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程老夫人点头, 看着程瑜瑾说不出的遗憾,“你也是,怎么走的这样慢。我说了让二姑奶奶等一等,然而左等右等都不见你,霍薛氏等不及,便直接带着二姑奶奶去叩见太后娘娘了。你若是再早回来一会,也能沾沾霍家的福分,得幸面见太后。”

程瑜瑾了悟,怪不得程元璟一路上走的这样慢,原来在帮她避开杨太后。没能见到太后,程瑜瑾一点都不遗憾,反而还觉得庆幸。不过,程元璟为什么不想让她见到杨太后?

或许,是不想让杨太后见到她?

程瑜瑾想了一会,实在猜不出缘由。程老夫人长吁短叹了好一会,然而机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程瑜瑾就是没有这个福分,程老夫人能怎么办。

此刻,就连翟老夫人也忍不住长叹:“爵位被圣上亲自关照,如今都好几年过去了,圣上还记着他们家,甚至在花园里遇到了,都特意停下来询问当年的事,可见霍长渊深入帝心。霍家,恐怕要起飞了啊!”

程瑜瑾心里说你们想太多了,霍长渊充其量不过一块挡箭牌罢了,皇帝停下来更不是因为霍家,而只是想和自己儿子说说话罢了。然而知道实情的人终究少,皇帝亲口垂询后,霍薛氏和程瑜墨还得到太后召见,在外人眼中,靖勇侯府这是一飞冲天了。

程瑜墨和霍薛氏从香积寺回去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压都压不住。霍薛氏一脸自豪,程瑜墨也与有荣焉。

这些事情是前世没有的,程瑜墨没想到,这一辈子霍长渊竟然比上一世发迹的更快更早,太子尚未归来,霍长渊就被圣人看重了。程瑜墨越发觉得自己命好,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这说明她的夫婿一身本领,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被明主赏识。

这样一想,程瑜瑾可能会成为蔡国公府的继夫人一事,程瑜墨就没那么在意了。她的长渊哥哥这样出息,程瑜瑾错过霍长渊绝对是一辈子最亏的事。反正最大的好处已经落到程瑜墨手里,让程瑜瑾去当个吃力不讨好的继室,相比之下也没什么要紧了。

宜春侯府众人对此又是高兴又是酸,他们眼睁睁看着霍家一下子门庭兴旺,车马如流,霍薛氏婆媳二人去哪里都有人追捧,而程家身为姻亲,相较之下就落了下乘。

其实宜春侯府一直都不如靖勇侯府,只不过先前没这样明显罢了。眼睁睁看着亲朋好友发达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的滋味并不好受,庆福郡主酸溜溜的,反观阮氏,却一扫低调,变得尤其得意。

从香积寺回来,离年关已经很近了。女眷们顾不上休息,又投入到筹备过年的诸多事务中。腊月尾声的时候,庆福郡主和阮氏不大不小闹了场不愉快。

其实庆福和阮氏成日都在别苗头,只不过以往庆福强势,阮氏气怯,每次发生冲突都是以阮氏退让收场,后院的日子才能平平稳稳地过下去。但是这次,阮氏一反常态没有退让,庆福郡主见阮氏敢和她抢东西炸了毛,这件事才闹大了。

庆福郡主从寿安堂回来后,气得直在屋里摔东西骂人。陪嫁嬷嬷见庆福郡主气得坐都坐不下来,害怕庆福这样气出什么好歹来,连忙上来劝:“太太,您是堂堂郡主,日后很快就要成为侯夫人,您和她一个小户妇人见识什么?她出身低,见识短,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太太若是和她较真,岂不是抬举她了?”

陪嫁嬷嬷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口中的“她”摆明了是阮氏。庆福郡主被嬷嬷搀扶着坐到罗汉床上,还是心气不顺:“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但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陪嫁嬷嬷跪在脚踏上,缓慢给庆福郡主顺气。眼见庆福郡主这口气倒腾过来了,才问:“太太,到底是什么事,惹您这么生气?”

“今日外面裁缝送进来几匹锦缎,我瞧中了其中那匹金凤穿牡丹的,论情论理都该是我先挑。结果我还没开口,她便和我抢,也要那匹凤穿牡丹纹织锦。我看不惯,说了她两句,她还蹬鼻子上脸,和我顶撞起来了!”

庆福郡主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气得不行。陪嫁嬷嬷见状连忙给庆福郡主端来茶水,说:“太太莫气,为她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喽。”

庆福郡主接过茶盏,低头呷了口茶,好歹将心头的火气压了压。庆福郡主放下茶盏,挑着眼睛说道:“我在娘家见过多少好东西,就算我嫁人后,手底下也有一个专门的布庄呢,我在乎那几匹布料?芝麻大点东西,也就她巴巴地凑过来抢,也不嫌丢人现眼。说到底,还不是女婿家得了势,她也跟着猖狂起来了。”

庆福郡主说着嗤笑一声,冷哼道:“只不过被圣上多问了两句,连升官的定数都没有呢,霍家还没怎么着,她便抖起来了。小人得志,丑人作怪。”

陪嫁嬷嬷听到这些话没有接,事实究竟如何陪嫁嬷嬷没有看到,但是阮氏张狂,庆福郡主也评不了好。恐怕当时挑布料的时候,庆福郡主说话也十分刻薄,阮氏不肯再让,这才吵起来了。

然而陪嫁嬷嬷身为奴婢,怎么样都不会说主子的不是。主子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反正郡主总不会出错,错的都是外面的贱人。

陪嫁嬷嬷听着庆福骂,忖度庆福这口恶气出的差不多了,才低声说:“太太,话虽这样说,但是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这世上总是狐假虎威的小人多。霍家毕竟被圣上看重,日后起飞只是迟早的事。二小姐抢了大小姐的亲事,现在成了霍家正室夫人,靖勇侯沾亲带故,爱屋及乌,难免会对二房提携一二。二房张扬之势,恐怕才刚刚开始呢。”

庆福郡主哪里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她嘴上骂的响亮,其实还不是在嫉恨。本来,这桩婚事是程瑜瑾的,现在水涨船高的,还被推荐进国子监的,理应是她儿子才是。

庆福郡主一时恨二房不要脸抢走了程瑜瑾的婚事,一时恨程瑜瑾不争气,没笼络住男人,还主动退了婚。她手指紧紧攥着茶盏,翻来覆去想了一会,竟也慢慢平静下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程瑜瑾现在,也未尝没有补救的机会。

庆福郡主定下心,将茶盏放下,扬声道:“去请大姑娘过来。”

程瑜瑾这几日在房里闭门不出,她听到庆福派人来找她,便料想大概不是什么好事。等走进来一看,心里的猜测更明确了。

程瑜瑾不紧不慢给庆福郡主行礼,仿佛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影响到她。程瑜瑾问好之后,才笑着站到一边,问:“我正说要来给母亲请安,可巧母亲便着人来问了。母亲找我有什么事不成?”

庆福郡主仔细地打量眼前的人。程瑜瑾虽然是她的女儿,可是庆福这些年很少正眼看程瑜瑾,自然也没留意程瑜瑾长成了什么样子。今天这一看,庆福郡主才意识到,原来,程瑜瑾不知不觉间成长了令所有人惊喜的模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并且,不是那种弱柳扶风、小家碧玉式的美人,男人喜欢楚楚可怜的娇弱美人,女人却未必能生出好感。如果说娇弱美人是水,那程瑜瑾的美便是画,端正完美,连一根头发丝都是精致的。任何人都挑不出一丝错处,美丽,冰冷,甚至会让人觉得没有人味儿。

就算是心怀恶意的仇家,对着程瑜瑾盯上半晌,也很难说她不好看。

这样的人男子喜不喜欢庆福不知道,但是庆福郡主却是很喜欢的。安静,端庄,无可指摘的美丽,这是一件多么完美的礼物。

怪不得没了靖勇侯,还有其他显贵意动。庆福郡主嘴边的笑更深了,她主动拉住程瑜瑾的手,破天荒将程瑜瑾拉到自己身边,温声问道:“这几天为娘忙得腾不开身,没有操办你的生辰,你不会生出芥蒂吧?”

程瑜瑾在庆福郡主碰到她的那一瞬间想抽回手,但还是忍住了,笑着说:“当然不会。母亲这是说什么话?我是您的亲女儿,最明白您的难处,我怎么会和母亲生隔阂呢?”

“你明白就好。”庆福郡主笑的越发满意,她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个玛瑙镯子,直接滑到程瑜瑾手腕上。程瑜瑾想要抽手,被庆福按住了:“你的生辰虽然没有大办,但是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呢,这是我给你的补偿,你的生辰礼另外备着。”

若真的记挂,当天没时间为她办酒席,连送礼物都没时间吗?程瑜瑾没有拆穿,而是笑着和庆福演戏:“多谢母亲。母亲对我这样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母亲了。”

庆福郡主笑了,她打量眼前的女子,犹如在看一个探不到底的黄金矿。庆福原来没注意,如今才发现她的养女是一块原玉矿石,多年来不声不响,到开矿的时候才发现,回报无穷。

庆福郡主意有所指,说道:“大姑娘,我也不奢求更多,只求你日后嫁了好人家,不要忘本便是了。蔡国公府虽然走的是从军路子,但多年传家,积累亦十分丰厚。日后你在国公面前,只需能记得起娘家,多央求这国公提携提携宝儿,我便心满意足了。”

程瑜瑾和庆福郡主装母女情深,无非就是想引出来庆福郡主的真正目的。再好听的话在程瑜瑾耳边都是传堂而过,她只想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

但是她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程瑜瑾的笑容变淡:“母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和我装羞涩呢!”庆福郡主却一副揶揄的神情,她自以为了然地笑笑,那笑落在程瑜瑾眼中,说不出的刺眼,“我知道你们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但是母亲都和我透过口风了,蔡国公有意与你。只等过了年,便找人来正式说道,等你孝期结束后接过府做国公夫人。”

程瑜瑾脸上的笑消失的一干二净,翟延霖要娶她?她以为那天在香积寺已经和翟延霖说清楚了,翟延霖明明知道程瑜瑾的要求,他竟然还有脸和程家提亲,还直接捅到了程老夫人面前!

☆、自私

程瑜瑾匆匆从庆福郡主屋里出来, 她走得太急,甚至都没顾得上和庆福演母女情深的戏。

程瑜瑾径直来了程老夫人院里,寿安堂的丫鬟看到她, 十分惊讶:“大姑娘, 您上午才刚请过安,您怎么又来了?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无怪丫鬟这样想, 程瑜瑾过来时两手空空, 神情严肃, 不像是过来尽孝心的, 反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样。

丫鬟不敢这样想, 以为是程瑜瑾丢了什么东西,程瑜瑾着急找东西, 才会做出如此神情。

经丫鬟提醒, 程瑜瑾深吸一口气, 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然而推门而入。

程老夫人依在罗汉床上小眯, 两个丫鬟跪在脚踏上给她捶腿。听到进门的声音,程老夫人懒懒地支了条缝, 见是程瑜瑾, 说:“是大姑娘啊。你怎么来了?”

屋里有眼力劲的丫鬟早就搬来绣墩,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殷勤笑道:“知道大姑娘孝顺,满府里只有大姑娘这样贴心,成天介儿往老太太这里跑。大姑娘快坐吧,黄鹂, 给大姑娘上茶。”

程瑜瑾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接她们的话茬,说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客套话。程瑜瑾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地毯上,一双眼睛静静望着程老夫人:“祖母,我有话和你说。”

程老夫人唯有些意外,嬷嬷见状尴尬了一下,又立即像是没事人一样,笑呵呵道:“是老奴糊涂,大姑娘和老太□□孙间说体贴话,我竟像个木头一样杵在这里。今日小厨房备了芝麻酥酪,大姑娘最爱吃这个味道,老奴去小厨房瞧瞧去。”

嬷嬷说着告退了,她走时,屋子里那两个捶腿丫鬟也跟着出门。暖阁里,很快只剩下程瑜瑾和程老夫人两个人。

程瑜瑾接过小丫鬟留下来的美人锤,虚虚坐在罗汉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给程老夫人敲打着筋骨。程瑜瑾低头不语,程老夫人也不催。

其实程老夫人大概能猜到程瑜瑾为什么过来,庆福郡主和阮氏这两个不省心的又吵架了,程老夫人都被她们闹得头疼,更别说夹在中间的程瑜瑾。想必是庆福郡主回去,和程瑜瑾说了什么吧。

程老夫人不着急,靠在柔软的引枕上,半阖着眼养神。程瑜瑾敲了一会,低声说:“祖母,今天母亲回去和我说了会话。母亲性子急,有时候明明是好意,说出来的话却容易让人误会。她并不是非要抢那匹凤穿牡丹的缎子,而是怕二婶母穿着逾矩,忍不住多提醒了两句,才和二婶母发生了误会。母亲回去后很是后悔,她特意派我来祖母这里瞧瞧。如果吵到了祖母,请祖母谅解。”

程瑜瑾这一番话说的很熨帖。程老夫人听着舒心,程瑜瑾所说的庆福郡主后悔、派她过来道歉之类的话程老夫人一丁点都不信,但是世上的事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程瑜瑾的话花团锦簇,程老夫人也愿意这样信。

程老夫人眯眼说:“还是你懂事。大儿媳和阮氏是我眼睛看着长成今日模样的,一个府里处了快二十年,和我的女儿也差不了多少。左脚还有绊着右脚的时候呢,一家人难免会拌嘴,之后相互说开也就过去了。我是她们母亲,怎么会和她们计较,她们俩人心里不要存芥蒂就好。”

程老夫人说完长叹:“家和才能万事兴,一家人要和和气气的才好。”

“祖母说的是。”程瑜瑾应下,她非常无意的,仿佛随口提起,“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无能。母亲方才冷静下来,和我说贴心话,我才知道,原来是母亲见大弟被送到国子监,二弟也换了好私塾,她心里着急,说话才冲了些。母亲并非有意针对,她只是着急三弟的前程罢了。”

程老夫人了然,原来是为了这么回事。她一直知道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不对付,看来今日吵得这样厉害,不只是积年旧怨,还有两房争资源的问题。

大房有爵位,庆福又是郡主出身,一进门来便做了长媳,多年来顺风顺水,心气被捧得高,受不了被人超过。

阮氏这几天,确实有些高调了。然而二房出了个争气的闺女,二房水涨船高,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老大家的若是一直扭不过这股劲,也不行。

程瑜瑾见程老夫人露出沉思的神色,才继续慢慢说:“当父母的都想给子女最好,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只可惜我不争气,不能像二妹那样活动关系,将弟弟举荐到国子监去。”

程老夫人听了先是一怔,随后哂然一笑:“大姑娘,我知你从小要强,但是这种事情你不必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你的责任。再说,爷们的前程,本来就该他们自己去挣,你作为娇客,只管在内宅里享福就够了。”

“这怎么能行。祖母和父兄疼我,我这些年都看在眼里,怎么能不为家里出份力?”程瑜瑾说完咬唇,一副心有不愿又不得不破釜沉舟的决然,问道,“祖母,长辈为我遮风挡雨,我本来不该再让长辈烦心。可是,我毕竟比二妹妹大,二妹已经出嫁,等一年后,说不定小外甥都能抱上,而我,却还待在家中。我为此一直自责,祖母您不必顾忌我的面子,不妨和我直说,我是不是给家里添麻烦了?”

程老夫人叹了一声,伸手要坐起来,程瑜瑾放下美人锤,扶着程老夫人坐好。程老夫人由倚换坐,说道:“你这个孩子就是心事重,被退婚不是你的错,婚嫁之事也用不着你操心,实在不行,家里养你一辈子也不是问题。”

程老夫人看程瑜瑾的脸色,素来聪明完美的人露出这样低迷的神情,程老夫人心生不忍,没忍住将底牌漏给程瑜瑾:“再说,这只是最坏的打算,你未必当真落到这一步。你可还记得你祖父七七那天,来我们府上做客的翟小世子?”

这才是程瑜瑾真正的目的,她前面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为了这句话铺垫罢了。

程老夫人并不知道自己中了程瑜瑾的柔情攻势,这种事情没有确定之前,是不能张扬的。蔡国公府毕竟只是口头提起,并没有实际信物,若是漏了风声,翟家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程家落了下乘。尤其程瑜瑾退过婚,程老夫人就更加慎重,她要不是怕庆福不清楚事情,在外面和其他人许诺了程瑜瑾的婚事,程老夫人甚至连庆福郡主都不会说。

现在把这句话说出来,程老夫人自己都惊讶了。然而话已出口,就算程老夫人想要挽救,也来不及了。

程瑜瑾立即接话,问:“翟小世子?可是蔡国公府的独子翟庆?他我自然认识,祖母为什么说起他?是了,香积寺那天,翟老夫人也来了,我还给翟老夫人请了安。祖母,是不是蔡国公府和您说了什么?”

程老夫人叹气,她只是不小心露了个头,程瑜瑾就将接下来的事串联起来,看来,今日不透底是不行了。

程老夫人说:“就是他。你那日在花园里遇到了翟庆世子,还劝服世子去读书写字,回去后翟老夫人和蔡国公都十分震惊。他们家的世子年纪小,又无人管教,蔡国公早就想找人来规劝他。蔡国公见你和小世子相处融洽,你如今又正好没有婚约,蔡国公便想娶你回去当继夫人,一来管教世子,二来整顿公府,三来,和程家结个善缘。”

程瑜瑾心渐渐沉下去,翟延霖连和程家结个善缘都说出来了,可见对程老夫人十分了解,非常明白要如何说动她这位唯利是图的祖母。程瑜瑾沉住气,问:“这些话,是那天在香积寺,翟老夫人和您说的吗?”

反正已经说开了,剩下的事也必要遮遮掩掩。程老夫人见程瑜瑾完全没有新嫁娘的娇羞,反而一副理智分析的模样,也收了调侃之心,将事实一一道来:“并不是。那天翟老太太应当是专程过来看你的,她对你赞不绝口,可并没有提求娶的事。想来也是,娶妻并非小事,哪有人家见一面就定下来的。是太后礼佛结束,回城的时候,蔡国公专程来和老身说的。”

程老夫人说完,看着程瑜瑾笑:“看来,蔡国公对你当真满意的很。”

竟然是翟延霖说的。程瑜瑾没心情理会程老夫人调侃的神色,一心剖析当日的事情。

这些话是礼佛结束后,翟延霖亲自来和陈老夫人说的,那时候她已经在佛寺明确拒绝过翟延霖,也就是说,翟延霖听到那些过分的话非但没结仇,反而加快了步调,当面和程老夫人提出了结亲之意。

翟延霖怕不是有毛病吧,都这样了还上赶着。然而程瑜瑾没时间想翟延霖是不是有受虐的毛病,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危机。

翟延霖已经挑明,而且看程老夫人的神色,她也深感满意。这就麻烦了,程瑜瑾要是嫁到蔡国公府,那她多年来的努力大打折扣,还要和那个自大愚蠢的男人过一辈子。

程瑜瑾光想想都觉得头疼。

然而对待程老夫人和翟延霖不同,程瑜瑾不能明着说拒绝,只能委婉劝:“祖母,婚姻大事我本不应插嘴,但是,我隐约记得翟二太太说过,蔡国公府的爵位已经定了,都是留给翟庆世子的。继母难当,膝下还要养着前任太太的嫡子,严了还是慈了都不好。而且,若是有了自己的子嗣,更是什么都不做就要被人猜忌。”

这倒也是,好不容易出了位国公夫人,如果多年辛劳都是给别人培养儿子,也着实太亏。

然而如果面前的人是程瑜墨,程老夫人或许会迟疑,但是这是程瑜瑾啊,程老夫人笑着看向程瑜瑾,意味深长:“事在人为。你是聪明孩子,总是有办法的。”

程瑜瑾准备了许多话,等听到程老夫人说“事在人为”,她嘴唇动了动,又觉得什么都不必说了。程老夫人都能说出事在人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瑜瑾从寿安堂告退,直到坐在自己闺房,在她身后跟了一天的连翘才敢问:“姑娘,老妇人竟然想......姑娘,这可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能怎么办呢。程瑜瑾静默了一会,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个完全无关的人来。

“九叔呢?”程瑜瑾忽然问。

“九爷?”连翘顿了顿,虽然不明白姑娘为什么问起九爷,但还是尽职尽责回道,“奴婢也不知道,九爷这几日不在家,似乎是出门访友去了。”

出门访友?程瑜瑾怔了一下,随后自嘲地笑,她这是怎么了,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困难只有自己能依靠,她为什么会想起他?

什么访友,太子殿下分明是去和宫中接洽,做接下来的安排了吧。

☆、过年

这个新年, 程瑜瑾过得平静又冷漠。她看着宜春侯府众人支起炮竹,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程恩宝被庆福郡主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 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 指挥着小厮放炮竹。

五光十色的炮竹冲天而起,将院子映照的时明时暗, 大家躲在回廊下, 惊喜地指着外面的烟花说话。新年难得放松, 宜春侯府的大小丫鬟都放了假, 此刻簇拥在回廊上, 叽叽喳喳的,就连素来高高在上的程老夫人也被丫鬟扶着出来看烟火。程老夫人看着几个孙儿在院子里乱跑, 活力十足, 欣慰地笑了。

庆福郡主和阮氏都挤到程老夫人身边, 一会指点这个烟花好看,一会叮嘱老夫人小心碎屑, 而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儿在地上跑来跑去,时不时引得大人们发笑。程瑜瑾远远看着这一幕, 理智告诉她, 她也应当走过去,陪着程老夫人说吉祥话,然而过了很久,程瑜瑾都定定站在原地,漠然地看着庆福和程老夫人等人。

这种时节下, 他们更像一家人。程瑜瑾仿佛一个无处安放的外人,和一切都隔着一层。无论她去哪儿,欢声笑语都会停止,众人虽然热络地招呼她,可是脸上总是端着,只有她走了,他们才暗暗松一口气,又能自在地说体己话。

程瑜瑾融不进去,其实程瑜瑾也根本不想融进去。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她和一切分隔开。程瑜瑾看了一会,实在感受不到快乐,就趁着夜色掩护,悄悄走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今日除夕,丫头婆子都跑去外面看炮竹了,平时规矩井然的院子此刻显得空空荡荡的。程瑜瑾坐在窗边,外面的欢笑声穿过重重门第,再传到她耳中时已经非常模糊了,就连炮竹声,也减弱了许多。

唯有身上那股火硝味,依然提醒着这一切。

程瑜瑾怔怔看着外面,又忍不住走神。除夕阖家团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无论是庆福郡主还是阮氏,此刻都陪着自己孩子欢欢喜喜过年,程瑜瑾过去只会打扰到他们团聚。程瑜瑾十分知趣,压根没有往前凑。

大房和二房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程瑜瑾不知道她还能去哪儿。以前有程元璟落单,她去找程元璟说话,倒不显得萧条,如今程元璟不在,程瑜瑾才发现自己在哪儿都多余。

仿佛天地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夜色已深,程瑜瑾却不能睡觉,一会她要去程老夫人屋里拜新年,现在还不能睡。这个时候众人都挤在外面放烟花,程瑜瑾觉得吵,便只能自己坐在屋子里,静静等着时间过去,等着新年的到来。

她看着窗外的世界,忍不住想,这个时候,程元璟在哪儿呢?

从香积寺回来后,程瑜瑾就没怎么见过程元璟了。问下人,他们也只模糊地知道九爷去外面访友,至于去何处访友,访什么朋友,要多久回来,却一概不知。程瑜瑾前两天听说程元璟半夜回来过一次,但是一大清早,就又出门了。

想来,是回来取东西吧。

程元璟在宜春侯府位置也十分尴尬,程家众人不敢怠慢这位年纪轻轻官居高位的九公子,但是碍于程老夫人,又不敢亲近,于是只能不远不近地供着,没人接近。今年过年程元璟不在,程家众人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程老夫人在大好日子见不到程元璟,心情只会更好,他们也能好好过一个年。

今天晚上,只有程瑜瑾一遍遍张望,一遍遍确认程元璟回来没有。她虽然不说,但是心底总有一个侥幸的声音,或许,程元璟只是忙得脱不开身,等忙完了就回来了呢。

要不是心底的失落太浓重,程瑜瑾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然这样期盼程元璟。

她长叹一口气,慢慢靠在椅背上,出神地想着心事。对啊,程元璟又不姓程,他着实没必有回程家过年。但是除夕宫里也摆了大宴,此刻宫里正灯火辉煌,皇帝和杨皇后、杨太后一起,在众多臣子亲眷的奉承下辞旧迎新。程元璟恐怕也不能露面,不能和真正的亲人过节。

程瑜瑾唏嘘,他堂堂太子,竟然也无处可归。想完之后程瑜瑾自嘲,她真是吃白菜的命操着忧国忧民的心,程元璟可是太子,即便不方便露面,也有的是人陪着他过节,她竟敢心疼人家?

有这些心思,不如想想自己的路。

多亏了翟延霖出尔反尔的这一手,现在程瑜瑾陷入两难境地。程老夫人对蔡国公府十分满意,程敏当年高嫁,也只是嫁给庆国公府的二公子,并非当家太太,但是这已经足够让程老夫人自豪。现在,孙女竟然有机会当权势更大、地位更高的蔡国公府的正头夫人,程老夫人怎么可能不愿意?

至于翟延霖已有妻妾,程瑜瑾只能做继室这一点,程老夫人完全不在意。反正原来的蔡国公夫人已经死了,和死人争什么长短?甚至翟延霖已经有儿子这一点,程老夫人都不当回事。

用程老夫人的话说,事在人为。现在翟延霖决意要将爵位传给翟庆,但是以后呢?万一大儿子被养毁了,而二儿子尤其出色呢?更或者,翟庆压根活不到成年呢?

未来的变数太多了,这些都是可操作的空间,程老夫人对程瑜瑾非常放心,她一心觉得,只要程瑜瑾跨过门槛,之后的事,都不是问题。

程瑜瑾会兵不血刃、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至于孙女在这样一个开局艰难、充满恶意的环境过得好不好…这并不在程老夫人的考虑范围内。在程老夫人看来,哪个新妇不受苦,程瑜墨虽然嫁得好,不也一样受刻薄婆婆的刁难么,程瑜瑾去做继室,艰难些很正常。

程瑜瑾想到这里讽刺地笑,程老夫人和翟延霖一个个的真会打算。翟延霖明明知道他什么都无法提供,却还想用强力让她嫁过去当免费管家兼养母,而程老夫人更是如此,不管孙女死活,却暗暗指点孙女捧杀甚至害死原配儿子,妄图什么都不做就坐享渔翁之利。

这两个人,别的能耐没有,倒是很会想。

他们不就仗着程瑜瑾没有话语权,所以才肆无忌惮,明明自私到极致却还要扯着仁义礼信的皮。可惜,程瑜瑾并不是一个无私奉献的主,想和她做交易,就要按照她的规矩来。

拿不起筹码,上什么赌桌。程老夫人和翟延霖想的美,程瑜瑾就当真会按他们想法做吗?

做梦。

程瑜瑾倏地睁开眼睛,在喧嚣热闹的除夕夜,做了有生以来最冒险的一个决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本来打算徐徐图之,最好能和林清远经营起些许婚前感情,但是现在,没时间了。

.

除夕辞旧迎新,等到了子时那一刻,全府人都簇拥到程老夫人身边,不要钱般说着吉利话。程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程瑜瑾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寿安堂,仿佛刚才的缺席根本不存在。

她脸上亦带着温暖的笑,规规矩矩给祖母、父母请安拜年。

大年初一过得尤为热闹,初二这天,出嫁的姑奶奶回娘家,宜春侯府更是热闹非凡。

程家子嗣算不得兴旺,往年只有程敏回娘家,今年还多了一个程瑜墨。两位出嫁女回家带来一车礼物,程敏更是将自己的儿女都一同带来。程敏和程瑜墨先后进门,程家一下子就喧闹起来。

两个女婿在前面和程元贤、程元翰说话,女眷们则热热闹闹围在寿安堂,一同话家常。孩子们多就立刻显得喜庆,程家孩子和徐家的表兄妹们混迹在一起,吵吵嚷嚷,在地上来回跑动,说不出的热闹。

程老夫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高兴地直笑。大概所有老人都盼着子孙昌盛,承欢膝下,势利如程老夫人也不能例外。

程瑜瑾也在寿安堂。这时候她的位置又有一点尴尬,程敏、程瑜墨已经出嫁,回来了是姑太太、姑奶奶,要被捧着说话。而且出嫁之人的话题和未出阁的女子也完全不同,程瑜瑾听着程敏、程瑜墨和庆福阮氏等人交流管理下人、安排通房等事,非常尴尬,不知道该避开还是不该避开。

可是若去和徐念春之类的未出阁表妹厮混,也有不妥。程瑜瑾多年来是所有亲戚孩子共同的噩梦,程瑜瑾长得好学习好规矩也好,她往往以长姐这个管理者的身份出现,让她和姐妹们坐在一起说悄悄话,不光为难程瑜瑾,也为难徐念春等小姑娘。

而且,今日徐之羡也来了。他素来爱和姐妹们玩,现在正和徐念春几人在抱厦里玩弹棋,程恩慈程恩悲也挤过去了。程瑜瑾若是避开成年人的场子,去找同龄人,势必会遇到徐之羡。

在程瑜墨婚礼上徐之羡向程瑜瑾表明心意,程瑜瑾十分惊讶,拒绝地也很干脆。之后两人还没碰过面,现在突然聚在一个屋子里,光想想就尴尬。

程瑜瑾不想去见徐之羡,但是眼看程敏都给程瑜墨传授起管理小妾、处置爬床丫鬟的经验,程瑜瑾实在没法听下去,借口回房取东西,带着丫鬟走了。

今日跟着程瑜瑾出门的是杜若,杜若比连翘话少,她细致地替程瑜瑾系好斗篷,之后就一路安安静静地跟在程瑜瑾身后。程瑜瑾走了一会,接到门房的传信,立刻转了方向,往程元璟的院子走去。

程瑜瑾自从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在程元璟身边遇到过林清远后,很快就想明白原因。她原来觉得不急,索性也慢悠悠地温水煮青蛙,但是现在有了翟家的事,程瑜瑾立刻生出警惕,早在腊月就往门房塞了人。程瑜瑾如今钱多,下手格外阔绰,门房收了钱,应承下来一旦看到林清远,就派人来提醒程瑜瑾。

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竟然正好遇到。现在程元璟还不在,简直是天赐良机。

程瑜瑾带着杜若杀气腾腾去堵林清远,当然,她不能被林清远发现。程瑜瑾仗着地利,故意兜了个圈,在一个偏门上“巧遇”林清远。

林清远正要出门,程瑜瑾从另一头进来。林清远看到程瑜瑾,非常惊讶:“程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林编修?”程瑜瑾也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说,“祖母小厨房忙不开,我回院子取些糕点,竟然正好遇到你。编修好一段时间没来找九叔了,最近公务很忙吗?”

林清远听到程瑜瑾的话愣了一下,显然这个冬天他时常来找程元璟,和程瑜瑾所说的相去甚远。程瑜瑾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天真坦然地看着林清远笑。林清远很快就想明白这其中道理,掩饰笑道:“是,最近有些忙,好久没来找景行说话。对了,最近景行一直不在,大小姐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程瑜瑾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林清远,何况她也不清楚。程瑜瑾偏头想了想,然后摇头:“我也不知道。听下人说,九叔去访友去了,最近很少回来。”

林清远叹气,身为自认为的程元璟的朋友,听到程元璟这个“访友”理由,林清远觉得内心非常复杂。他摇头笑笑,眉眼疏阔,不再计较:“本来还想找景行借书。既然他不在,我改日再来吧。”

程瑜瑾怎么会让他这样离开,程瑜瑾温婉柔和地笑着,说:“林大哥要找什么书?我借了许多九叔的书放在我这里,林大哥不妨说出书名,或许我有印象。”

程瑜瑾悄咪咪地,将称呼改成林大哥。

林清远不抱什么希望,随口说了几个名字。程瑜瑾沉吟,说:“诗集在我这里,杂谈我有印象,但是记不清在哪里了。林大哥若是不忙,不妨在客房稍等片刻,我去将书找出来。”

林清远大喜过望,拱手道:“多谢程大小姐。”

“林大哥客气。”程瑜瑾后退一步,避开林清远的礼,屈膝回了半礼。程瑜瑾笑眯眯地说:“林大哥随我来,丫鬟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多久,让状元郎一直站着太失礼了。正好我做了新的糕点,林大哥来帮我试试味道。”

林清远其实愣了一下,他以为是程瑜瑾回去取书,没想到竟然是丫鬟。但是程瑜瑾都这样说了,林清远不会驳程瑜瑾的面子,再说,他心里也有隐约的雀跃,想和程瑜瑾多说一会话。

而这时,宜春侯府侧门停下来一队人,程元璟从马上翻身而下。正和奴仆们打牌的看门人听到声音,匆匆跑过来,看到程元璟披着黑色大氅,里面一身黑金衣裳,寸指宽的革带将他的腰束起,挺拔威仪,贵气凛然。

看门人那一瞬间舌头都不会说话了,程元璟视线扫来,看门人又是晕眩又是想下跪,好容易才捋直舌头,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九爷,您回来了!您一路上可好?”

程元璟没时间和门房废话,他将缰绳留给侍从,自己大步朝里走:“大姑娘在什么地方?府中这两天可好?”

门房腿肚子都打颤,哈腰应道:“一切都好,过年大伙聚在一块,太太姑娘们都很高兴。今日姑奶奶回门,大姑娘应该也在寿安堂,陪老夫人说话吧。”

程元璟点头,径直往寿安堂而去。他一路走得快,直接抄最快的路,没有在无关之地浪费一分一秒。

等到了寿安堂,守门的婆子看门他,也是狠狠愣了一下,被程元璟身后的人用眼神警示之后,才磕磕巴巴传话:“老太太,九爷回来了。”

寿安堂热热闹闹的气氛顿时一静。程元璟进门后,没有解下大氅,视线只是在屋里微微一扫,就发现程瑜瑾不在。

程元璟皱起眉:“大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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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

大姑娘呢?

经过程元璟一说, 寿安堂里的人才发现,程瑜瑾不见了.

许多人都咦了一声,程敏这才想起来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过程瑜瑾了。程敏站起来, 左右张望:“我记得刚刚瑾姐儿就站在这里,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程敏转了一圈,发现程瑜瑾真的不在, 她颦眉, 将丫鬟招过来, 问:“大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

守在门口的一个丫鬟上前, 回道:“大姑娘刚才带着人出去了, 说老夫人这里的厨房忙不开,她回去取些东西。”

“多久了?”

丫鬟皱着眉想了一会, 不太确定地说:“大概有一刻钟了吧。”

程敏听到, 越发生气:“大小姐走了这么长时间, 你们怎么不来禀报?”

小丫鬟低头诺诺听训,不敢辩驳。她心里也觉得委屈, 大太太、二太太和姑奶奶谈得正欢,她们怎么敢上前打扰?

然而这些话小丫鬟不敢说, 二姑奶奶风头正盛, 在宜春侯府便是金招牌,她怎么敢说程瑜墨的不对?

程元璟隔着一道落地罩,静静看着里面这些披金戴银、满身华翠的贵妇人们,心底忽然烧起一股怒意。

程瑜瑾离开了一刻钟,不光没人注意到, 被人说出来后,庆福郡主和阮氏还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就连程瑜墨,也只是抬起眼睛扫了一眼,并不着急。显然她们都觉得,内宅里没什么危险,程瑜瑾又谨慎,她一个人出门,根本不会有事。

反倒是程敏这个姑姑,将整个屋子找了一圈,还找来丫鬟质问。相比之下,程瑜瑾的生母、养母、姐妹兄弟,冷漠的仿佛一块石头。

程元璟想起看门人说的话,看门人说这两天府里一切都好,夫人太太都很开心。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一切都好?

程瑜瑾离开了一刻钟都没人发现,可见程瑜瑾走前,压根没有人和她说话,也没有人记挂,要不然何至于这么久都没人注意到,一个大活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