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王闻言,那深邃的眼儿便是一眯:“竟然是这般心狠的小妇人,用完了便要弄碎,以后再要可如何是好?”

  说着便下了地,健壮的臂膀微一用力,便将那只裹了单衣的佳人抱起来,入了帷幔,毫不客气地再尽享了那绵软的肌肤……

  如此一来,本来是起了大早,却是赶了晚集。

  当飞燕领着敬柔还有闺中好友隆珍去了庙会最大的茶楼——茗香楼时,茶楼下早已经停放了各色的马车,等待的仆役挤坐在茶楼下放置的条凳上。

  飞燕眼尖,一下子看到了南麓公府的马车,看来南麓公夫人也不肯放过这等拉拢人心的好机会,倒是早早便来了。

  因着来得甚晚,等到上了茶楼,众位贵府女眷们早已是来齐了,倒是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刚刚上了楼的王府侧妃。

  因着每月都贩卖竹盐往返于淮南与京城两地的商船,京城里最时兴的头面布料与衣衫,便是不要钱似地被采买了回来。

  一向吝啬的魏总管,在侧妃的吃穿用度上大方得很。老东西精明着呢,这么揣度不出骁王的恩宠?再说,如今这府里是短少了正妃的,侧妃的头面便是王府的脸面了,若是不能打扮得光彩照人,独领淮南众位贵妇的风骚,可是怎么能担得起“义仆忠奴”的名头?

  所以每次飞燕在人前出现,都是引来了贵妇的暗自琢磨效仿,细细的研究一番回去再逐一模仿。今日飞燕这一身又是让人眼前一亮,虽然是冬装,但是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布料,虽然厚实但并不臃肿,下身是拖地的百褶千纱裙,别出心裁地在腰间束了类似与男子才用的宽束腰带,显露出柔软的腰肢,裙摆上绣着淡淡水墨风的福玲花,摇摆之间,花纹若隐若现,仿佛让人闻到了素雅的芬芳。上身是墨绿色中衣,袖口上绣着同样花色的花边,至于发型也是别出心裁地挽了朵牡丹云鬓,被白色的貂毛装饰,显得大气华贵。

  敬柔今日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紧跟在堂姐的身后。若是搁在以前,有敬柔在时,往往是这小堂妹显得更出色些,反而显不出飞燕的出色了。

  不然,当初那太子也不会一心误会自己的二弟看上的乃是尉迟敬柔了。可是现在,飞燕本身独特的气场倒是随着平和安逸的日子将养,慢慢地显现出来了。那种从容端雅的气场,岂是敬柔所能比拟的?

  一时间,竟是没有几个人移开目光去看那长相甜美的敬柔。

  卫宣氏也是双眼紧紧盯着慢慢走来的飞燕,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是起身走上前去,给飞燕施礼问好后,便熟稔地拉着她的手引着她一路来到了茶楼靠窗的主位之上。

  这卫宣氏倒是个弹牛皮的好手,伸拉自入。自从演兵之后,南麓公被骁王暗地里狠狠抽了嘴巴,一时间倒是收敛了不少,暂且不敢妄动。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二人如今便是僵持住了,一时间二雄在淮南对峙,谁也奈何不得谁,但是已经是手下的人马纷纷站队,泾渭分明。

  可是这卫宣氏却似乎丝毫不理会男人之间的对抗,对待这侧妃倒是依然心无芥蒂,亲切有嘉。

  若是不早便识破了卫宣氏的为人,当真是要觉得她是个和蔼谦逊的女子了。

  龙神的游街还尚未开始,大家便是在茶楼上用着茶点闲聊着家常,说着一会子见了龙神巡街祈福的事情。

  其中一个妇人看起来倒是急着巴结着南麓公夫人,没说几句,便是刻意将话题绕到了演兵上:“我那七岁的小儿,倒是要立志当个水军的元帅,也如南麓公一般驰骋在波浪间岂不威风?今儿还央着我见了龙神保佑他将来能当个将军呢!”

  这群妇人不知演兵的内情,便是一心以为是南麓公赢得漂亮,岂料这马屁拍得不是地方,

  卫宣氏嘴角微微一勾,淡淡地说道:“你那小儿倒是好志向。”便再没了下文。

  就在这时,长街上变得热闹了起来,游街前的热场杂耍开始了。

  八个身高马大的力士坦着上身,肩膀肌肉高高耸起,扛着一张木架。木架上两个男子上身躺在木架上,举着腿蹬着一个大缸般大小的铁球,传来传去。卫宣氏咦了一声,拉着飞燕的手,指向力士说道:“妹妹你看,这些人好大的力气。咦,这铁球可有些像军演时的铁盾?”

  飞燕抬眼望了一下,那铁球还真有些肖似军演时的铁球,只是没了那些狰狞的尖刃。头刚刚点起,心中却是一动,略一停顿,顺势将头点向后方一辆坐着观世音和童子的大车:“妹妹那日身体不适,没有参加军演,却是不知铁球的模样如何。姐姐,你看那边的观世音才是真的好看……”

  卫宣氏闻言,眼睛微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转头看向了那载着观音的花车。

  今日这场杂耍倒是没有白白的安排,虽然那尉迟飞燕反应得很及时,可是这等突然的提问袭击,就算再聪明的人也有措手不及露出端倪的时候。

  现在她倒是可以肯定一点——这位骁王府的侧妃,那日必定是在演兵场上!

☆、第77章

  这时,贵妇们已经陆续上楼,过来与卫宣氏和侧王妃问安搭话。飞燕心中警醒,这卫宣氏一言一语看似普通家常,但是又似乎都藏有深意,当得小心对待,面上换上笑容,与贵妇们聊起家常。

  昨日夜间,骁王与她说起在淮南的局势,感叹现在虽然扎下了根基,比初来时好上不少,但依然举步维艰,需要细细经营。关键便是他在淮南还是孤家寡人,没有任何的豪强支持。淮南毕竟是南麓公的地盘,纵然自己是二殿下,但天高皇帝远,这里的官宦只能紧紧抱住邓怀柔的大腿,而不敢亲近。这种情况下,只有先用利益将他们捆住,让他们愿意亲近自己,以后再徐徐图之。

  就在这时,楼下有南麓公府的小厮上来,低声对卫宣氏侍女说了几句。侍女来到卫宣氏耳边低语,卫宣氏听后抬起头微笑着对众妇人说到:“姐妹们,我府上有些琐事禀告,我下告退一会。”说着,被侍女搀扶着走下楼梯。

  正值年关时节,各个府上的夫人们聚集在一起,话语间不禁谈到谁家府上添置了什么,哪家又进了什么稀罕玩意,言词间总免不了带着银钱短缺的遗憾。这也难怪各府的夫人苦穷,实在是当初骁王初到淮南时举办的那一场义卖搜刮得狠了些,让各府银钱一下子就有些捉襟见肘。不过这些夫人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隐晦的提醒,免得哪天骁王手紧再次举办义卖,那可就真的要了各个府上的命了。

  飞燕与贵妇们谈了一阵,看卫宣氏不在身旁,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自从王爷开了盐场,这竹盐生意倒是越做越好,可惜盐路不净,到处是盗贼抢匪,每次都要派重兵护送竹盐,一月只能走得一艘船。王爷倒宁愿与人合伙,每月多出几次货,卖的必然多上不少。”

  贵妇们相互看了几眼,都未出声,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飞燕倒也未在意。他们本就料到这不可能一帆风顺,只能多打几颗钉子,慢慢撬动。

  在这时,长街上愈加的热闹了。在宽阔的主街上,一列列装饰一新的花车驶过。上面站着扮作八仙诸神的少男少女。百姓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聚集在大街两侧,临街的商铺门口都有伙计手里举着香炉,里面是一年来上供时落下的香灰,便是人们常说的“福灰”。又加入白酒,鱼油,和成糊状,每当一辆花车过去,就在抬送花车的力士身上抹上香灰糊,既是祝福他们,也是祈求自己的诚心祷告可是让神明知晓。

  敬柔到底是年纪小些,虽然这几日来还是有些郁郁寡欢,可是见到此时的情形也感染了不少的喜气,频频抬头去观瞧。

  花车走了一半时,大街两旁聚集的百姓突然发传出一片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原来,龙神主祭的花车终于过来了。

  每年祭祀龙神都会有一名主祭,多时由当地演卦占卜的术士担任,这叫“请”龙神上身。

  因为当地人坚信,一旦龙神上身推演算卦必定更加精准。每次长街巡游后,请扮作龙神的道士算卦,也是高府贵妇们最大的喜好。

  当龙神的高车终于缓缓行驶到了茗香楼下时,飞燕展目往下一望,立时看到了花车上站着的那位“龙神”。

  只见一个看似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头上戴着高高的圆顶帽,正稳稳地站在花车之上,少年身材挺拔,长睫凤眼,眼眸中似乎含着妖异的光芒,竟是让人移不得眼儿,一身白色的鳞袍因着风儿而显出了些许飘逸的仙人之姿。

  原来世间还真有这等绝色的男子!也难怪长街上的人群聚拢得越来越多,那位“龙神”每次转向百姓,那边的百姓就会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茶楼上的贵妇们也是看得呆住了,这等养眼的道士,竟是在哪里寻来的?但是正是天上的龙神下凡了不成?

  当高车终于缓缓地使过茶楼时,众位夫人这才醒转过来,面带微笑地议论起了那位翩翩美少年。其中几个妇人因着经常去道观求仙问卦。倒是消息灵通得很,竟是知道这位美道士的来历。

  原来这一届的主祭是乃是云游到此的一位到时,发号妙闲先生。这位妙闲先生虽然年龄不大,可是精通玄术,据说他断命时,只要那双宛如深潭的双眼罩住你,便能将你的前生今世看个分明。

  也正是因为这位妙闲的异能,才能够被道观的主持推举为今年主祭的人选。毕竟庙会游街,当选了养眼的龙神,若是个满脸褶子的立在上面,只怕是吸引不来众多的人群。

  游街过后,那妙闲道士,便由专人引领着,登上了茶楼。

  离得远时,便觉得这道士已经是容貌不俗了。待得上了楼,再仔细一看,当真是道骨仙风,披散在高冠之下的头发在冬日的阳光下,如黑玉般晕起了淡淡的光泽,而那肌肤竟然是细致如美瓷。从侧面看,泛着微微的冷光。

  连隆珍都是吸了口气,小声地对飞燕说:“这般的男色,居然是个出家人,倒是可惜了……”

  飞燕闻言,笑着打趣道:“若不是个出家人,难不成你还要饿虎扑食,犯下强抢民男的罪行不成?”

  引得隆珍偷偷地一瞪:“竟是学得这般油嘴滑舌!若是真抢了,民女也是要先‘孝敬”侧妃您,毕竟您现在是民女的衣食父母,岂可独吞了这等好货?”

  幸好此时茶楼上的贵妇们的魂儿俱是被那美道士吸引去了,飞燕与隆珍坐在茶楼的隔间雅座里,口出无状的斗嘴闲话倒是无人听到。

  因着茶楼上皆是各府女眷,妙闲道士便是在茶楼西隅一角的雅间门口坐下,隔着一道珠帘轻纱替贵妇们看相。

  妙闲道士前来批命,自然是骁王府的侧妃为先。不过飞燕天生不信这等怪力乱神,但是也不好搅了其他妇人的兴致,便微微笑道:“前几日,才请了先生批命,到是不好算得太频繁,免得扰了神灵清净,还是请诸位夫人自便吧。”

  侧妃一发话,众位贵府们顿时活跃起来,跃跃欲试。

  敬柔也不甘示弱,便隔着珠帘轻纱,请那妙闲先生看了看手相。

  那妙闲先生淡淡地看了一眼从薄纱后伸出的纤薄的手掌,缓缓说道:“情线色泽尚浅,姻缘未到,莫要强求。”说完这句,便是不肯再多语,示意下一位妇人前来。

  敬柔被说得正中心事,直呼真是灵准。接下来几位贵妇皆是如此,一时间,这茗香楼上的气氛顿时热络了起来。

  恰在这时,卫宣氏也登上楼来。她长住淮南,自然深谙当地的风俗,便是笑着言道:“往年问卦看相可是没有这般的热闹。看来今年请来的龙神当真不是俗人。”

  见卫宣氏上了楼,众位贵妇们自然是礼让着卫宣氏先来。卫宣氏已经端坐在珠帘之前。妙闲坐在珠帘后,说道:“请上妇伸出左手”那声音温婉甚是悦耳。

  卫宣氏将右手伸出珠帘,任妙闲用一方软帕轻轻托起,仔细端详。卫宣氏刚伸出手,妙闲道士便知道帘后这位贵妇年岁已然不轻,但是保养得很好。

  他看了一会,突然发出一声长叹,卫宣氏微微挑眉问道:“请问道长,我这手相如何?

  那妙闲道士低吟了一会,说道:“此乃翳鸟之相。”

  卫宣氏问道:“何为翳鸟?”

  妙闲微笑道:“此鸟生于北海,披盖五彩羽毛,展翅可遮蔽穹盖,本该为凤,可惜短缺了一把命数,终是没有延展出凤尾……”

  听到这里,卫宣氏面色阴沉,真是个妖道,竟是这般的口出无状。

  就在这时,妙闲微微撩起了珠帘,露出了一双流光溢彩的明眸,谦恭地说道:“贫道本乃是个游方的道士,礼数闲散惯了,若是口出无状,还望夫人见谅。”

  那卫宣氏紧紧盯着道士的眼眸,微微眯了眼,似乎火气渐压了下去,微微一笑道:“既然是鸟之命,倒也无妨。我本就是个穷乡僻壤的闲妇,若真的皮出个凤凰之命来,岂不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一席话让茶楼的众妇人哈哈一笑,倒是缓解了先前的紧张气氛。

  这时,时辰已是不早,妙闲道士站起身来,只说疲累了,向众位妇人告退。移步走向茶楼门口时,忽然停步在了楼梯旁,原来飞燕见算命结束,便起身准备离开,恰好走到妙闲道士的前面。

  妙闲道士再次细看了飞燕两眼,稽首道:“一切皆是命数,夫人既然不肯批卦,贫道便赠送夫人一语,这几日还是莫要北行。”

  说完此言后,也不待飞燕说话,便步履轻盈地下楼而去了。

☆、第78章

  这个美若仙人的道士突然说出这样一句来,飞燕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敬柔听得紧张,小声地说:“堂姐不可不信,加上些小心总是要好的。”

  飞燕笑着点头安抚着已经拜在了道士衣袍之下的小堂妹,无意中扫了一眼卫宣氏,她竟是一反常态,没有过来与自己道别,而是静坐在茶桌上,似乎脸色阴沉若有所思。

  看到这一幕,飞燕提裙下楼,心里却是也在琢磨着方才的道士之言。

  显然卫宣氏乃是因为那道士的话,而乱了心境,当她坐回到马车上是,倒是稍微回味了那道士说的一番话。

  翳鸟乃是《山海经》里批注过的一种异鸟,但是她分明记得以前还在别的杂书异传中看过关于翳鸟的描述:“天下有五凤,五凤皆五色。为瑞者一,为孽者四。”

  而那翳鸟便是类凤的五色凤鸟之一。那道士是不是真能怀有异能,尚且不能知道,可但凡是批卦者,察言观色的本领必不可少。何况方才在茶楼上众位贵妇都是对卫宣氏恭礼谦让,那道士岂会猜不出她乃是堂堂南麓公的夫人?怎么会没头没脑地突然提出个“翳鸟之命”来平白惹得南麓公夫人不喜?

  这时,卫宣氏的贴身侍女,名唤鸣蝉的,亲自端着几个礼盒送到了楼下骁王府的马车之上,对着宝珠柔柔一笑言道:“宝珠姐姐,这些是夫人为各府的夫人们备的礼盒,侧妃的更是要精致些,还望笑纳。

  小姑娘说话轻轻柔柔,模样也甚是标志,飞燕觉得她的姿色倒是比邓怀柔的几个侍妾还要美貌些呢。

  等那小侍女转身离开是,敬柔在一旁对着隆珍说:“隆姐姐。你看那侍女的模样可是像谁?我怎么看着眼熟?”

  隆珍也是有些恍然:“可不是眼熟怎么的?看那眉眼的模样,跟侧妃倒是有些相似。”

  飞燕闻言一愣,再仔细想一想,果真是有些肖似之处,不禁为这种巧合微微一笑。待她下楼来时,长街上的人群减少,远处几匹高头大马驰了过来,抬头一看,竟是原本打算去猎场的骁王。

  骁王平日里公务繁忙,甚少有这样在长街策马的闲暇时间。骑在马驹之上的他也是一身精干的黑色胡服骑装,合身的衣服将健壮的身线勾勒出来,头上的飞翘的金冠衬托着整个人隐隐有着逼人的王者之风。浓黑的眉毛微微上挑,因着胡人的血统,呈现出来的乃是一种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的俊美。

  淮南之地甚少有胡人,像骁王这般样貌的更是少有,有些在长街之上的妇人们顿时又激动起来,直呼今日真是有眼福,先是个像仙人一般的道士,如今又来了个英俊倜傥的男子,虽然不若那先前的妙闲道长那般道骨仙风,但是那种成熟男子的魅力竟是更叫人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