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顾三娘原本就是个爱勾三搭四,见了漂亮哥儿都要撩拨一番,甚至抢回寨子里淫乐的,方才元泽低头只顾着用膳,看不清楚脸,如今看见元泽抬头露出的半张脸精致非凡的面容上似带着忧郁的神色,心头就是软了,也开始活络起来。

她先是笑盈盈地朝着元泽那里挨了挨,将自己硕大的酥胸往他面前一兜,狐媚地一笑:“大师,你真的是出家人么?”

同桌的人看见顾三娘的模样,顿时都心中有数了,皆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来。

元泽吃肉,自然被他们划入了酒肉和尚的行列,就不知道是否还是个花和尚?

元泽仿佛全没有看见那一片诱人的雪白一般,双手合十对着顾三娘道:“阿弥托福,贫僧法号梦遗。”

他既然答应了那个施主先用着这个法号,便也不打诳语。

后来秋叶白才发现除了‘吃’这个问题外,元泽确实在别的事情上从不打诳语,是个难得的实诚和尚,当然很多年以后才发现,他虽然不打诳语,但是说话并不说完。

秋叶白很恼火,但是元泽却认为他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好和尚!

“嗤!”不光是顾三娘,其他同桌之人听到元泽说出这个称号瞬间忍不住失笑了起来。

顾三娘神色很复杂、很诡异地看了眼元泽修长的大腿间某处,试探地道:“大师,你梦遗?”

元泽想了想,这是在问他法号罢?

于是他点了点头,温声道:“是,贫僧梦遗。”

席间又响起一片窃笑声。

顾三娘瞬间僵住,暗想这美貌小和尚还真是……还真是直爽。

难不成这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师傅才给他取了这样具有深意的法号?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何况顾三娘有心勾引这俊美的小和尚,便迟疑了片刻,把手搁在他腿上,娇笑:“那是病,得治,大师,你要不要帮三娘我帮你治一治。”

元泽看了眼她搁在自己腿上的手,原本平静无波,晶莹透澈的银灰色瞳孔忽然微微缩了缩,一点诡异的黑色仿佛墨滴一般在他瞳孔深处慢慢地泛了出来。

顾三娘虽此时凑得近了,似乎觉得他眸光有点不对劲,正想细看,却见他瞬间浑身僵硬,随后他忽然闭了闭眼,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开她的手。

顾三娘没有想到这小和尚竟这般不识好歹,还如此不怜香惜玉,顿时也傻了傻。

旁边即有人忍不住说起了风凉话:“顾三娘,人家大师可看不上你这庸脂俗粉呢,嘻嘻。”

“三娘,梦遗大师身上有毛病,还不懂风情,可满足不了你,不若让本帮主来疼你,哈!”

顾三年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媚眼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席上的其他人,随后又阴狠地盯着元泽:“你——!”

元泽此时已经睁开了眸子,眸子里还是一片迷人的银灰,瞳孔也是正常的一点子黑点,只是眸光有些迷蒙,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话:“女施主,贫僧可以化你面前的那只乳鸽么?”

顾三娘一愣,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盘子上有一只早前烤好的乳鸽,但是她并不喜欢,所以一直放着没有动。

元泽揉了揉眼睛,仿佛有些不太舒服,然后再次看向她,双手合十,正色温声道:“女施主?”

顾三娘看着他的模样,忽然一笑,姿态妖娆地抚摸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道:“好呀,大师,不过三娘有个条件呢。”

……

此时若秋叶白注意看,就会发现这画面异常熟悉,那被自己捡到的小和尚正乖乖地坐在那里,而边上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精,正色色眯眯地盯着自己面前的‘唐僧肉’。

而她此刻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和林冲浪等人随口编一些梦遗大师之所以这般能吃的原因。

林冲浪虽然不知道练习什么功需要这般非同寻常的吃法,但是元泽的古怪表现却正好和他脑海里关于高人都有怪癖的想象吻合,自然不再深究,只大笑道:“四少,不必担忧,我们寨子里还是能

供得起大师的胃口的!”

一干大佬们也纷纷以梦遗大师为奇,便都笑了打趣起来。

而舒瑾被大佬们凉在了一边,露出的完好眼珠里闪过几丝挣扎,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朝着秋叶白走了几步,温顺地低下了头,向秋叶白恭恭敬敬地抱拳道:“四少,是小人方才失礼了,您是宰相肚子能撑船,饶了在下这一回罢,在下以酒为礼,自罚三杯向您赔罪了!”

说罢,他也不等秋叶白回应,就拿起酒杯一杯一杯地连饮了三杯,将杯底亮了出来。

一干大佬们正说着话,冷不丁被人不懂规矩地打断,便都露出不愉的神色来冷睨着舒瑾。

秋叶白方才将他眼底那些阴狠与愤怒都收入了眼底,微微眯起眸子看着他罚酒也并没有出声阻止。

在他喝完第三杯之后,她看着他酡红的面容,挑了下眉,竟是个真不胜酒力的。

她似笑非笑地道:“舒二当家,我不过是寻常客人,倒是你是不是该敬一下在座的诸位,特别是林瓢把子,毕竟一会子来替你应付的可是他们。”

舒瑾一愣,冷冷地看着秋叶白:“四少,小人不胜酒力……。”

“是不胜酒力,或者是利用完了人,便要拍拍屁股躲了起来,林瓢把子他们为你做些擦屁股的事儿可不是理所当然的!”秋叶白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淡淡地看着他。

感觉到了周围大佬们那种原本轻蔑冷淡的目光里出现了猜忌暴戾之色,他心中咯噔一下,他一直觉得这些江洋大盗,头脑简单,其实抓住他们一些形式规则,便可以善加利用。

秋叶白的话其实是没有错,他不过是利用这些蠢物罢了,但是这和这个秋叶白有什么关系!

舒瑾一脸恼色地看着秋叶白,仿佛忍无可忍一般地咬牙道:“夜四少,你休要欺人太甚了,我穷奇寨能苟存到今日,都是靠的林瓢把子讲道义,还有各位寨主们鼎力相助,畜生都知恩图报,我们又岂能忘记林瓢把子和各位弟兄们的再造之恩!”

林冲浪颦起两道剑眉,有些不解地看着秋叶白和舒瑾,藏剑阁从来不会轻易地站在任何人一边,也不会轻易地刁难任何人,虽然舒瑾不是什么好货色,但是今儿四少这是怎么了?

但是他自然不会去帮着舒瑾的,只抱着胸做壁上观。

秋叶白看着林冲浪,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么就请舒二当家的给各位大当家和林瓢把子都各自都敬上三杯酒罢。”

舒瑾一僵,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试图向林冲浪求情,干笑道:“林瓢把子和各位大当家的我,在下实在不胜酒力,若是喝醉了,定要当场出丑,万一砸了这寿宴,岂非罪过。”

老曾就看不得舒瑾那副说话

拐弯,眼含算计的样子,若是舒瑾敢豪气地把酒杯拍桌子上,也许他倒还佩服舒瑾的胆量,如今他却只想让他好看,便一拍桌子,瞪着铜铃大眼对着舒瑾骂:“格老子的,老子就是看不得你那磨磨唧唧的娘们儿样,你看不起咱们这些没读过书的罢,叫你喝一杯酒,跟弄死你老娘似的,你就说喝是不喝!”

其他的大寨主们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不阴不阳地激起舒瑾来。

他们全都是江湖,自然看出来如舒瑾这样不懂得规矩,只想着扩展地盘的野心家,实在不是他们三十六水路的福气!

这里的动静一大,自然吸引了场内其他人的目光,皆齐齐投过来看热闹。

那一头老鹧鸪自然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形,穷奇寨的那一桌子人就想要过来,老鹧鸪看了眼这边的情况,立刻伸手拦住他们,自己则打算端着酒杯过来。

但他还没有走两步,那一头立刻有人砸了一个杯子过去,那杯子瞬间裂在老鹧鸪脚下,聚义堂内鸦雀无声,气氛紧张起来。

舒瑾愈发的僵硬,手里拿着的酒杯几乎硬生生地被他捏碎,他狠狠地瞪了眼秋叶白,随后最后对着冷眼旁观的林冲浪低声道:“林瓢把子……。”

“怎么,让你陪着咱们这些人喝一杯酒很难么,还是你觉得咱们这些人都没有资格让你陪着喝这杯酒,嗯?”林冲浪冷冰冰地道。

舒瑾还有穷奇寨的人越来越让他心头不悦了。

听见这话已经是无可回旋的余地,舒瑾只得干笑,心一横,一手拿起酒壶,一手拿酒杯,开始挨个地跟着酒桌上的寨主们敬酒。

因着他早前那磨磨唧唧的样子,让原本就对他有隙的大佬们都不肯轻易放过,自是各个拿了狠话去逼他喝。

秋叶白只冷眼看着,等到舒瑾喝完最后一杯酒的时候,脚下已经完全是脚跟打脚跟,面红如血,神志不清的样子了。

她原本觉得应该向老鹧鸪下首,因为自听了这个舒瑾那颇为牵强的加入穷奇寨的经历,她就觉得他很可能才是穷奇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并不是个好对付的。

但是她才知道梅苏要来,就见他要告辞,这般太过巧合,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和梅苏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

既然发现了舒瑾也许不胜酒力,所以才使了计策去灌舒瑾喝酒,果然见他推三阻四。

这是担心喝多,不好跟老鹧鸪梅苏那里的人接头交代么?

秋叶白冷眼看着面前的舒瑾越来越站不稳,她指尖微微一弹,悄悄将一颗花生米直接弹在他的膝盖上。

舒瑾只觉得膝头一疼,瞬间站不住了一头朝地上栽倒,各寨主们都不是什么善心人,此刻也没有人打算去扶他一把,就看着舒瑾一下摔倒在地上。

那一头穷奇寨的人皆不顾老鹧鸪的阻拦冲了过来扶住舒瑾。

两个高壮的汉子立刻将舒瑾从地上扶了起来,焦灼地低声唤:“二当家的,二当家的,你怎么样了!”

穷奇寨的其他人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着舒瑾被灌酒之后摔在了地上,也没有一个人来扶,皆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这里坐着的都是淮南水路黑道的大佬,谁敢随便给他们摆脸色,原本就不待见穷奇寨的那一伙人,此刻见那些小喽啰们也敢对着自己摆脸色,顿时也沉下了脸。

舒瑾这个时候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在,只昏昏沉沉地,满脸发红地扯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臂“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老鹧鸪早前拦不住自己寨子的人,就立刻跟了上来,如今见气氛不对,立刻挤了上来,用肥胖的身躯挡在众人面前,对着秋叶白一桌的大佬们赔笑:“我看老二不舒服,就不留在这里给各位大当家的们丢人现眼了,这就带他下去先清醒清醒。”

林冲浪原本也只是想给舒瑾一个教训而已,见老鹧鸪浑浊眼里都是哀求便准备打发他们下去。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就被秋叶白给打断了,她淡淡地道:“舒瑾和老鹧鸪都不能走,他们走的话,你们就得留下来等着梅家大少爷的到来。”

这一次不光是穷奇寨的人,就是林冲浪等人都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秋叶白。

穷奇寨中那一个扶住舒瑾的人也忍不住朝她怒道:“为什么!”

秋叶白继续道:“不为什么,梅苏大少爷在这里,如果当初对他们船只动手的人一个不在这里,没有人当面向他赔罪的话,只怕会被梅大少爷认为咱们淮南水路这是护短护过了头罢!”

这话虽然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

“方才既然夜四少和我们都答应了让那舒瑾他们回去,那就让他们回去罢,梅大少爷那边世叔还能应付得来。”林冲浪迟疑了片刻还是沉声道。

秋叶白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多少是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便悠悠道:“林瓢把子,晚辈方才之所以那样和舒二当家的说,不过是因他气傲,太把你们的宽容和对兄弟们的义气当做理所当然了,才有意教训他,让他明白就算是黑道也是有规矩的,但是咱们既然答应了舒二当家,自然也不能违诺,舒瑾二当家和大当家自然可以回去。”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这些穷奇寨的弟兄们就留下来,代替老鹧鸪大当家和舒二当家的给梅公子赔罪,收了人家银子,还劫人的船只,是咱们背信在先,让穷奇寨的人给梅大公子磕头赔罪,滚一趟钉板,既可以堵了梅家那头的嘴,省的说咱们的人勾结官军,以权压人,也算是全了淮南水道的名声,否则以后谁敢和淮南水道的人打交道。”

说完,她目光缓缓地在林冲浪和周围的黑道大佬们脸上扫过:“不知道各位以为如何,晚辈也是在为淮南水道着想,最终决定的当然还是在林瓢把子的手上。”

秋叶白的一番话,句句在理,但是林冲浪还是沉默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是什么不对劲。

但是老曾已经忍不住了,蒲扇大掌又是一拍桌子道:“就是这个理,老子想着总觉得穷奇寨干出这档子事,惹下大祸却屁事都没有,以后那些小兔崽子,还不得有样学样,就得让他们滚钉板!”

滚钉板是一种残酷刑罚,让人从插满了五寸尖钉的钉板上滚过去,虽然钉子不会要人的命,但是却很是叫人吃罪,浑身剧痛而且滚完了之后,浑身可以用千疮百来形容。

原本此等刑罚是在平民状告身份高于官员的时候,必须行的刑,以此明志,天极帝国开国大之后,真武大帝听元宸皇后的建议取消了此项刑罚,以广开言路。

后来滚顶板在江湖上就有负荆请罪的意义了。

老曾这么一说,众大佬们也都觉得有理,亦七嘴八舌地赞同,虽然期间多少都有些不想让穷奇寨坐大的私心,但林冲浪亦还是动摇了,正要点头:“没错……。”

谁知话音刚落,那扶住舒瑾的高个子壮汉便大吼一声:“滚你娘的,这群贼子就是变着法子在整咱们,滚什么钉板,老子先把你这个小贼给在钉板上插个透心凉!”

说着他松开了醉的不省人事的舒瑾,一把操起面前的酒壶恶狠狠地朝秋叶白的头上砸去。

秋叶白早有准备

,身形敏捷一闪,站在林冲浪的身后,冷冰冰地看着他们:“穷奇寨,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你这个挑拨离间的小白脸,去死吧!”那高个子壮汉一击不中,立刻足尖一点,抽出腰上软剑朝着秋叶白劈砍而去,却还是她闪开了。

秋叶白眼底幽光一闪,只挑衅似地看着他,却并不回手,她要的就是穷奇寨的人动手!

林冲浪也差点被那酒瓶击中,只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有人敢在寿宴上给他闹事,此刻眼前银光一闪,采伐见对方竟然拿出了剑,顿时大怒,他们这聚义堂的寿宴,为了防止有人闹事寻仇,都是命人专门检查,不允许宾客带武器。

这个混账,既然私带了兵器,不但是没有把他的命令当一回事,简直就是心怀不轨!

林冲浪拍案而起,怒道:“给本瓢把子拿下这些混账玩意儿!”

这一回,堂上大部分人都动了起来,总瓢把子的号令,谁敢不从,他们虽然没有武器,但不少人武艺不低!

老鹧鸪惊慌失措,想要说什么,却看见穷奇寨的人发现自己被包围,所有人大惊失色,立刻全部都从腰间抽出了隐藏的软剑。

这下子可把林冲浪给气得脸都绿了。

“这一个个……都是要翻了天了,拿下,拿下!”

随着他再次下令,场面上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打斗中,桌椅全翻,碗碟四飞!

面对着那高个子壮汉的攻击,秋叶白只避不击,只暗中观察对方的武功路数,以判定对方到底是什么门派的人,她在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冲过来扶舒瑾的水匪时就发现,虽然他们戴着帽子,却还是能看得见他们太阳穴高高鼓起!

这不是寻常的水匪,而是内家高手!

秋叶白在这一头周旋,周宇和小七都护在她身边不远处。

而唯独有一个人却还是独自在一片混乱间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只烤乳鸽。

他完全没有发现身边已经变成了一片战场,只是一边拨动着手里的念珠,一边专注无比地考虑一个问题——吃掉这只乳鸽呢?

还是不吃呢?

他答应过那个施主今夜不能再吃了。

但是,他是花了大代才让那位女施主让出了乳鸽的,而且月亮已经落下,朝阳即将升起,这是新的一天,是白日,那么……他就算吃掉这只乳鸽,也算不得打诳语罢?

何况这只乳鸽迟早也是要被人食用的,他来食用,亦是在用肠肚在超度这只乳鸽,一会在念一篇地藏经让它们早日脱离畜生道,进入人道罢。

元泽满意地自我安慰,便小心地将念珠在手腕上套好,准备下筷子。

按照他的速度,超度这只乳鸽应当是眨眼之间的,那么那位施主应当是不会知道他又超度了一只乳鸽。

但,也许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或者也许是佛祖亦再不能忍自己座下弟子这般贪食。

在元泽的筷子刚刚触碰上那只乳鸽的时候,忽然一道人影猛然飞了过来‘咚’地一声撞倒了整张桌子。

元泽的筷子僵在半空,他看着那只无辜的乳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掉落在尘埃里,那一瞬家,他几乎能看见扬起的尘埃包裹住了那只乳鸽。

他下意识地就俯下身子去,打算拯救它,但是……

“唰!”一只大脚忽然毫不客气地踩在了他修长的手上,顺便也将那只乳鸽踩在了脚下。

元泽脸上血色尽失,但还是很平静地抬起眼看向自己上方的高大男人:“施主,你踩到贫僧的食物了。”

那人正是追砍秋叶白的那汉子,但是此刻他被秋叶白逗弄得气喘吁吁,心中满是邪火,此刻居高临下看着元泽,发现他竟然是跟着秋叶白来的和尚,眼底满是狰狞地笑道:“老子不但踩到了你的食物,还踩了你这臭和尚的手,怎么样!”

说罢,残忍地直接在脚上用力狠狠地踩踏元泽的手,元泽的手指=瞬间发出骨头被挤压的可怕声音。

他竟打算直接踩断元泽的手指。

反正这个和尚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会武艺的样子!

十指连心,但是元泽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自己手指即将被踩断的痛楚一般,脸上仍旧是一片平静和慈悲,再次重复:“施主,你踩到贫僧的食物了,这样不妥。”

那人看着元泽竟然仿佛还打算和他说教一般,再看他仿佛全无痛楚的表情,顿时心中邪火大盛,抬起手上的软剑向元泽当头砍去。

“去和你的食物一起死吧!”

秋叶白方才发现了元泽那里的险情,心中一惊,正打算拿了身边的酒坛子飞砸上那人的脑袋,但是下一刻突然上演的那一幕让秋叶白瞬间……呆如木鸡。

元泽忽然一抬手,竟空手捏住了劈砍下来的软剑,一手拿着烤乳鸽站了起来,淡淡地看向那人,叹息了一声:“施主,你踩到了贫僧的食物了!”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他手上的那把剑就爆裂成了无数片!

而那人目瞪口呆的时候,元泽忽然一把轻柔抚上他住手腕,轻飘飘地一抬——

一大群正在交手的人便看见,看起来修挑而弱不禁风的小和尚站在原地,一手拿着一只灰扑扑的乳鸽,一手提着比他壮硕两倍熊一样的大汉在空中抡出了一道近乎优雅的弧线,然后轻轻巧巧地把他往远处一抛。

伴随着一声惨叫,和“砰!”的一声巨响,那人瞬间嵌入了聚义堂门外的影壁里!

而影壁除了颤抖着掉落了一些灰尘之外,竟然没有裂开,也没有倒塌,仿佛它天生就雕有一个那样的坑安嵌着那个人。

……

全场瞬间寂静了下去,停止了打斗。

把人砸出去,有足够的力度就够,要把石头砸碎了,有内力可以办到。

但是这样……

不偏不倚的,近乎天衣无缝的把一个人塞进墙壁里面。

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到恐怖。

而元泽似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还是捧着乳鸽,抬起慈悲的眼地扫过在场的众人:“诸位施主,也在践踏着食物呢,真是罪过。”

分明是如此慈悲温和的眸光,但所有人被他这么一看,只觉的莫名地一阵森冷寒风当堂吹过。

第八十章 施主,你踩到贫僧的食物了 下

“混蛋,你这个酒肉和尚,竟然敢杀了我大哥……!”一道愤怒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中响起,与此同时锐利的剑锋破空之音从身后也袭向元泽。

袭击者动作极快,又在极近的距离间陡然发起攻击,让人几乎是猝不及防,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甚至都来不及动作,只觉得眼前一片银光,而那小和尚头都来得及回,仿佛并不曾感觉到杀气的来临,眼看就要血溅三尺,命丧当场。

小七身形一动,就要出手,却被秋叶白指尖一按,将他生生按住。

小七不明所以,看向秋叶白,却见她摇摇头道:“看。”

小七一楞,忽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抽气声,他立刻转回头正正见着那一头,锐利的剑锋即将劈到元泽颈项时,却陡然止住。

只因元泽微微一偏头,那满含杀气的剑尖瞬间落空,险险擦过他耳边,他渐渐一抬手,轻巧地将那剑尖夹在指间,仿佛不过是夹住擦过一片落叶一般。

他转过脸,看着那人淡淡地一笑,温然道:“施主,万物皆灵,化作食为人果腹,岂可随意糟践,罪过。”

他说话时,正好有一阵晨风吹来,将他柔软的刘海微微吹开,露出了大半张脸,柔和的银灰色眸子,纯净无染,安静悠远如广阔接天之海,仿佛能让人看见大片大片的云起云落间,有佛陀拈花而笑,似隐无尽法门,观之心宁幽和。

但是,世人皆凡夫,眼中有怒恨之人此刻只觉得他的纯净安详的笑容似火上浇油。

那人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元泽一抬手就接住了他的剑,随后又朝着他露出近乎嘲弄的笑颜,说着嘲谑的话语,眼底凶光毕露,一边挣扎,一边恶狠狠地一拳揍向元泽:“滚你娘的蛋,你这个妖僧,老子不光要踩你的食物,还要剁了你喂狗!”

说话间,他甚至不忘记一脚踩踏在一只掉落在地的盐水渍鸭上,狠狠地踩,只恨脚下的东西不是元泽的头颅。

很明显,他的不珍惜食物,惹怒了梦遗大师。

元泽银灰的瞳子瞬间一眯,指尖轻捏,“砰!”一声利响,那剑再次破碎成了无数片。

在那人错愕的眼神中,右手一把轻易地接住了他的拳头,在上面一抚,随后那人就瞬间不受控制地整个人侧身从元泽身边滑了过去,他尚且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一把捧住住了他的脸,然后……

元泽直接把他的脸用一种极为优美的姿态直接按进了自己身边粗大红柱里。

与此,同时他另外一只手指尖在胸前直接结了个莲花佛手印,垂下修长眼睫,温然地轻念:“拔一切业障根本得生净土陀罗尼,清净三业,破四罪,来生勿入畜生道……。”

他声音温润如水,仿佛天边佛陀梵音,消尽一切罪业。

众人就这么悚然地看着那浑身散发着纯净慈悲气息的银发佛陀,一边念往生咒,一边一脸慈悲地,将那人的头一寸一寸地按进了那柱子里。

那人甚至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直到他的头没入了红色的柱体之后,身体仍旧在抽搐,仿佛他天生就是长在这柱子里一般,嵌入的地方,柱子甚至没有多一丝裂痕。

最美丽的佛演绎了最恐怖的超度仪式。

秋叶白颦眉,神色莫测地打量着元泽修挑的背影。

而人有时候总是不那么接受教训一种东西,又或者只是一种热血上头的激动,就不顾一切去挑衅全然高于自己的存在,又或者以为双拳难敌四手,只要人多,就占了大便宜,穷奇寨的人明显就是这一类的人。

他们愤怒地吼叫着,抽剑就操元泽冲了上去,只恨不得就将那人剁成肉泥。

元泽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面前漫天凌厉的剑影当头笼罩而下,然后众人再看着那银色的身影飘逸如韦陀渡江,却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那些刀光剑影之间穿行,片叶不沾身,空手碎白刃,动作优雅地轻轻将那些人一个个地拍进了墙壁或者柱子里,甚至地面。

凄厉的惨叫声或者愤怒的嘶吼都被佛陀温柔的梵音掩盖,往生咒与地藏经飘荡在大堂之中,声音如此虔诚,如此慈悲,如此流畅,让人只觉得灵魂都被涤荡干净,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得道高僧的传法大会,或是祈福法会。

可是眼前情景的太过诡怖,让人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扭曲撕裂开来。

所有人一生都忘不了这最残酷的超度仪式。

最后的一句慈悲梵音消失的时候,场上已经是一片死一般寂静,落针有声。

肢体的地狱与极乐佛境竟然诡谲地糅合在了一起,仿佛一场恐怖的祭祀典仪,宛如炼狱,但是比起眼前恐怖震撼的画面更可怕的是,那美丽慈悲的银发杀生佛在完美地完成了他的仪式之后,转过了银灰色的眸子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他的眼神依旧是那样平淡而慈悲而怜悯,仿佛佛陀在看着自己座下的众生,双手握住佛珠,慢慢睇双手在胸前合十,垂下眸子轻道:“众生无常,皆陷于魔色魔相,践踏天赐之物,乃是沦入畜生道的大罪,就让贫僧来为你们超度罢。”

在场上的所有人在浑身一僵之后,皆做了同一个动作——低头看自己脚下可有不小心踩踏到什么鸡鸭鱼肉考乳猪没有!

有人脸色难看,有人脸色却立刻松了一口气。

但是林冲浪及那一台的淮南黑道大佬们脸色却依旧是苍白或者铁青,难看到了极点,能成为称霸一方的黑道霸主,他们对于洞悉危险都有更为丰富的经验。

上演完了那样一场恐怖的祭祀,他的眉宇间和身上甚至见不到一丝狰狞的杀气,依旧周身围绕着纯净柔和令人见之宁和的气息。

面前的人,明显已经被激发进入了一种非常可怕的状态,绝顶高手,在入魔的时候,对所有的目标都是无差别击杀!

也就是他很可能会用同一种方式去‘超度’在场的所有人!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寿筵会变成如今的修罗场!

他们战还是不战,若是不战,只怕刚表露出逃跑的意思,下一刻就会成为镶嵌在墙壁或者地面的人体装饰品!

但是若战,他们再不自量力,也在看完刚才那一场恐怖的祭仪之后,怎么可能以为自己能胜过面前的佛,不,魔,或者说——魔佛!

就在这样内心的挣扎之间,那可怕的身影已经迈着步子缓缓地向人多的地方慢慢走去。

人都有闪避危险的天性,看着元泽双手合十一步步向自己走了过来,即使他的神色依旧是那么温和,银眸依旧如此美丽,但是所有人都忍不住恐惧地下意识退了一步。

空气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压抑,每个人都在慢慢地退后,每个人都在后悔参加这一次的寿筵,还解下了他们的兵器放在了自己的房间。

聚义堂早已经成了修罗场,而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超度’的会不会是自己!

所有人的神经都随着他的脚步靠近越来越紧绷,仿佛一根被拉伸到了极点的细细琴弦,随时会‘铮’地一声瞬间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