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低头睨她,“船已经走了,只能改乘马车。”

一旁的县令很有眼色,闻声连忙命人去准备车舆,“王爷不必担心,下官已经为您打点完毕。”说罢讨好一笑,低眉敛眸。

连县令都这么说了,淼淼殷切地看向杨复,只等他点头。

杨复弯唇,拍了拍她的脑袋,“目下太晚了,只能等明日出发。”

此处距离京城不远,三两个时辰就能到了。奈何天色已晚,不便赶路,唯有在此留宿一宿。县令为其鞍前马后,生怕四王有丝毫不满,可谓小心翼翼到了极致。他请杨复一行人移居府上,“寒舍简陋,请王爷屈尊纡贵,在此委屈一宿。”

县令府委实算不上简陋,同平民百姓的房子相比,可谓富丽堂皇。

杨复敛眸一笑,并未揭穿。

县令让人为他们安顿房间,杨复住在东跨院厢房中,此处是招待贵客的地方。淼淼是丫鬟,应当安顿在别处,县令为难道:“这位女郎…”

杨复淡声:“她同我住一起。”

不只是县令,连淼淼地惊愕地张圆檀口,“什么…”

县令回过神后连连点头,“是是,是下官愚钝。”

乐山乐水紧随其后,这种时候不需要他们开口,他们只需默默地跟着就是了。一直没有作声的卫泠掀眸,向前方看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否不大妥当?”

杨复并未多言,又吩咐道:“另外,尽快请来一名郎中。”

他看向淼淼,眼神颇有几分无可奈何,“你身上发烫,自己竟没察觉么?”

经他提起,淼淼恍惚地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比平常热一些,身上还一阵一阵地发冷。她还当是赶路的原因,并未放在心上,如此说来,莫非是病了?

*

厢房里外站了不少丫鬟,都是县令叫来跟前伺候的,杨复攒眉,“不必这么多人,都出去吧。”

四王英姿飘洒,雅儒温和,自然吸引不少丫鬟目光。有好几个离去时依依不舍地睇来几眼,对坐在床榻的淼淼歆羡不已。

郎中已经诊断过了,只是感染了轻微风寒,并无大概,调养两天便痊愈了。

淼淼坐立不安,待郎中离去后,踩着脚踏穿上鞋袜,“我不能跟王爷住一起,我我还是…跟卫、林蔚一起住好了…”

以前两人都是一起住在湖底的,她并未察觉这句话多么不妥,只听杨复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一起住过?”

淼淼霍然停下,才知自己犯下大错,抬头惊恐地朝一旁看去。

杨复就坐在她身旁,一动不动地看向她。

淼淼摇头不迭,手忙脚乱地解释:“没、没有…是我被他救了之后,在一户山村人家借住了一宿,我们…不算住在一起…”

最后一句怎么听,都有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室内寂静,无人应答。

淼淼更行紧张,以为被他发现了破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声。透过屏风能看见外头走动的人影,是丫鬟在为王爷置备热水盥洗,更有添茶倒水、更衣伺候的丫鬟,可谓关怀备至。

若不是端药的丫鬟进来打破沉默,淼淼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心绪紊乱,咕咚咕咚几口将药汁喝了干净,苦得皱眉咋舌,跟一旁丫鬟讨要蜜饯。

“谢谢。”丫鬟早有准备,她咬了一颗含糊不清地道。

杨复看了看,抬手拭去她嘴角黑褐色药汁,“你跟他关系很好?”

淼淼入戏很深,痛快地颔首,“当然了,他救了我一命呀!”

她一抬头,便被摄入杨复深邃的双眸中。杨复不再多言,起身走到室外,“你留在此处歇息,本王到隔壁居住。”

淼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背影,隐隐有几分失落。

*

一夜过去,他们启程前往京城。

县令只准备了一辆马车,乐山乐水在前头赶路,车厢宽敞,足以容纳杨复和淼淼两人。里头铺就锦缎坐褥,朱漆螺钿小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点心,车外装点华贵精致,可见费了不少心思。

淼淼踩着脚凳,回头看向几步开外的人:“卫…”她一顿,改口:“林蔚,你怎么过去?”

卫泠一笑,“从此处到京城多的是办法,你不必担心。”

淼淼闻言,眼巴巴地看向车内,试探性地询问征询杨复:“王爷,车上这么空…只坐咱们两个,是不是太没意思了?”

杨复语气没有起伏:“本王并不觉得。”

言讫,淼淼再无话说,可她仍旧站在车厢外一动不动。杨复抬眼看去,小丫鬟面露哀切,细声软语地恳求,“王爷,让林蔚跟我们一道走好不好?他昨天救了我,我不想将他一个人留在此处。”

杨复失笑,没见过敢跟他讨价还价的丫鬟,“淼淼,究竟你是王爷,抑或我是?”

淼淼答得很快:“当然你是。”

“那你该不该听本王的话?”

她点头:“听。”

杨复敛眸,“上车。”

好嘛,看来王爷不喜欢跟别人一起乘车。淼淼朝卫泠吐了吐舌头,嘱咐他自己去京城,路上别走丢了,这才慢吞吞地挪进车厢。她应当知道的,以前出行杨复都是一人一辆车辇,后来才格外让她一起搭乘。

淼淼认真一想,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她拼命回想,却捉不住任何蛛丝马迹。

车舆启程,在县令送行的目光总远远驶去。

卫泠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

昨夜喝过药后,一早起来淼淼的精神头好多了,活蹦乱跳,全然不复昨日蔫蔫模样。

可 惜杨复始终不发一语,他阖目靠着迎枕,许是这两天没休息好,眼底有一圈淡淡青色。淼淼不好打扰他休息,便踞坐在榻上看外头风景,桌上点心泰半入了她的肚 子。她舔了舔指尖糕屑,转头正欲再拿一块玉带糕,恰好迎上杨复睁开的双眸,霎时一顿,默默收回手,“王爷,您醒了。”

杨复不知醒来多久,淡淡地收回目光,看向小几:“吃得倒不少,看来身体已经没事了。”

这话分明是拿来揶揄她的,淼淼羞赧地抿了抿春,替自己辩解:“岑韵姐姐说我以前太瘦了,我要将自己养胖一些。”

经过这二十天的悉心调养,小丫鬟脸上褪去最初的蜡黄,变得白皙莹润,不再面黄肌瘦,看着软乎乎的,让人想上手捏了捏那嫩颊。非但如此,身段也抽长不少,总算像十五岁姑娘该有的模样了。她生得清秀,配上一双潋滟水眸,眼睫颤动,娇憨可爱。

杨复似在沉思,乌瞳深不可测,直直地看着她。他方才醒来也是这样,直把淼淼看得心虚,“王爷是不是嫌我吃得多了?”

这是哪儿跟哪儿,杨复低笑,“是有一些。”

淼淼把手上玉带糕放回桌上,强忍着不舍:“那我不吃了。”

她静了静,想起昨天的事,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昨晚的…王爷后来怎么处理的?”

杨复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碧如已经处置了,日后不会再威胁你的性命,你尽管放心。”

淼淼糯糯地嗯一声,想到他昨晚为自己下水,很想向他追问,奈何始终找不到机会开口。

马车一路行到京城,畅通无阻。城门口有官兵把守,不少百姓进进出出,尚未进城,便能听到里头繁荣热闹的声响。直至进入城中,淼淼稀罕得不得了,掀开帘子左顾右盼,恨不得将整条街都收入眼底。

街上熙来人往,路边摆着各种小摊,卖的东西各式各样,琳琅满目。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探着脑袋看向外头,蠢蠢欲动,很想立刻就下车。

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人慢悠悠地骑着马,她转头望去,正是卫泠驾马走在后头。

淼淼心中一喜,隔着人群唤了他一声。卫泠循声看来,握紧缰绳,驱马靠近。

街上人流络绎不绝,他们之间隔着半条街道,要过来实属不易。卫泠并不擅长驾马,这个淼淼是清楚的,此刻他正蹙着眉头,走得一点也不顺畅。

淼淼不欲令他为难,起身准备下车,被杨复唤住:“去哪?”

她老实交代:“去帮他一把,他会出事的。”

说完不等杨复回复,打帘匆匆便要下车,忽地手腕一紧,被杨复重新带回车中,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淼淼,男女有别,你不应同他走得太近。”

两人紧贴,淼淼心中咚咚作响,有一个念头冲破土壤,在她脑海里扎根生长。

她终于想起来是什么事,“王爷,你为何这么在乎我?你不是说过,不喜欢我吗?”

她抬头,直勾勾地看进杨复眼中,这双眼里蕴含着千万星芒,璀璨耀目。

杨复微怔。

第25日

车内寂静无声,他们穿梭于闹市之中,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渐行渐远,最终只留下一场沉默。天边残阳西陲,溶溶金色穿透窗户,落在淼淼的侧脸上,小丫鬟半边身子镀上橘光,连鬓角的绒发都看得清清楚楚。

杨复想了想,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

彼时淼淼才来他身边伺候没几日,小丫鬟无畏无惧,也是这样期盼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他那时候,只当她是个丫头片子。

确实如此,他怎么能够想到二十日之后,会对她如此上心。当她落入河里时,他有一瞬间的心悸,旁人都道她没有生还的可能,唯有他不相信,一遍遍地命人下水打捞。那个时候,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恐惧和不安接踵而至,许久未曾体会过的滋味涌上心头,他对这个小丫头,早已不止是在乎这么简单。是以当她重新出现时,他才会失控地将她抱入怀中,不顾众人非议,与她同住一个房间。

杨复抬手挡住眼里动摇,行将开口,卫泠已经驾马走到跟前,“六水?”

这一声打破僵局,淼淼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难掩失落。她收拾心情,转头朝卫泠绽开笑靥,“我就是想问问,你在京城有住的地方吗?”

卫泠想了想,挑唇笑言:“没有。”

“那…”淼淼犯了难,这时候并不知道还有客栈一说,她总不能看着卫泠露宿街头,“那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万全的法子。其实有一个,只是要恳求杨复。他方才的态度,无疑再度拒绝了她,她又怎么好开口,唯有憋在心头。

卫泠嫌她不够着急似的,不以为然地补充:“能怎么办?来时看到城外有座破庙,我去那里借住并非不可。”

淼淼想了不想地:“你怎么能住哪种地方!”

这时充当车夫的乐山出了个主意,“年前听说府里管事手下有个空缺,专管出府采买事宜,不知现在还需不需要人。你可以问问王爷,若是王爷同意你留下,日后便可以住在府上。”

这句话无疑给淼淼铺了一条路,她顺势看向车厢端坐的杨复,斟酌反复:“王爷,可以吗?”

杨复掀眸,帘外只能看见一头青海骢,看不到马背上的人。他没什么表情,“并非不可。既然是淼淼的恩人,本王理当答谢。”

淼淼得偿所愿,真诚地感激:“谢谢王爷。”

杨复不由得正视她,那高兴不像是假的。为了旁人的事,她也能欢喜如斯,不知是因为善良,还是有别的原因。

“月钱工作一事管事会交代,只消恪尽职守,踏实勤恳,府上不会亏待你。”杨复淡言。

卫泠下马,抱拳谢道:“多谢王爷抬举。”

抬眸撞上淼淼的视线,正乐滋滋地朝他挤眉弄眼,那模样好像在说:咱们又可以在一个府上了!

卫泠轻笑,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傻丫头。

*

马车穿过最繁华的主街道,转入东边陵安巷。此处是京城最好的地段,与闹市隔着一条曲卿河,断绝了嘈杂喧闹声,周围水源环绕,安静舒适。街上住的泰半是京城贵胄,簪缨世族,平常百姓根本不敢随意进出。

马车缓缓驶过石拱桥,两道柳树阴翳,枝条抽出碧玉的嫩芽,随风曳动。融融朝霞照在马车棚顶,在地上投下斑驳阴影,渐渐往街道深处驶去。

管事得知四王今日回府,早已领着婢仆在门口恭候,从早晨开始,足足等了四五个时辰。

远 远地见着车马,忙让人准备脚凳。待马车行到跟前,打帘下来一人,穿藏蓝梅花蜂蝶暗地长袍,丰采儒雅,举止翩然,正是四王无疑。王府赵管事正欲上前,便见后 头探出一双白皙小手,接着探出个小丫鬟的脑袋,她转头向这边看来,似是被门口的阵势骇住了,楞了一会儿,低头拘谨地跟在四王身后。

管事反应过来,上前恭迎:“王爷可算回来了,府里都准备好了,您是先用膳还是先休息一会儿?”

杨复举步入府:“晚膳一会再用,本王有事交代。”

赵管家应是,遣一名丫鬟到正堂准备茶水,他往身后乜去,“王爷,这两位是…”

除了乐山乐水,王爷另外带回来两人,一男一女。女的是丫鬟扮相,方才还同王爷乘一辆车,他在四王身边跟随多年,岂会不知他不喜与人同乘一车。是以这会儿才好奇,不晓得这小丫头什么来历。

杨复循声看去,淼淼正盯着府内光景乱看,大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他叫道:“淼淼。”

闻声,淼淼收回心思,笑吟吟地回视:“王爷有何吩咐?”

杨复向她介绍赵光,“这是府里的管事,一会儿由他安排你日后工作。”言讫看向赵光,将她和卫泠都介绍了一遍,顿了顿,特意吩咐:“平常不要为难她。”

管事在王府这么多年,岂会不懂察言观色,当即便有所顿悟,“王爷放心,一切交给小人。”

杨复颔首,踅身欲进屋,却被一只手捏住袖子。回头看去,淼淼正难过地看着他:“王爷不要我伺候了吗?”

她以为到了王府,一样能在他跟前贴身伺候,可是刚才听他和管事对话,那意思分明是要把她指派到别处。这么大的王府,不在他身边当丫鬟,根本不能天天看见他,那她来京城意义何在?

赵光看到此情此景吓得半死,低声训斥淼淼:“不得对王爷放肆!”

淼淼恍若未闻,怊怊惕惕地盯着杨复。

方才马车上她冒冒失失问出口,从那之后他的态度就变了,好似刻意跟她保持距离一般。上回也是这样,他如果不喜欢,她以后不问就是了,能不能别把她推开?

杨复被这双眼睛看得一怔,说不出话。

并非不想让她伺候,而是目下心虚紊乱,动辄想起她的那句话,他想冷静思考一番罢了。

赵光见王爷不语,还当他是动怒了,连忙掰开淼淼攒着她衣袖的手指。这小丫头犟得很,费了好大劲儿才一根根掰开,“去去,我让人给你安排活计,别在这儿杵着了。”说着唤来廊下一名仆从,示意将他二人领走。

淼淼走了两步,回头去看杨复,他依旧那个姿态,没有出言阻止,连句话都不跟她说。

来京城之前还好好的,昨天在码头,她明明感受到他的情意,透过宽阔的胸膛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难道是她想多了吗?

淼淼失神地往前走,许久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人。卫泠正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唇瓣抿成一条线,尤为不悦。

她吸了吸鼻子,“卫泠,我有点难过。”

卫泠头都没转一下,“活该。”

他总是喜欢讥诮她,嘴上说着毫无留情的话,其实对她无微不至。淼淼一直都知道,这是卫泠关心她的方式,可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委屈,鼻头泛酸,眼眶水汽氤氲,“我忽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卫泠,怎么办…”

恍惚中听到有人叹息,卫泠停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一手捂着她的双眼,“不许哭。”

淼淼只好死死地憋着,编贝牙齿咬着下唇,咬得粉唇几欲出血。

一旁仆从尴尬地别开目光,掩唇低咳一声,示意俩人收敛一些。

府里没有明令规定丫鬟和仆从不能来往,是以好几对男女暗通款曲,但这么明目张胆,还真没有几个。

*

王府后院有一处园林,是好些年前栽种的西府海棠,已经许久没人打理了。四王并不喜欢到这来,让赵光寻个时间把树都移了,改种其他树。赵光瞧着可惜,每到初春,这里绽开满院粉白花瓣,飘飘洒洒,景致美好,便一直没舍得让人动手。

正好淼淼来了,赵光将此事跟王爷提了一句,王爷松口,“那日后就由她打理。”

是以淼淼这几天几乎都在园林待着,这个活儿看着轻松,其实辛苦得很。她哪里懂得如何培育植株,一开始的时候简直无从下手,忙得连想杨复的时间都没有。

卫泠在库房当职,负责采买府上所需用物,隔几天才出府一趟,可比她清闲多了。是以他每从府外回来,便会带回一些培育植物的方法,让淼淼照着学习。三天下来,她上手不少,满院海棠开得茂盛,头顶簇拥成团,粉得艳丽,美不胜收。

淼淼已经好几天没看见杨复,那天失落的情绪缓和很多,她又恢复生机勃勃的样子。

反正时间有限,她能喜欢一天就是一天。

淼淼坐在树下,仰头看着树上落下的花瓣,她忽然想起:“卫泠,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就没有喜欢过人吗?”

卫泠倚靠着树干,闻言一僵,低头对上她澄净的双眸:“没有。”

淼淼咦一声,“为什么?”

卫泠拈去她额头花瓣,半响才道:“都不入眼。”

她扑哧笑出声来,大约是脖子抬得酸痛了,低头揉了揉,声音还带着笑意,“那什么样的才能入眼?”

淼淼低下头,是以没看到卫泠的目光,漆黑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海棠院的栅栏被人推开,门口立着个颀长伟岸的身影。

杨复看着树下相视而笑的两人,短短几日光景,他们的关系仿佛亲近不少。

第26日

明日是元宵节,宫里圣人设宴款待众臣,有美酒歌舞助兴,后花园准备了一场盛大烟火,届时将会在人前点燃。杨复躲过了春节家宴,这场宫宴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卫皇后要他今日入宫,原本出府的道路,硬生生被他拐来到此处。乐山乐水在心中叹息,王爷分明是想见人家,却还要远远地保持距离,以至于这两天常常失神,做在那儿不知想些什么。

要他俩说,真个喜欢这小丫鬟,调来身边不就是了,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那天淼淼落水,杨复入水寻找她时,他们便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样在乎,哪里像是对待普通丫鬟的情愫。

此时看着海棠园内有说有笑的两人,他们不约而同地睇向王爷。

杨复在门口站立许久,里头的人始终没察觉他的到来。

小丫头声音软绵绵的,将地上花瓣掬成一团捧到林蔚跟前,轻轻一吹飘飘散散,迎面府上他的脸庞。林蔚注视着她,那里头包含的情绪,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来。

他弹了弹淼淼的脑门,“明天元宵节,你准备做什么?”

淼淼似才恍然,皱起眉头认认真真地思考,“不知那天府上能不能出去,我来了这么久,还没去京城外头看看呢。”

她嘿嘿一笑,仰头正欲询问:“卫…”

正好看见远处的人,一袭黛青长袍,身如修竹,清清淡淡。卫泠的名字哽在喉咙里,她呆愣愣地看着前方杨复,未曾想他竟会到此处来。好几天没见,他眉宇之间添了几抹深沉,看着她的眼睛有如深潭,比以往更加难以揣摩。

卫泠不慌不忙的声音让她回神:“见过王爷。”

淼淼跟着他也问了声王爷,小手紧张地缩进袖子里,不过才几天,竟有些不知如何同他相处。那天他不冷不热的反应着实伤了她的心,至今都没缓过来,他给了她最深切的希望,却又狠心地将其抹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