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垂在胸前,山风鼓起她肥大的T恤,显出她纤瘦的腰身,楚楚仿佛不盈一握,小小脸庞,晶莹剔透的肌肤,那双璀璨明眸,让这个虚幻的夜晚,顿时真实起来,这是柴子轩的感觉。

萌萌眨了眨眼:“师兄也睡不着的话,不如我们去那边坐坐。”她伸手指了指院后的峭壁,那边伸出一块偌大的青石,仿佛一个天然的石桌。

柴子轩点头,目光闪了闪,说了声等会儿,进去提了一个小坛子出来,挑眉道:“这样的月色,不对月小酌一番,仿佛对不起自己。”

萌萌不禁轻笑出声,头一次发现,柴子轩真挺可爱,俊美,理智,却又洒脱不羁,这样的男生的确不多见,跟这样的男生在一起,轻松而愉悦。

两人爬上了山壁,盘腿坐在石头上,柴子轩把一起捎上来的两个小碗放下,倒了两碗酒,酒是晓琪的父亲采了山里的野果子和着山泉水酿的,有点酸涩,却也有种别样清冽,萌萌很喜欢,至少比那些天价红酒,萌萌喝的入口。

她小口小口啜饮的姿态,把柴子轩迷的不善,萌萌良好的家教,从她一举一动上表现出来,相当明显,就像他家老爹说过的,所谓贵族,并不是用钱来衡量,也并非三朝五夕就能养成的,那是一种积累的沉淀,渗进骨子里的气质。

看着萌萌喝酒,柴子轩不自觉就想起了他家老爷子这句话,萌萌身上就有这种气质,自然而然与生俱来。

萌萌放下碗歪头看着他调侃:“师兄,难得把酒赏月,你傻看着我,可大煞风景了。”柴子轩俊脸有些红,抬头看了看道:“萌萌你怎么想到学新闻了,以你音乐上的造诣,学音乐的话肯定能大放异彩。”

萌萌笑了,这话她貌似听过很多次:“音乐只是我的兴趣,其实,当初我想上军校的…”柴子轩暗暗点头,这个他真信,萌萌身上有一种属于军人的飒爽果敢,很迷人。

平时的萌萌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距离,这种距离感并不明显,却想隔阂一样搁在他们之间,令柴子轩想接近常常力不从心,今夜的萌萌却不同,或者因为这月色晕染,那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隔阂,仿佛消失了,他们挨的这样近,近到柴子轩甚至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仿佛不知名的花香,杂糅在清冽的酒香里沁人心脾。

两人后来说了什么,柴子轩都不怎么记得了,但,柴子轩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夜,这夜属于萌萌的清冽味道及他缭乱的心跳。

可是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萌萌已经走了,陈晓琪说,半夜萌萌接了个电话,天一亮就走了,说是家里出了点事,要赶过去。

柴子轩急道:“怎么没跟我说,我送她回去,这一路,她一个女孩子…”陈晓琪笑道:“师兄放心吧!萌萌说她父亲就在川陕地区驻防,从这里过去不费事,而且有人来接的。”

陈晓琪没说的是,半夜萌萌接到电话,那张小脸儿急的都快哭了,那样子陈晓琪看了都心疼的不行,啥时见萌萌这样过,虽然长了张美人的脸,可萌萌从来没软弱过,昨天晚上就跟天塌下来一样,不是陈晓琪死命拦着她,她当时就要走。

陈晓琪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模糊听到,好像是萌萌的哥哥受伤了,挺严重的,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陈晓琪忽然想起来,萌萌填的家庭资料里貌似只有个亲弟弟,没哥哥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十二回

萌萌接的是她家老爹的电话,也是直到现在萌萌才知道,跟她的羁哥哥不过是几山之隔,演习就在四川军区进行的,她家老爹是这次演习的总指挥。

军人难免受伤,这个萌萌知道,但是到了羁哥哥身上,她依然无法做到淡然处之,她还记得三年前羁哥哥受伤那次,她当时觉得眼前都是黑的。

羁哥哥本来是飞官,曾经他跟自己说过,在头顶这片蓝天上翱翔是他的梦想,出了那次意外,羁哥哥才转到了坦克旅。

那个意外,始终是萌萌心里的一根刺,三年前,羁哥哥出事前正是邵晴走的时候,羁哥哥是个情绪绝少外露的男人,而那一阵他却很是消沉,也之所以,邵晴虽然走了,萌萌依然不能释怀,她不想她的羁哥哥心里惦记着另一个女人,他是她的,说她霸道也好,说她不讲理也罢,很小的时候,他就是她的了,邵晴算什么?

这次老爹没多说什么?萌萌也听得出来,羁哥哥的伤势不轻,不然,不可能劳动身为总指挥的父亲自过问,还特意通知她知道。

萌萌心急如焚,翻过晓琪家这座山梁,到了山脚下正遇上来接她的人,是父亲的警卫连连长周长庚,带着她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见一架直九停在前面开阔地上,周长庚拍拍她的头:“去吧,已经送往成都军总医院,我还要赶回演习基地。”

萌萌点点头飞快奔了过去,直升机直接落在医院顶楼的停机坪上,萌萌跳下飞机就冲了进去,冯羁已经被送进病房。

萌萌一进病房区,就看见邱阿姨,从那边电梯走出来,手里提着个保温瓶,看见萌萌,放下手里的保温瓶,张开手臂,萌萌一下冲进她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把邱淑贞给心疼的。

要说真是从小一点一点看着长起来的丫头,邱淑贞两口子跟方家人一样,对两个儿女乐观其成,总觉得从小一起处过来,这种事水到渠成。

虽说冯羁比萌萌大十岁,可邱淑贞在一边瞅着,儿子疼宠小丫头的那个样儿,两人很般配,只不过儿子是个死脑筋,这点邱淑贞两口子也没辙。

要说这性子跟他师父方振东一脉相承,可邱淑贞现在还记得,当初振东一见萌萌她娘,那可就是雷厉风行的做派,直接就登堂入室,没多少日子就拿下了,圈在自己窝里,生儿育女的过日子,怎么到了冯羁这儿,就真成了真正的榆木疙瘩,死活不开窍。

以前琢磨着小丫头毕竟还小,不着急,可不着急不着急的,就蹦出来一个邵晴,差点就把两人搅合散了。

她家老冯是从底层慢慢熬上来的,虽说现在有了点地位,却也不至于势利眼,对于门当户对这个事,两人并不大在乎,可邵晴不行,当初听说这事的时候,邱淑贞特意跑了一趟,侧面扫听了一下,而且,在邵晴并不知道的前提下,两人见过一面,当时邵晴的态度,令邱淑贞很有些不喜,典型的投机型女孩子,很现实。

当然,处在邵晴那个位置,现实也是没法子的事,可邱淑贞不想要个这样的儿媳妇儿,心机太深,而且,直到现在邱淑贞也不认为儿子真爱上那个邵晴了,说实话,两人在一起的那样,她侧面了解过,比自己当年跟老冯处对象的时候还规矩古板,虽说这是儿子的性格,可邱淑贞很清楚他跟萌萌两人在一起是什么境况。

因此,邱淑贞觉得,儿子心里真正喜欢的人还是萌萌,对邵晴不过是一种理所当然男大当婚的心理作祟,另外,萌萌的年龄,萌萌的家世,萌萌的优秀,或许也是令儿子望而却步的原因,只是他就不明白这些都是小事而已,爱情来的时候不抓住,若一朝散了,再想抓回来可就难了。

邱淑贞轻轻拍抚着萌萌的脊背,低声宽慰她:“没事,没事,羁儿没事…”直到此刻,邱淑贞这些话钻进萌萌耳朵里,萌萌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了一半,另一半还要等着亲眼瞅见她的羁哥哥才能放下。

萌萌抹了把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阿姨,您什么时候到的?”邱淑贞好笑的捏捏她粉红的小脸蛋:“我半夜到的,正好在这附近出差,倒是你,不说跟同学去爬山了吗,怎么来的这样快?”

萌萌把邱淑贞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圈着邱淑贞的臂弯往里走,边走便说了自己也在附近的事。虽然心是放了一半,可看到病床上胳膊腿儿都裹着石膏的冯羁,萌萌那眼泪又滚了下来。

她直接扑了过去,摸摸羁哥哥架起的腿,又摸摸胳膊,一叠声问:“怎么弄的,怎么弄的,腿怎么了,胳膊…”

冯羁目光温软,伸出那只好端端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这点伤算什么?值当你哭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快伤重不治了…”话没说完,就被萌萌直接捂住嘴:“不许说,不许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冯羁不禁失笑,点点她的额头:“你个小迷信的丫头!”目光越过萌萌看到他老娘促狭的目光,不禁有些脸热:“妈,您怎么也来了?”

邱淑贞半夜来的时候,冯羁正在做接骨手术,打了麻醉,进病房的时候已经睡着了,这会儿也是清醒后母子俩第一次照面。

邱淑贞瞪着他不满的道:“我正好在附近出差,受伤这样的大事,你妈知道不应该啊!”冯羁皱皱眉:“意外小伤罢了,没多严重。”

萌萌嘟着嘴:“胳膊腿儿都折了,还不严重?”冯羁不禁失笑:“当我跟你小丫头一样啊,打针怕疼,吃药又怕苦。”萌萌瘪瘪嘴讶异的问了句:“你不是坦克旅的吗,怎么会受伤的?”

冯羁目光闪了闪:“我饿了。”他一说饿,萌萌就把纠结了一晚上的问题丢到脑后去了,打开保温瓶,里面是熬得很糯的瘦肉粥、香气扑鼻。

邱淑贞笑道:“我借了食堂的小灶熬得,知道你也要过来,就熬了一大罐子,赶了一晚夜路,快吃点儿,回头瘦了,可就不漂亮了。”语气亲热宠溺

萌萌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吧嗒吧嗒嘴点点头:“嗯!是阿姨的手艺。”又舀了一勺,递到冯羁嘴边,冯羁扫到他老妈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邱淑贞笑了笑站起来:“我下去一趟,买点毛巾什么的,怎么也要在这儿住些日子的。”邱淑贞出去,冯羁才低头去看小丫头,小丫头嘟着嘴瞪着他,小模样可爱到不行。

冯羁舀了一勺粥送到她嘴边,小丫头张开秀气的小嘴,含住勺子,冯羁拽了拽,拽不动,不禁好笑,松开勺子,萌萌接过去,舀了一勺又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吃下去,才绽开一个满意的笑容。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一罐子香喷喷的瘦肉粥吃了底儿朝天,萌萌像个贤惠的小妻子一样,刷干净保温瓶,又伺候羁哥哥漱了口,折腾明白了,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小哈气一个接着一个。

最后冯羁拍了怕身边,小丫头才脱鞋爬上去,缩在他怀里呼呼睡了过去,小丫头睡得很熟,眼圈下面有浮荡的阴影,看上去有些不知名的疲累丝丝缕缕透出来,看的冯羁不禁心疼上来。

小丫头跟他说要跟一个同学回老家玩,想来是听到他受伤的消息,连夜赶过来的,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她该是被宠着溺着的小公主。

冯羁伸手把拨了拨她额头的刘海,露出她透亮光洁的额头,冯羁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小丫头的脸,仿佛有股魔力吸引他逐渐低下去,一点一点,唇贴在额头上,还有些不满足,逐渐下移,亲了亲她合上的眼皮…

门轻轻一响,冯羁迅速抬起头来,他家老娘走了进来,对于两人这样睡在一起的情况,邱淑贞早就见怪不怪了,小萌萌择席,一开始去她家住的时候,总是睡不着,冯羁就哄她,哄着哄着,两人就睡在一起了,后来养成了习惯,只要有冯羁,小萌萌都能睡的挺香。

两人这缘分从小萌萌出生到现在,都快二十年了,而自己这个儿子到现在还没开窍,不,应该说,他潜意识已经开窍,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邱淑贞探头看了看小萌萌,小声问:“睡着了?”冯羁拉起被单小心盖住两人,点点头:“妈,您去忙吧,我这里没事。”邱淑贞白了他一眼:“赶明小命丢了,才算有事啊,萌萌在这边,我就放心了,正好她放暑假…”

忽然想起在外面听来的事,皱了皱眉问:“你是为了救那个叫邵刚的新兵,所以才摔下断崖的?”

冯羁目光一闪,避重就轻的道:“他今年刚入伍,也是第一次参加大型军事演习,对很多情况和规则都不是很熟悉,正好跟我们营搭在一起出任务,我照顾一下也应该。”邱淑贞颇深沉的望着他:“我还记得,你跟妈妈说过,军人就要做好随时上战场的准备,新兵并不能成为犯错的借口。”邱淑贞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还是说,这个邵刚有什么特别身份,让你不惜打破自己的原则,去照顾他,甚至因为他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困了不行啦,今天双更,下午还有一更。

十三回

冯羁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萌萌,小丫头一只胳膊抱着他的腰,睡的昏天黑地,邵刚是邵晴的弟弟,这一点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他护着邵刚摔下断崖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个眉眼有些熟悉的新兵蛋子跟邵晴的关系,还是后来听到邵刚的战友吵嚷着给邵晴打电话,才琢磨明白。

邵刚的老家也是陕北米脂的,邵晴也是,记得那时候有个战友就笑着打趣他:“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沟的炭,冯羁行啊!弄个米脂的婆姨回家。”当然,这都是笑话,邵晴在他眼里,绝称不上什么了不得的美女,尤其从小看着萌萌长大,他对女孩子各阶段的美,不知不觉有了范本。

当初两人处对象的时候,邵晴二十五,小萌萌那时候才是个十六的小丫头,在冯羁眼里,萌萌虽美,却少了邵晴身上那股属于女人的风韵,那种能引起男人热血激情的味道。

冯羁颇自制,但再自制也是个正常的男人,那时候对邵晴还是有些遐想的,这些遐想他虽没表现出来,但真实存在过,邵晴突然提出分手,令冯羁很有些措手不及,而且,说白了,她的理由根本不成立,说是借口也不为过。

对邵晴那点儿心结,在救了她弟弟之后,令冯羁生出一种,有些说不上是别扭还是别的感觉,总是因为还未释怀吧!所以也做不到淡然处之,其实真说对邵晴有多深的感情,冯羁也不觉得,他是比较冷清的男人,这些情爱上的东西,可以有,但绝不是全部。

冯羁忽然想起,貌似他妈当年不知道邵晴的存在,那么现在问起这个意味着什么:“妈,认识…”话说到一半,冯羁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毕竟已经时过境迁,如今再翻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邱淑贞却从儿子的闪烁中,大概猜出了原因,不禁暗暗叹息,要说这人跟人之间是孽是缘,还真难说,儿子跟萌萌这样的情份,中间偏插上了个邵晴,本来想着两人分了,可哪想到,又蹦出个邵晴的弟弟来,这勾连起旧事,难说是福是祸。

萌萌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这一觉睡的踏实,去洗手间冲了个澡出来,换上短裤T恤,小脸都放光,进来查房的年轻医生,都撑不住一个劲儿的瞄她,只不过,很快就被冯羁那黑的没一丝笑模样的脸给吓跑了。

医生刚出去,冯羁皱着眉看了看她,伸手指了指她的短裤:“怎么这么短,去换条裤子。”小丫头的牛仔短裤短的不能再短了,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美腿,很是惹眼。

小萌萌却眨眨眼笑了:“羁哥哥真是老古董,这里这么热,我才不穿裤子。”冯羁瞪着她:“热什么?这里是中央空调,不换就不许在我这儿呆着。”

小萌萌颇委屈的嘟嘟嘴,知道冯羁平常是宠她,但他一旦下了命令,就必须执行,不然,他真舍得赶她走。

小萌萌扁着嘴进去换了条休闲的七分裤出来,转了一圈:“这样行了吧!”冯羁扫了眼她上面宽松斜肩的大T恤,勉强点点头,忽然皱紧了眉头:“萌萌,出去让外面的护士进来一下…”萌萌歪歪头打量他两眼,抿着嘴笑了,从床下面拿出便壶:“羁哥哥是不是想方便?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难不成护士不是女的啊!”

冯羁脸有些可疑的暗红,勒令萌萌扭过头去,萌萌笑咪咪扭过去,等他弄好了,才转回头来,接了他的便壶,去倒了,然后冲洗干净,一连串的动作熟练自然。

冯羁忽然意识到,其实小丫头也不是他想的那样娇气,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很多事情坐起来一点儿不含糊。

萌萌大约猜到他的想法,翘着嘴角道:“羁哥哥忘了,我爷爷生病住院那阵子,我可是伺候了一个月的,我爷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保姆特护根本不让靠前,就我跟我奶还有姑姑轮流着来,我家美人娘,爷爷都不让回来,老封建,老古板!”

冯羁不禁叱一声笑了:“胡说什么?首长那是不想给寒阿姨添麻烦,那阵子寒阿姨正好在国外办画展。”

“所以我早被我爷爷训练的轻车熟路了,羁哥哥就不要害羞了。”小丫头这话说得精灵古怪,冯羁不禁失笑,不过想想也是,可被小丫头直接点出来,也不免有几分尴尬,于是岔开话题问她:“你同学家在哪儿…”

小丫头过来趴在他床边,仰着小脸,开始跟他嘚啵起来,怎么上的火车,怎么下车,又倒的牛车等等…事无巨细的,冯羁听得很认真,等她告一段落了,冯羁问了一句:“你说你们学校的师兄也跟着去了?”

萌萌歪着头看着他,微眯着眼看着冯羁,冯羁被她这贼兮兮的小模样儿逗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小丫头琢磨什么?是你那个登山社的师兄去了吗,这么高兴?”

萌萌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她嘟嘟嘴还没说话,病房门就敲了两下,她站起来回头,门外站着一个有些局促的大头兵,一只手杵着拐杖,头上还裹着层层纱布,一张脸却生的挺秀气,有点韩流花美男的味道,只不过眉眼之间,瞅着有点熟悉。

萌萌咬着指甲,在脑子里琢磨着,门外的大兵显然被屋里的情景弄得有点呆傻,尤其对突然扭过来的萌萌,那眼中的不可错辨的惊艳,令冯羁的脸色沉了沉:“邵刚,什么事?”他的声音如金石之音,惊醒了门外的邵刚,同时也令萌萌楞了一下。

“邵刚?”她说怎么瞅着有点眼熟呢,可不就跟邵晴有点像吗?当初萌萌把邵晴家里的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邵晴家是米脂县下的一个小镇,父母都是镇上小学的老师,家境很平常,家里除了邵晴,还有个比她小八岁的弟弟邵刚。

邵晴考进地方部队文工团的时候,已经二十二岁了,对于她当初怎么考进文工团的,萌萌也一清二楚,但是那时候,并没有用这个来要挟她,萌萌虽然用了些手段,但基本上还是光明正大的。

邵晴一个条件一般,家世背景寻常的女人,爬到当时的地位并不容易,其中的心酸,萌萌可以理解,而她当时选择羁哥哥的原因,也颇耐人寻味。

像邵晴那样的女人,是什么都能豁出去的,羁哥哥对于她来说,大约只是一个可以继续留在部队的桥梁。

羁哥哥当时虽然级别不高,但前途是一目了然的光明,军区重点培养的干部苗子,以邵晴的精明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只不过邵晴毕竟人脉有限,扫听出这些,对于冯家却知之甚少,如果当初她知道冯叔叔是军区参谋长,估计自己用再好的条件诱惑,她也不会跟羁哥哥分手。

然而,现在她弟弟邵刚突然蹦了出来,萌萌不得不开始猜测,是不是邵晴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毫不避讳的望着邵刚,令这个才二十岁的大男生,一张脸顿时红到了脖子里,走进来的步伐都有点同手同脚,看上去很搞笑,萌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邵刚的脸更红了:“那个,冯营长,我是来道谢的,谢谢您救了我…”

他一句话,萌萌的脸顿时沉下来,她扭过头,看着冯羁:“羁哥哥,你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小脸儿有些受伤,有些执拗,冯羁心里有些烦躁起来。

小丫头不喜欢邵晴,当年他跟邵晴处对象的时候,正赶上萌萌爷爷住院,那一段日子,小丫头没空缠他,后来她来找自己,他带着邵晴去机场接她,当时,她神情中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他现在还记得。

小丫头非常不喜欢邵晴,正如邵晴也不喜欢萌萌一样,有一阵冯羁很是头疼,他生命中从过去到未来,规划中两个重要的女人,彼此看不顺眼,他站在中间很难调和。

要说萌萌,从小被宠大的,娇气点儿,事儿点儿,还情有可原,可邵晴一个那么温柔宽和的女子,一遇上萌萌也变得分外矫情起来,令冯羁很讶异。

那一阵两人吵了几次架,起因都是萌萌,说是吵架,其实就是邵晴在他耳边嘟嘟萌萌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听在冯羁耳朵里很有些刺耳,小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身上是有些娇气的小毛病,可冯羁笃定,萌萌的心是善良的,怎么会像邵晴说的这样,邵晴简直把萌萌形容成了一个小怪兽。

冯羁很难接受,被邵晴嘟嘟的烦了,冯羁直接扭头就走,也不再搭理她,她就会后知后觉收敛一些。

冯羁后来想想,这是不是也是邵晴跟他提出分手的一个原因,而萌萌当时那张小脸儿就跟她现在一模一样。

冯羁不禁皱着眉说了句:“不许无理取闹,那个时候,不管是誰,我也义不容辞,这是作为一个军人的职责。”

“职责?”萌萌才不信,就邵刚这张脸,她看着都能想起邵晴来,更何况羁哥哥,这件事就跟一根刺一样,原本她以为□了,却不知道早就扎进肉里,说不定已经烂在了里面…

十四回

冯羁和萌萌之间紧绷的氛围令邵刚有些不知所措,邵刚是去年入伍的,没上军校,直接从地方招进来,是他姐帮他弄得指标。

邵刚高考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尤其他想考进省音乐学院的梦想破灭以后,有些心灰,本来想当个文艺兵也不错,可没赶上好时候,只能先进新兵连,以后有机会再说,哪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年,从新兵连出来就赶上了这次联合军演。

当时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炮弹的声音,弥漫的硝烟,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回过味来的时候,已经被冯羁护着滚落在断崖下,好在断崖并不高,且今年雨水大,崖下积了半人深的雨水,两人落下来被崖壁横伸出来的荆藤挡了一下,卸了不少冲力,不然,真不是这样的断胳膊断腿就能了事的。

而且起因他没按照演习规定的路线行进,为了走捷径导致的事故,他要负全部责任,说不准会给他一个很严重的处分,他来找冯羁,其实不止是道谢,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就是想走走冯羁的门路,探探口风,看能不能托人情,这是他的战友给他出的招。

这才新兵就背上处分,以后什么好事都捞不着不说,以后复原也是问题,而且他姐知道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数落他,可邵刚没想到冯羁病房里还有别人在。

邵刚特意挑了晚上过来,就是想避开来探病的人,不过这个小女生是谁?难道是家属,邵刚不禁暗暗猜疑,年纪看上去也就十□的样子,会是冯羁什么家属,妹妹?没听说冯营长有妹妹啊!两人举手投足的亲密颇有几分暧昧,说是情侣,年纪上又实在不搭,而且这么漂亮,比邵刚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女生都漂亮。

眸光流转间,有些调皮露出来,鲜活生动,邵刚不禁有些呆愣,意识到他的目光,萌萌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傻大兵,看什么呢,直眉瞪眼的?”小丫头话里带着刺,冯羁不禁莞尔。

邵刚脸一红低下头去:“没,没看什么…”磕磕巴巴显然相当紧张,冯羁蹙了蹙眉峰,看着他道:“伤没好,不要到处走,回去吧,我不用你谢,当时的情况,换任何一个人都会去救你。”

邵刚略抬起头,目光闪了闪划过萌萌迟疑开口:“那个,冯营长,我是想问问部队会不会处分我?”冯羁挑挑眉,脸色有些冷沉:“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以你当时的行为,受到处分是应该的,具体什么处分,还要看指挥部最后的分析结果。”

邵刚的脸色有些灰,呐呐不成言语,萌萌走过来弯腰看了看他:“不是吧!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担当没有,处分怎么了,赶明你再立个什么功不就完了,值得你这样垂头丧气的吗?”

萌萌心里话是:这小子真不如他姐硬气,他姐虽然是个现实的女人,但当机立断的狠劲儿很令人佩服,这小子软趴趴一点骨头没有。

大概是萌萌语气里的轻蔑,刺激了才二十出头的邵刚,他抬起头来:“谁,谁垂头丧气了…我就是想知道结果,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萌萌叱一声笑了:“准备什么?犯了错肯定要受处分,这个小学生都知道,你来找羁哥哥不就是想走点儿人情门路,看看能不能从轻发落吗当谁不知道呢?”被萌萌这么毫不留情的直接点出目的,邵刚难堪到了极点,脸涨得都发紫了。

“萌萌!”冯羁警告的出声,萌萌哼了一声,越过邵刚直接走出去,哐当甩上门,坐在楼道的椅子上生闷气。

羁哥哥是个多有原则的人,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点跟她家老爹真是一脉相承,从入伍到现在,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没靠家里一分一毫,而且,绝大多数的部队领导,并不是很清楚冯羁就是冯叔叔的儿子,而冯叔叔也知会了羁哥哥上头知情的几个领导,不搞特殊,一视同仁。

羁哥哥现在的职位成绩,,都是他自己熬出来的,这样的人怎么会讲人情,可是对邵刚,萌萌能看得出来,羁哥哥嘴里说的严厉,语气中却已透着缓和,这缓和不用说肯定不会因为邵刚,说白了,还是对邵刚他姐邵晴没有忘情呗!

萌萌越想越生气,当年自己一时疏忽,就让邵晴钻了空子,直到现在,虽然邵晴走了,可羁哥哥心里的影子,她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去,萌萌忽然有些沮丧,如果羁哥哥一辈子忘不了邵晴,她该怎么办,沮丧过后,萌萌头一次感觉迷茫。

手机铃打断她短暂的迷茫,萌萌低头看了看,不禁翘起唇角,她站起来,走到楼道一头接了起来:“妈…”短短的一声妈,寒引素那边就听出了不对劲儿,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丫头,她的心情,隔着话筒,寒引素都能精准猜出来。

小萌萌心情的好坏,从来都是因为她的羁哥哥,对于冯羁,寒引素两口子秉持的态度是顺其自然,小儿女的事情,让她们自己决定,父母不予干涉,毕竟爱情婚姻这件事不是能勉强来的,即使勉强了,最后不幸福也白搭。

虽然想的豁达,可一路看着小丫头追在冯羁身后,作为母亲,寒引素还是颇有些心疼,寒引素轻声问了句:“怎么了?有心事?”萌萌抬起脚,盘腿坐在椅子上,听到老娘的声音,眼眶有些酸,咬着唇摇摇头:“没事,就是家了。”

寒引素不禁埋怨:“既然想家,怎么放了暑假也不说回来。”萌萌嘟嘟嘴:“人家是准备回家的,不是羁哥哥受伤了吗?”

寒引素微微叹口气:“你羁哥哥的伤怎么样了,你爸说不严重,可你你爸那个人说话一向轻描淡写,那年你爸受了伤,也是瞒了我足足半个多月,后来被我知道了,他还说小伤…”萌萌忽然心情好了不少,咯咯笑了两声:“爸是怕您担心,羁哥哥的伤还好…”

母女两个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萌萌放下电话,微侧头就看到,立在那边的邵刚,拐杖靠在一边,他站的蛮直,一身军装看上去很英挺,萌萌发现他不矮,跟羁哥哥差不多,人有些清瘦,背着光立在那里,清秀的轮廓,一刹那间,萌萌仿佛看见了邵晴,姐弟两个真像。

萌萌挑起一个笑意开口:“我羁哥哥的门路走通了?”邵刚脸有些红,梗着脖子说了一句:“我,我没走门路。”萌萌站起:“没走就没走,着什么急,除非心虚了。”

萌萌走过邵刚身边,邵刚突然伸手抓住她:“我真没走门路。”萌萌目光落在自己手臂上的大手,手臂轻轻一转就把邵刚别在墙上,她靠近他低声道:“跟我动手动脚,你还不够格,回去再练几年。”甩开他,大步离去。

邵刚摸了摸生疼的手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底燃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个女孩对他存着莫名厌恶,这种厌恶令邵刚很有些颓丧,长这么大,还没有女孩子这么明显的表示过对他的反感。

萌萌才不管邵刚怎么想,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在意的人只有冯羁,萌萌推开门进来,护士正在里面拆点滴,小护士很年轻,大约二十三四的样子,不能说多有姿色,但皮肤白,眼睛大,白大褂里一身军装,使得小护士看上去有些飒爽的妩媚,尤其现在,她目光闪闪,略有些羞涩的跟羁哥哥说话的样子…

萌萌眨了眨眼,她一进来,小护士就跟她客气的点点头,收拾东西出去了,冯羁侧头,发现小丫头眼珠子一错不错的盯着人家护士出去的身影,眼底闪烁的光芒,看上去有些古怪,小嘴咬着下唇,不知道琢磨什么呢?

冯羁伸手捏捏她的脸:“小丫头,还生气呢?”萌萌扭回头来看着他:“羁哥哥,你觉得她好看吗?”“什么?”冯羁被她问愣了,一时没回过味来,萌萌冲着门努努嘴:“就是刚出去的小护士,好看吗?”

从以前小丫头就喜欢问他这些问题,而且是追根究底的问,一开始他敷衍的说句好看,小丫头就会没完没了的问:哪儿好看?是眼睛鼻子还是嘴巴…是不是比她好看等等…萌萌是个挺虚荣的丫头,从小爱美又臭美,这几年大概长大了,很少问他这样的问题,今天突然问起来,冯羁还挺怀念。

冯羁忽然起了一丝促狭之心,点点头:“还不错,挺清秀!”萌萌不满的撅嘴:“比我的好看吗?”冯羁正儿八经的端详她几眼,点点头:“比你现在好看,你照照镜子,你现在这样就跟一头母老虎一样。”

萌萌站起来就蹿进洗手间,冯羁不禁好笑,不一会儿小丫头出来,叉着腰:“羁哥哥,你看过这么漂亮的母老虎吗?”

冯羁瞥了眼腕表:“快十点了,睡吧!”萌萌眼睛一亮,三步两步冲过来,手脚并用爬到病床上,缩在冯羁怀里,飞快闭上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却调皮的颤动着,眼皮里的眼珠咕噜噜转,一看就是装睡。

冯羁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刷牙了吗?”小丫头睁开眼,小嘴突然凑上来:“羁哥哥检查检查…”粉嫩的唇若有若无划过冯羁鼻尖,差点碰上冯羁的嘴,扑鼻而来是淡淡的柠檬香和温软的触觉,仿佛一把羽毛小刷子,轻轻刷过冯羁的心尖,痒痒的酥酥的…

十五回

冯羁心底那股莫名的躁动又冒上来,冯羁略伸手略推开萌萌,有心让她睡旁边的沙发,又怕小丫头在沙发睡上睡不舒服,这丫头从小娇气。

冯羁犹豫的功夫,萌萌已经伸胳膊搂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冯羁暗暗吸了口气,也闭上眼,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僵着,而且感觉异常敏锐,小丫头的的手,小丫头的腿儿,小丫头的脑袋,以及她温热的气息,都成了他必须对抗的因素。

冯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怎么发生的,细究起来,仿佛就是上次她亲自己,虽然他推开了她,可那温软的触感和滑腻的小舌,仿佛钻进了冯羁心里一样,小丫头一挨近他,不由自主就会想起来,鲜明的不容忽视。

冯羁正在自己矛盾纠结,忽然小丫头坐了起来,冯羁睁开眼:“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你今天先在沙发上睡一晚,明天我让人弄一个气床过来。”

萌萌撅撅嘴:“我才不睡气床,我就要跟羁哥哥睡一块儿,我是觉得里面不舒服…”“里面?什么里面?”冯羁疑惑的看着她,不禁有些出神。

屋里的灯关了,窗帘却只拉了一半,医院外沿的霓虹灯光线,落进屋里,映在小丫头眼底,仿佛月光下的水面粼粼闪闪,那种丝丝缕缕点亮的美丽,看上去璀璨又魅惑,看久了,真能勾人的魂魄,只不过很快被小丫头嘟囔的话拉回理智。

“穿着内衣睡觉不舒服,这件内衣有点儿紧…”冯羁有些不自在起来,说起来小丫头这些私密事,以前冯羁真没当回事,甚至小丫头第一次月事,还是在他身边。

当时小丫头十二岁,他还在军校,放了暑假,小丫头就泡在冯家,两人睡在他的房间,半夜他就觉得不对劲儿,打开灯才发现床上已经侵湿了一小片,暗红的血在浅米色的床单上,触目惊心,而且,小丫头身下还不停往外渗。

他当时真吓坏了,正赶上父母都不在家,他慌张的找了条大毛巾被,裹住小丫头抱着就冲去了军区卫生院,大半夜把军医给砸了起来,才弄清楚了怎么回事。

其实冯羁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基本的生理知识还是了解的,只不过事情一到小萌萌身上,他就什么都忘了,就知道小丫头流血了,小脸而惨白惨白,还一直喊着肚子疼。

军医是个中年阿姨,当时告诉他的时候,冯羁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抱着小丫头回家,换洗了床单,把小丫头安置好,还按照医生说的,翻出红糖,给小丫头冲了半缸子红糖水,让她喝光,第二天还跟做贼一样,跑到家属院老远的一个小卖铺,帮小丫头买了几包卫生用品,小铺那个老奶奶看着他的那种古怪目光,他现在都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