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边已经渐渐亮起,足以让人看清楚那躺在甲板上蒙面人的面孔,他甚至连躲都来不及躲开。

只是不管是正飞身而来的秋叶白、宝宝、还是一只脚已经跨上船的周宇都清清楚楚地看清楚了那躺在地上蒙面男子那张还算俊秀刚毅的脸。

“萧何……常萧何,这么是你!”周宇不敢置信地低低叫了一声。

“老常的侄儿……你居然是那个采花贼!”宝宝也忍不住颦眉。

这个常萧何,他是认得的,也算是年轻一辈颇有军事才华的青年才俊,和老常一起被‘赶出’了常家,但是他应该和老常在南北大营任职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他掳走常家大小姐为了报复?

那常萧何瞬间一僵,下意识地伸手就想去挡住脸,却在看见秋叶白冰凉的眼神那一霎,仿佛自暴自弃一般摊开了手躺在了地上。

但是下一刻,船舱里忽然跑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冲过来就一把将大鼠给撞开,大鼠不防备,咕咚一声,被撞了一个跟斗也就掉进了河水里,顺便把准备爬上船的小油菜再次也撞进了水里。

小油菜和大鼠齐齐骂了声:“我艹!”

随后常家大小姐抬起头来,手里还拽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警惕而凶悍地盯着船上的众人,厉声道:“不准你们伤害萧何,不准,谁敢动他,老娘和你们拼了!”

秋叶白和宝宝、周宇两人互看了一眼,皆是无言。

悍妇啊,悍妇……

……*……**……*……*……*……

司礼监看风部

秋叶白看着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她面前如同犯错小孩子一样沉默的常萧何,还有依旧很警惕和凶悍地四处环顾周围的常家大小姐,她忽然觉得很有点心塞。

常家大小姐没有事,这很好。

但是这说明她和这个少女失踪案件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又要回到原来的轨道上继续查天宁寺,而同时自己手下的人,诱拐了一个刚刚定亲的贵族小姐,这简直就是把脸伸出去给常家和其他朝臣打。

看风部这些家伙,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秋叶白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对着一边的周宇道:“得了,你和宝宝来来审问吧。”

她看见这两个家伙就有点堵心堵肺,还是回宫去看看阿初的漂亮脸蛋比较舒心。

周宇见她那模样,也谅解,随后点点头,也有些无奈:“行,副座去罢,这里有我就好。”

秋叶白实在连理都懒得理会常萧何,她不是没有看见他那欲言又止的痛楚目光,不过她现在实在没心情去安慰这对小情人。

为了这个破案子,为了抓他们,她可是三天没有回宫见阿初了。

秋叶白实在懒得和他们说话了,转身就掀了帘子出门,同时吩咐宁冬:“冬儿,备马,进宫。”

宁冬立刻点点头。

……*……*……*……*……*……

明光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有些奇异的药香。

“阿初,可感觉好些了?”秋叶白看着半靠在床榻上的百里初,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似乎比上次摸到他的额头要暖了些,心中微微地放心了一点。

“嗯,看起来大、小喇嘛的药还是有些用的。”秋叶白含笑看着他苍白的面孔

百里初将一只药碗搁在一边的小几上,方才看着她微微一笑:“若是再不好点,岂非这几日睡成猪都白费了?”

他难得说些逗趣的话,秋叶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会说笑,看来是好转了些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看了她好一会,才轻叹了一声:“我好不好,心里自然是知道的,你也不必忧心太多,只是我看你精神并不好。”

她眼下的乌青可是骗不了人。

“怎么最近很忙,案子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么?”他拍了拍床边,示意她爬上来。

秋叶白也不客气,径自脱了外面的袍子,踢掉了鞋子,三两下就爬上了床,然后自动在他腿上趴了下去,有些疲倦地闭上眼:“也不是,就是有大进展了才觉得累。”

“哦?”百里初闻言,挑眉看着趴在自己腿上的人儿,似笑非笑地道:“什么大进展?”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常家的大女儿找到了,不过犯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看风部的小子,那小子带着常家大小姐私奔。”

“呵,倒是很有些勇气。”百里初颇为有些意外,低头看见秋叶白脖子上一片雪白,便伸手在她雪白的颈项上轻抚,挑开她的衣领,探了进去。

虽然他的手一直捂着暖笼,但是小白这种触手生温的感觉还是让他更欲罢不能,百里初舒服滴眯眼。

秋叶白已经习惯了自己一来,他就会抱着她‘轻薄’,只是动了动身子,自己也不客气把手探入他的衣襟触过他劲瘦的腰肢,随后无奈地弯起唇角:“大胆得很。”

虽然她欣赏这种大胆,但是带来的麻烦也够让人头疼。

百里初笑了笑:“怎么,除了这个就没有查出别的么?”

秋叶白摇摇头,神色微微冷:“不,查出来了,真言宫可能是幕后主使。”

百里初闻言,手上忽然一顿,眸中魅冷的幽光一转,随后似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是么,怎么说?”

------题外话------

==嗯嗯嗯~30点~俺虽然慢了点,但是好歹没食言

第123章 大逆不道

秋叶白把案件的推断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之后,百里初沉吟了片刻:“确实很有道理,看起来似真与真言宫脱不了关系。”

随后他又轻抚过她柔软的发丝:“那个周宇倒也是个断案的人才。”

“嗯,不光断案,许多事情处理得也极好。”他手掌凉而不冰,抚在头上感觉很舒服,让她忍不住没什么形象地懒洋洋弓了下腰。

百里初见她猫儿一样弓起来,露出一片纤软雪白的楚楚细腰,眸光微凝,停在那一片雪白之上,有些心不在焉地道:“嗯,若是有人能帮着小白,小白也可以歇着。”

秋叶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把脸儿埋在他小腹上蹭了蹭,忽然道:“阿初,如果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掀了真言宫,你觉得可行否?”

百里初的手顿住了,片刻之后,他幽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小白,你有把握么,真言宫根基深厚,与杜家牵连甚深,若是你动了真言宫,等于和太后翻脸。”

秋叶白支起身子,抬起眼看他,正色道:“所以,我才要来问你,阿初,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有什么打算,但你一直留着真言宫和杜家,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她相信这个世间没有谁比他更憎恶杜家和真言宫。

她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如果你觉得我不该动手,我可以……。”

但是,一根修白的手指搁在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小白,想要做什么,便去做罢,不管有什么麻烦,我在你身后。”百里初看着她,微微弯起精致的唇角。

那一句‘我在你身后’瞬间让她心中某处柔软被击中,似甜又似酸软,她看着他幽凉温柔的目光,忽然抬首上去就吻住了他的薄唇,顺道轻声问。

“永远在我身后么?”

百里初因这突如其来的吻微微挑眉,随后便含笑应了她的吻:“永远。”

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却又舍不得他唇间的凉薄与带着点药物涩香的柔软味道,随后闭上眼,伸手扣住他的肩头,有些笨拙地加深这个吻。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渐渐地被靡靡的奇异香气覆盖过去。

那香气让单膝支着床榻,支着身子半跨在他身上的秋叶白只觉得身子发软,腿一抖便一下子坐在他的腿上,身上发热,血脉酥软。

随后,她退开了一点,轻喘着,才觉得呼吸稍微顺畅了些,绯红着隽秀的脸儿看向他,却见百里初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正垂着魅眸轻喘,轻启的精致的薄唇染了一层方才亲密时留下的水色,看起来愈发的潋滟诱人。

只是扣着她腰肢的手却不肯放松,似还眷恋着方才的亲密。

这一场病唯一的好处就是阿初身上那种阴郁诡冷的气息淡薄了些,苍白的脸颊似因为她的亲近而微微染上有些生气的淡绯,倒是多了些让人怜惜的病美人的味道。

让她有点……嗯……心焦地蠢蠢欲动。

她知道那香气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意味着他动了情。

她迟疑了一会,轻咳了一声,随后干脆把手臂环上他肩头,有些喑哑地轻声道:“阿初,你什么时候好?”

百里初闻言,抬起染了欲色的幽幽深眸看着她,挑眉微笑:“小白是欲求不满,在求欢么?”

秋叶白轻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阿初不想抱我么?”

说着她刻意往他小腹坐了坐,难不成他以为她感觉不到么,他的身子比他嘴上诚实多了。

百里初被她弄得微微抽气,随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展臂将她抱入怀里,在她耳边低低轻语:“真是抱歉,小白且先忍忍了。”

往日里他有多讨厌别的女人的放肆勾引,现在就有多喜欢她的直率和大胆。

秋叶白闻言,有些闷闷地摸摸鼻子。

那就是说还是不行了?

罢了,罢了,如果他们真的‘破戒’了,只怕对他真不好。

她有些无奈地靠在他怀里蹭了蹭,叹了一声:“公主殿下既身体抱恙,身为驸马自然是要体谅的。”

百里初伸手轻抚过她的背脊,安抚他的小豹子,意味深长地笑道:“若是好了起来,你又受不起了!”

秋叶白噎了噎,随后轻哼一声:“听过老话儿么,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百里初长居地宫或者深宫之中,何曾听过这些别有深意的‘三俗’俚语,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掐着她的小腰,又低下头,似笑非笑地道:“知道你就不像个女人,只是堂堂藏剑阁主,风流公子什么时候变成街头的俗痞子?”

她嗤笑了起来,眼儿清亮:“嗯,不但是俗痞子,我还下流得很呢。”

说罢,她便也伸手去掐他的腰。

但是百里初却只勾着唇角懒懒地躺回软枕之中,一手扶着她的细腰,随她在自己身上折腾。

秋叶白见他没什么反应,自觉无趣地抱着他的腰又趴回他胸口上了。

她可忘了这位从小在地宫里憋着,哪里知道什么夫妻情趣,更不要说他必定练就一等一镇定忍耐的修为,否则怎么可能熬过去那些黑暗冰凉又血腥,仿佛永远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百里初指尖穿过她柔软的乌发轻抚,声音幽凉低柔:“小白,我会好的,咱们日后还很长,很长。”

秋叶白趴在他腿上,眸光一动,随后闭了闭眼,喃喃自语:“阿初……。”

他知道她的,知道她的‘热情求欢’是担心他体内的那些余毒。

知道她终是有所担忧,想要替他去毒。

“别想太多,我就是欲求不满了。”秋叶白懒懒地哼了一声。

百里初见她不认,也不再多说,只是依旧慢条斯理地顺着她的秀发。

她趴了一会,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忽然道:“阿初,你累不累,睡一会,我守着你,你睡着我再走。”

破事儿不少,如果要动真言宫,须得仔细筹谋,这些日子只怕都只能这般来去匆匆。

百里初笑了笑,随后闭上眼:“嗯。”

一个时辰之后,秋叶白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百里初已经沉睡,呼吸清浅而匀薄,整个人安静得如同冰凝雪砌。

她眸光微漾开温柔的涟漪,轻轻地在他额上轻吻,随后为他拉好被子,方才转身出门,吩咐了门外的鹤卫不要随便放人进去吵着百里初之后,她方才离开。

而当殿门关上的瞬间,床上原本安静睡着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眸子。

“来人。”

门便被人推开来,随后双白走了进来:“殿下。”

百里初坐了起来,冷冷地道:“一白何在?”

双白想了想,道:“他随大喇嘛去取药了。”

百里初眸光幽冷:“他到底是怎么看着燃灯那老货,竟让她着人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双白一楞,随后想起方才秋叶白来过,再一想秋叶白最近忙活的案子,立刻明白了:“殿下,您是说最近京城那些失踪的女子皆是真言宫和燃灯所为?!”

那老太婆抓那么多姑娘作甚?

他看着百里初冰凉讥诮的幽眸,在里面看不到一丝笑意,只有无边的幽沉,心中微微一颤,主子虽然对他们很是纵容和护短,也从不吝啬。

但是对于办事不利之人,处罚也极严。

双白立刻道:“属下这就立刻带人……。”

“不必。”百里初却冷冷地打断他:“此事本宫自有决断,你让人去传百里凌宇过来。”

双白立刻低着头恭敬地道:“是。”

他才要退出去,却忽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袭雪白的袍子,同时,一只冰冷的手温柔地掠过他的咽喉。

“告诉一白,没有下次,本宫一向不甚有耐心。”

双白只觉得拂过自己咽喉的寒气几乎要蔓延进自己的血管之中,冻得人心冰冷,随后他木然地应道:“是。”

他再抬头的时候,那一袭袍子已经不见了,而床帘轻轻晃荡,缥缥缈缈掩去帘后那一抹幽暗不明的诡冷身影。

双白有些木然地退出了殿外,一阵凉风掠过,他方才清醒了些。

“双白大人,您怎么了?”门外的鹤卫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双白摇摇头,苦笑转身着人去传三皇子去了。

有人惹怒了殿下,看来又要变天了。

……*……*……

永和宫

春日已到,万物苏醒,浅绿初长。

百里凌宇难得好心情地屏退了左右,此时正专注地在案几前临画,忽然一转脸,便看见了面前多了一张鬼魅一般苍白冰冷的面孔,熟悉的精致黑帽白衫,入地狱来使,瞬间让他一僵。

“主人有旨,让你去一趟,立刻。”

百里凌宇神色微白,只觉得所有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但还是搁下了画笔,不动声色道:“好,本宫换身衣服就去。”

那鹤卫依旧站在窗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百里凌宇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种隐忍而痛苦的神色,随后他一握拳,便自去取了外衫重新换上,整理了一番之后对着那鹤卫淡淡道:“走罢。”

……

“参见摄国殿下。”百里凌宇在床帘帐外对着里头的人影恭恭敬敬地行礼。

鹤卫们则主动退下,只留下双白在一边案上磨墨。

“何必多礼,三弟,你我皆是自己人。”百里初幽凉的声音在帘子后响起。

百里凌宇恭敬地道:“听闻您最近身子抱恙,臣弟不敢叨扰,不知您召见臣弟是为何事?”

“凌宇你一手好画好字,黑市上你一个山水先生的笔名所绘所写便可炒至千金。”

百里初悠悠地道:“本宫也有些时日不曾见你作画了,今日精神好些,忽见窗外新绿,便想看你作画。”

百里凌宇听他竟然知道自己在外头用的笔名,瞬间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是他顿了顿,心中忽又一片了然,这个宫里一切对那个人而言又有什么是秘密的?

他心中苦笑,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地道:“您谬赞了,那不过是他人随意捧起来的罢了。”

百里初淡淡地道:“笔墨已经备下,就请山水先生为本宫作一幅春日图罢。”

百里凌宇看着搁在窗边的长条坐案,还有双白呈上的笔墨和颜料,丰神奇俊秀的面容闪过阴沉,微微握拳,那种被人当做画师的感觉让他甚至都不像提笔画自己喜欢的画。

但是,他更知道自己永远无力、更无法拒绝帘子后的人。

“是。”他点了点头,盘膝坐了下来,静了静心,随后挽起衣袖提起笔开始在纸上作画。

身后的窗是被推开的,有冰凉的春风灌入,带来潮湿的气息,他虽然看不见身后的场景,但是闻见那些清冽而芬芳的气息,便让他心神宁和了下去,抬手在纸上专心地轻描淡绘起来。

帘子内的人影静静地坐着,似已经沉眠,而双白则是垂着眸子静静地站着,毫无存在感一般,空气里只有柔软的笔尖染了颜料掠过上好宣纸的声音。

柔软华美的鲛珠纱飘荡拂动,似美人青丝。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百里凌宇悬空的手腕一抬,看着自己的画卷,满意地微笑道:“好了。”

双白立刻上前接过桌上的画卷,直立抖开,展现给帘内之人观看。

画上近处是一处半露的古朴简单的寺庙,庙边青柳三两株,树上隐约有雀鸟轻鸣,飞絮缥缈,而不远处一片青青草色的原野,更可见雁归。

并不复杂的画面,古雅朴拙,却令人观之心生宁远之意。

片刻之后,帘子内传来百里初幽凉的声音:“皇弟笔墨造诣果精妙,令人观之似临其境,不愧山水先生之名。”

百里凌宇心中对于这一点还是颇为自傲的,他谦逊地道:“摄国殿下谬赞,雕虫小技罢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帘后之人精致的薄唇弯起了冰冷幽魅力的笑:“算不得雕虫小技,皇弟有这样的笔力才不枉本宫费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地在黑市捧你。”

百里凌宇梭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帘后的人,却只能看见他优美而冷酷的身形,似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每一次那个人看着自己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蛇盯着的猎物,浑身不舒服,无力逃脱,但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样的意识到自己的软弱,软弱到让他觉得……窒息。

双白看着坐在长条案前一脸茫然和苍白的百里凌宇,眼底闪过淡薄的怜悯,只要主子想要控制的人,几乎逃不出主子的手心,这也是为什么今日知道燃灯那老尼姑竟然是京城大案的幕后主使之后,主子勃然大怒的原因。

主子唯一一次把他自己也控制进了‘圈’的,大约就是面对秋叶白的时候。

但世上秋叶白只得一个。

今儿百里凌宇算是倒霉撞上枪口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我这一点点的自尊都要剥夺……。”百里凌宇垂下眼忍耐着什么一般,手里紧紧地握着笔,手背上青筋毕露,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华美的皇子服袖口被墨色染成一片。

他引以为傲的才华,让人尊崇的一切,竟一切皆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一切不过都是个笑话。

“白发生来如有信,青春归去更无情。便当种秫长成酒,远学陶潜过此生。”帘后之人似在全没有将床榻下之人面目凄然的模样看在眼中,只凉薄一笑。

“三皇弟手中的这一幅画倒是让人想起这首暮春诗,怎么能不让为兄担忧,担忧你胸无大志,只想做那陶渊明阮籍隐于山林之中不问世事。”

听百里初自称‘为兄’,百里凌宇身形瞬间一僵,他知道百里初的身份从来是个大忌,常言人多嘴杂,控鹤监如此多人,却能保守住这个秘密多年,可见百里初的手段,如今他竟然主动提了起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争皇夺位,结党营私,打压监视五皇弟和八皇弟,去争太子之位,老佛爷整日忧心我们兄弟阋墙,操碎了心,为什么你连我最后这一点点喘息之处都要剥夺,为什么!”百里凌宇蓦然地抬起头,冠玉一般的面容近乎扭曲,他忍无可忍一般伸手就‘咣当’一声将台面上的所有东西全部都扫落在地。

“放肆!”双白眼神一冷,就要上前拿下百里凌宇,百里凌宇倔强地抬起脖子,盯着帘子红着眼颤声道:“你干脆杀了本宫好了,反正你杀了大哥、二哥的时候也一点不手软,为何不干脆给本宫一个痛快!”

这么多年,他真是受够了这种如履薄冰,日日在人监控下傀儡一般的痛苦日子。

就算原本他也曾认为他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但是在那个人的强迫下去争权夺位,现在的他只觉得这个皇宫就像一个牢笼,让他窒息,他再也受不了夜夜噩梦的日子!

原本只想寄情山水之间,只有在画中他才觉得如鸟儿一般的自由,只有他的画让他觉得骄傲,是那个男人无法控制的,可如今那个男人连他这一点点栖息和骄傲的地方都要剥夺,残忍地逼迫他去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说够了?”百里初慵懒地靠在软枕头之间,随后单手撩起帘子。

百里凌宇跪坐在地,忽然感觉到一只冰冷如尸体一般的手抚过他的脸,头顶上传来百里初低柔幽冷的轻笑。

“三弟,或者按着排行,本宫该叫你四弟,本宫怎么舍得杀了你,你忘了当初你对本宫说过什么?”

“我……。”百里凌宇丰神俊朗的脸孔瞬间更苍白了。

“本宫回宫的第一年,你就到本宫的寝殿来说——你中意我,说你愿意为我做一切,那一年,凌宇你才十四岁罢?”百里初仿佛有些感慨地轻叹。

“我……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女子!”百里凌宇狼狈不堪地咬牙道。

头顶幽冷低柔的声音含了三分讥诮:“对自己的‘姐姐’说那种话,便不是违背伦常么?”

百里凌宇仿佛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那时年少,他还是上有两个皇兄,不需要背负继承人重担,随性所欲的天子骄子,最得母后和老佛爷疼爱。

皇宫之中是美人云集之地,母后替他甄选出教他人事的宫女也是百里挑一,他早早识得*滋味,却不知情为何物,直到父皇亲自去接了一个人回宫。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美丽的少女,就算是宫里以美貌闻名的梅妃都及不上那少女的一半,如冰雪一般冰冷,又似天下间所有的殷红血梅凝成的精魄。

于是他动了心,明知道有违仑伦常,却根本没有法子将这个十四年都没有见过的‘少女’当成‘姐姐’。

直到他终于渐渐控制不住自己,在某个春日的夜晚,拿着他偷偷临摹绘了许久一幅‘她’的画像悄悄去了明光殿。

却不知道,自己从此踏上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他喜欢上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从地底重返人间的魔。

“你的一向做得很好,对得起你那份‘中意’。”

百里初看着百里凌宇狼狈颤抖,乌瞳之中一片冰冷的虚无幽暗,他轻笑:“当初你大哥和二哥死的时候,本宫都让你亲眼看见是本宫怎么做的,你却并没有去向老佛爷和父皇揭穿本宫的真面目,不是么?”

百里凌宇闻言,痛苦闭上眼,痴痴怔怔地低笑:“我真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