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就是了。”婆子很是唏嘘,接过丫鬟手里的汤婆子,掀开被褥放在她肚子上,“女郎日后万不得再碰凉水,尤其是癸水来的前几日。这女人一碰了凉便容易引发宫 寒,以后调养起来可就难了…您先捂着这东西,我去准备一碗四红补血粥,您一会儿趁热喝了。若是再有不懂或难受的时候,尽管传唤婢子。”

汤婆子放在肚子上,热度不断地传入皮肤中,缓解了不少疼痛。淼淼听话地点点头,“好。”

因为气血不足的缘故,她小脸比平常更白,像一尊晶莹剔透的瓷娃娃,两颊乌发垂落,唇边含着腼腆笑意,看着真是可爱极了。那婆子临走前忍不住多瞧两眼,大抵没见过这般精致的玉人儿,连话语都柔和了几分。

她离开不久,屏风后传来动静,淼淼抬眸一看,见杨复正往这边走来。

想到婆子跟她说过的话,淼淼不由得脸颊一红,水汪汪的大眼悄悄移开,盯着手里的汤婆子看。

床边塌陷一角,粥的香甜传入鼻息,杨复低声:“来,趁热把粥喝了。”

言讫她一动不动,好似看得入迷了,他唤一声:“淼淼?”

淼淼小声地:“你骗我。”

这句无缘无故的指控让杨复一怔,“此话何解?”

她一点点抠着被褥的花纹,没有看他,绵软的声音像是裹了一层花蜜,甜糯诱人:“方才的那人说…女子只有来了癸水,才会受孕…才会生儿育女。”

女子与男子行房才会有受孕的机会,同次数无关…更跟时间无关…

才不是他说的那种…什么一个时辰…都是骗人的,他故意欺负她什么都不懂。

他微怔,旋即唇边含笑,“你说的不错。”

“那你还胡说!”淼淼气鼓鼓地抬眸,对上他柔情似水的双目,哼一声别开小脑袋。

难以想象她要是真信了他的话,那每天晚上还不得折腾死…要不是那位婆子告诉她这些,她恐怕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以前附身在小丫鬟身上,那个身体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更不会来癸水。而她是鲛人,更加不会跟人类女子一样,是以对此一窍不通。而今才变成人,被自己忽然流血吓了一跳,还当是受了什么严重内伤,命不久矣了。好在有人给她解释,她才慢慢有所了解。

小姑娘一脸别扭,愤怒中夹杂着羞涩,长睫轻颤,娇憨动人。

杨复情不自禁地低头,衔住她樱唇轻轻一吻,“因为我想要你。”嗓音低哑,像温醇的美酒。

淼淼甫一张口,便被他乘虚而入,“胡说…”

她的味道香香甜甜,一旦尝过便难以自持,再吻下去恐怕要出大事,杨复压抑着离开她,不甘地咬了咬她的下唇。手掌带着她的手一路往下,沿着他的身体,“你觉得呢?”

那儿火热坚硬,淼淼唰地收回手,没料到他竟然会有此举,错愕地张了张口,半天才磕磕巴巴骂出一句:“你、你流氓!”

杨复面不改色,“嗯?”

她拿着汤婆子往他身上推,“你走开啦。”

可惜人没推走,自个儿反而被他带到了怀里。杨复拿起一旁花梨木桌几上的四红补血粥,舀了一口送到她嘴边,“把粥喝了,否则一会还疼。”

淼淼本想任性不喝,奈何肚子那块一阵一阵地疼,她伸手去接,“我自己来。”

尚未接住便被他避开了,几次下来均如此,她唯有放弃,乖乖地任由杨复喂自己吃。粥熬得软糯可口,红糖香甜,她没一会儿就喝完了,倦倦地依偎在他怀里。

杨复给她擦了擦嘴,“还疼吗?”

淼淼哼唧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有一点点。”

有汤婆子捂着,又刚喝了一碗补血粥,这会儿已不像刚才那般疼得无力了。淼淼蹭了蹭他的胸膛,蔫蔫地垂着脑袋,“你给我捂捂。”

婆子来之前他曾用手掌给她渡热,源源不断地热度从他手心传来,无比安定人心,她一直惦记着。杨复依言而行,左手来到身前,放在她的小肚子上,“这里?”

淼淼懒洋洋地点头,困倦袭来,“嗯…”

许是被照顾得太舒服,她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这一觉便一直睡到晌午时分。再次醒来时,杨复仍旧保持一个动作坐在床边,手还放在她肚子上,见她睁眼微微一笑,“还疼吗?”

淼淼有些感动,已经没有刚来时那般疼了,只是觉得不大舒服,不过可以忍受。她起身攀附到他身上,热热的呼吸洒在他肩窝,“谢谢王爷。”

杨复垂眸凝睇,“你想怎么感谢我?”

这本就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他还真开口了,淼淼一时无话,“你说怎么办吧…”

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没给她反悔的机会,“本王记住了。”

淼淼这才恍悟落了陷阱,可惜话说了出去,有如覆水难收。

*

下午郎中直接去瑞沣院给卫泠诊脉,淼淼身子不爽利,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没有前往。

她在溶光院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等来了通信的丫鬟,忙把人叫到跟前,“郎中怎么说?”

这丫鬟一直是在杨复跟前当值的,今儿破例被淼淼使唤一回,专门打听瑞沣院的情况。丫鬟来到内室,斟酌了用词道:“听郎中的意思,卫郎君是近来过于疲劳,又没有好好休息,是以才会气色不佳。只消好好调养便无大碍,女郎不必担心。”

淼淼不大放心,“其他没说什么?”

丫鬟摇摇头,“没了。”瑞沣院当值的那位只告诉她这些。

淼淼思量片刻,想起这阵子攒了不少珍珠豆子,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枚粉椴绣百鸟闹春的钱囊,挑挑拣拣选了个最大的珍珠递到她手中,“你去街上把这个换成钱,然后买最好的补品给卫泠送去。”

丫鬟看得呆了,难道这大半袋子都是珍珠?王爷可真舍得…她万分谨慎地接过,“婢子这就去。”

目送她远去,淼淼重新系上钱囊,自然不知道她这泣泪成珠的本事有多实用。

杨复用过午膳便出门了,他说落日之前回来,有任何需要都可吩咐府上婢仆,他们都由她差遣。淼淼起初想下床走走,然而双脚才沾地,腹中疼痛骤然加剧,她连动都不敢动,倒在脚踏上冒着冷汗。

要不是丫鬟进来换汤婆子,恐怕她连床榻都上不去。经此一事后她再也不敢下床,老老实实地待在被窝里,因着实在没意思,迷迷糊糊地阖上眼,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窗边云霞似锦,再醒来时已然大好,她行将起身,便听外头传来声音:“王爷。”

杨复回来了。

果不其然,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怎么下床了?”

淼淼立在榻前,“闷了一整天,想出去走走。”

杨复本欲更衣的手一顿,旋即睇向她,“走吧,本王陪你。”

淼淼喜出望外,生怕他反悔似地连忙跟上。

四王府占地极大,淼淼至今没有转过来一遍。听闻后院有一个极大的假山石林,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风景宜人。她说想去看看,杨复以她身体为由拒绝了;她又说想去瑞沣院,他淡声道:“等癸水过了再去。”

男人应当都对此事避之不及,偏偏他提起时一脸平淡,不觉有任何不妥。

哪儿也不能去,最后杨复索性带她去了五桐阁,院里还有当时为她栽种的两颗桃树。蟠桃树比一个月前高大许多,枝繁叶茂,淼淼兴致盎然地围着绕了许多圈,瘪瘪嘴不甚满意,“长得好慢。”

她想吃桃子,恐怕今年是没有机会了。

杨复看穿她的想法,揉了揉她的脑袋,“来年也一样。”

她勉强点点头,不过仍旧很高兴,看了好一会儿才舍得离去。

*

初潮来时头两天会疼,过后便不疼了。淼淼恢复生龙活虎,待杨复前去早朝后,迫不及待地更衣洗漱,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瑞沣院。

她上回让丫鬟买了许多珍贵补品,人参鹿茸等,还没有机会问他效果如何。昨日跟杨复软磨硬泡,甚至牺牲了一个条件,总算让他松口,同意她来这儿。

那天她说感谢他,怎么也没想到谢礼是这个…

思及此脸颊烧红,双手不知放在何处,似乎仍残留着那股余热…她摒除乱七八糟的想法,推开菱花门,“卫泠!”

室内无人应答,上一回也如此,是以她并未放在心上,直接推门而入。

可惜这次真的没人,榻上床上均不见卫泠,淼淼在室内转了一圈,唤了几声他的名字,还是不见他的人影。

淼淼忽地心慌,该不是他不告而别了?

床褥叠得整整齐齐,她上前摸了摸枕头,尚有一丝温度,并且床前还有他的衣物,她这才松一口气。行将起身之际,余光瞥见枕头底下露出一条红络,她好奇地定住视线。

常年跟卫泠相处,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是以这会她不假思索便将那绳子扯了出来,另一条连着个赭红色绣双鱼戏珠的香囊。

卫泠居然会有香囊?

淼淼稀罕极了,凑近一闻哪有什么香味,该不是忘了放香料吧?她想也不想拆开查看,待看清里面物什时蓦然一怔,愣愣地拿出里面的鱼鳞,阳光一照,发出细润的银白色光芒。

这是她的鱼鳞,可是卫泠收着这个做什么?

淼淼纳闷不已,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愣愣地忘了放回去。直至门被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她一惊,踅身手足无措地望着来人。

来人不是卫泠,而是这几天一直照顾他左右的丫鬟。

丫鬟穿着湖蓝色长衫,见到她在这儿似乎并不诧异,目光一转落到她手上,低头规规矩矩地唤了一声:“见过女郎。”

淼淼抿了下唇,想把香囊放回枕头下,“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女郎或许不知道,卫郎君每日都会翻出香囊看很久。”

淼淼停住,不解地回视。

那丫鬟头更低了,手藏在广袖底下,浑身都透着股坚定,“您若是不信,可以看看。”

不知为何,淼淼竟听了她的话,低头把香囊里的鳞片都倒在手心,十几片鱼鳞躺在手中,有几片已经没了色泽,像是被人一遍遍婆娑过许多遍,硬生生磨去了表面那层光泽。

淼淼怔住,那些她一直逃避的念头汹涌而至,整个人醍醐灌顶,陡然清醒。

“别说…”

那丫鬟看向她,一语道破:“卫郎君心里有您。”

第79日

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淼淼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盖因卫泠待她忽冷忽热,情绪捉摸不定,有时十分嫌弃她,有时又着实为她考虑。她想过是卫泠的性格使然,并未放在心上,目下猛地被一个丫鬟点醒,刹那间懵住了。

从小到大卫泠为她做过许多事,两人相携为伴,这份感情早已胜过亲人胜过朋友,是她漫长生命里弥足珍贵的一个人。

如今一个旁人告诉她,卫泠心里有她?

淼淼紧握着几片鱼鳞,被刺疼了手心也无动于衷,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镇定的丫鬟。“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

她现在的身份应当无人知晓,更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是当初的小丫鬟,为何她如此肯定?

那丫鬟仍旧低着头,发顶被窗外的日光镀了一层薄光,“如果婢子没有猜错,女郎和卫郎君应该是鲛人。”

她说得很平静,好像一点儿也不诧异,只是略微停顿的语序出卖了她,以及轻颤的双肩泄露了她的情绪。

淼淼惊愕,眼神立即变得警惕,“你从何得知?”

丫 鬟稍稍抬起眼睑,双眸掠过一抹复杂神色,旋即越过她看向床榻方向,“这几日均是由婢子伺候卫郎君,几日前他旧疾复发,手上和颈上皆出现了灰黑色鳞片,后来 入了水中才见好。女郎既然与他是旧识,必定知道他的身份。卫郎君看这个香囊的眼神,同看您的眼神是一样的,今日您既然见了香囊内的东西而不吃惊,想来便是 您的东西。”

淼淼心下咯噔,不由得佩服起这丫鬟的观察和推断能力,她点点头,“这是我的。”

音落,头一回见这丫鬟露出笑意,极为浅淡的一笔,是满园春.色中一株清新的茉莉,“婢子照顾着卫郎君起居,自然知道他每日要拿起香囊看多少遍,如若不是爱至深处,何至于此?”

她看着卫泠为她伤身,人不在时拿着鱼鳞缅怀,人来了他却不冷不热地对待。偏偏两个当局者,一个闷着不说,一个浑然不知,叫旁观者看得着急。

她知道王爷对淼淼女郎极为重视,然而这几日的相处,她的心愈发偏向卫泠这一边。爱而不说,求而不得,大抵是很深的感情才能藏匿得如此深。她自嘲般一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淼淼紧紧盯着她,似要从她脸上看出究竟,“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这个丫鬟她统共见过两次,对她印象并不深,只觉得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没想到今日一开口,便是这么石破天惊的一句。

丫鬟想了想,“婢子只是觉得,需要给卫郎君一个公平的机会。”

淼淼抿唇,“什么意思?”

她轻声道:“您以前只把卫郎君当亲人,并不知晓他对您的感情,如今既然知道了,便会重新看待他。如果您知道了,仍然喜欢着王爷,那就算卫郎君输了,也会了无遗憾。如果您一直不知道,那便是对卫郎君的不公。”

卫泠为她做了许多事,只是因为心里有她。如若这份感情她一直都不知道,那委实对卫泠极不公平。

她也叫淼淼,以前那个得宠的小丫鬟也叫淼淼,不得不让人多想。这个丫鬟隐约猜到一些,可惜卫泠对她的话不多,她更不可能开口询问,也仅止步于猜测罢了。

既然他们同样都是鲛人,在一起不是更好吗?跟王爷在一起不会品种不合吗,日后生的孩子是什么样呢?

淼淼没想这么多,满脑子都被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占据了,她手脚甚至不知放哪儿,怔怔地听着她的话。“这件事你还同谁说过?”

那丫鬟重新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只有婢子一人知晓,并未告诉任何人。”

那就好,淼淼松一口气,近乎逃避地绕过她身侧,“不要跟任何人说,谁都不行。”

说着钻出房门,只想逃回去好好消化这个消息。

她脚步蓦然停住,未料想迎面撞见一人,想也不想地后退数步,不知所措地撞在廊柱上,“卫、卫泠。”

*

卫泠正从院外回来,仍旧是一袭玄青色长袍,更是衬得他修长挺拔,身形如松。他就立在几步之外,蹙眉看着淼淼的动作,“你怎么在此?”

这两天她没来瑞沣院,倒是让丫鬟买了许多进补的药材送来,他其实不需要那些,不过最后还是收下了。本以为她跟杨复苦尽甘来,会没有心思顾得上他,没想到这小姑娘倒挺有良心。

行将听罢丫鬟一席话,淼淼没整理好思绪,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我…我来看看你。”

卫泠哂笑,眉宇间气质清冷,“我不需要你看,你照顾好自己便是。”

淼淼讷讷地哦一声,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有些沉默。她面对卫泠时本不是这样的,她有说不完的话,一见他便觉得分外亲近,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可是现在怎么了,她竟然不知如何面对他?

淼淼的手指紧紧绞着,纠结得不得了。“如果你没事…那…那我先走了。”

卫泠心里有她,暗自收藏着她的鱼鳞,真是因为喜欢她吗?她可不可以问出口?如果问了,他们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相处吗?

话说完后一动不动,卫泠见她行为古怪,路过她跟前时赏她一个毛栗子,“回去吧。”

眼瞅着他举步入屋,淼淼心慌意乱地盯着他,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袖子,神情慌忙,“等、等等,我有事问你!”

卫泠果然驻足,偏头疑惑地望来,“何事?”

方才那股冲动劲儿下去了,淼淼咽了咽口水,重又变得退缩怯懦,“我…我想…”

可惜嗫嗫嚅嚅半响,仍旧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末了泄气地扁扁嘴,那模样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卫泠无奈失笑,“想问什么?”

挣扎半响,心里闪过无数个年头,淼淼一根根指头松开他的衣袖,小脑袋低低地耷拉着,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模糊而不真实,“卫泠,你喜欢我吗?”

话说完后,她一直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

卫泠怔在原地,面前的小姑娘仿佛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他静静地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道:“嗯,喜欢。”

他喜欢她,从她还是一条傻乎乎的鲛人时候。从最初的嫌弃到稀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中间是怎么转变的。好像一眨眼过去许多年,心里就只剩下了她,见不得她哭,见不得她难过,见不得她受伤,所以能代劳的事情都为她代劳。

然而他再怎么喜欢,都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起初他曾酝酿过如何跟她开口,尚未想出个结果,她便喜欢上了岸上英俊不凡的四王。

从此他将这份感情埋藏心底,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帮她得到。

这是他悄悄喜欢了许多年的小姑娘,不曾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自己都快被欺骗过去。如今她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怎么会不喜欢呢?他自嘲,根本不想否认。

大约没料到他会如此坦诚地承认,淼淼霎时哑口无言,仓惶地对上他的双目,几次启唇,均未说出一个字。

所有的话都比不上她的震惊,如果说刚才只是胡思乱想,那么眼下被印证了,她想逃避都没法。卫泠喜欢她,跟她的喜欢不一样。

知道吓住她了,卫泠转过头轻笑,“你可以当做没听到。我不会影响你跟杨复,更不会因此要求你什么。”

她何时这么想过!

淼淼有些委屈,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更没往这方面想过。他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便不会费尽心机地帮她了。

她只是太诧异了,以往的画面一幅幅铺展在她面前,意味全然不同。如果卫泠以前帮她是因为喜欢她,那后来为何要帮着她接近杨复…又帮着她变成人呢?

她想不通,更不好意思询问。

卫泠睇向她,“谁告诉你的?”

依照她的性子,恐怕再修炼个半辈子也发现不了,那么笨的脑子,没有旁人指点根本不会开窍。

淼淼下意识往屋内看去,并未见到那个丫鬟的身影,她虽不说话,但卫泠已然清明。

那丫鬟名唤绿竹,早就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只是并未放在心上罢了。卫泠黑眸微动,绿竹只照顾他几天,对他存着什么心思一看便知,他不在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料想竟自作主张告诉她这些。

“方才那些话,”他顿了顿,踅身举步,“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人已进屋,留下淼淼一人呆呆怔怔。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她的一颗心都搅得乱七八糟,连怎么离开的都不知道。

*

淼淼没有回溶光院,而是来到当初的海棠院。如今海棠花泰半都败了,花瓣片片碾入土壤中,只余下淡淡花香。

淼淼立在一颗海棠树下,抚摸着树干出神,不知不觉就想到当初跟卫泠在这个院里,他耐心地跟她讲解海棠花该如何种植浇灌。那场景历历在目,他的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当初怎么没发现呢,卫泠很怕麻烦,唯有她这个麻烦一直没甩掉。

淼淼掏出血石,拿在手中认认真真地端详,里面殷红的血滴顺着纹路缓缓流动,只要她一开口,那边就能听到。

可是她要说什么?

以后再也不能跟以前那样面对卫泠了,她愧歉他许多,连这份感情都不能予以回应。

卫泠很好,可是不是她喜欢的人。他们其实都一样,认定了便不会改变,俗称一根筋。

淼淼从早晨站到中午,头顶太阳愈发刺眼,她却连脚步都不曾挪动一下。直至杨复从宫中回来,她还在树底下发呆。

前院后院遍寻不着,只好找来此处,哪知她还真在这儿。这姑娘不知什么毛病,一有心事就喜欢来这地方,无时不在提醒杨复当初犯下的错误。他让她看管照顾此处,正好给了她和卫泠相处的机会,这里每一处都有他俩的回忆,却同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