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纪羡北心里现在比她还难过,只是他全都伪装起来了,他顶着那么大的舆论压力跟她领证,就为了不让她再多一份打击。

二十多分钟里,谁都没说话。

纪羡北一直亲着夏沐的发,亲着她的耳朵。

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纪羡北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宝贝,我们出去了。”又道:“外面还有记者”

“嗯。”夏沐从他怀里起身,打开包拿出化妆包补妆,补好后问纪羡北:“能看出我哭过吗?”

纪羡北:“不盯着看看不出。”

夏沐收起化妆包,又把头发整理了下,浅笑着跟他说:“我没事了。”

纪羡北心疼的又抱抱她,紧握着她的手,她的指尖都是凉的,他用力攥在手心,牵着她往外走。

刚走几步,夏沐停下,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纪羡北先掏出来的是她的手机,她摇头:“我的手机放你那,用你的。”

纪羡北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是把自己手机给她,夏沐输入指纹解锁,点开相机调成录像模式,“走吧。”

外面,除了排队等着领证的一对对小情侣,还有十几个记者,各家媒体都有。

纪羡北和夏沐出来后,长.枪短炮全涌了过来。

就算有保镖拦着,也是寸步难行。

纪羡北索性不走了,把夏沐朝身前揽揽。

那边等着领证的一看这边堵起来,还有那么多记者,有人还认出了纪羡北。

女人的八卦心强,也顾不上排队,比领证都兴奋,跟老公说“你排着啊。”举着手机都纷纷围了过来。

各媒体记者围堵追问纪羡北:“纪总您好,网上跟夏女士有关的新闻您都看了吧?您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纪总,您看到这条新闻后,是什么心情?”

“纪总,夏沐女士的意思,只爱您的钱,您怎么看?”

一时间,各种尖锐的问题蜂拥而至。

纪羡北面无表情,眸光凌厉,盯着首先提问的那个记者足足看了半分钟。

喧闹的人群,静了下来。

他就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周身散发出的强势气场足以震慑人心。

就在记者被他盯得差点招架不住时,纪羡北终于开口,他故意曲解道:“我的女人,不爱我的钱,难不成还爱其他男人的钱?”

记者一噎,又追问:“我们的意思是,夏女士跟朋友聊天时说,三年了都不爱您,言外之意跟您在一起只爱您的钱,不爱您这个人。”

纪羡北面色沉静:“她爱我的钱,我爱她的人,有问题?”

记者:“......”

面面相觑。

有记者突然发问夏沐:“夏女士,您哭过?”

她的眼睛是红的,妆容没法掩饰。

话音落,所有记者都往夏沐这边凑,镜头也都对准了她。

纪羡北想把夏沐往身后拉,没拽动。

夏沐还算淡定:“没听过喜极而泣?”

记者显然是不信的,问她:“夏女士,对这件事,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夏沐反问:“你们想听我说什么?”

“......”

后面有个男记者把话筒举过来,咄咄逼人的问:“您怎么哭了?跟纪总闹不开心了吗?”

夏沐莞尔,回呛道:“是不是我们闹不开心了,你就开心了?”

男记者尴尬的笑笑。

夏沐没再说话,把纪羡北往后拉了下,把手机塞给他:“帮我拿一下。”

她从包里把结婚证拿出来,在他们所有人面前展示一番,还是慢镜头:“知道为什么哭了吧?人生就只有一次的日子,哭一下不是正常?”

浅笑着问他们:“要不要祝福我们一下?今天不知道你们不辞辛苦赶过来,没准备红包,改天送你们个惊喜。”

记者:“...”

夏沐收起结婚证,拿过纪羡北手里的手机继续录像。

她上前一步,挡在纪羡北前面,对着记者的话筒和镜头,晃晃手机说:“免得有些人会断章取义,我还是自己备一份比较好,这年头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一语双关。

下巴对着她们微扬:“要问什么问吧。”

记者还是有点懵,那种情况下,他们还领证了?

夏沐说:“既然你们没什么说的,那我就说了。”

她问刚才发问的那个记者:“说我只爱钱,那你呢?不爱钱?如果不是为了钱,你们一大早的跑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道德还是为了正义?”

记者:“夏女士,您这是混淆概念,您也是记者,新闻报道是我们的职责,是我们的工作本职,我们付出工作拿相应的薪酬无可厚非,如果您非要把这个扯成我们报道就是为了钱。”她耸耸肩:“我们无话可说。”

另一个女记者紧接着,言辞尖锐激烈:“有一点您说对了,我们是为了道德才一大清早跑过来的,因为纪先生被您欺骗了感情甚至婚姻,这就是道德层面的问题,说句不好听的是道德败坏。”

纪羡北怕夏沐不知道怎么应对,想把她拉回来,可是没拉动,被夏沐甩开手。

这一瞬,他突然有种被保护的欣慰。

夏沐笑了声,反问那个咄咄逼人的女记者:“如果我老公从开始就知道我爱钱,根本就不是我欺骗,那是不是就不存在道德问题?”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里,不知道谁激动喊了句:“这话没毛病!”

女记者:“......”

一时哑口。

又有一个记者:“您当时跟你朋友说出那番话时,有考虑过纪先生的感受吗?”

夏沐:“傻子都知道那音频被剪切了。”

记者还是逮着不放:“不管怎样,那几句话是事实。”

夏沐忍了又忍,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炸毛了:“我和我老公已经领证了,我老公也跟你们解释了,我就奇了怪,这是我和我老公两个人的私事,是我们的家事,没有损害其他人的丁点利益,你们起什么哄?你们非得像个正义的使者一样声讨我,非得把我们拆散了,你们才觉得自己很牛逼,是不是?”

纪羡北:“......”

说了这么多,夏沐嗓子发干,还是把满肚子火气发出来,“没听过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吗?你们这样的行为叫什么你们知道?”

然后一字一顿:“这才叫道德败坏!”

记者们:“......”

夏沐还把那个记者的话筒往她身前拉了一下,她说:“我虚荣爱钱是出了名的,认识我的人对我的印象除了好看,就剩爱钱,所有人都知道我爱钱,包括我老公,刚才我老公也说了,我爱他的钱有什么问题?碍着别人什事了?”

那个女记者反应也快:“夏女士,您这样是强词夺理,作为公众人物,您知不知道,您的一言一行无形中就会教坏年轻人,您现在觉拜金虚荣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夏沐笑:“作为公众人物,我在各社交网站上给网友带来的从来都是正能量的东西,作为记者,我觉得我们首先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您看您都没弄清事实,就一张嘴上下嘴皮一碰,说我教坏现在的年轻人,这叫什么您知道吗?这叫欲加之罪,您这样才是反面教材!”

那个记者:“......”

还有认识夏沐的记者,看过夏沐的微博和其他社交账号,夏沐发布的都是励志的,基本跟学习内容有关。

夏沐说:“说句不讲理的,我跟我老公的事,要不是你们记者报道,她们可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所以要说起是谁教坏了现在的年轻人,你们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

“......”

没给其他记者插话的机会,夏沐接着道:“都来指责我爱钱,想声讨我是个拜金的道德败坏的女人,那我今天还真就要较真好好跟你们掰扯一下。”

她淡淡的语气:“在我说话时请尊重我,千万不要打断我,不然你们就跟我一样了,道德上有问题。”

所有人:“......”

纪羡北望着她的侧脸,她所有的倔强、强势和不讲理,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夏沐清清嗓子:“如果因为爱一个人的钱,在一个人知情的前提下还是被说成道德败坏,那很多人所谓的,结婚没感情不要紧,门当户对最重要,有房子有好工作比爱情重要。”

说着,她把自己的手机靠近那个记者面前:“请问你们这些记者朋友,这样的婚姻又有多高尚?照你们的意思,那些说要门当户对的长辈们都是道德败坏了?”

本来还有些吵的人群,忽然安静的不像话。

夏沐看着那个女记者:“告诉你什么样的感情才能称为真正的爱情,就像现在我跟我老公这样,天快塌了还是不放手。”

等待领证的人群里忽的有几个女人鼓起了掌,后面的男人们看自家老婆鼓掌了,也赶紧使劲儿的拍手。

说了这么说,心里的那股怒气也发的差不多,心情平复不少,她说:“关于我跟我老公之间的感情到底怎么样,我不想多说,说多了你们说我为自己洗白,早晚有天,时间会给我证明。”

夏沐做了个深呼吸,要不是今天被逼得没办法,她要考虑纪羡北的心情,她不会跟无关紧要的人说自己的感情。

她看着他们:“对我前二十二年来说,钱是最重要的,因为我穷怕了,谁都没法跟钱比,钱比我的命都重要。”

说着,夏沐眼眶不由湿润了:“我爱上了,我老公就比我命还重要,这不是嘴上说说的,你们有多少人能做到?”

这一瞬,纪羡北心头一颤,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夏沐还在说:“每个人的家庭经历都不一样,对待爱情的看法也就不一样,你们就别要求所有人必须按照你们认定的事情来。”

顿了两秒,她接着道:“作为记者,我们应该报道一些正能量的,而不是在没搞清事实的情况下,就恶意揣测,任何时候也别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别人,这句话,咱们共勉。”

说完,摁断录像,收起手机。

纪羡北跟她十指紧扣,淡淡的看向记者:“还堵着?”

几个保镖示意他们让开道,记者们识趣的向后退了退。

坐上车,司机主动降下隔离板。

夏沐松口气。

双手都是冷的。

纪羡北把她搂进怀里,给她捂手,“在想什么?”

她摇头,“什么都没想,我缓缓再跟你说话。”至于怎么去收拾那个恶意对付她的人,她等回家静下来再想法子。

这一刻,她脑子特别乱。

纪羡北分散她紧张的注意力,“今天你高冷女神的形象彻底崩了,你当时再急也别说脏话啊,会给人留下口舌。”

夏沐无所谓:“那种情况下我还要神闲气定,还要顾虑自己的形象,那就是真的不爱你了。”她说:“要不是考虑纪家的形象,我早就开骂了。”

“......”纪羡北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今天我们家的小狗很厉害,知道护着她的狗粮了。”

夏沐没有任何心情开玩笑,她紧紧抱着他的腰,仰头跟他对望,软软的语气:“我知道你心里特难过,换做我,我可能早崩溃了,现在没外人了,你可以跟我吵跟我闹,我哄你。”

又加了句:“不管你怎么闹,也不管你闹多久,我都会哄你。”

☆、第80章 第八十章

纪羡北吻着她:“还真把我当女人了?没事的, 你也别多想,过日子就是这样, 你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矛盾发生, 说开了解决好就行。”

夏沐:“你还想问什么,尽管问。”在她还有机会回答的时候。

纪羡北笑着:“别把我当二十几岁不成熟的男人, 我可比你大十一岁,这么多年的饭不是白吃的。”

他给她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

夏沐张张嘴, 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靠在他怀里眯上眼。

头脑涨的发疼,就跟几天几夜没合眼似的。

两人的手机都关了,狭仄的车厢里只能听见汽车疾驰的声音。

纪羡北轻轻给夏沐捋着后背, 从上而下, 又由下而上, 一遍遍。

他知道夏沐没睡, 这个时候谁能睡得着。

看着窗外,路边的高楼大厦一掠而过, 眼前全是虚无。

他也累,创业初期都没这么累过。

公寓楼下。

唐文锡和樊秘书的汽车一前一后到达, 唐文锡没顾得上找停车位, 把车靠边, 也没熄火, 直接推车门下车。

正好樊秘书也下来。

“纪羡北的手机怎么关机了?”唐文锡想抽烟,摸摸口袋,烟跟打火机都没带。

樊秘书:“可能不想接家里的电话。”

唐文锡舌尖舔舔牙齿:“这回纪老爷子还有那个老顽固的汪老爷子肯定饶不了纪羡北,说不定还会让他离婚。”

樊秘书满脸焦急,不时盯着大门口的方向看。

她问唐文锡:“网上的都处理好了?”

唐文锡:“全搞定了,后来记者采访的那些视频先让他们发出去,三个小时后撤下来,这回纪羡北欠人情欠大发了。”

他叹口气:“当初我就跟他说了,夏沐图他的钱,他就是不听,就跟魔怔一样,这下好了,领个证差点闹的联合国都知道了。”

樊秘书:“......”

唐文锡越想越气,还想吐槽两句,远处跑来一个身影,靠近一看,他爆了句粗话,“喔日,扫把星还敢找上门来!”

樊秘书:“对人女孩尊重一点。”

唐文锡:“她还得值得人尊重的呀?”

许曼一路从门口跑来,都快跑岔气了,手捂着心口,她认识唐文锡,没见过樊秘书。

樊秘书先跟她打招呼,自我介绍了下。

许曼一怔,“您好,樊秘书。”原来就是一早给她打电话的那个人,纪羡北的秘书。

唐文锡走过来,上下扫她一眼,言语从未有过的尖酸刻薄:“这么一大早,能不能别再这里给纪羡北添晦气?”

许曼双眼猩红,怒视着他:“你特码的说谁晦气呢!你再说一遍试试!”

她极力忍着,真想打人。

唐文锡脸色倏地的冷下来:“你骂谁呢?!”

“就骂你怎么了!”许曼梗着脖子。

樊秘书知道唐文锡什么脾气,她要是不劝一下,两人真能掐起来,她赶紧把唐文锡往后拽:“你一个男人,能不能让让?纪羡北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纪羡北的汽车开过来。

许曼和唐文锡都气哄哄的,隐忍着安静下来。

夏沐和纪羡北一起从后坐下来,许曼跑上前,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她怔怔的看着夏沐,十指紧攥着,眼眶发红:“夏沐,不管你信不信,这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唐文锡轻‘呵’一声:“别再那装可怜博同情了!到底萧影去没去那家咖啡馆,谁知道?反正现在监控视频没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许曼冲他吼一句:“滚!”

还没等唐文锡开口怼回去,纪羡北冷眼看着他:“你少说两句会哑巴?!”

唐文锡:“......”

许曼没时间跟唐文锡去掰扯,她看着夏沐:“你信不信我现在都不是重要的,我先给证明一下。”

夏沐松口气:“亏我没白爱你,你先给纪羡北说,我上楼一趟。”

纪羡北把她拉回来:“你要做什么?”

夏沐:“换套衣服,会问候个老朋友。”她挣脱开,拍拍许曼:“就交给你了,等我下来你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