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狰如此说,总归也到了这里,临烟索性鼓起原本就挺膨胀的小胆量,冲了进去,待得到得山洞内处,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洞里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男人,蓬头垢面,容颜枯槁,已是将死之境。她连忙在腰间摸索半天,却是毫无所获,不由唉声叹气,回头就对那大狰说:“你将我背来,却不说救人,不然我偷爹爹的灵仁丹也行啊。”

大狰微微摇了摇头。

那人听见小女孩说话的声音,终于是动了一动。

大抵看到她的第一眼,那男人的眼中终于是划过丝笑意,好似等了很久,半晌才说:“你…来了…”

“我?我认识你么?”临烟倒一点也不怕这人,张大眼睛好奇的问。

“你不认识我,不过我大概认识你。”

“那…你都快死了,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忙?”

男人点了点头,伸出手来,“来,牵住我的手。”

临烟看他伸出有些脏污的手,口中喃喃着,“才不怕呢,你才不会害我呢。”

与那人手微微一触,就感觉到一股暖意瞬间袭向丹田,那强烈的战意以及法力,便从这男人的身上传自自己的体内。她惊讶的瞪着此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临死前要把功法传给自己?

终于当最后一丝烟气消失在丹田处,那男人愈加萎靡,却放出一抹释然的笑意,“终于…等到…你了…”

“等等,你是谁?我又是谁?”临烟气急败坏,抓着他的手问。她一点也不高兴,一点也不高兴,为什么这人要莫名其妙的给自己这么多法力,又与自己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

“将这样东西带给你爹娘。”他从怀中掏出了个坚硬的角,光洁如玉绽放着淡淡的柔光,放在了临烟手上。

“你、你认识我爹娘?!”

那人却不理会她,似乎很累的沉睡了过去,相牵的手渐渐下滑,整个洞中陷入了沉寂当中,再也没有人说话,临烟突然感觉有些伤怀,从小她都没有这种感觉,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男人突然的死去,却让她有点难过,干抽了几声,终于是哭出了几滴眼泪。

可惜她终究是太小,不过就是哭了几回也就歇了,扭头看着静静的坐在身边的大狰,“你知道…他是谁么?”

大狰摇头,“我不过是路过此地,被其救了一命,还受恩传了些仙力与我,让我能懂人言,能修行,却的确是不知他究竟为何人。”

“那他为什么要找我?”

大狰颔首,“或者是前世有缘。”

临烟不懂,她虽然的确聪明,但却又没有那么多历练,如何能懂这些事端,“你送我回去可好?”

大狰乖顺的俯下背,将其再度背上,甩了甩长尾,一溜烟消失在山洞之中。

徒留那已经故去的身影,在喧嚣着尘世烟云,在痛悔着前尘往事。

临烟回到榣山,冲着山林里喊了一句:“爹娘!我回来啦!”

一个身着嫣红衣裳绝美无双的女子俯□子,接过她扑上来的小小身子,忽然身体一震,看着她手中所持之物。

“你去哪里了?”

“娘哟…方才有只大狰带我去了个山洞,然后有个人将这东西给我,说让我给你们。”

女子的眼中似乎有万千感慨,忽然回头喊道:“重渊,你出来下。”

没错,这二人便是已然隐居榣山的九天玄女凤锦的来世洛栖与青帝重渊,她转身将那颇为沉重的大角递给了重渊,“你知道…这是什么?”

重渊低头看了眼依旧是分外可爱的踮着脚的临烟,点了点头。

“龙身上最为宝贵的东西,龙之逆鳞。”

洛栖叹了口气,“他终于是明白了么?”

“这角,让我择日炼化一下,就做了临烟的本命法宝好了,也算是完成了他的一个愿望。”

洛栖蹲□子,将临烟抱入怀中,“只是不知,来世他们是否还有纠葛。”

重渊收起角,斜睨了她一眼,“你可千万别让我算,这些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度便好。”

说话间,他有淡淡的扫了眼远远的站着的大狰。双袖振起,忽然一阵清风拂过,那大狰好似洗髓通脉一样,只感觉到临了化人时间,又是近了一步。

不觉双膝跪下,如人拜地,远远的与青帝叩了个首,才转身隐没在山林当中。

只是之后,临烟与大狰之间的来往倒是密切了。每当临烟出现在榣山山泉旁的时候,那大狰就匍匐在旁边,听她说话,替她赶去围绕的小虫。

罢了,就会载着临烟回去,久而久之,临烟就非常喜爱与这只大狰玩耍。

一日,山泉淙淙,林涛阵阵。大争问:“临烟你爹爹好像真的很厉害。”

临烟自豪的说:“那是自然,我爹爹最厉害了!”

“我听闻,上古神袛皆是物化,后做人形。你爹娘若是上古神,那你可会化作原身?”

临烟觉着这个问题很是深奥。她支着腮想了半天,“我娘亲是个玄鸟…我爹爹是只大龙…岂不是我得是鸟头龙身…”

大狰似乎在笑,眼里都是笑意。临烟不满的哼了声,“那你离化为人形还需多久呢?”

大狰摇头。这种,可能就需要个机缘,让它自己说,它也不知。

临烟笑,“若做了人,总得有个名字吧。”

大狰答道:“你看叫什么好?”

临烟冥思苦想半天,这对小临烟来说,有些难处,忽然她拍掌说道:“爹爹说,与世无争便是福,不如就叫无争吧。”

大狰也觉挺好,自此后便被临烟唤作无争。

洛栖站在林间,望着山下这景,心中忽然想起旧时故友,不觉叹了口气。

身子被人从后拥住,她静静的靠上,问:“我们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吧?以后都是他们的世界了吧?”

重渊眼里也都是笑意,“怎么?不甘寂寞了?”

“怎么会?”

“放心。”重渊摊手,掌心间纹路错综,“若我们还不想早死,就还有路要走。其间曲折,你夫君已然不想再论,走一步看一步吧。”

番外二 来路

雷泽的一处不太打眼的地方,站着个青丝垂腰的美人。只不过美人面色不太好,他抬头看着自己面对着的洞府,上书:雷神洞。一想起那睥睨世人的眸子里忽然浮现的邪光,他就肝颤。但是没办法,谁让自己欠了他人情呢?谁让自己是为了小老九呢?

咬了咬牙,侨仓口中念着:“冤孽、冤孽”便一头撞了进去,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若再配几片落叶,更显萧索。

凤凰一族青鸾侨仓,与雷神天岚,渊源颇久,此话说来甚长…

洛栖儿时记忆里的二哥青鸾,是个小破孩。

所谓小破孩的概念,大概还是那件著名的事例:尚是萝卜头的侨仓,因为还未学会化为人形,所以经常于衣服里伸出一排青色毛绒尾羽。走过大寨时候自动做了扫地小弟不说,还经常于树荫下给乘凉的大叔们扇风。

罢了,会偷偷的转头与洛栖说:“妹妹,你看我若是乘机放个屁,会不会因为我扇的风,香飘千里?”

那年洛栖比他还要小,还要圆,还要矮,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青鸾骄傲的摇着尾巴,走了。

徒留小洛栖站在那里,神伤自己不能露出那身白羽毛不能使香飘千里。小小年纪的洛栖,因为此事,多了些仰望天空的爱好,大抵这应称呼为少女的忧伤吧。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鸟有脱毛。

小青鸾抽抽的长大,性情却有了万般的改变。混小子越来越美,大凡是凤族的姑娘,见到侨仓的第一面是脸红。

脸红有二说法,一说为见色心喜,一说却是自行惭秽。

洛栖则以为,自己的二哥缘何会越来越透着股清冷的气场,应是每日顾影自怜多了,若换个话唠神经的性情,或者与这张美的就似从画里出来的脸大相径庭了。所以时间久了,板着脸多了,也就习惯了,最后跳脱出了儿时那幅模样,成了如今的清冷美人。

侨仓每每听到洛栖如此说,都会小声叱喝一句:“胡说。”

他皱眉想想,又会很认真的问:“我儿时当真如此顽劣?”

见周围一众都很严肃的看着自己,他才意识到曾经自己干过多少上房揭瓦的混事,咳了声后,赶紧脱离了人群,早闪为妙。

走在凤凰大寨外的花丛中,过了女孩子们最爱的凤凰花海,便是王母山下的一条不算太知名的河。侨仓自己命名为隐河,意为:我有一颗真隐心,只是世事太纷乱。

日里爹娘将他唤到房里,说了如下对话:

“仓儿呀,你得帮爹娘!”

“爹!有话就说,不需要搂着儿子的腰!”侨仓凉凉的看着怀中撒娇的素方爹爹。

桑悌娘一把拎开素方,义正言辞的说:“儿子,就你了,做凤族的储君吧!”

侨仓无喜无悲毫无表情,半晌挑眉问:“为什么?大哥呢?”

素方捏着衣角,“你大哥…这不多年未归,谁知道如今在哪里云游。”

侨仓继续挑眉,“三妹呢?”

素方继续捏着衣角,“你三妹没心机。”

“四弟呢?”

“你四弟不高兴…”

“老五?”

“身体弱。”

“六妹?”

“没脑子…”

侨仓没有继续问了,他总结了下,“爹爹你是想表达我是又聪明又有心机又健壮么?”

素方与桑悌重重的点了下头。

侨仓嘴角抽搐,“如此说来,我倒是要考虑下。我怕…我也不高兴。”

素方爹爹在后头,捶胸顿足,直说养儿不孝,天地难容。

侨仓在隐河旁,掬起一把隐河水,水里倒映着的是那张漂亮的脸蛋,他念起儿时自己干得诸多事,不觉像那时候一样笑了出来,将水洒在河面上,喃喃着:“我才不愿意做储君呢。”

“唔哦?”有人在他身后说话。

他慌然回头,却看见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站在不远处,很是好奇的盯着自己。

“你是谁?”侨仓警戒的看向来人,尚是少年的他一身清冷,这般做样也有些好玩,如此来倒是让长年累月摆惯谱的雷神天岚愈加好奇。

“其实,不愿意做储君有办法。”

侨仓一听,见那人转身就走,连忙追了过去,“你与我说说,是什么?”

天岚挑眉,“出山拜师学艺。”

后来侨仓自己也算明白,当日的一场说话,其实是天岚诱其入网的时机,待得他傻傻的回到大寨,就看整个凤族都在欢迎着一个人,自然就是来自天界的大神仙——雷神天岚。

侨仓是用了多大的勇气与娘亲桑悌说道:“娘亲,求你让雷神收我为徒,来日我也好有能力做储君。”

所以天岚走的时候,带走了老二侨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