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骁王挥退了侍女,起身来到了飞燕的身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夷。

  飞燕没想到他竟然是误会了自己担心小姑子乐平公主的安危,又要过来亲近自己,便是要急急收回被握住,急急说道:“是飞燕酒饮得多,妄言了。”

  可是骁王却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言道:“今日与父王提及了你我成礼之事,下个月初便是个吉日,我让魏总管翻修了王府西侧的院落,图样是请了工部主管土木的侍郎按着江南最新的式样设计的,算一算日子也是刚刚好完工作为你我的婚房,至于聘礼的单子,我也命魏总管备下了,明日你再瞧瞧,可还有什么要填补的?”

  飞燕虽然一早便做好了嫁入王府的准备,可是听闻日子已经敲定了,还是心里略略一紧,尽量平静地说:“我乃是以侧王妃之名入府,成礼便是走了过场,倒不是用殿下如此周折费心,若是逾越祖宗礼制,反而不妥。”

  骁王此时正握着她的素手,当然能觉察到她身子的微微僵硬,可依然执着地握着她的手,将她轻拦入了怀中:“经过这些时日,小姐也应该知道本王素来是不拘小节的,先前让你入府养病,也是盼着你熟悉了环境,莫要嫁入王府觉得生疏不适应,就算成礼后,本王也不是会拘谨着妇人的腐朽之人,除了你要与本王朝夕相处,并无其他的改变,倒是不必太过紧张。”

  飞燕被他拘在怀里,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着他附上来尤带着桔酒香气的热唇,感受着他凶猛吞噬的力道。

  这个男人许是因为久久不举的憋闷,每次的亲吻都是如同色中饿狼一般,只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这不由得让人再次感叹着,当年的那一箭真是射得甚妙,不然自己单单是想想日后的“朝夕相处”便叫人觉得头痛呢!

  一时间被他困在怀里又是被索吻了半晌,他才微微粗喘地松了口,一双眼睛贪婪地看着怀里脸色微红的佳人:“天色已晚,今日又是路滑雨湿,你就留在尉迟侯府,本王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才整理了衣衫,离了侯府。

  被那二皇子痴缠得有些疲累,飞燕用巾帕掩着有些红肿的嘴唇,回转了自己的闺房里。鸳鸯服侍着她换了睡衣,又接过了温热的手炉熨烫着自己的膝盖,飞燕早早便躺下休息了。

  偏偏那敬柔倒是上了些酒兴,应该也是躺下了,可是睡衣外竟只披着件披风,便兴冲冲地敲开了飞燕的房门,小脑袋钻进了帷幔里说道:“堂姐,今晚我跟你一同睡可好?”

  飞燕含笑地看着堂妹,便是解开自己的被子,让她钻了进来。

  敬柔方才穿了个院子,身上犹夹带着凉气,飞燕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说道:“当真是要耍了酒疯不成?天儿这么阴凉,连外衣都不穿就这般在院子里瞎跑,当心以后哪个府宅里的公子敢娶你这样的破落户入门!”

  敬柔微翘起了小嘴,直往堂姐的怀里钻:“表姐当真是要嫁人了,越发口无遮拦,只拿我来取笑!敬柔不嫁人,便要在府里一辈子!”

  姐妹俩有说笑了一番,敬柔才神秘兮兮的语道:“堂姐,戏文里情形居然也能是真的,那骁王果真是对你一见钟情啊!今日食饭时,我可是看得分明,那骁王时不时便是用他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姐姐吃东西,姐姐的碗里短缺了什么,他便立时填补了呢!”

  尉迟飞燕自从认得那二皇子以后,每一次面对他的精神都是紧绷着的,虽然也知道他总是在相处时,不动声色地眼望着自己,也只当这狡诈的皇子是要从她身上寻到了什么端倪。可如今入了这敬柔情蔻初开的少女之口,这如影随形的眼神竟是成了深情的佐证,当真是让飞燕哭笑不得。

  想起自己在皇宫里看的那场戏,她想着倒是应该警醒下涉世未深的妹妹:“若是尽信了那戏文,当真是要将人看傻了。身在高位之人,胸怀万物,独独少了地方容得下‘情’,你当是戏文里的书生吗?见了美貌的小姐便茶饭不思,日不能寐?你堂姐我有何曾是倾国倾城之姿,能把那高高在上的皇子迷得神魂颠倒?”

  敬柔仍旧不服,说道:“堂姐缘何这般自轻?堂姐的妙处其实那些凡夫子能欣赏到的?若是真正了解堂姐娴淑品性的,必定奉堂姐为珍宝,别的女子皆是入不得眼的!”

  飞燕有些困乏了,一时也是懒得与这正当做梦时节的少女探讨着那二皇子究竟爱着自己几何,便是闭了眼不再言语,那敬柔到底是年轻没有什么烦恼,方才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消片刻,便微微地传来鼾声,已经是睡熟了过去。

  可是飞燕却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再难成眠。

  若是真正了解,必定奉为珍宝?

  只有她心里知道,这是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她曾经以为,世间再无男子能如樊景那般了解自己,二人携手并肩作战那么久,当真是一个眼神便心知对方想的是什么。

  可是事实证明,她错得是多么无以复加,手下的军队,由俩廖廖数人的残兵败将,发展成为一支可观的大军时,他曾经深情凝望着自己的眼,便越来越少地在自己的身上停留,而是久久地眼望着远方山河眼露热切的目光,她隐约察觉他已经离自己愈来愈远。

  可笑她竟然还徒劳地在心里默默为他找寻着借口。直到偶然发现了父亲亡故的真相,她才生平第一次与一直倾慕的樊大哥争吵了起来。她恼他隐瞒真相,她气他竟是一直利用父亲的威名招兵买马。可就是那时,她的心底依然在劝解着自己,试图再一次地原谅了他。

  这是怎样的一种盲目?竟是对从那时起频繁来往于军寨间的通古部的阿与公主视而不见,对于他对待那阿与公主的微妙的态度毫无觉察……

  直到她察觉自己突然被支走前去北地的营寨筹集粮草,心里顿起疑念,偷偷带着鸳鸯回转了主营地,才发现整个营地张灯结彩,那红字剪成的“囍”字当真是刺入了自己泪如雨下的眼中。

  那个全军齐贺的吉日良辰,她便站在昔日与他并肩俯览地势的小山上,看着那片歌舞升平,看着他含笑抱起了那一身嫁衣的娇羞新娘子在军营里行走了绕帐之礼后,步入了大红色的喜帐之中……

  那一夜,北地的风冷极了,久站的双腿在寒风里如刺入了钢针一般疼痛,可是她直到那喜帐里的灯光熄灭了,也久久没有移动脚步。直到鸳鸯担忧地摇晃着自己,她才发现,冰冷的脸颊上早已经没有了眼泪。

  四年的执着最后竟然都是一场空。鸳鸯气得要下去找那樊景理论。可是她摇了摇头,因为她心知,自己虽然号称运筹帷幄,可是他要的,是她穷极一生也满足不了的。

  自此以后,便是斩断了情丝。她尉迟飞燕此后一生,恐是再无能力爱上旁人。因为那一夜的冷风心碎,痛入骨髓……

  因为食了鹿肉,又饮了药酒,第二日晨起时,双腿倒是没有了往日阴雨天后的酸胀。

  还未梳头了,小厮便来报,隆珍前来府上拜访了。

  算一算,有段时日没有看见隆珍了,竟不知她这么早来,是有何急事?

  于是也顾不得梳头,简单地挽了麻花辫子便让宝珠引领着隆珍入了自己的院落。

  那隆珍的双眼微微泛着光亮,见了飞燕没有梳洗打理的模样,便兴奋地道:“竟是这般能睡,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可是知晓其中的一二?”

☆、第27章

  飞燕被隆珍这没头没脑地一问弄得有些糊涂了,便问:“昨日怎么了?”

  隆珍挥挥手,让自己的侍女跟着鸳鸯宝珠她们都出去后,才忍不住笑道:“昨天乐平公主的婚宴上可是演了一出好戏!”

  原来昨日婚宴上,王府张灯结彩,贵胄往来不绝。除了新晋驸马爷的脸有些臭,公主躲在红珊珠帘后面的脸儿也不大热情外,初时进行的还算顺利,可是等到拜过了天地后,便是夫妻在洞房里互饮交杯酒的时候了,也不知那王玉朗是说了些什么触怒了乐平公主的话,竟是让公主当时便打了驸马一记耳光,顺便将新房里摆放瓜果的桌子掀翻了。

  这下后院里方才洒婚床,还未及撤出后院的那些个女眷们闻听了里面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便是都有些面面相觑了。待得王老夫人赶来的时候,王公子已经被公主一记飞脚踹出了房门了,结果老夫人一个没防备,竟是撞闪了腰,扶着门框便动弹不得了。

  众人着了慌,王彦庭大人气得脸色阴沉,也是不好说得这新入门的公主媳妇,便命人上前厅偷偷地去请太子与二皇子两位皇兄来劝一劝公主。

  哪知,早在后院打起来的时候,便有人腿脚快偷偷通知了二皇子。这骁王可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听闻了婚房里一对新人打了起来时,居然借着酒醉只当没听见,起身便告辞走人了。害得前来寻他的王家仆役扑了个空。便径直去寻太子出面了。

  太子正喝得酒酣,突然听闻这事,又听说二皇子先走一步了,心里登时又是痛骂老二乃是抹了油的狐狸,真是溜得飞快!此事不宜惊动父皇母后,可妹妹将王家闹成这幅德行,也不能只有他一人丢丑,骁王府离得王家并不太远,便索性派人追到那骁王府去,将他寻回,可是到了王府又是扑空,二殿下居然没有回府,一时兴起去城郊乘船游湖去了。

  太子听闻已经是恨得牙根直痒痒了,心道怎么雨不下得大些,一浪将他拍死在湖心底!

  可心里发着恨,还得硬着头皮亲自上阵入了新房,但是那公主耍起泼来,竟是太子这个大哥也劝拦不得的。最后到底是气得铁青了脸的太子狠狠扇了公主一嘴巴,这才算是收了场。

  这后院的事情,虽然王家极力地遮掩,可是到底是传出了风声,那些个在外院的女眷分明听见,那王驸马嘴里嚷着什么“私通戏子”、“有失妇德”一类的。

  这内里的隐情秘事,便是激得贵妇们的热血一阵的汹涌,隆珍虽然没有资格去吃酒席,可是在昨个晚宴散了后,便听吃了喜酒,已经足有一个月未来别院的窦勇说起的。

  隆珍也是恨极了这王家人,昨日听闻了这样的秘事,登时觉得舒心解气,只觉得这王家厚颜无耻,活该是报应临头,娶了这么一位碰不得,骂不了的泼辣金枝入门,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得了!便是一心想着将这事说与飞燕听,也解了她当初被王家解除了婚约的闷气。

  尉迟飞燕早就猜到昨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那骁王才会心血来潮地冒雨去城郊打鱼,却料不到是这样的一场闹剧。不由得替王玉朗隐隐地担忧着,他素来懦弱,偏偏遇到了这样强悍的妻子,新婚之日,便起了这样的开头,以后的夫妻相处实在是堪忧。

  那隆珍见飞燕是真的不知,又是兴趣不大热络的样子,便略歇了兴奋的心情,聊起了旁的事情。隆珍一向自叹命运不济,但是觉得自己的好姐妹飞燕以后的姻缘也是堪忧,没想到她竟是机缘巧合被二皇子看中,要去进府里去做侧妃。虽然不是正妻,但是毕竟是皇帝亲自下诏,比起一般高门的妾室来,境遇要好得多。只是不知这二皇子以后的正室王妃是何等品性的,若是娶了像乐平公主那般彪悍的,也是苦熬的得很。

  不由得又有了些同病相怜之感。不过眼下成礼在即,倒是要先放下前程的担忧,先好好的准备一番才好。

  可是提到嫁妆,飞燕却还是一副情绪乏乏的模样,只说是那骁王都备下了礼单,到时候他送来,再原样抬回王府就好,没什么可准备的。

  隆珍一瞪眼睛:“一辈子只这么一次的大事,怎么可以糊弄着了事?我家的那位是骁王的老部下,原该是要好好孝敬的,他昨日特别跟我提起给足了银子。那骁王备下的礼单子再好,可是一些小物还是要自己准备着才算可心儿,今儿便拉你出去,一切的费用俱是窦勇大将军包办了,你且敞开了买去!”

  隆珍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想到了便要去坐,也不是分说,只让着飞燕快些梳洗了好出门。飞燕拧不过她,便是只得由着她,换了衣服收拾停当后,与她一起出了侯府。

  这几日京城里的首饰铺子新开了一家,乃是老字号瑞祥斋新开的分店,门脸儿虽大,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跨入的,里面的首饰头面都是一式一款,由瑞祥斋的老师傅根据客官的喜好自由定制,倒是免了贵妇们在府宅家宴里撞了款的尴尬,穿戴上不但别致,也是自己独一份的贵气,就是价格高出了三倍有余,可依然贵客盈门,不愁销路。

  隆珍要带着飞燕挑选首饰,一早便大好了招呼,让掌柜的先行清店。先莫要招呼别的客人。掌柜听说是骁王府的未过门的侧王妃要来,也是满口地答应了下来。

  当飞燕跟着隆珍来到店内时,立刻有伙计奉上了庐山云雾,还有三四样茶点果子,然后几个长得俊俏的小丫鬟捧着扁平的首饰匣子,让两位挑选。

  隆珍看中了一样珠帘遮面,勒额是选用拇指大的南海珍珠搭配着红宝石镶嵌的雀头样式,垂挂下的珠帘使用金链嵌着宝石,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若是成礼那日戴着,倒是影影绰绰更映衬都肌肤赛雪了。于是便吩咐宝珠服侍着飞燕试戴了一下,可是勒额略大了些,不过掌柜说这倒是无妨,三日内别能依着尉迟小姐的尺寸改好。

  飞燕不欲隆珍太过破费,可是隆珍却是不依,又替飞燕挑选了一对与那珠帘搭配的红宝石作坠的耳环,还有几副镯子,甚至给敬柔也挑了一条玉坠的项链,这些加在一处,足有千两。

  这可让飞燕有些受宠若惊,只觉得这礼太重。

  可是隆珍倒是快人快语,说话一贯的直来直去:“这些都是我家老爷要孝敬二殿下的,咱们其实俱是过路的财神。你莫要觉得承受得重了,若是那窦将军发现委托我办下的差事,不够尽兴,可是要怪罪于我的啊!”

  飞燕这才勉强地收了下来,心道,难怪那骁王府里的私库那般的珠光宝气。他昔日的部下甚多,多身居要职,孝敬起来倒是毫不吝啬啊!

  二人正在起身时,发现一位满身贵气的白发老妇人在众人的环簇下走了进来。

  而搀扶着老妇人的那位妙龄女子正是前几日才在宫里见到了傅家千金傅林秀小姐。皇帝赐婚的诏书已经下了,傅林秀成了皇帝钦点的太子妃,不日便要成婚了。而那位老妇人这事傅林秀的祖母,傅云龙大人的母亲傅老夫人。

  那掌柜本要说:“不要意思,清店暂时谢客。”

  可是待得看清了来者,竟是顾不得恭送飞燕与隆珍了,赶紧小跑着过去,深鞠躬道:“傅老夫人,您怎么亲来了?小的老早就跟您府上的管家说了,明日便将为傅府特备的首饰样式让得力的伙计亲送过去,免了您的周折不是?”

  一旁的丫鬟说道:“我们家老祖宗今日闷得慌,方才是去了云海寺上香,正好看见了您这的牌匾,便是想着过来坐一坐,顺便再亲点选下你店里的其他样式。”

  说着便搀扶着老妇人往店铺里的雅座去坐下。这下倒是避无可避,便是与要出门的隆珍和飞燕碰面到了一处。

  飞燕也好,隆珍也罢,与这傅家俱是旧识。若是论起来,在前朝是隆珍家的门槛更高些了。可是如今傅家光彩依旧,更添荣光,将来是要出一门皇后的,便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隆珍顾不得唏嘘,连忙向傅家的老祖宗施礼问好,飞燕也是随着一起施礼。

  傅老妇人是瞧见过这两位前朝贵女小时模样的,也略听过她们此后的际遇,如今在这首饰铺里不期而遇,便是仔细看了看二人,倒是都出落得不错,可惜乱世飘摇,都成了他人的妾室,以后的日子自然是不好说的,不免心里略有感慨,便是和蔼地说道:“都起了吧,不用多礼。”

  隆珍看了看一旁的傅林秀,便是赔笑着问:“傅小姐,好巧,在这遇上了,太子的大婚之日倒是近了,小姐可是来挑选陪嫁的首饰?”

  傅林秀笑着摇了摇头:“幸得皇后的恩宠,陪嫁之用的头面俱是由宫中为皇后打制首饰的工匠一并包揽了,倒是不需来这选买,只是老祖宗过两日请着看戏,她老人家想着挑选些过眼的,换一换花色。倒是尉迟小姐的好日子也近了,也是来这挑选首饰的吗?”

  飞燕点了点头,便是含笑道别要走,那傅小姐迟疑了下,许是觉得话儿既然到这了,倒是不说不好,就问道:“若是二位得空儿,两日后来傅府听戏可好?”

  隆珍素来喜热闹,听闻这邀请便是喜不自胜要开口应下,谁知被飞燕抢先了一步,回到:“真是不巧,二日后随同叔伯去寻访故友,倒是要卷拂了傅小姐的好意了。”

  听了飞燕这么说,隆珍也不好独自前往了,便也有些犹豫地推却了。

  傅林秀微微一笑,也未多言,就此别过了。

  待得出了首饰店,才发现傅家的女眷出游,竟是出动了七八辆车马,当真是三朝屹立不倒的世族大家,仆役车马竟是排满了整个长街。

  隆珍默默看罢,便有些不快,悄声问道:“你倒是要跟你叔伯寻访哪个故友,从来没有听你说过。那傅小姐乃是将来的太子妃,尊贵以极。别人想要靠前都是寻不到门槛,她既然开口相邀,你为何要生生推掉了?”

  飞燕长叹口气,有心想提点着隆珍如今他们与那傅林秀乃是云泥之别,那傅家小姐虽然有涵养,但是方才那迟缓之色,便是不欲与她们走得太近。

  可是飞燕心知隆珍素来不喜别人提她如今的妾室身份,便坐进马车里时,略略委婉道:“你我都是从云里跌下来的,应是记着这痛……你家的老爷与二皇子乃是一系,太子与二皇子也是面和心不合,就算我们不跟着参合,自有旁人为我们分出个派系院党,所以何必去搅合这晦暗不明的浑水呢?”

  隆珍一琢磨的确是这样的道理,她到底也是从高门里出来的,当时没有醒过腔来,过后略一琢磨,更是有些明白飞燕的未尽之言,便不禁叹气道:“还是你看事通透,我到底是在小宅院里憋得久了,跟着那莽汉沾染了逢迎投机的习气。一心只想往香的,热闹的那里凑,却忘了自己是臭的了,别人避之而不及,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面了……”

  说着,竟是突然掩着手帕小声地啜泣了起来。飞燕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姐姐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隆珍脸上涂抹的厚粉被冲刷得条痕斑斑,半响才掩着手帕凄然道:“知道吗?就是一个月前,窦大将军又新纳了一个小妾,乃是前朝户政大人家的嫡女,年方十五,当真娇嫩得无以复加,他得了这新妇后,竟是整整一个月都未曾踏入我的别院了,昨日若不是要我来讨好与你,不知何时才能见他一面……

  你也是要成亲的人了,姐姐倒是不用避讳了你。我原是对他厌恶得很的,可是到底是在床榻上温存得久了,女人的心便是这样的禁不住,说是不爱,到底是把枕榻边的甜言蜜语入了耳去,竟是真以为自己个儿,是他心里独一份儿的那个……

  可是到头来才发现,侯门之后,知书达理又是如何?若是娇颜犹在,便是恩宠围绕,一旦容颜凋零,那些个山盟海誓便是风吹得影儿都找不到,世间能代替了你的女子何止千万?”

  飞燕最近每次见了隆珍都是见她都是一副笑意的模样,原来心里竟是藏了这样的苦楚,看她的那副模样,竟是对那莽汉窦勇动了真情,可是发现情动却是情尽时,当真叫人难以招架的痛楚了。

  她倒是什么也没说,便是任着隆珍哭透了,才拿着手帕轻轻擦拭了她的双眼,然后轻语道:“他不来你这,日常的家用可曾短缺了?”

  隆珍抽了抽鼻子道:“下面的人也是踩低就高的,那府里的大婆素来与我不睦,此番倒是在钱银上开始整治了,幸而我以前从窦勇那得的钱银不少,倒是一时不太赊手,只是以后的光景怎么样,倒是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