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解衣垂下眼皮,心头叹息起,另外一只手扣上楚濯漓的手腕,慢慢吸纳他身体里冰寒之气。

这一次,怕是短时间无法离开了。

83美男出浴

“看到你来,我很开心。”楚濯漓的唇角边挂着淡淡的微笑,即便这已是他力所能及的表情,全身软软的瘫在躺椅中,沐浴在阳光下的他,仿佛渐渐融化的冰雪,晶莹剔透的美遮挡不住消散前的悲凉。

“漓公子莫非倾心于我?”单解衣忍不住的出口逗笑,引得楚濯漓眼底一片温暖飘起。

再是冬日冰寒,有这样的笑容,都不觉得了。

“两年不见,单姑娘果然在江湖中结识了有趣的人。”他眼中的笃定之色更浓,“人也开朗不少。”

她没回答,只是抿唇默认。

“叫我漓吧。”他的手在单解衣的掌心中,被她暖意包裹,不再那么清寒透骨,“我喊你解衣可好?”

清润的嗓音娓娓流泻,说不出的优雅动人,让人难以拒绝。

亲昵的称呼在他口中道出,只有和煦暖风,没有半点旖旎暧昧,仿佛最好的朋友,彼此亲近念着名讳而已。

“好。”单解衣体内的气息流转,慢慢抽离着他身体中的寒意,当内息进入他的身体,她眉头微蹙,脸色紧绷。

楚濯漓的身体内,寒气一如往昔,但是身体深处刚猛的真气却深深的沉淀在他的丹田中,这种狂猛的内息,绝不是楚濯漓可以练成,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属于谁。

以真气渡入他的身体里,既可以护住他的心脉,也可以消融一部□体中的寒气,同时也免除了楚濯漓服用烈性药物对身体的伤害,但是这样的输入,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耗的起的,更何况……

“他真的很在意你,不顾一切的想要让你活下去。”她低叹着,“这种疯狂的做法,估计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楚濯漓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没想到,你这么轻易的就可以看透他。”

难吗?

单解衣想了想,摇头。

楚濯霄的性格,她从来没觉得难懂过,不知道是不是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有楚濯漓在身边,让她很容易的看到他本性的流露。

“在‘定州城’他只是保护我不受攻击,并没有过于激烈的反应,也没有强行要求你救我的命而不顾一切,为什么你能看穿?”

与楚濯漓对话很轻松,他可以轻易的看懂他人在想什么,与他对话又很无奈,因为没有任何可以隐藏的。

她思虑着,楚濯漓说的没错,楚濯霄在与她短短的相处中,既不多话,也没有太多表情,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明白武林中的算计,看似直接的动作中是百转千回的心思,他本不该是直接被人看透的。

“记得你护卫楼公子的时候吗?”楚濯漓噙着淡淡的笑,慢慢的阖上了眼睛,这一番交谈已耗费了他太多精力,眉宇间疲态尽显。

看着他的样子,她没有继续的聊下去,而是一点点吸着他身体里的冰寒之气。

楚濯漓身体内的燥烈刚猛之气足以支撑好一阵子,只因为楚濯霄的内力太过霸道,无法深入到他的筋脉中引导那些热力散发,实则用到的不过十之一二,耗费了他本身太多,也没能过于帮到楚濯漓。

就连这十之一二,还是一股柔和的力量引渡的,来源她不清楚,唯有慢慢的探查。

现在楚濯漓的身体,与她两年前碰过的又有不同,甚至更加孱弱,单解衣只能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试探,先将他丹田中多余的热量释放。

她的劲气,阴柔绵长,一点点的深入,极其缓慢,慢到几乎察觉不到游动,另外一只手,几乎以抽丝的同样速度,带出他身体中的寒气。

从日上中天,到月影西斜,从暖意临身到寒气渐起,她始终没有撤离的意思,而小童则在旁边不断的添加着火炭,比刚才更加的猛烈,担忧的神情不断的望向楚濯漓。

夜晚,于他而言,是最难抗的时辰。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如往常般不断的哆嗦,而是靠着躺椅渐渐睡了过去,均匀的呼吸声让小童的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寒气的流失,让他身体里那股力量开始蠢动,但是由于单解衣的输入时分缓慢,那力量开始包裹上楚濯漓身体内的热气,疯狂的吞噬着。

直到暖阳再现,她才终于收功,整整一夜,楚濯漓都没醒过。

手指悄然的抽回,她冲着小童摆摆手,示意莫要吵醒睡梦中的楚濯漓,飘身离开庭院,小童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单姑娘!”小童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求您救救我家公子。”

她惊愕,手指拂过,小童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一双大眼中噙着点点水雾,“公子已经很多夜未曾眠过了,数月来这还是第一遭,求您救救他。”

“他身体里的寒气一直没被压制过吗?”她清楚的记得,两年前的时候,寒气虽然侵蚀他的身体,但至少还有休息的时候。

“三个月了,一直如此。”小童吸了吸鼻子,“服药也不管用,只是更加刺激筋脉,吐血。”

所以楚濯霄才会派人日夜寻找她是么。

她没有说,这种侵蚀与反噬是必然的现象,即便她在,也不过是延缓而已,那寒气只会一次比一次发动的厉害,终有一日,连她也压制不了,直接震断楚濯漓本就脆弱的筋脉。

“今日无事,他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小童擦擦眼睛,“大宫主让我贴身伺候您,我给您引路去房间休息。”

看着花树下睡的香甜的楚濯漓,她摆了摆手,“不用,你去伺候你家公子,我自己会去。”

“不行,大宫主说……”

“我想找个地方洗漱,你也贴身伺候吗?”她笑语打断对方的坚持,顿时红了少年的脸颊。

“阁后有座温泉,您可以去、去那。”少年在单解衣的笑容中刺溜一声跑了,竟然忘记了告诉她住所所在。

一夜的行功,对于内力的耗费并不是太大,倒是精神紧绷的厉害,楚濯漓的筋脉太虚,她一个不留神可能就会让他魂飞离恨天。

现在的她,更需要的是放松□体和精神,然后再找楚濯霄好好的谈谈。

朝着小童指引的方向慢慢走去,满眼尽是芳草碧树,香气扑鼻,俨然一个世外桃园之处,边走边看,很是心旷神怡,流连眷恋这美景无数。

只是,她似乎走到了山壁的尽头,也没有看到小童指引的温泉。

一只鸟儿扑腾着在地上跳跃,歪着脑袋看着她的走进,黑漆漆的眼睛半点不惊恐她的靠近,啾啾两声叫,扑进了树藤之后。

疑惑的表情顿时变的明了,原来这藤蔓密布之后,还有天地。

单解衣想也不想,伸手撩起了树藤,闪身而入。

一股温热的水汽迎面扑来,沾湿了些许她的衣衫,乳白色的池水静静的飘荡,升腾起淡淡的氤氲薄雾,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半拢半散的薄雾中,颀长的身子站着,犹如水中玉刻的雕像,一滴滴的水从合拢的手心中落了下来,溅在水面上,圈圈荡漾。

池水在膝弯,他半侧着身体站在水中,身体的弧度曲线尽入她的眼底。

**的黑发披散着,从肩头一路垂到腰际,淌着水珠点点,可以从那发丝的黏贴中看到他腰身的紧窄,挺翘的臀,还有半截露在水面上的大腿光泽。

即使有水雾的掩盖,也挡不住肌肤润泽的光华,优雅的颈项下,胸膛侧面随着呼吸起伏,勾魂摄魄。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侵入领地,他猛然转身,“谁?”

这一次,单解衣就是想躲也来不及了,而他所有的风景,就在这转身间,全部映入了她的眼底。

白皙的脸庞被热气熏染,透着淡淡的粉色,眼眸中流转着水汽让他的愠怒更像是嗔怪,不见半点杀伤力,额间一点朱砂印痕,分外夺目。

他以那样怪异的发冠遮挡的,就是这一抹血色吗?

她不得不承认,去了发冠的楚濯霄,不见冰冷唯有俊美,那一点红色,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气,也多了几分娇媚之态。

这样的身体,这样的薄雾缭绕,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妖灵幻化的刹那,什么叫千年成形塑成人影的瞬间。

他就像刚刚踩着露水变幻着身躯的精灵,从有形到形神兼备,惊艳了她的目光。

他,丧失了太多功力需要恢复,所以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她,被那小鸟儿夺去了太多注意力,刚刚松懈下来的精神没有集中,也未能探查知藤蔓后有人。

一场误会,如此香艳的巧遇。

她看到,他修长的双臂间,一道道的伤口触目惊心,不深却长。

他的武功天下罕有对手,所以绝不可能是他人所伤。那些伤口,有些已剥落了痂痕,留下淡淡的粉色;有些则凝着黑色的血痂;而有些,还淡淡的滑过血水。

终于明白,楚濯漓身体里那些柔和的热气从何而来,也彻底明白为什么他会血涌难以自抑,这个男人,真的太疯狂了。

“对不起,我来的不巧。”面对着楚濯霄,单解衣淡淡的开口,“我一会再来吧。”

即使转身,方才那一眼间的印象,已无法从眼前,从脑海,从心底抹去。

“不用了。”水声淅沥沥中,她甚至能从眼前浮现起楚濯霄从水中踏起,缓步行走的姿态,衣袂小小的声音中,披上他的肩头。

人家如此姿态,她若再过多反应就矫情了。

单解衣回转身,冷不防脚下踢到什么,低头看去,却是一方软软的布巾。

看来,他还是失了从容的。

“大宫主留步。”声音从楚濯霄的身后传来,回首间,单解衣优雅的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紫色的宫装滑出优美的弧度,女子娇颜带笑,穿过薄雾的笼罩,“我想与您谈谈。”

黑色的衣衫,让他看上去愈发的清瘦,单解衣抛出手中的布巾,楚濯霄无声的接住。

既然未走,那么就是在等她下面的话了。

人没有离去,也没有在她面前淡然的擦着发丝的水,任那水珠侵蚀了衣衫,湿濡背心。

“你是不是亲自服用那些烈性的药物,然后以自身的血药喂给漓公子?”她的目光停在他的手臂间,黑衫的笼罩下,看不到那些恐怖的伤痕,却难忘。

“是。”他没有迟疑,也没有否认她的猜测,干脆的承认。

“楚大宫主,你知不知道,血本身极容易引起杀戮吞噬之气,你越是喂食的多,那寒气蠢动的越凶,这不啻又是一场饮鸩止渴的行为。”

“知道。”还是淡淡的两个字,没有解释的想法。

知道还这么做,要么无计可施,要么无从选择,她不会傻的再问下去。

“那么现在,是你告诉我漓公子病症的由来,还是我继续无头绪的猜下去?”

楚濯霄沉默着,始终不发一言,而身上散发出来的寒烈之气,就连这温暖的水汽,也无法抵挡,小小的山壁中,忽然有了凛冽的冰封感。

他只是漠然的转身,离去,不管等待答案的她。

这也是第一次,视弟为命的他,没有为楚濯漓的病情给出任何答案。

单解衣蹲身,拈起池边金色的发冠,若有所思。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楚濯霄如此避讳,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态,连身边饰物都忘记了?

84楚家兄弟的身世来历

在温泉水中美美的梳洗,暖暖的泉水包裹着全身,整个山洞里的一番天地都是她的,看着身边花草美景,沉沦在氤氲的水汽中,所有的疲倦都在此刻释放出来,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种地方,是不需要防备和警戒的,犹如仙境一般的景致太容易让人迷失,感觉身在梦中般,就是她也有种想要就此沉睡过去的冲动。

想起方才楚濯霄的情形,她苦笑着。

若是自己,或许也是一样的情况。

撩起一捧水慢慢淋上脸颊,这里什么都好,如果池畔再放上一壶美酒,慢慢斟饮,便是天下间最美的享受了。

对于趋向于醉鬼,她并不忌讳。

灵敏的五感,捕捉到了两道倾轧的声音缓缓而来,停留在藤蔓之外,还有男子低低的嗓音,“你们去备些酒。”

小小的脚步声快速的去了,门外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微弱却平和。

不敢在池水中太过于逗留,她快速的起身,随手披上衣衫,拎着水汽滴答的发丝,看看池畔脚边金色的发冠,迟疑了下,她拿了起来,行出山洞。

藤蔓清幽间,白衣男子如仙,黑色的发丝撒落身边,直至膝头,闪烁着清华之光。

身体明明已孱弱至斯,发丝的养分却这么好,真让人怀疑,是不是那妖异的发,夺取了他身体里所有的精华,才养成了这般的动人。

手中一袭紫色裙装,华贵高雅,端放在他的膝上,冰透的指尖按在紫色之上,只衬得那紫色更艳,手指更白。

“本想替你送进去的,不料想却惊了你。”他的脸上脉脉温暖,平凡的面容早让人忽略,只记得他的飘然,即便是这样不设防的话,由他的口中说出,也是如此的自然,诚恳。

小童还未归来,她的手指自然的推上那木质轮椅,吱吱呀呀的声音在花草小径里响起,“你醒了?”

才三个时辰,对于身体不好的他而言,少了些。

“这是我睡的最好的一夜了。”温暖的话,平和的态度,让人想要唏嘘同情都是不能。

这种满足,唏嘘是对他的亵渎;这种开朗,同情是对他的侮辱。

小径不宽,堪堪够容纳下轮椅行走,以“清风暖日阁”中人的身手而言,这条路的修建为了什么太容易想通。

楚濯漓,就像是这道边的一株野花,柔弱又坚韧,只要能沐浴在阳光下,就是所有的快乐。

她折了朵花,放在他的手心中,他道了声谢,指尖细细的摩挲。

手指很细,指甲的颜色白里透着一丝浅浅的蓝黑色,那是筋脉极度受损的情形,她抿着唇,“今夜再行一次功,你便能睡的更好。”

行功对她来是损耗,但这损耗不足以让她太过透支,可是这种行功,又能让他支撑多久?

治标不治本,他又拖得了多久?

“家兄似乎很狼狈。”楚濯漓的声音起伏很小,因为他是个不能过于动心动性的人,但是这句话,她能轻易的辨别他语速中的玩笑。

“怎么说?”

“他连发冠都遗失了,只怕去时心神不宁。”楚濯漓的话语中,又添了几分笑意。

单解衣无奈,面对这样的人,有时候废话是很多余的。

“家兄从不摘发冠,除非就寝或者沐浴,你应该不至于会误闯他的房间,所以……”他的话没说下去,倒是唇边,绽放出了笑容。

花开刹那的华艳,停在他的脸上。

单解衣无言以对。

楚濯霄啊楚濯霄,不是我不为你掩饰,实在是有些人举一反十的能力太强。

“他是我兄长。”这几个字似是在解释他的了解,“这些应不足以让他失神,只怕解衣问了什么,触及了他。”

聪明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选择缄默,她亦然。

“‘清风暖日阁’没有秘密,楚濯霄和楚濯漓的秘密也不多。”他的指尖擦过那柔嫩的花瓣,“你问的是我的病吧?”

长长的小径,只有他们两个人,鸟儿一阵阵的啾啾声伴随在身侧,歌声曼妙。楚濯漓的手从轮椅旁挂着的小袋里掏出一把小米,托在掌心里,鸟儿叽叽喳喳的跳跃着,一只只扑到他的胳膊上,掌心中,啄着。

单解衣顿时明白,为什么那些鸟儿来人不惊,原来竟是被他喂养惯了。

“最先喂它们的可不是我。”他侧着脸,一缕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张脸仿佛也透明了般。

不是他,那就是楚濯霄了,难以想象那般冷硬刚毅的男子,也会有如此闲情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