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俯首道是,随后便掩身闪入了书房内的一处黑暗地带。

隔了一会儿,便听一阵镣铐拖地的声音缓缓传来,每走一步,那铁链便与地面撞击一次,虽是撞击在了地上,可以在凌萧若听来却是撞在了心里。

他的父亲和大哥果然被关在云景轩的书房之中,而今云景轩要带他们去哪里?

凌萧若的猜想却是没有错误的,此时被逐月带出来的人正是凌丘壑与凌风扬,凌丘壑的手上与脚上都套着沉重的铁链,他缓缓步出狭窄的石道,当他立在书房之中时,脊背仍旧挺得很直,他眯眼睨了一下云景轩后,问道:“云景轩,你这是要将我父子带去哪里?”

听见凌丘壑的声音时,凌萧若的内心只觉针扎,攀住床板的手紧了又紧,如若不是那床十分结实,怕是要被她捏出个窟窿来。

父亲的声音虽然仍旧沉稳有力,可是她却能听出话语中包含的辛酸与无奈。

云景轩看了一眼凌丘壑,回道:“此案今日已结,父皇下了令,命下月二十七将你二人斩首于校场街口,本王为监斩官,而今要将你二人交送宫中刑部大牢。”

“云景轩,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你这是诬陷,诬陷!我们凌家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啊?”云景轩话语落下后,不待凌丘壑说话,却听凌风扬疾声厉吼起来,说话之际,似乎都能听见铁链晃动之声。

凌萧若听在耳中痛在心中,斩首?下月二十七?凌家一案就这般结了么?

凌风扬因着心中激动,他举步上前,抬脚想要赐向云景轩,然而,不待他靠近,逐月早已护在凌风扬的身前,他眉头一蹙,喝道:“休得侮辱王爷!”

“呸——”凌风扬头一偏,生生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云景轩见状,凤眸微眯,没有说其他的话语,只是转身对侯在门外的刑部尚书扬大人说道:“杨大人,本王再在就将人犯交予你。”

扬大人微微颔首道:“微臣这就启程带人犯回宫。”

说罢,对着身后的士兵说道:“上前缉拿人犯。”

“是。”

兵甲移动,士兵蜂拥般蹿进了书房之中,不一会儿,锋利的刀剑便架在了凌丘壑与凌风杨的脖颈之上。

“走!”

押解的士兵朝他二人喝了一声。

凌丘壑面色未改,只是看向云景轩,沉声问道:“靖王爷,微臣还有一事相问。”

直到今日,他仍旧不肯承认自己串通他国夺取政权,所以,他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阶下囚,他仍旧以微臣自称。

杨大人在听见凌丘壑的自称时哼了一声,云景轩面色平静,抬眸说道:“你说。”

“靖王爷当真还未寻到我若儿的去处么?”凌丘壑在问话时,竟是老泪纵横起来,人生走到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他却从未掉过眼泪,而今他是真想看看若儿啊,那孩子,她还好么?

床板之下的凌萧若在听见父亲的问话时,心尖若沉石痛击,有那么一瞬,她真的有冲动闪身而出奔向父亲的怀抱,告诉他,她就在这里,她一切安好。

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这样做,她这样做了无疑于自投罗网,只有她保得安全了,才能救他们于生死一线间。

抓住床板的手狠狠地用力,牙齿紧阖一处,为了避免自己哭泣出来,凌萧若愣是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渍。

云景轩听闻后,回道:“还未寻到她。”

凌丘壑在听见这句回话时,泪水忽而止住了,没有抓到就好啊,只要若儿是安全的,他死了又有什么所谓呢?只是,他多想在死之前再看看若儿的脸庞啊。

云景轩凤眸微敛,看着凌丘壑的表情,心中已不知是什么滋味。

凌丘壑兀自沉思半晌后,他抬眸看向云景轩,一字一顿地说道:“靖王爷,微臣这一生做事从来无悔,但是,有一件事,微臣却做错了,那便是将若儿嫁与你为妻,因为…你不配!”

去岁,皇上下了旨后,他虽然觉得皇上赐婚一事有些愕然,但是,对于靖王,他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而今凌家一事,他却真真看出靖王完全是一个只看重权力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起他的若儿呢?

放下话语后,凌丘壑不顾架在他脖颈之上的尖刀,抬着沉重的脚步,昂首挺胸地从云景轩身边走过,唯余那瞬间迸射出的血腥之味残留在了云景轩的身边。

随着那脚链声的远去,凌萧若终是忍不住闭了眼,一滴泪珠滑过脸庞,沿着脸颊的轮廓一直淌进了心间。

“王爷,都是属于的失责,您惩罚属下吧!”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凌萧若已经忘记书房之内还有人时,才听得一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声音之后便是逐月沉痛的请罪声。

云景轩负手而立,站于雕花窗棂之下,他垂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逐月,淡然道:“起来吧。”

逐月看守地牢却让别人将人犯劫走,他虽有错,却不全在他身。之前兴许也是自己太过疏忽了,才会被人钻了空子将凌丘壑一家劫走,后来再次押回后,便将地牢改在了书房相通的地方,整件事他也有错的。

逐月摇头道:“属于不起,属下看着王爷被别人这般羞辱与污蔑,属下的心里难过啊。”因着心中痛悔,逐月不免握拳捶打起自己的胸膛来。他的心中自从前些日子开始便一直憋着一股子气,那股气一直闷在心中,难以释放。

隐于床板之下的凌萧若在听见逐月的话后,盈满泪珠的眼眸倏然睁大,逐月他在说什么?他说污蔑么?

眼眸狠力朝下眨了眨,将眼眶之中的泪水全然清干后,凌萧若再度聆听起来。

云景轩立于床边,月色在他身上映下雕花的痕迹,他看着逐月,淡然道:“人生在世,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对于事物,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又哪里是他能够控制得了的呢?知道控制不了,那又何必再为这些事神伤呢?不如天高云阔,看淡一些。

逐月抬眸看着云景轩,他拒绝道:“属下不是王爷,属于修不来王爷那种淡然的心性,属下宁愿那些人骂的是属下,也不愿看见王爷受到半点的委屈,只恨属下势单力薄,竟是无法帮助王爷。”

云景轩见状,薄唇微弯,说道:“你若想帮助本王,便尽早查明究竟是谁从本王府邸将凌家人劫走的。”

此言一出,屏气聆听的凌萧若竟是从胸间纾出了一口气,这事果真不是云景轩所为,其实,她早该信任他的啊,从她与他的相识,她应当就能猜到他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然而,她却不止一次的怀疑于他。她果真是不懂他的啊。

逐月闻言,抬首朝云景轩说道:“王爷,方才因着杨大人的到来,属下还忘了跟您禀告呢,之前属下一直以为是右相皇甫齐的人来王府中将人劫走的,而今属下查出,并不是他的人。”

云景轩听闻,俊眉紧拧,不可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不是他?”

倘若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为什么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莫非,除了皇甫齐一党,竟是还有一路人马在掺和此事么?

“是的,追日那里已经得到了确切的凭证,当真不是他所为。”

逐月见云景轩心生疑惑,再度点头首肯起来。

云景轩轩眉紧蹙,负手在房中踱步起来,凌萧若侧耳倾听,只觉他稳健的步伐中却有一丝丝凌乱的感觉,凌家一事,看来并不是若表现出来的这般简单,或许这之中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是这原因云景轩还未想到,而她更是一筹莫展。

云景轩来回踱步之后便朝逐月说道:“今日父皇说此案案情明了已经结案,凌雪扬等人的追捕已交由刑部处理,本王除了下月二十七监斩以外便不能再管理此事,其他人也不准再查凌家之事,如若我们要查,也只能暗中查明,切不可以走漏半点风声。”

父皇今日之所以会结案兴许也是因着近日来关于他权力薰心谣言的传播。父皇担心他真有这方面的心思,是以,将此案了结不准任何人再插手。他的父皇,当真是那个最不了解他的人,不过,这样一个事实,也已存在许多年了,他又岂会在意呢?

“属下知道。”

云景轩随后叹了一口气后,便说道:“此案已结,刑部大牢那边不会再有任何刑罚,只是那饭菜你却要打点一番。”

逐月颔首道:“属下明白。”

“嗯,”云景轩点了点头,又道:“礼部王大人与凌丘壑曾是旧识,且关系不错,虽然凌家出事时他为了自保并未说些什么,但是,他的为人却也是不错的,你将打点饭菜的人情交由他去做吧,不用提到本王。”

逐月听后抬眼忘了忘自家主子,主子就是这般,只想到了别人,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处境,可是,偏偏那些人却看不出他的为人,他真是为主子叫屈。

一席话语,感动的不仅仅是逐月,还有那隐藏在暗处的凌萧若,云景轩的话语让她心中暖暖一片,他终究是一个温软之人,喜欢上这样的男子,她亦是无悔。

云景轩见逐月脸上神色再度变换,遂对他说道:“我还有事要吩咐你,你且起来。”

逐月听闻站立起身,云景轩在他耳畔小声说道:“二十六日那夜,本王要将人犯替换,你先行去打点这事,切记万无一失。”

一番话语似五雷轰顶一般击打在逐月的头顶,他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景轩,吱唔道:“王爷…”

置换人犯?这事若是皇上知道了,王爷这辈子怕都不能翻身了,说不定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凌家造反一事,虽说他也不怎么相信,但是案子已结,王爷又何苦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地呢?

因着云景轩说话的声音十分之微弱,是以,床下的凌萧若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些什么,额头之上渗出些许汗珠来,心下竟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滋生蔓延着。

“逐月,你从小便跟在本王身边,你虽是下属,但是本王却一直将你当做弟弟一般看待,你愿意与本王同生共死么?”云景轩知道逐月并非怕死之辈,他只是在为自己担忧而已。

逐月闻言,定定地望着云景轩,此生,他能成为王爷的属下,是他一生的光荣,如此,死又何俱?

心中坚定之后,他即刻颔首小声道:“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好。”

云景轩点了点头后便道:“你且去吧。”

“是。”

凌萧若听得逐月的话语声响起后便是房门开启之声,随着他脚步的渐渐远去,书房之中再次归于宁静。

凌萧若敛住声响,以下思索着,不知云景轩何时才会离开书房。

隔了许久,凌萧若只听得长长一声叹息之后,云景轩便灭了烛火,走出了书房。

待万物归于寂静后,凌萧若方才从床下滚落而出,出得床下,她一刻也没有停留,转而出是书房翻身上了屋檐,她没有回鸣翠阁,而是径自出了王府,在王府之外换下夜行服后便云了千水湖畔。

滴翠山头云青青兮欲雨,飘香湖畔水澹澹兮生烟。

千水湖畔人群熙攘,车水马龙,人们三三俩俩地在堤岸边行走着,凌萧若立在垂杨柳堤岸边,秀手轻抬,无意识地在杨柳树干上画了一个符号,随后便紧了紧衣襟,望着湖水思忆着往事。

犹记得去年七夕的时候,她第一次来到这千水湖时,看见的便是云景轩与上官柔弹琴伴舞时的模样,而今湖水依旧澄蓝,可是,人却早已非昨。

凌萧若没想着二哥会在今夜出现,她立在堤岸边也仅仅是为了让自己透透气。

可是,当她画下记号后不久便觉有人在她耳畔关心道:“姑娘,春夜寒凉,为何不多穿一些衣衫呢?”

凌萧若闻言,转眸看向身旁的人,果真是那张她为之易容的脸庞,她在见到二哥时,眸底有一丝兴奋,却终究还是压在了眸底。

凌雪扬在见到她的容貌时,神色凝滞了一下,转而又被他敛了去,他微微一颔首,等待她的下文。

凌萧若自然知道二哥在想啥,她闻言笑着说道:“没有钱置办新的衣衫,不知二哥可有?”

凌雪扬闻言,神色黯淡了一些,随后说道:“有一些银两,但却不多。”

江湖之上固然有一些只为财死的人,但是,那却要用银两去换的,这些日子以来,他虽然筹措了一些,可是,想要雇请杀手,那些钱却是有些不够的。

凌萧若看了看他,回道:“还剩一月时间,我也会努力去筹措的,十五日之后,我先拿第一笔钱给你。”

凌雪扬在听见一月二字时,眼眸亮了亮,疑惑道:“一个月?”

凌萧若微微一点头,身子朝旁倾了倾,说道:“劫法场。”

想要去皇宫中的刑部大牢劫人,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而今唯一能救你亲的便只能是劫法场了,监斩官是云景轩,只要摆平了他,劫人应该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凌萧若的回话虽然简短,但是凌雪扬却完全可以以明白话中的含义,他点了点头后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去,高大的身影迅速湮没在了人海之中。

凌萧若不再看向他离去的背影,她将目光停留在了波光潋滟的湖水之上。

只要能救出父亲与大哥,就算让她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就算云景轩从此会恨她,她也无怨无悔。

又在千水湖畔立了良久,当凌萧若只觉寒风已然冷彻心骨时,方才转身离开。

待她离开之后,却见湖畔边一个人的身影渐渐显现,他一袭白衣迎风而立,他身影高大,立于人群之中却是亮眼异常。

“主上,不需要属下现在将她抓回去么?”

白衣男子的身边跟着一名身穿黑色衣衫的男子,他一双如厉鹰的眼眸看着凌萧若消失的方向,压低声音在白衣男子耳边轻声问道。

白衣男子凝望着凌萧若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眸微闭,唇边时常漾起的暖笑在此刻全然消逝,唯余一抹讳莫如深在唇边飘荡徘徊。

他唇瓣微启,缓缓说道:“现在不用了,我们先按兵不动。”

黑衣男子显然不明白他的用意,蹙眉疑惑道:“现在只有她一个人,错过这个时机便不好再抓了,主上真的要放弃么?”

白衣男子听闻,斜睨了一眼身旁的男子,他说道:“现在抓了她,只会让我们的身份暴露,我们要等,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然后再将她抓走。”

现在抓她,虽说可以以让他提前达到目的,但是,却暴露了他的身份,景轩便会查到他身上来,而今的状态,看样子,凌萧若是要动手去救他的父亲和大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便等,等到那个约会的机会出现时,他再将她带走,如此才可以不露一丝痕迹。

黑衣男子听闻之后只觉云里雾里,全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在说些什么,不过,以主子聪明的头脑,自然会想到更好的方法,他照做便是了。

白衣男子垂了垂眸后,一转身,飘逸的身姿迅速隐藏在了人群如织之中。

凌萧若回到靖王府后便回到了鸣翠阁,阁内因着没有丫鬟的缘故,是以,漆黑一片。

因着心中装有太多的心事,凌萧若一路都低垂着头,竟是没有察觉到不知何时起天上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一片,当她停落在鸣翠阁前时,方才发觉阁门边似乎立着一个人。

夜色凄迷,她抬眸便望见了前方之人,他右手握着油纸伞,雨水落在伞上,滴答作响,攒积起的雨珠沿着凹痕滴落下来,他身穿一袭绛色朝服,因着颜色深沉,几乎与夜色相同,是以,她一望之下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不过,也就仅那一瞬的凝滞,她便看清来人的长相。

月色黯淡却掩盖不了他的华彩,一身华贵的朝服彰显了他的王权地位,金冠之上的夜明珠照亮了他的容颜,依旧的俊逸出尘,英伟挺拔。

云景轩看见子青回来,便开口说道:“我还以为你离开了呢。”

方才在书房议事完结后他便来到了鸣翠阁,然而,阁内却是寂静一片,见阁内无人,他便一直立在阁边等候起来。不过,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当他以为终究会等来绝望时,却见子青踩着细碎的步伐回到了这里。

这一刻,他的心,自然是雀跃的。

凌萧若抬眸凝望着月下的男子,月色深浓,雨水濛濛,雕刻般的容颜有一些隐藏在了阴影之下,却仍旧镌刻入了她的心底。

心下一个激动,她竟是跨步而出,奔至云景轩的身边,抬臂抱住了他伟岸的身躯。

云景轩不可以置信地看着那投怀送抱的人儿,只觉夜风中一阵萦人香气扑鼻而来,转瞬间,已然温香软玉在怀了。

“子青…”云景轩俊眉微抬,垂眸看着奔向怀中的女子,犹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子青竟然主动地投怀送抱?

一声发自内心的喟叹刚刚出口,下一瞬间,凌萧若已然抬首,她踮起脚尖,双臂穿梭而上勾住了云景轩的脖颈,柔软的唇瓣便覆上了云景轩的那双薄唇。

第119章 怜香惜玉

春雨绵绵,飘忽而来,落满了枝头,伞顶与发梢。

鸣翠阁外,幽静的石径上,二人相拥而立。

凌萧若因着在雨中行了一段路,是以,她的唇瓣凉凉的,不过,触感却是极好的,柔软而馥郁。

云景轩凤眸微瞪,手持油纸伞的手僵直若石块,因为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还没有从混沌中彻底清醒过来。只任由身前的人兀自摆弄轻啄着他的唇瓣。

子青竟然主动吻他?

这句话一直在脑海中不断徘徊,萦绕不去。

他一直在等她敞开心扉接纳他的那一天,他等了好久,等到沧海似乎都化为桑田,等到绿洲都被沙漠侵蚀了。

而今,他是终于等到了么?

凌萧若踮起脚尖,双臂缠绕在他的脖颈之上,因着本来就有高度差别再者,云景轩似乎十分木讷地挺直了脊背,是以,她吻得有些费力,如果她再矮一点,怕是有些难以勾着他的唇瓣了。

她在他的唇瓣之上轻轻辗转,须臾,终是因着脚下太过费力而扯回了身子。

然,当她刚要撤回身子时,却觉腰间多了一双强有力地手臂,他瞬时丢开油纸伞,溅落而出的雨滴在月色下深浅不一的弧线,他一把捞住了她的腰身,将她大力扯向他怀。不待她有片刻的挣扎,激烈而又压抑太久的吻似夏日里铺陈而下的雨点般落满了她的唇瓣,带着一种狂狷的力道。

许是因着太过激动,云景轩吻得有些用力,那力道只让凌萧若觉得有些微疼痛,不过,她却终是闭上眼眸忍受了下来。

人生,或许就该疯狂一把。

云景轩攫住她的双唇后,灵蛇一转,便敲开了她的贝齿,她的味道还是那般的甘甜,亦如暴风雪肆虐的那夜。只不过,那时的她很是排斥,而今的她却主动地与他唇舌纠缠。

这让他欣喜若狂!

凌萧若体内暗藏的激情因子已经在猖狂的叫嚣了,她接受着云景轩热情的邀约,白嫩而柔滑的小手在他身子不安分地游走着,每走一寸,似乎都点燃了一串火花。

二人在激吻之时云景轩步伐移动,不多时便将她抵在了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上,因着二人的撞击,树枝抖动,雨滴掉落而下,滑入了二人的颈间,刺激了二人早已火热的肌肤。

细雨濛濛而下,浇湿了墨发,凌萧若纤手一扯,云景轩腰间那华贵的腰带一瞬间便脱离而去,宽大的衣衫在雨中渐渐敞开。冰凉刺骨的小手穿透衣衫的组个直接滑了进去。

云景轩凤眸一眯,离开她的唇瓣,转而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间,她的肌肤细嫩如凝脂,让他的身体像似被烈焰焚烧一般。

大掌随之一扯,凌萧若身上的衣衫也被扯落而下,衣衫花落,露出了女子莹白如玉的肌肤,男子薄削的嘴唇似烙印一般点点落在了上面。

然而,当他的薄唇触及到那份柔软时,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也是在这样一个湿漉漉的环境之中,好似是在水池之中,他仿似看见了一名娇媚如花的女子立在了他的面前,她的肌肤之上盈满了水珠,她用她雪白的藕臂缠住了他的肩背,她用她的玉腿绕住了他伟岸的身躯,她的双眼中带着迷离的色彩,在他身边娇喘连连。

“啊——”

画面不断交织似闪雷一般不停地出现在云景轩的脑中,他努力想要摒除掉这样的画面,可那画面去似乱扎了根一般刻在了他的脑海中,由于太过排斥以至于他的头部竟是疼痛起来,由于吃痛,他忍不住停顿了动作,垂手闷哼起来。

只这一声,便浇熄了二人燃烧得正旺的激情。

凌萧若抬眸看向忽然垂手的云景轩,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云景轩一手撑着树干,一手仍旧搂着子青纤细的腰身,他微微别开头,有些难以启齿,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在与子青激吻之时,脑中会出现与另一个女子交缠的画面,那女子长得十分之美,可是,他却完全想不起来她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他怎么可以在拥着子青时去想别的女子呢?还是一副光裸女子的画面,他当真该死!

由于拒绝去想,脑部似乎被针刺了一般,一股股地疼痛起来,云景轩蹙了蹙眉,微微摇了摇头。

“你头疼吗?”凌萧若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抬眸关切地问道。

云景轩摇头道:“还好。”

凌萧若偏头看着云景轩,因着他的忽然停顿,她的心中自然有些奇怪,不过,就算她是个现代人,也不可能问出那样的话来。

云景轩阖上了眼眸,申请显得有些凝重,唯余那低沉的气息些微紊乱地吹拂了凌萧若的脸颊之上。

身旁静谧异常,唯余细雨沙沙声持续徘徊在耳畔,沉默间,凌萧若却觉鼻中似乎有一种东西喷薄而出,她缩了缩身子,想要忍一忍,然,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阿嚏——”

凌萧若裹紧身子之后,仍旧打了一个喷嚏。

看来,春雨之中的激情对身体还是有些不好的。毛孔开合之后又忽然冷却,这样确实容易导致感冒。

云景轩在听见凌萧若打喷嚏后,他头部微转,似乎才清醒过来,一旦清醒,他旋即将她横抱起来朝内阁行去,一面走一面自责地说道:“怕是感染风寒了。”

凌萧若窝在云景轩宽阔的怀抱之中,明明他的衣衫是湿的,而她却觉暖融融的,她抬眸看向上方的男子,心间的男子,心间的滋味,有些微微的甜,微微的涩,还有一份微微的苦,这种五味杂陈的感觉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云景轩抱着凌萧若进了主屋后便将她放置在了床榻之上,身上的衣衫在行径的过程中已被云景轩烘干,此刻身上已是干燥一片。

将她放到榻上后,云景轩便为她把起脉来,凌萧若伸出手腕仍由他把着脉,她没有像以往那样炸毛地跳起来说本姑娘还需要你把脉么?她就那般静静地望着他,今夜的他穿着正式的朝服,头顶之上戴着象征崇高地位的金冠,脸上的轮廓因着细雨的冲刷而变得更加深刻起来,这个男人,昂藏七尺,无论他穿什么,都一样的风华无双。

“在看什么?”云景轩垂着眸,神情专注地微她把着脉,然,他却于不经意间浅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