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都是从隔壁几个院子闻声赶过来的人。在旁你劝公主一句,我劝赵姑娘一句。都是两边不得罪。

赵丹荷做出委屈的样子,愁眉不展道:“公主这可是冤枉我了。我想着那个院子宽大所以让你们住进去。这样孩子病了也好让大夫进进出出。我么,在那里是有些被子会受了潮气。但是我更在意的是孩子的安全。您若是换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卿云芬气得脸憋得通红。

头一次见人能把瞎话编的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卿云霏抬手就想要让人来拖了赵丹荷出去。谁知这个时候君兰反倒是笑眯眯地开了口。

“赵姑娘胆子倒是大得很。”君兰立在赵丹荷的跟前,唇带浅笑,语气温和,“不过胆子大却不动脑筋的话,非但不能得了好处去,反而要坏事。”

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这话中的维护和指责对象都一目了然。

福宁公主笑着拊掌,“对!就是这样!”

君兰朝公主笑看了眼。

刚才没有清王妃在旁相助,福宁公主气极之下,虽然想要动手,却也顾忌着赵家 。

赵家的势力盘根错节。

之前小宝儿病了的时候,虽然父皇对那赵太保不算好,却也没有严惩他。

这一点让福宁公主十分在意,生怕有点风吹草动,父皇还要顾忌着赵家的权势,无法公正对待此事。那样的话,真吵到他们跟前去,倘若父皇真的护着赵家而非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怕旁人瞧她不起多些。

毕竟当年在宫里没有出嫁的时候,她也是张扬明媚的性子。是旁人眼中骄傲的公主。

不过,这个时候应该是父皇在读书的时候,皇后娘娘陪在他身边。

这样的话她更是不能过去求助

福宁公主本就窝着火。又因之前小宝儿的事情可能是和赵家有关系,她的火气腾地上来,再顾不得其他,直接与对方驳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这样欺侮到本宫这儿来!”

说着,福宁公主就真的动了怒,命人必须把赵丹荷给弄出去再丢到河里才算完。

这时候驸马杨军年脚步匆匆地过来,抬眼一看,见到两相对峙的样子,顿时急了,“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卿云芬笑道:“就是看有些人在那边胡乱说话,所以想要看看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杨军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是赵丹荷,顿时没什么好话想说了。

赵家人近些年来十分高调。这次出行的时候尤甚,隐隐的还不把卿家人放在眼里。

作为臣子,这样的态度实在太过。

杨军年安抚了福宁公主几句,上前与赵丹荷道:“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若是不满的话,我和陛下说一声。即刻与你们换了院子。”说着就让人去把赵丹荷硬生生给“请”了出去。

即便这一次赢了,可福宁公主心里还是觉得憋屈得很。一进屋子就哭了起来。

君兰上前扶了她的肩膀轻声去劝。

刚开始,劝不动。卿云芬伏在桌上的肘间,并不理会她。好半晌,方才慢慢抬起头来。

“好婶婶。”卿云芬拉着君兰的手,轻声道:“我知道清王爷面冷心热,平日里看着靠不上,关键时候很能帮忙。没想到婶婶你也是这样的性子。你一来,我就好多了。不像那些人。”

想到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看似好像在帮忙,其实两边不得罪的样子,卿云芬就是一阵厌恶。

“那些个人。只知道看戏,却不知道付看戏的银子。”福宁公主冷哼道;“真当我分不清是敷衍还是真心的了!那赵家。那赵家!”

她心中怒意渐渐聚起,面露狠色,“我若是放过了她们,我就不姓卿!”

*

当晚设宴,庆祝大家顺利抵达河州。

经过这一路过来,很多人都看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赵家虽然跋扈,可是皇上并不会对赵家做出什么严厉的实质性的处罚。往常放在旁人身上能够进监牢或者是诛九族的事情,到了赵家人那边一样做,却是会顺理成章得以实现愿望。

这就让许多人开始慢慢斟酌。生怕自己和赵家亲近的不够,就在赵家人的跟前专注讨好,力求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譬如现在。

桌上有几名女眷对赵丹荷献殷勤。看着赵丹荷抿着嘴笑,哈哈大笑,她们都比她要清楚明白,赵丹荷之所以敢这个样子,就是仗着有祖父做靠山。

有位三四十岁的人凑到跟前去问她:“赵姑娘这耳坠是哪里来的?实在漂亮。”

赵丹荷不甚在意地道:“就是翡翠楼。回去你看看就行。”表现得十分猖狂,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福宁公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望向了前面首席。

最前面,除了她的父皇母后外,还有两人。

一个是赵太保。

一个是赵太保之子。

福宁公主看的眼睛直冒火。

君兰离她很近,发现了她的异状,拉着她的衣袖劝道:“你莫要心急。总会有结果的。”

她这个“结果”,说的是恶有恶报。

卿云芬听清楚了,也听懂了。但是,却无法认同。

“谁知道呢。”卿云芬轻轻说道。

即便她心里不舒坦,可自小的良好教育让她学会了忍耐。看着这满室宾客,她还是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君兰时时刻刻地看着,生怕她一个冲动做坏事。最后看她没有乱来方才放心。

其实君兰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她所认识的元成帝,董皇后,甚至于清王爷,根本不是这样退让忍耐的人。

但是为什么这次出行,这些人反倒是被赵岳那一家给压了下去?

君兰心中隐隐有着感觉。只是九叔叔不说,她也就没多问。

一直风平浪静。

可到了晚上,君兰刚要入睡,却听到一个让她震惊不已的消息。

晚膳的时候皇上不知道吃了什么,一下了席就开始上吐下泻,眼看着就要不成了。

这消息悄悄在最亲近的几户人家里传出来。

卿云芬听到后,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燕窝汤。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漆黑的夜空,指尖颤抖,心里发慌。

…怎么会是父皇出了事?

第一一一章

别院最大的院子, 有御林军把守。寻常人进去不得。

钟太医跟在长明身后, 快步朝那边行着。

想到自己将要去看诊的人, 他心里有些发慌, 轻声问道:“大人,皇上究竟怎么了?”

长明头也不回, “王爷让你去看看, 你去看看就是。哪里那么多话。”

越是不说, 钟太医的心里越是没底。

现下不在京城,陛下若是真的身体抱恙…

小病就罢了。大病的话, 着实棘手。

可是如果是小病,又怎会这样需要悄悄看诊?

他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

进到院子后,钟太医被人引着去到室内。先是在外间拜见了皇后娘娘和清王爷,而后转了个弯儿,撩开帘子进到卧房。

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在这样的药味中,长久与草药作伴的钟太医反而镇定下来。不再像刚才黑夜中疾走那么慌张, 倒是敛起了心神,端正坐好,准备把脉。

许久后——

钟太医的心提了起来, 快步到外间, 与长明低语几句。

长明让他和皇后娘娘和清王爷讲。

清王爷听后,斟酌着道:“既是如此, 明日的狩猎不如作罢。”

董皇后面露疲态,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他们正在外间商议着此事, 卧房内却是传来了呵斥声:“不许取消。”

原本嫉妒威严的声音,此刻只留下了两分的气势。那中气不足的声音一听便知说话之人身体抱恙。

董皇后急了,掀帘子进屋,“陛下,您的身体要紧。旁的事情都可以以后再说。可身体的事情,怎能大意对待?”

“朕说继续就继续。”元成帝抚了抚胸口说道;“钟太医也说了,朕并非完全不能出去,而是身体发虚,生怕明日会体力不支。既是如此,朕就稍微活动下,不太过劳累就是。”

钟太医听后,额头上的汗密密地冒了出来。

“陛下。”他躬身道:“老臣是觉得您还是不去为好。若真的实在要去,就少活动下。那也是下下之策…”

元成帝抬手止了他后面的未尽之言,“既是能去,就活动下。不然的话,旁人怕是更要觉得朕身体不好了。”

钟太医还欲再劝,口唇动了动,最终叹息一声。

元成帝心意已决,任凭皇后娘娘和清王爷怎么劝说,都不曾改变主意。

钟太医留在这个院子过夜,连开三副汤药出来,命人隔一段时间给陛下用一次。

卿则也想留下,被董皇后劝了回去。

“你走吧。”董皇后道。

“我还是留下的好。”卿则婉拒,“若是有甚事情,我也好帮一帮。”

“太医在就好了。”董皇后道:“你还留下的话,是怕旁人不知道陛下生病的事么。”因着忧心和焦虑,此刻的她看上去少了许多平时的典雅和端庄,神态疲惫。

话到了这个份上,若他还不走,倒是他的不是了。

卿则斟酌一番,又去到床边和元成帝说了几句话,方才离开。

君兰知道九叔叔去了陛下那儿,不时地去到院门口翘首以盼。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她本想问一问情况如何,见到他冷肃的面容后反而止了口。

两人沉默地进了屋,君兰看他脸色不太好,就端了杯茶过来,详问究竟。

此刻卿则没有胃口喝茶,接过来后放到手边,斟酌着说道:“明日你自己看看便可。”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凭着君兰对他的了解,晓得他不提就不是很么好消息。很大可能是非常糟糕的消息。

想到他刚刚从陛下那里回来,君兰猜到了七七八八。她心里有些发慌,担忧皇上,也担忧九叔叔。

君兰捧了茶到卿则跟前,轻声道:“喝点茶吧。你若是病了,谁来掌控大局?”

卿则没料到她这样说,黝黑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了她。

君兰仿若没有看到一半的自顾自讲着,“若是九叔叔不能掌控住,难道是陈太傅?或者赵太保?”她把茶盏塞到卿则的手中,“相比较起来,我都希望是你来主事。旁人的话,我不安心。”

她说的是她不安心,半个字儿都没提那生病之人。

但是,若她只是考虑她自己的话,怎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这些话?

卿则垂眸看着茶水片刻,终是一仰头,把茶一饮而尽。

君兰打算把空茶盏放到床边的桌子上。可是她刚要去拿,茶盏就快速地回到了桌上。而后,她的手被他握住。

“莫慌。”卿则把小妻子搂在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窝,低声道:“我不是在紧张,也并非在担忧。只是心里有太多的事情装着,所以没有胃口饮茶用膳。”

君兰微笑,安静地回抱着他,没有多说什么。

*

翌日清晨,所有人整装待发,打算往河州的狩猎树林去。

元成帝今日的精神看上去很好。君兰和卿则一起去往集合之处的时候,元成帝正和身边的陈太傅高声说着话。声音洪亮,好似没任何的不妥之处。

卿则策马去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说笑。

君兰在旁边不远处静等着。

为了参加狩猎,她今日穿了一身绣缠枝纹红色骑装,头发盘起,模样俊俏而又不失洒脱。

这样的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赵宁武瞥了眼不远处的赵宁帆和赵丹荷,见那两个人都在看清王妃,他冷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朝着骏马抽了一鞭,往祖父身边去。

“祖父。”赵宁武与赵岳道:“您怎么没去陛下那儿?”

赵岳正看着远处狩猎的场所,根本不下顾及他的问话。好半晌后,待到确认了狩猎树林的大致问题后,方才答道:“那里没有我插话的余地,我不愿意去,也不想去。”

赵宁武口唇动了动,没有接话。趁着赵岳不注意,回头给陆丰使了个眼色。

陆丰趁着皇上那边热闹,驱使着马儿朝那边靠近了些。

众人到齐后,元成帝朗声笑道;“既然是要狩猎,那么骑马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若这样,看看谁能够先到了树林那里。”他扬着马鞭远远指着,“就算谁赢了‘骑’这一项。如何?”

男儿们纷纷叫好。

福宁公主原本是女儿家里较为活泼的一个,此时却脸色苍白,眼下泛着乌青,显然没有睡好,状态不佳。

君兰想到了皇上昨儿晚上许是病了,且病得不轻,迟疑着没有开口。

不远处的赵丹荷什么都不知情,看很受皇上宠爱的两个女子都没有说话应和,十分自得的扬了下巴,笑道:“陛下的建议甚好。我一定努力争取,拔得头筹!”

元成帝哈哈大笑,说道:“”

虽然旁人听来皇上的身体没甚问题,但是武艺甚好之人,却能从这声音中辨出几分虚弱来。

长灯和长生交换了个眼色,又都往王爷那边望过去。

王爷垂眸不语,没有任何表示。

他们两个人想到王爷的嘱托,记得王爷说过无论何时都要护住陛下安全,就策马往陛下那边靠了靠,打算放弃之后的骑马比试,和御林军一同护着陛下为先。

长明和长宁发现后,则是策马往君兰那里靠过去。

——他们二人接到的指令是必须护好王妃。

被赵丹荷这么一喊,周围的气氛开始高涨起来。大家跃跃欲试,想知道皇上的奖赏是甚好物。

元成帝先遣了两名御林军的儿郎当先离开去往树林那边,吩咐他们到时候记好众人的名次。

一切准备就绪后,随着董皇后的一声喝令,众人策马狂奔。

树林离得很远,但是那个距离,对于骑者来说算不得什么。不多时,陆陆续续有人抵达目的地。

最先得了头筹的赫然是清王。

元成帝是和董皇后边说话边往那里行的,自然落后了不少。知晓了这个结果后,帝后两人十分高兴,不只是元成帝有赏,就连董皇后也赏了许多东西下去。

得了第二的,却是五皇子卿剑轩。

看着帝后两人赐予清王爷的众多物品,卿剑轩神色阴郁地哼了一声,拉着缰绳往赵家人那边去了,连句恭贺的话都没讲。

到了赵宁帆和赵宁武身边,卿剑轩说道:“原本是应该我赢的。只不过他耍赖早跑了半步,这才让他最后赢了半步。”

看他这副样子,元成帝的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卿剑轩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可他原本就声音洪亮,那所为的压低,只不过是稍微减低了一点点。足够周围人听清楚。

元成帝冷声问道:“其他人怎么看?”

这个时候一阵咳嗽传来。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的,让周围人都不由得望了过去。

见所有人都望过来,七皇子卿剑立脸色苍白如纸,讷讷说道:“我,我没想说什么。我、我我不是故意咳的。”

元成帝拧眉,“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不是故意的又怎样?该说就说。”

卿剑立低着头,脸愈发苍白,“清王爷赢了就是赢了。没甚可说的。”

“是么。”赵太保突然开了口,“臣倒是觉得五皇子这样着实可惜。被人抢先走了一步,一路上都不曾落后,不甘心也是应该。如果起点一样,大家就有一样争夺的机会了。”

周遭议论纷纷。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清王爷和五皇子间来回巡视着。

大部分都在支持清王爷,只是有少部分不赞同的声音还是在帮着五皇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