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不以为然:“差不多是捡来的大学生,学什么他们都没意见。”

闻武认可的点点头:这话太对了。

帮严小可解决了报志愿的问题,闻武就走了,严小可想尽办法套他话,最终也没问出来他的志愿。

闻武出了严家没回家,去了网吧,查了一天资料,考量犹豫半天,才定了自己的志愿。点完最后一个确认键,闻武盯着屏幕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喃喃的对自己说:“闻武,你疯了…”

出了网吧已是黄昏,十几年来苦行僧般的学生生活依然有种负荷的惯性,闻武还不适应卸下所有的学习任务、彻底放松的逍遥日子。既然无所事事,索性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去了学校。

暮色中的校园空无一人,沉静羞涩,平日的热闹嘈杂只余记忆。

这一刻,闻武依稀有些伤感留恋。高考,像漂亮的丝带在人生的线绳上系个蝴蝶形的疙瘩,既是起点也是终点,宣告中学时代就这样结束了。相识的同学校友将天南海北的各奔前程,缘分被聚散取代,告一段落。回想选报的学校和专业,他有种前途未卜的茫然感,不知这样的选择在未来是对是错、是得是失、值不值得。

不禁想起班主任老师对他的叮嘱,闻武拿起手机给老师拨电话,汇报了自己填报的志愿。老师显然也被他的“异举”惊到了,沉默了一下才说:“为什么不填北大?你不是最向往的吗?你的分数完全没问题的,你爸爸也同意?”

跑去网吧报志愿就是为了躲开父亲的追问,闻武忽然觉得自己很有主见,也很悲壮。于是话音也斩钉截铁的坚定:“老师,我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一行。”

挂断电话,闻武看着天空中一牙清浅的初月,信心重燃:“我相信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

想起高考中一分之差的惜败,他又认命的补充一句:“除了严小可。”

班主任老师放下电话还在摇头叹息,给岳静依家里打电话,询问她填报的志愿。

岳家正为这事吵成一片。岳妈妈想让女儿直接出国留学,岳书记不同意:女儿太小,放出国去不好把握,国内一流大学也不错。岳静依看着他们吵:反正最后去哪里、学什么她说了都不算。

接了班主任老师的电话,岳静依坐在沙发上神游好久后,一语定音:“都别吵了,爸,让你的秘书给我上网报志愿:XXX大学,专业你们帮我随便挑一个。”

月宫的嫦娥忧心忡忡的看着这一幕幕,思来想去,对正偎在严妈妈身边吃冰激凌看韩剧的灵玉说:“灵玉,忘了我交代你的事儿了?快去!”

严妈妈还在看电视,灵玉见她看得聚精会神,用神灵间的声音回复嫦娥:“姐姐,前几次你也看到了,那家伙不给我机会。”

嫦娥自有办法吓她:“星主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灵玉果然不情愿的起了身,把严小可的留在沙发上睡着了一般,她自己穿墙而过,去了邻居闻武家。

嫦娥正要离开琉璃井,忽然站住不敢走了:她看见黑暗中一点莹莹鬼祟的绿光从西山向着灵玉的方向疾驰过来,正是那个不自量力的狼妖韦峋,肯定是灵玉的紫气祥光惊动了他。

嫦娥不敢离开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下界的一举一动:闻武不能被伤到,灵玉更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太阴饶不了她。

灵玉还在琢磨:这次一定要成功,不然真怕没机会了,实在不行就来硬的。

闻武家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卫生间里传来隐隐的水声。灵玉乐了:闻武要是正坐在马桶上就最好办了,以前怎么没想到利用这样的机会?

生怕闻武解起身穿衣,灵玉迫不及待的穿过了卫生间的墙,不料却差点儿和闻武撞个正着:闻武没有坐着,而是正哼着小曲儿站在蓬头下沐浴,卫生间窄小局促,他□的胸膛几乎就抵在了她冒失的鼻尖儿。

眼前的世界瞬间只有闻武结实光洁的胸膛,蒙着着细密的水珠,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浴室里水汽蒸腾,闻武的体温更是烤人,灵玉的脑子轰的就爆了,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哪里顾得上找什么,捂了双眼尖叫一声转身就要跑。

不料闻武忽然目光如电,头一偏精准的看向灵玉,厉声问:“谁?”

灵玉吃了一惊,转身回头,目光正正被闻武的眼睛抓个正着。灵玉吓呆了,忘记了逃跑,心狂跳着:他看到她了?不可能!可是没错啊,他就是在看着她!怎么办?怎么办…

嫦娥看着逼近的韦峋,催灵玉:“快,灵玉,他看不见你,念口诀,不然来不及了。”

灵玉觉得这时的闻武就像天神一样,自己已经被他的目光打回原形了,全身无力,哪里敢看他的髋关节?

闻武呢,真的什么也没看到、更没听到,可他总觉得这间小小的卫生间里似乎有人。再次四下看看,不禁笑自己神经过敏有强迫症,于是打开水哗啦啦的洗澡,开心的口哨吹起。

灵玉这才能喘口气,可是紧接着就更晕了,她眼前是夏夜里怡然自得享受着沐浴清爽的闻武,她能看到…

嫦娥急了:“灵玉,快点儿!”

“哦,对,口诀!”灵玉恍然梦醒,忍住脸红心跳盯着闻武,开始默诵。

嫦娥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紧张到全身颤抖,扒在井沿上的双手因为用力过大关节都泛白。

如果,如果闻武有红色箭头的印记浮现,那么他就是他!后羿虽然入了轮回,但他是箭神,生生世世,在曾经系箭筒的右侧髋关节的位置都会带着这个标记,无法抹去。

可是,灵玉的口诀诵完了,闻武健康的肤色上毫无变化…

灵玉依旧慌张无措,求助的仰头看嫦娥。嫦娥只是呆呆的看着闻武,眼里忽然泪光一闪,决然的转身飘去,居然忘了关照灵玉。

灵玉这回只知道随意的逃跑了。出了闻家,她一路飘飞,想让夜风吹去她一身燥热,清醒点儿,可惜毫无成效,她依旧是晕头涨脑。眼前黄橙橙一片闻武的胸膛,耳边是他哼歌的声音,她整个人还被无边无际的潮气包裹着,水汽里都是他的味道,仿佛刚才洗澡的是她。

一道绿光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沙哑却刺耳的声音随之传来:“原来是个下凡偷情的小仙娥,你这是想去哪儿?”

灵玉一个激灵,瞬间恢复自然,飘到高空俯视打量着这个周身绿莹莹的韦峋,轻蔑的笑了:“原来是个刚成形的狼妖,连这身妖气荧光都没修炼掉,你还敢来招惹我?”

韦峋恨恨的咬牙,贪婪的看着灵玉:“招惹消化掉你,我这身绿光妖气不就没了?”

别生气

韦峋再一次的坠落在山林谷底,肝胆欲碎,喘息着想挣扎起来。

繁星明月的宝蓝色天幕下,灵玉一身祥光紫气,英姿飒飒的站在山巅:“还不服气?尽管来,我今天教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神仙。”

韦峋不甘的啐出口中血沫:“你不过是仗了手中有神器,敢不敢和我空手一战?”

灵玉笑嘻嘻的把手中灵光四射的玉杵收好,眉目轻挑:“不自量力的小妖怪,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奉劝你,好好回去修行混个长寿,做个乖乖的老妖精才对,何必自取其辱?”

这话听在韦峋耳朵里更像是奚落羞辱,恨极了灵玉,生了鱼死网破的心思。纵身掠起,像一道绿色的彗星从黑黢黢的深山涧底直刺群山之巅微微摇曳的紫色光焰。

灵玉对韦峋的纠缠已经厌倦了,轻轻一跃避开他,停在云上:“好麻烦,怎么也是个不开窍的,喂,小妖怪,我忙着呢,你自己玩儿吧。”

韦峋急了,他盯闻武两三年了都没得手,今天遇到了纯正的天界生灵,绝不能错失这样的机会,哪怕拼得半死也要喝她一口血,胜过修炼百年。

见灵玉真的要走,韦峋急中生智,大声高叫:“你一定是偷逃下届的。”

灵玉已经抬起的脚就停住了。

韦峋更有把握了,故意惹怒她:“也难怪,天宫寂寞,都是些和尚道士,思凡动春心了吧?闻武那小子是俊俏,我那些姐妹也爱的不得了。啊呀,别生气啊,你们天上这些仙们偏要禁欲,不知道男欢女爱的妙处,小仙子,你尝到了吧,那闻武滋味儿不错吧,哈哈哈,其实世间男子多的是,你不妨多经见经见….”

灵玉的云头渐渐下压,与韦峋齐平时稳稳停在空中,一动不动。夜里稀薄,墨色的云霭更像压抑的乌云,韦峋看不见云气笼罩的灵玉,只能依稀看到两粒红宝石闪着若隐若现的光,想必是这个小仙女的珠花之类。韦峋凝全身气力到双手,只等灵玉一现身就扑杀过去。他要像真正的狼族那样,用最迅捷的速度给与对手致命一击,死死的咬住她,吮吸她的血,不顾一切、直到吸光为止。那他韦峋即使只剩一口气,赢得的也不只是一场胜利了。

云气渐渐散去,面前的灵玉渐渐清晰,韦峋不禁大吃一惊,那对红莹莹的宝石哪里是珠花,却是这个俏生生小姑娘的一对眼睛:鲜红妖冶的眼睛血淋淋的,怒火冉冉,在美玉般天真灵俏的脸上映照着火光,浸在深潭般的黑暗里,竟有一丝诡异。

韦峋的心里也有些发寒:“你,你不是仙,你是谁?”

灵玉对他已经生了杀心,冷笑,缓缓说道:“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以后你也不用再好奇了,这只能怪你太贪心,不自量力。”

最后几个字说的一字一顿,话音一落,灵玉猛然出手,不像刚才逗韦峋小妖玩儿般的带着嬉闹,却是招招致命,露着杀机。韦峋知道,这是生死之战,既然不是对手,只能拼死一搏。所以不管灵玉伤到他哪里,韦峋都忍着疼,不管不顾,只是拼命的进攻、进攻,袭向她的要害。一时血肉横飞,很是惨烈。

深山空谷的上空,绿光紫气缠斗跌宕,韦峋的惨叫呼喝声不时回荡在天地间。

灵玉被韦峋犀利的不要命打法缠的一时不能利落的脱身,不禁有些急了:这个阵仗,恐怕早就惊动了山神土地和夜巡神,不能再拖。

她尽可以一走了之,可这野心勃勃的狼妖知道自己来人间的目的,知道闻武,将来只怕会伤了闻武,万万不能留了。

韦峋已是苟延残喘,灵玉决定速战速决,也不管他多么疯狂凶狠,手中玉杵掷出,光焰大盛,照着他的命门疾速而去。

一团幽幽的温润白光瞬间盛大,充满山谷。光不刺眼,却炽热之至,将突飞而来的韦峋那一点点的绿光吞噬而下,包裹在中心。

韦峋仿佛置身炼狱,被焚烧一般,挣扎着、翻滚着、嚎叫着。

灵玉没杀过生,锄地种菜时遇到一只蚯蚓都要等它缓缓的爬过去才继续。如今一出手就是斩妖,眼见韦峋挣扎着到奄奄一息,想想他终究也是一条性命,修成人形不容易,不禁心生恻隐,想留他一条性命。可转念一想到没有还手之力的闻武,灵玉一咬牙,更坚定的伸出手去,就要给目光已经涣散的韦峋了断解脱的一击。

就在她出手的这一刹那,忽然月光大亮,一道金色闪电瞬间击中灵玉的玉杵。伴随着巨大的轰响,玉杵吞吐的光芒陡的熄灭,原本荧光中心奄奄一息的韦峋应声跌落,身体燃着一缕青烟,被山里密林枝叶轻挡一下后落地,看不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团正在消散的烟气和刺鼻的焦臭味儿。

这一击正是来自月里嫦娥,她刚才在巨大的失望下心神不定甩袖而去,等她清醒镇定下来,才发现灵玉和韦峋的争斗,忙出手制止。然后手腕轻扬,衣袖飘飘,直取半空中的灵玉。

灵玉正双目烁烁,追着韦峋跌落得地方想斩尽杀绝,对她毫无防备。嫦娥的广袖轻易的就把她裹成个茧,用力一收,灵玉就被裹回了月宫。

被紧紧卷在袖子里,灵玉动不得、叫不得。等回了广寒宫,嫦娥的袖子刚松开力,灵玉脚不点地就要飞下天去。

嫦娥忙一把拽住她:“灵玉,干什么去?”

灵玉急急的想甩开她:“别拦我,我要去灭了那只狼崽子。”

灵玉的眼睛红得像樱桃,嫦娥知道她正在怒火的巅峰,听不进去话,只好一拂袖把她定在半空,语气威严:“不许去!”

灵玉的眼睛更红了,胜过烧得通红的铁石。她心里只惦记着可能会加害闻武的韦峋,只怕他还有一口残气,对于妖来说,这一口气足够他再生的了。奈何动弹不得,冲着嫦娥嚷开了:“放开我!为什么不能去?是你把我放下去的,如今又是你把我拽回来,凭什么我都要听你的?”

嫦娥被她顶撞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灵玉见她被自己说中,于是想靠了威胁让嫦娥放了自己:“你为了自己的事儿偷着放我下去,如今事儿办完了你就不管不顾的又把我强扯回来,为什么都是你说了算?现在我也有事,还关系着别人的生死,你赶快放我下去!”

嫦娥被说中,阵阵心虚,知道硬来会把事情弄僵,毕竟是她理亏在先,于是放软身段安慰小兔子:“你不过是担心留恋闻武,不要忘了,闻武不是一般人,他身上有你的血,当年太阴星主也曾经对他施法,他身上就有了星主的影子,区区一只五百年的小妖伤不了他。我为什么放你下去查他?就是看到韦峋伤不了他才怀疑闻武是不是仙灵转世。”

“真的?那他是不是?”

嫦娥坚定的摇头:“不是,他不是!他的奇异也许只是因为曾经被你摔碎后的机缘。”

灵玉将信将疑的瞪着嫦娥,似乎就要相信了,忽然又想起韦峋青绿色的牙里说出的污言秽语,头一拧:“不行,我要去灭了它。”

嫦娥摇头:“灵玉啊,你以为你们刚才那一通折腾的动静小吗?只怕现在玉帝王母都知道你了,还要不要命了你?”

灵玉这才稍微安静了些,嫦娥忙接着说:“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呆着吧。没人能伤得了你的闻武,他会活的好好的,长命百岁。那只狼妖就算你现在不去收拾他也难活命了,何况还有斩妖仙在,轮谁也轮不到你管,星主的教训难道你忘了?”

灵玉呆呆的看着嫦娥,眼睛里的红色层层退却,怒火渐渐熄灭。

嫦娥乘胜追击:“星主马上就回来了,还不老老实实回去看书温习?你现在是修行者,下届尝试除妖也是一种磨练,说不定星主能饶了你。”

灵玉的眼睛已经彻底冷却,变回了墨染的黑,只是没有光泽。她看了嫦娥良久,黯然的喃喃着:“嫦娥姐姐,你早就知道我喜欢闻武,为什么不告诉我这种感觉和惦记就是喜欢,我要是早点知道,也就不敢再去妄想了…”

嫦娥呆了,怔怔的看着灵玉莹白似玉美丽的脸,忘了回答,也忘了解开施在她身上的定身法。

韦峋死了吗?没有。

正如灵玉所料,哪怕是烧焦成炭,只要有一丝气息余热,对于一只妖来说,也足够了。

韦峋醒来时,躺在狼王洞穴的躺椅上。馥郁的花香和淙淙的水声如果不是那么熟悉,他几乎就以为自己“涅槃”后升天成仙了。

狼王低沉的声音传来:“总算醒了,你也太大胆了,怎么敢妄想与天斗?险些丧命啊。”

韦峋想挣扎着起身行礼,可是哪怕动一下指头、牵一牵嘴角都像那晚被焚烧时一般的疼,甚至更疼。可他强忍着支离破碎的撕裂之痛,还是强撑着滚下地,实在是行不了大跪之礼,他努力的想办法让额头抵在地上,以示跪拜:“多谢、叔叔搭救。”

狼王看着他烧焦的身体,叹气:“唉,就算是妖也是生灵啊,她下手也太狠了。韦峋,这回你记住了,咱们不管见了天界的什么人,都要躲着,就算是天庭的一只蚂蚱,也比你贵重。如果换成是你把她灭了,就有天兵天将来讨伐你的上下八代。”

韦峋的眼泪就掉了出来,沙哑的嗓子被烧焦了,声音含糊不清:“知道了…”

“好好养吧,幸亏她是偷逃下届的,关键时刻被收了回去,不然我也救不了你。虽然我也看不出她的来路,但她在天庭的品级高不了,不过有那个闻武在,她迟早还会回来的,你可不要去伤那个小子,小心她报复。哼哼,君子报仇…”

最后这一句话,狼王说的声音极低,韦峋琢磨了半天才辨析明白,双眼一亮,恨恨的攥紧了拳。

上大学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得较慢,大家多多原谅啦:)

放榜单的日子可是太热闹了,热点中心当然还是高考状元的录取。让人掉眼镜的是,今年前三甲的录取像是商量好了,写在红榜上更是整齐划一,像是粘贴出来的,区别不过是换换名字而已:

严小可 ××医科大学

闻武 ××医科大学

岳静依 ××医科大学

一所高中一个班毕业的高考前三名,大学又在一个城市、一所大学。巧到这份儿上,可谓前无古人。

当然,不同也有:严小可是中药专业、闻武是中医专业,两人在一个学院;岳静依是公共事业管理专业,在另一个学院,据说将来毕业后是要在医院做行政管理工作的。到底还是岳书记高瞻远瞩,有政治头脑,培养的女儿刚进校门就注定未来要当领导。

严家放炮摆酒谢师,不亦乐乎,严小可却不露面,据说大病一场,一个暑假都在住院,高烧昏迷说胡话。大家都理解:高考冲刺累的。

闻武呢,被软禁了,谁让他放着理工大学不报,胆敢违背老爹的期望去上什么医科大,可惜闻总工程师连儿子将来去德国留学的学校和专业都计划好了,能不气?

岳静依是最轻松的了,妈妈去欧洲考察,带了她同去,狠狠的放松了大半个月,等她回家,已经到了收拾行装的时候。岳静依独自在家深思熟虑了三四天,才去了职工住宅楼区的篮球场旁,溜和她即将分离的那只宠物狗。

天随人愿,正巧闻武一直养的那只叫可可的狗也在,两只狗追逐嬉戏着在草丛里翻滚。狗儿玩得融洽,岳静依满心欣喜,似乎她和球场上生龙活虎的闻武之间也有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和联系。

闻武挥汗如雨,休息间隙到场边擦汗喝水,不见了看衣服的可可,四下望去,却见岳静依一身淡青色连衣裙站在树荫底下,笑吟吟的逗着两只小狗玩儿,见他看过去,似乎犹豫了一下,迈步走来。

岳静依高挑秀丽,身姿柔软轻盈,合身简洁的衣裙走路时摇曳着,随着步伐摆出女孩子柔婉的曲线,淡青色的身影上铺洒着星星点点的阳光,整个人沐浴在太阳七彩光华里。闻武看呆了,忘了正在仰头喝水,一不留神水呛了出来,撒了一胸口,沁凉沁凉的,他蓦地回神儿,阵阵尴尬,索性把整瓶矿泉水举在头顶,冲冲汗水,也把自己浇个痛快淋漓。

岳静依走到他面前,眼睛唇角都亮晶晶的笑,闻武想起她和自己录取在同一所大学的事儿,不知为什么,忽然就胆怯了,忙用爽朗的招呼做掩饰:“听说你出国了,玩好了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岳静依腼腆的笑笑:“才回来几天,快开学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嗨,别提了,”闻武想起来就郁闷,忍不住甩了甩头,根本没意识到细密的水星有一些溅在了岳静依脸上、身上,径自说着:“我爸让我复读,学自动化。”

岳静依素来有洁癖,却没有躲开,更没有提出抗议,脸上被清凉的水汽带来一阵燥热,心更是扑通通的直跳:“那你呢?要复读吗?”

闻武坚定的摇头:“不,我想学点古董国宝级的东西,最近看了些书,气血阴阳、生克制化的,琢磨起来挺有意思,我很喜欢。”

这是闻武的真实感受,被“圈禁”的日子里他都泡在网上了解中医药类的相关资料。那些从未接触过的道家哲学、中医理论、方剂经络,似乎玄而又玄,远离现实,可于他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竟然一头扎了进去,兴致盎然,不忍释手,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说起来还要感谢严小可,不是她,也不会想到学医,更不会被调剂到中医专业上,却是误打误撞的撞对了。

“唉,对了,你怎么也报了这所大学,当初大家都说你直接出国留学呢。”闻武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可刚一问完就后悔了,因为答案他其实朦朦胧胧的能猜个大概…

岳静依的大眼睛扑闪着,说的若无其事:“我爸帮我选的,我从来都听他们的。”

闻武掩耳盗铃的选择了深信不疑,“哦”了一声,心里自在轻松了许多。

岳静依又问:“就快开学了,你什么时候走?”

“没定呢,随时都能走,你呢,有人送没,东西多不多,需要帮忙不?”闻武出于绅士风度,热心的问。

岳静依想着自己小巧的旅行包说:“东西倒是不少,要是和你同行还真的需要你帮忙,你订机票了吗?”

“我和严小可一起做火车,恐怕没法和你搭伴儿了。”闻武说的自然而然,好像他和严小可一起走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机票是指飞机票,这次高考前三名的学生都是集团公司的子女,为企业争了大光,公司给每家奖励了三张来回机票的钱,让家长陪孩子一起报到。

严家经济不算宽裕,和小可商量后,把这笔钱省下来做了日后的学费,一家人坐火车出发。闻武听说后,提议两家大人都不用送,他护送小可做火车走,一路有伴儿,也是一种锻炼。严家爸妈当然高兴,这样一来,又省了两个大人来去的火车票钱、出门住宿吃喝的钱,算来算去,够小可在外几个月的伙食费呢。闻武又被狠狠的夸奖为懂事、有担当。

岳静依的笑容渐渐的散了个干净,只觉得心里难过,说不出话来。

闻武没察觉到女孩子细腻的转变,满怀憧憬的说:“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走了,自由的大学生活,那才叫校园,哪像中学生,被所有人管着。”

闻武粗心的没有发现她的情绪跌落,岳静依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遗憾,可兴致勃勃的闻武是那么的英俊朝气,她几乎无法移开目光,由衷的说:“上了大学,你肯定也是最优秀的。”

闻武谦虚的笑了:“那倒不一定,大学里都是像你和严小可一样的天才,竞争肯定更激烈,不过,那样才有趣、有挑战。”

闻武笑容里更多的是自信和笃定,对于岳静依的话,他深信不疑。岳静依欣然一笑,笑容里一丝涩涩:开口闭口离不开天才严小可,严小可,你厉害…

严小可经过一个假期的修养,终于确认自己真的考上大学了,而且是以头名状元的身份。

她的人生到底是怎么搞的,阶段性失忆一般,像庄周梦蝶一样分不清梦里梦外。总是一觉醒来,不知道时间是公元多少年,曾经熟悉的人和事变得那么陌生,他们眼里的严小可更是她不认识的。这样莫名其妙的不断变化,让她脆弱的神经渐渐崩溃。

这一次的梦她勉强能接受:居然上了大学。虽然她用了三年的时间说服自己不过是个平庸的人,要终身做普通劳动者。

出发上火车的日子,是严小可清醒后第一次出门,刺目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站台上,闻武雀跃着拎了他和严小可沉甸甸的行李,一步就跨进车厢没了影儿,闻总工还和儿子在赌气,拉着脸:“你看看,早就不想在家呆了!”

闻妈妈对他一直绷着脸早就有意见了:“那你让儿子哭啊?你啊,笑笑吧,这一走,半年都见不到呢,没人跟你吵架,你一个人清净去吧。”

那边严妈妈拉着小可已经哭成泪人儿了,严爸爸一手扶着老伴儿,一手扶着女儿,两人都是满脸的不放心,依依不舍的叮嘱着说了一万遍的话,直到列车员催,才放小可上车。

火车启动,闻武上身探出车窗外,使劲儿向着远离的爹妈挥手,笑得阳光灿烂:“我走了!放心!再见!再见!”

路过的车员见了急喊:“进来!注意安全!”

闻武笑嘻嘻的坐下,再找严小可,不见了,只有鞋子在地上,人已经爬到他头顶的中铺上去了,眼睛红红的,泪花还没擦干呢。一个多月没见,闻武热络的趴在她铺位的护栏上,给她换心情,问:“病好了?”

严小可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全当没听见,塞上了耳机听音乐,那表情分明在说:咱俩不熟,别打扰我。

闻武糊涂了,最后一次见她是上网报志愿的时候,当时的严小可比他刚才热情N倍,怎么现在又装成三千年前拒人千里的封建女子?

他不甘心:“严小可,我去打热水,你跟我走不,顺便认认卫生间的门。”

闻武这句话完全是好心,出于在列车上一天一夜生活的实际考虑,没顾及到男女有别。听在严小可耳朵里却满是轻佻,脸色一白,恶声恶气的回复一句:“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