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姑姑淡笑的点头:“这就好。”

第十五章 放过了

元好将小鱼交给贾夫人,然后提了一桶水进屋。

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元好并没有马上洗澡,而是怔怔的坐在凳子上,如果没有之后的南楚亡国,元好一辈子只能生活在这罪奴宫,那为了孩子,一切元好都只能认了。

可眼前,她有机会离开罪奴宫,爹曾说过,不要轻言放弃,事在人为,因此,眼前之事,她怎么也要想办法渡过。

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咬咬牙,就这么办。

喃喃着,她站起身来,脱下身上的衣服,然后坐在木桶里,舀了一勺冷水就浇在头顶上,她也不去擦,任冷水从头发上滴落在身上,接着一勺又一勺,虽然天气热了,但元好自幼体弱,以前就算是三伏天气,她都要用温水洗头发的,何况这冷水又是井水,十分的凉,只一会儿,元好就感到头皮冷叟叟的。

她要把自己弄生病,以七皇子之尊,生了病的人自然就不能侍侯了,若是把病气过给了七皇子,那乐坊的人可是担不起的。

随后她整个人都泡在冷水里,渐渐的,手心脚底都冒着寒气。

元好接远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咽喉处又开始有一种堵着烟气的感觉,元好清楚,差不多了。于是才从桶里起来,拿干布擦干身体和头发,换了干净的衣服。

她这个冷水澡,整整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然后她直接去了乐坊,没有跟住在隔壁的贾先生和夫人说话,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走在路上,再叫凉风一吹,元好已经感觉头昏沉沉起来。

乐坊在罪奴宫的东面临街,后门在罪奴宫里面,而前门却面对着楚都的坤大街,虽比不得乾大街那么的繁华,但因为前临液水,不远处又有楚都著名的光明寺,因此,来这一带的文人墨客,达官贵人也颇为不少。

对于乐坊,这些人自然也有兴趣,但无奈,这乐坊却不是一般人能进,必须是官宦子弟,王公皇孙才能进入,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南楚人的浪漫在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一些个文人墨客,为了能进入乐坊,甘心以书童或随侍的身份进入乐坊,为此还留下许多自嘲的诗篇。

而正是因为这些诗篇,反而让乐坊更加的神秘。连带着乐坊佳人更成了南楚佳人之冠。

因此人人都以能进入乐坊自夸。

“周兄,请。”

乐坊门口,七皇子屈暄一身大袖紫金轻袍,头戴纱冠,腰悬三尺青锋剑,端是一派风流倜傥,他的身边是一个二十几许,身材欣长的男子,一身窄袖天青轻袍,头戴纱帽,面容淡定从容。

“七皇子客气,请。”那男子谦让的伸了伸手,最后两人并肩而进。

“别说,久听乐坊之名,心议已久,周某今日也算是得尝所愿。”那青袍男子道,此人正是住在罪奴宫隔壁的大周质子周潢。

“周兄有这番心思,怎么不让小弟早些知晓,南雅夫人才名,艳名均是佳人中的楚翘,如今又喜得麟儿,小弟还道周兄如今沉醉温柔乡,哪里顾得上旁的庸脂俗粉。”七皇子屈暄也哈哈笑道。

“呵呵,七皇子此言可说不得,说乐坊佳人是庸脂俗粉,七皇子小心天下文人墨客的口诛笔伐,呵呵,说笑了。”周潢调侃的道。

“周兄提醒的对,只是话已出口,想要收回却是不可能了,还请周兄代为保密。”七皇子说着,却是抱拳一礼。

那周潢先是一怔,随后大笑,两人这一番谈话,关系一下子就拉进了不少。

一边乐坊管事下阶相迎,亲自领着二人进了牡丹园。

牡丹园里,枝叶茂茂,如冠似的牡丹花,红的黄的紫的,争芳吐艳。

元好早已随人进了牡丹园,而同她一起进入牡丹园的还有二名女子,一名是牡丹园的牡丹夫人,她不是罪奴,而是从宫里挑选出来的照看牡丹园的女官,二十三四的样子,举手投足,气质高雅,带着宫中女官特有的中规中矩,那种端庄,却不是一般青楼楚馆的老鸨可以比的。

另外一个叫秀云,跟元好一样是罪奴,十八九岁的样子,样貌十分的皎好,身材窈窕。

“你今天第一次进乐坊,规矩我之前已经说过,你要一一遵守,等下做事,不会的就先看看秀云,跟着她学。”那牡丹夫人道。

说完又对那秀云道:“一会儿,你多照应着她点。”

“是。”那秀云屈身行礼。

“是,元好明白,只是夫人,我这身子骨怕是有些顶不住了。”元好在一边有些有气无力的道,此刻她欲发的昏沉了,正好借此之机说出来,想来牡丹夫人也会另外安排。

牡丹夫人皱着眉头,那眼神锐利的扫了元好一眼,只当这个罪奴不懂事,在找借口,可仔细一看,却不由的咦了一声,她见元好的脸色透着青白,额上还冒着汗,身子似乎还在微微擅抖,便伸手轻触元好的额头,果然,那处火烫火烫的。

这下有些难办了,若是往常,这样有病的罪奴,她也不敢往七皇子面前送啊,可今天七皇子宴请大周质子,放在以前,这大周质子也不需太过理会,可如今,大周兵正在城外虎视眈眈,如今可没谁敢轻慢了这位大周质子。

七皇子今天一早就让人来罪奴宫通知了,务必让沈元好来侍侯这大周质子。牡丹夫人知道七皇子的意思,当年,正是因为沈家军,才使得这位周潢入南楚为质,如今,七皇子把沈将军之女奉上,自然是要让这大周质子出气的,这个别人可替不了。

“这样,秀云,你带她去补一下妆,补厚一点,另外,我再让人送几块冰过来,降降温。”那牡丹夫人冲着秀云道,随后又转过脸对着元好:“你听好了,怎么样,今天这一关你也给我撑过去,惹得七皇子不快,那处罚怕是你受不了,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那侄儿想想。”

牡丹夫人的话让元好发怔,今天这事,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了,本以为只要一生病,这次点牌就会免了,毕竟,宫里的人对于生病的人还是有忌讳的,怕过了病气。

没想,这牡丹夫人居然还要她顶着病上。难道她不怕七皇子怪罪吗?

想不明白,但元好也只能先应着。

“是。”元好行礼,然后随秀云下去补妆。

用冰块降了温,又补了妆,元好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

这时,有跑腿的来年,说是七皇子和大周质子已到门外,马上就要进牡丹园了。

元好这才知道,原来七皇子今天宴请大周质子,元好脑海里模模糊糊的有些明悟,但还不甚明白。

元好和秀云就并肩跪在亭子里的一张长条矮桌边上,而那牡丹夫人,却垂手立在门口,显然是要等侯迎接的。

“喂,那杨柳儿是跟你一起做事的?”元好正慎微的跪坐着,没想一边的秀云碰了碰她的手肘道。

“嗯。”元好轻声的嗯了声,没再多言,她心里还想着一下该怎么办?

“呵,那也是个有心计的主,你跟她共事,没少吃亏吧,不过啊,这人再有心计,总还是抵不过命的。”那秀云继续道。

元好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此话何意?

“你道她如今真成了七皇子的人?”秀云又道,亭子里只有秀云和元好两个,秀云倒是放松的很,显然这样的阵仗,她不是第一回遇上。

元好摇摇头。

“我可听说了,杨柳儿的孩子在去西宫没多久就流掉了,如今被发配在宫里做宫奴,比咱们罪奴也好不了多少。”秀云这话有些幸灾乐祸。

“这谁知真假呢。”元好回了一句,然后便有些走神,如果真如秀云所说,那杨柳儿一番心思便付东流了。

“七皇子,周爷,请,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时,七皇子屈暄已陪着周潢到了园门口,牡丹夫人迎着,进了凉亭。早有人上了点心,一边的秀云也在备好的新泥小炉上煮起了茶。

元好则在边上清洗茶具,这一道工序叫洁器,是属于茶道的一环,是不能假手他人的。说实的,沈家的人好酒但不好茶,但元好这一套手法做下来却是行云流水,这盖因于,当年,神医莫望天在沈家小住,元好奉茶之故。

茶水煮好,倒茶也要茶功,茶水倒在茶碗里,要漩起一个漩涡,但水却不能溅出来。

倒好茶水,元好和秀云分别给两人上茶。

上完茶,元好就在牡丹夫人的示意之下,跪坐在大周质子的身边。

“周兄,等合约一签,你就可以回到大周了,今天,我算是提前恭贺了。”七皇子道。

“七皇子客气,其实我这心也是惶惶然啊,真要回去了,却是忐忑的很,八年了,大周京都对于我来说已经陌生的很,倒是这楚都,洞庭美酒,乐坊佳人,让人流连。”那周潢两眼看着茶杯上蒸藤的雾气,声音清朗的道。

七皇子屈暄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周潢会这么说,心中大叹,尹相看人功夫果非一般,前几天,尹随提出,先放大周质子回国,以示诚意,朝中许多人都认为,这大周质子应该留在手中为质,等合约签好后才放,而父皇也久决不下,如今看来,这周潢对南楚大有好感,倒是真可以考虑早些放这周潢回去,说不准,他还能为南楚说说话呢。

“好了,及时行乐,咱们不谈那些,今天就让周兄好好尝尝这洞庭春酒,乐坊佳人,周兄看看身边的女子可满意,她的父亲是当年沈长风。”七皇子道,转眼看了低垂着头的沈元好,有些不忍,说实在的,自两年前见过一面,这个小女子给他不一样的感觉,让他至今不掂记着,但如今为了拉笼这周潢,那也顾不得了。

“哦,沈长风之女,那我跟她可有缘了,若非这个沈长风,我也来不了这楚都。”周潢道,声音带着一种调侃的味儿,却让人听不出喜乐。

元好此刻在边上握紧着拳头,脸上仍是低眉顺眼的表情,心里却是怒焰涛天,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她生病了,牡丹夫人还执意让她来侍侯这大周质子,自己根本就是一个牺牲品,或者不是自己,而自己这个沈家之女的身份。让这大周质子出气的。

接下来,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扰周兄了。”说完,那七皇子就拥着秀云离席。

随后那牡丹夫人上前,对周潢道:“周爷请跟我来,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说着,又瞪了一眼边上的元好:“小心侍侯着周爷。”

“是。”元好咬着牙应着,为了小仇儿,什么她都得忍。

屋里,大红蜡烛,粉色帐幔。两人进了屋,牡丹夫人就将门关上出去了。

元好站在屋里好一会儿没动,因为那红红的烛光映的她头发昏,好一会儿,她才适应屋里光亮。看着正坐在床边的大周质子,此刻他黑漆亮如星的眼光盯着自己。

元好知道此刻,她幸免不了了。

于是,便上前屈膝为他解靴:“周爷,小女子侍侯你。”

周潢看着眼前女子低眉顺眼的为他解靴,可那微抖的手指,以及挺的笔直的脊背无不显露着这个小女子的抗拒。

轻轻的叹了口敢,收回脚,周潢自解了靴,然后上床,盘腿坐在床中间:“这个时间是我打坐的时间,那边桌上,有茶水有点心,还有休闲的话本,你自读书自饮茶,别打搅我就成。”说完,周潢又解下帐幔,将元好隔在了床外。

周潢的话让元好一愣,然后猛的抬起头,看着帐内虚虚幻幻,不甚清晰的身影,元好的眼神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清亮。

随后转身,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即没吃点心,也没有饮茶,只是默默的坐着,她不去追究这质子为什么放过她,她只知道,这一关,她算是过了,头仍然昏沉,这情绪一放松便有些倦意,不知不觉得,元好就靠在椅背上居然睡了过去。

第十六章 万事俱备

元好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罪奴宫内,敲更的公公嘶着嗓子在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室内烛光昏黄,元好坐在身体,不由的伸手揉了揉脖子,靠着椅背睡,姿势不舒服,脖子肩背都僵硬的发疼。

“醒了,那去给我煮壶茶吧。”这时,床上,周潢撩了帐幔下床,走到桌边,却摆开了一局双陆棋。

“是。”元好应着,起身开门,门外,垂手立着一位侍女和一位公公。

“周爷要喝茶,麻烦公公和这位姐姐准备一下器具。”元好躬身行礼道。

“好的,沈姑娘稍等。”那公公应声离去,而侍女去进了屋,挂了帐幔,正要收拾床铺,只是一看之下,那脸色却不由的一阵讶然,床上锦被整齐的叠着,原先铺在床正中的大方白锦,此刻虽然看上去有些皱巴巴的,但却未见落红。

那侍女有些奇怪了,就她所知,这位沈姑娘是第一次点牌啊,这没能落红,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是这位沈姑娘之前已经破身了,想到这里,那侍女眼角扫了元好一眼,只见此刻元好正坐在椅子上同那位质子对局,神情沉静安宁,而罪奴宫的人都知道,姑娘身份的,若是第一次点牌被发现已失身,那绝对会被套个**之名,乱棍打死,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位沈姑娘应该不会这么平静。

那么就只有第二个可能,这位沈姑娘同那大周质子并未欢好,难道他们一直在下棋,想到这里,那侍女又奇怪的扫了正下棋的两人一眼。

“沈姑娘,煮茶的器具已备好。”这时,先前离开的小公公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公公,两人手里都捧着东西,泥炉,铜壶,紫砂茶具,茶叶等一应俱全。

“麻烦公公了。”元好连忙过来,然后跪坐在屋正中的矮桌边上,洁器,煮茶,整套程序做来行云流水。

那周潢也不下棋了,拿了桌上一本话本,走了过来,盘腿坐在矮桌前,然后就一页页的看起手中的话本来。

元好则专心的煮茶,一边的公公和侍女看着两人,一个煮茶,一个看书,都是极为专心,各管各的,却自成一体,井水不犯河水,但又感觉和谐的很,给人感觉十分的静溢自然。

“周兄,今天的安排可尽兴了?”这时,七皇子屈暄进来,他身边跟着的仍然是秀云,这时,那边上整理床铺的侍女上前,在屈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屈暄皱了皱眉头,随后又道:“怎么?周兄对沈姑娘不满意?”

“非也,猫抓老鼠,之前总是要先逗逗的,七皇子也是好玩之人,应该懂得里面的妙处吧。”那周潢放下话本,起身道,嘴角翘着,眼神中似乎也别有意味。

七皇子屈暄先是一愣,随后却哈哈大笑道:“周兄果是妙人。”说着,他不由看了一眼在边上低头煮茶的元好,心中有些不忍,这周潢果然恨极了沈家人,听他的话意是自然是要先用手段拢了这沈四姑娘的心,然后再狠狠的报复,这是要绝沈四姑娘的心哪。

当然,不忍归不忍,为了南楚的江山,一个小小女子还真不放在他的心上。

这时,元好已冲好了茶,茶杯上雾气蒸腾,雀舌小芽儿在紫砂的茶杯里上下翻腾,仿若有了生命一样。

“周爷,请喝茶。”元好托着茶托将茶放在周潢面前,神色仍是平静,尽管,今天七皇子之举,以及周潢的话,让她屈辱,但她现在身处弱势,爹说过,人生无处不是战场,身处弱时,当分清形势,以不变应万变,然后再从别人的变化之中寻找破局之机。

今天,她这一遭是占尽弱势,但周潢此人,无疑是一个变数,而如今朝局却又是另一个变数,今天,她从七皇子的嘴里知道一个消息,那就是这个大周质子很可能会马上离开质子府回大周了,梦里,这质子是何时离开大周,元好并不知道,梦里,自二嫂和二婆去逝后,她因万念俱灰,再加上受到金姑姑的多方打压,身子一直是病势沉沉的,梦里此刻,她连床都起不来了。

而今不一样,她不想等到大周兵攻进城时再逃离,那样的危险无疑是最大,当然,她现在要想偷偷离开罪奴宫,也很难,但她知道一条通往质子府暗道,又知道这大周质子快离开了,那么这里面就有可趁之机了,等回去跟二婆见次面,要叮嘱她注意这方面的情况。元好想着。

其实,元好有时想提醒七皇子大周的缓兵之计的,可终归什么也没说,自做孽,不可活,何况,她就算说了又怎么样,朝中不会没人看到这些,有的说了,怕是如今已魂归地府,而没说的自然看清了形势,而她一个小小罪奴,说于不说,无关紧要。

“七皇子,请喝茶。”一边的秀云看到元好给周潢上茶,也跪坐下来,给七皇子上茶。

不一会儿,一壶茶就尽了。

周潢起身弹了弹一角:“夜深了,我该回质子府。”

“好,我也该回皇子府了,今日跟周兄未尽兴之处,下回再续。”那七皇子也起身弹了衣角。

“好。”周潢拱拱手。

此刻的七皇了同大周质子哪里象是敌对两国的皇子,倒象是两个知交好友。

元好和秀云则亦步亦趋的将两人送到园门口。

随后元好同秀云一起去牡丹夫人那里点了个卯,到此,今天的点牌就结束了。

“元好,我听说,今天那大周质子没碰你啊?”出了乐坊,那秀云一脸八卦的问。

“嗯。”元好点点头。

“怪了,男人还有不吃腥的。”借着乐坊门口的大灯笼,那秀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儿元好,又道:“不过啊,你这身子骨瘦瘦弱弱的,还没长开呢,也确实吸引不了人。”

元好摇头,没接秀云的话,不过,也确实如秀云所说,这两年,元好几乎没怎么长,跟两年前一样,瘦瘦弱弱的,罪奴宫的生活十分的清苦,再加上元好带着小鱼,吃的都尽量留给了小鱼,偶尔,二婆偷渡点好吃的东西,也都留给小鱼,所以,小鱼这两年,虽然智力没长,至今连话也不会说,但却长的玉雪可爱,整个人粉嘟嘟的。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我听说,这位大周质子当年在大周时曾是元相寺大藏大师的记名弟子,每日都要参禅念佛的,佛家讲究禁绝女色,虽说这大周质子是皇子,元相寺管不着,但我听说,这大周质子对这方面还是挺讲究的,就算是那质子夫人,一个月也难有几次侍侯在床,也难怪他今日这般。”见元好不说话,秀云又道,她在乐坊里,这样哪样的八卦听了不少。

“这些事情,谁清楚呢,秀云姐,我先回了。”元好淡笑道,然后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往自己的住处走,心里却不由的想着秀云最后的那段话,也许,这传言是真的,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南雅夫人要弄个孩子了。

大周谋南楚已非一日,想来,定是两年前,大周已准备攻楚,而周潢再怎么说也是大周的皇子,大周定然要在攻楚之前,将周潢救回去,但显然的,救一个容易,救一群人难,很可能,当时大周有计划只求五皇子一人,而放弃质子夫人等其他随行的人,而南楚夫人定然是从尹随那里知道这个计划,为了保证自己不被放弃,一个小皇子就成了必须的,但很可能因为两人同房少,南雅夫人一直没有怀孕,于是这才有假孕生子之事,只是当时,大周黄水决堤,这攻楚计划又搁置。

而经过两年的准备,大周此番攻楚,势如破竹,和谈不过是假相,近日,大周必然会派人营救大周质子。

元好想着,不由的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住处。

隔壁,贾先生和贾夫人还没有睡,听到这边的开门声,贾夫人便探出头来,见到元好,不由的松了口气。

“好儿,没事吧?”贾夫人关心的问道。

“没事。”元好点点头,又问:“小鱼睡了吗?”

“睡了,早睡了,今晚就让他留在我们这边,省得又吵醒了,你也早先休息。”贾夫人回道,还欲再问发生的事,却忍住了,怕引起元好的伤心,在她想来,元好定然是已失身了。

“好,夫人和先生也早先睡。”元好点头,看着夫人回屋关了门,这才进自己的屋,吹灯睡下。

只是她之前已经睡了一觉,这会儿却毫无睡意,便东想西想的。

要是真能离开,还要想法子带着贾先生和贾夫人离开,这两年来,元好跟着贾先生,学了很多东西,虽没有正式拜师,但已有师徒之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元好不想他们这么大岁数了还要遭受乱兵之苦。

这就要好好谋划了。

嗯,二婆那边,一定要叮嘱她小心些。

转眼,就到了五月底,元好又去了乐坊一次,那周潢仍是如同上次那般的打坐,下棋,看话本,喝茶。

而这次,元好得到一个消息,顺康帝同意尹随的意见,为了加快和谈进程,同意先放质子一行人回大周,以示诚意。

元好听到这消息,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味道,南楚朝堂已无清明之士了,在尹随的把持下,一步步的自毁城墙,如今连最后的一个筹码都放弃了,而让元好感到哭笑不得的是,她却为这个决定松了口气,这样,意味着小仇儿能安全的离开南楚。

“好儿,你听好了,我听那南雅夫人说,大周兵为了显示诚意已后撤三十里扎营,就在明天下午,质子一行人就要动身了,我也在随行之例,你最迟,明日零晨,就要进质了府,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暂时就先藏在马房的草料垛子里,马车就在边上,我在马车的下面,加了两根横杠,然后等快到时间的时候,你就带着小鱼趴在那马车底的横杠上,等出了城,休息的时候,再想办法离开。”暗道里,二婆有些激动的道。

“好,二婆,我记住了,你快回去,莫要引起他人的疑心。”元好重重的点头。

二婆也点点头,转身回去,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又叮嘱了句:“好儿,你可一定要记住,不能有丝毫差错。”

“我明白。”元好点头,目送着二婆离开,然后才回到荒院,有些事情,她要跟贾先生和贾夫人说说了。

多谢肥童的粉红票,呵呵

第十七章 同生共死

漆黑的夜,油灯如豆。

元好同贾夫人坐在一起,握着贾夫人的手劝她:“夫人,我们一起走吧,明日那大周质子一离开,周兵马上就会攻城的。”

贾夫人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慈祥的拍了拍元好的手背,却又转脸看着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贾士谦,显然,老夫妻俩,夫唱妇随,贾夫人一切要听贾先生的。

“我不走。”这时,贾老先先也坐了下来,一手拍着桌面,算是决定了。

“先生。”元好提高了声音,正要继续劝说。那贾先生却冲着元好一摆手,阻止元好继续说下去,然后他抿了口冷水道:“你听我说,此番南楚是在劫难逃了,但不管如何,我贾士谦都是南楚之臣,老夫要学田横那五百壮士,要于国于君上共存亡,值此亡国之刻,老夫断没有逃生之理。”

贾士谦一脸坚决,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

“先生,这样的昏君他不值得啊。”元好哽咽着,有些恨恨的道,沈家灭门的一幕一幕又在脑海里显现。

爹,大哥,三哥被斩首,二哥在军中被赐毒酒,奶奶撞死金阶,大嫂一条白绫,再到两年前,二嫂口吐鲜血死亡,这一幕一幕,每每想起,就让她脑中充满了恨意,两年来,跟着贾先生学习,一些东西她看得比过去清楚,虽然这一切表面上是尹随的诬陷造成,但焉知不是昏君的本心,自八年前,沈家军力挽狂澜,皇上一方面对沈家褒奖有加,另一方面却暗中提防起沈家了,再加上父兄军人出身,做事难免不拘小节,世人都说什么功高震主,但实则不过是皇上鸟尽弓藏的借口罢了。

看着元好的表情,贾士谦自然知道她想什么,便叹了口气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他是君上,他可以负臣,臣不能负他,我想,就算你爹他们能活着,也会做这样的决定,我为这样的君上悲哀心痛,但我依然要为南楚去死。”

元好一时无言,以父兄的秉性,怕是正如贾先生所说。

贾士谦说完那番话,又伸出手紧紧的握住贾夫人:“夫人,你跟好儿一起离开吧,我这一生,唯对你愧疚万分,我这脾气,总是不合时宜,又一生甘守清贫,两个儿子,死的死,活着的庆宇我又不认了,到老了,连承欢膝下的人都没有,夫人,其实庆宇的才学和眼光都很厉害,当年,他就说过,南楚必亡,他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伺,他看好大周,如今,他在大周想来应该不错,夫人,你就去找他吧。”贾士谦看着贾夫人劝解的道。

“老爷,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个妇道人家,什么君君臣臣的,弄不懂,但我们却是拜了堂要相守一生的,我只知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要殉国,我便殉夫,奈何桥上,我们也相伴走过。”贾夫人也紧紧的握住贾士谦的手道,神情有些激动,但那话却让元好心涨满着一种感动,夫妻当如是。

“唉,夫人,是我说错了。”贾士谦也反握着贾夫人的手,头连连点着,花白的头发擅抖着。那贾夫人却笑着伸手摸平贾士谦额上的乱发,整理的整整齐齐的。

两人默默相望,元好站在一边,不发一语,心里却明白,不论如何,贾先生和贾夫人是不会随着她一起离开了。

贾氏夫妇相视了好一会儿,才又相互扶持着坐下。

这时,那贾士谦似乎想起什么,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把折扇,递到元好面前:“好儿,这把扇交给你,它是年初时,我那二小子贾庆宇托人带来给我的,你拿着这把扇子去大周找他,我想他会照顾你的,另外,你再跟他说我跟他娘走了,让他刻两块牌子,晨昏时上上香,这样,他还是我贾士谦的儿子。”

“老爷,你又认他了?”一边的贾夫人听到贾士谦的话,激动的含泪道。

“他是我的儿子,我哪能真的不认他,当年,他一心去大周谋前程,可我是南楚官员,又是最忠直的死硬派,倔老头,他若还是我的儿子,大周哪个皇子敢用他,所以,我才公开跟他绝裂父子关系的。”贾士谦叹口道。

“老爷,原来你清楚自己倔啊,我还当你真那么狠心呢。”贾夫人微笑的轻嗔了贾士谦一眼。

老夫老妻的,两人的话里没有太多的情愫,但却格外的温馨和默契。

“好了,好儿,你赶紧带着小鱼走吧,好好的将小鱼抚养长大。”这时,贾士谦又转过脸对元好道。

外面更声阵阵,已是三更天了,这时候,怕是二婆已经在质子府的后院等着了,时间不能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