同样的方法,扑入她身后单家的护卫队中。

单解衣没有回头看到,只是唇边一缕苦笑。

直到此刻,他们的心意依然是相通的。

乱其后援,断其护卫,方有可能赢下这场战斗;她算计了他的人,他也同样将她带来的人马视为重点。

指尖劲道弹射,如无形的剑刃,没有任何保留的打向那群士兵。

不知是谁说过,若要伤人,不是伤其本身骨血,而是动其心中最在意的一面,让他看着自己最珍重之物被剥离毁去,犹如凌迟。

她不与他交手,却选择他的属下,这一招无疑将自己与他放到了永不能和解的地步,就如同她知道,他选择单家的护卫下手,也是为了乱她心神。

就连卑鄙,他们也是一样的。

这些士兵无疑属于战场上最为骁勇善战的人,彪悍的气息,冷然的目光,举手无悔的气势,完全传承自风琅琊,即便在单解衣鬼魅身影闪到眼前时,也没有半分的凌乱,勇猛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但是他们,又怎么能与天下间数一数二的武者相比?

单解衣的手指,轻易的穿透他们身上的铠甲,刺入他们的胸膛,鲜血迸出,染红了那冰雪白玉的指尖。

抽手,血液溅上她的衣衫,被深沉的紫色吸透。

耳边,是单家护卫抽兵刃声,闷哼声,人影倒地声。

他们,都是单家以心血培养出来的护卫,是最顶尖的暗卫,是十数年的积累,但是他们不是风琅琊的对手。

她知道,但是没有回头,只是将她的手指,伸向了下一个举起武器反抗的士兵,风琅琊的追随者。

以最惨痛的方式折磨对方的心,也是在冷硬自己的情感,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下,心中再没有不舍,再没有任何眷恋回忆,有的只是冰封的面容,和越来越凌厉的招式。

当人影站定,面前的士兵倒在地上,没有呻吟,没有哀嚎,有的只是空气中死寂的血腥气,被捆绑住的“逸然王”的高手们以惊恐的目光望着她,就像看着地狱烟雾中慢慢行出的修罗王。

她的手上,温热点点,顺着垂下的指尖一滴滴的落在地面。

身后,也再没有了声音。

转身看去,只有一抹高大,在月光下伫立。

“他们不是我的属下,是我的兄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风琅琊目光冷冷的,看不出半分悸动,只有声音中,透着些许的哑然。

“他们是单家最精锐的护卫,不是我的武器,是单家的根骨。”她亦同样回应,呼吸有稍微的急促,眼神一扫地上的十余条黑影,很快的抽了回来,停在风琅琊的脸上。

风琅琊嘴角轻轻勾起,“很好,我们都没有留情面。”

单解衣淡淡一语,“我们之间有何情分可讲?”

如果有,也在刚才的动手时消失殆尽。

满地或坐或躺,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中的肃杀,隐隐的变成了悲凉,瑟瑟的落叶刮动,远去。

同时提起掌心,目光锁着对方的双瞳,这一次不再是虚晃而过,而是真实的性命相搏。

身影腾起,没有迟疑,两掌空中相撞。

劲气,卷起他们的衣衫,飞快的拍打着他们的身体,发丝飞舞在空中,凌乱张扬,本是秀丽的两张容颜,忽然变的阴森可怖。

一掌,两掌,三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