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应该做点儿什么了,苏谧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玉匣子,打开玉盖,一道道细碎的银光闪烁起来。

苏谧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匣中的银针,这是义父亲手交给自己的,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用它竟然不是悬壶济世,而是去害人…

如果义父知道…苏谧摇了摇头,甩开这些无谓的思虑。

施柔儿,不要怪我心狠。她嫣然一笑,匣中的银针闪烁着细碎动人的光彩,如同它的主人的微笑。

太掖池上碧波荡漾,水光粼粼,春江水暖鸭先知,如今春暖花开,宫中放养的鸳鸯,白头鸭之类的水禽都下水嬉耍,使得平静的湖面上又多了一份热闹。

春芳吹过,岸上无数的花瓣飘飞散乱,有不少瓣飘落到了湖中,碧绿清澈的湖水被染的嫣红秀美,奢靡诱人,但无论怎样迷人的风光也比不上湖面上两位如玉佳人的身姿。

两个高挑秀丽的身影此时正坐在湖中的一处小亭子上,正是苏谧和施柔儿。

苏谧侧身倚在一处阑干上,伸手轻轻捻住一片飘飞过来的花瓣,悠然道:“这阳春三月的景致好生繁华妩媚,尤其是昨天的一场春雨过后。”

一旁的施柔儿也笑着说道:“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这春天的风光自然最是富丽清爽,惹人喜爱的。正是古人常说的‘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那么妹妹正是那‘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了。”苏谧淡然一笑,施柔儿髻后别着一只大红的芍药花,身穿一袭蔷薇色的广袖罗衣,在平常的女子身上必定是俗不可耐的装束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却是格外的明丽诱人、璀璨夺目。

施柔儿听了苏谧的话,嫣然一笑,正要说话推辞客气一番,苏谧却又开了口道:“可惜…可惜我最喜欢的却是冬季,这春光固然明媚动人,却嫌妖异无格,这春风虽然凉爽,可是吹久了却让人寒彻肌骨。反不如冬日的寒风,直爽凛冽,便是疼痛,让人也觉得爽快。”

“娘娘见识果然与众不同,”施柔儿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依然文雅谦恭地笑着:“春柳柔弱易折,哪里及得上寒梅傲然枝头,春光固然明媚动人,却庸俗了些,终究是不如冬雪皑皑的景致更加清冽甘醇,扣人心弦的。”

苏谧婉然一笑,转变话题道:“妹妹过几天就要承宠于陛下了。我倒是一直忘了恭喜妹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来。

施柔儿看着苏谧转过来的侧脸上,上面的伤痕已经几乎消失不见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懊恼,转而又笑逐颜开道:“婢妾不敢当姐姐的一声恭喜,我等女子入了深宫,侍奉皇上就是该尽的本分,能够得皇上青睐是柔儿一生的荣幸,只盼望能够如姐姐一般,时不时为皇上分忧解劳即可。”

说罢,瞅着苏谧的脸色,施柔儿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说道:“能够跟姐姐畅谈是柔儿的荣幸,说起来,姐姐的伤口还是柔儿的错,如果不是柔儿粗手粗脚,又怎么会…”施柔儿一边说着,眼圈就红了,一副懊恼欲哭的模样:“其实柔儿一直想要去拜望姐姐,恨不得能够侍奉身侧,以表歉意,可是又生怕我自己笨手笨脚再给姐姐添麻烦,耽误了姐姐养病…”

“哪里敢劳动妹妹呢,不过是小伤而已。”苏谧笑道:“妹妹太客气了,我也知道妹妹不过是无心之失。”

受伤之后,各院的妃嫔自然都是送来各色的补品礼物,名义上是安慰着受伤的姐妹,心里头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这位皇上的宠妃如今破相的模样,一面关心着这伤痕究竟会持续多久。

苏谧脸上的伤痕确实让满怀期盼的妃嫔们失望了,不过两天的功夫,原本太医口中三五天才见起色的伤痕就消失不见了。

此时的苏谧微微侧过的脸上映着晨光,笼罩起朦胧的色泽,恍然空山灵雨般的剔透明丽,柔和的五官流露出一种朦胧的美来。

施柔儿看着眼前临风而立的女子,心底里忽然就想到了那天的那个眼神,无端地觉得一阵寒意漫上来。

她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姐姐的容貌看起来确实是大好了,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的侍寝却没有应诏呢?”

“不过是脸上好了而已,如今肩头上的伤势还未曾痊愈,岂不坏了陛下的兴致。”苏谧笑道:“倒是妹妹一直坚持不在教习结束之前承宠,让陛下怜爱之中更多了几分的尊重吧。”

施柔儿脸色有点儿发白,笑道:“婢妾不过是遵照宫规,不敢违背而已。如果说起敬重来,在皇上的心里,有谁能够跟姐姐相比啊。姐姐奋不顾身救皇上于危难之时,宫里头谁不称赞姐姐的胆色,妹妹我也是一直佩服的很的。”

听到施柔儿的恭维之词,苏谧嫣然一笑,可是眼中却无丝毫的笑意,她回头去看着悠远的水面,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施柔儿坐在身后沉默了一阵子,心里头忍不住有几分忐忑,她犹豫了一阵,终于开口笑道:“不知道这一次姐姐将柔儿叫出来是为了什么?”

苏谧轻轻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说道:“有一位宫中的前辈曾经告诫过我说,这个后宫之中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是污秽不堪。如果一开始就不得宠,懂得藏愚守拙,反而能够颐养天年,若是得了宠爱,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确实风口浪尖,步步杀机,稍有闪失就是失宠连罪,无葬身之地。如果只是自己失宠身死还是好的,更加不幸的是,连家人都受到牵连,死无葬身之地。妹妹以为这番话如何呢?”

这一段话说的直白露骨,施柔儿一时之间摸不清楚苏谧的意思,顿时怔住了,半响方才讪讪地笑道:“姐姐说的自然是金玉良言了。”

苏谧转头看去,就知道施柔儿半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展颜一笑又转变了话题问道:“听说妹妹以前在宫外的时候是定过亲事的?”

施柔儿脸色一变,苏谧接二连三的话都全出乎她的预料之外,好在她向来处事从容,机敏乖觉,随即笑道:“是小的时候曾经定过娃娃亲,父母定下的事情,妹妹连未婚夫的相貌都记不住了。前些日子因为男方家里有事,所以退亲了。妹妹这才有机会入宫侍奉皇上。”

苏谧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两人随口说着闲话,很快施柔儿就起身借故告辞了。

苏谧也不挽留,只是笑道:“劳动妹妹耽误了这样久的时间来与我闲话了。”

两人一边客气着,一边起身向飞桥走去。

觅青和施柔儿的侍女她们都站在桥下的岸边等候着。

苏谧走在左边,两人迈过桥正中,踏上一块木板的时候,忽然木板折断了,苏谧另一只脚踏在前面,微微趔趄了一下,向施柔儿那边倒去。

施柔儿正踏在那块折断的木板上,身姿踉跄跌倒,还没有来得及恢复平衡,被苏谧倒向这边的身子又一撞,顿时惊呼一声,翻过低矮的横栏,向桥下跌去。

岸上侍立的宫女都惊呼起来,苏谧堪堪扶住一边的横栏才稳了稳身形,对着桥下的侍女喝道:“还不快救人!”

施柔儿不会水性,在水里挣扎着就咕噜咕噜要向下沉去。

觅青领着几个宫女扑腾着下了水。

好在跌下去的地方已经靠近岸上,水也不深,几个宫女七手八脚地把施柔儿拉了上来,施柔儿在下面连接被灌了好几口湖水,呛地喘不过气来,加上落水的惊吓,已经是半晕迷的状态了。

几个侍女围着主子,苏谧步下飞桥,冲着施柔儿的宫女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

几个小丫头惊醒过来,立刻就有两个向太医院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只余下觅青和施柔儿身边一个红衣的丫头,苏谧看她钗环工整,知道必然是施柔儿贴身的心腹了。

苏谧向她喝道:“你回宫里头拿几件衣服来,手脚快一点儿,不然你们主子生病了如何吃罪?”

春天的水依然带着几分的寒意,施柔儿此时浑身湿透,正在不自觉地打着寒颤。

“可是…”那个红衣的宫女看起来是个有主见的,此时岸上就剩下自己一个施柔儿的宫女了,自己如果也离开的话,她看着苏谧和觅青,迟疑了起来。

“过一会儿太医过来了,你们主子这幅模样如何见得了太医呢?”苏谧喝道。

红衣宫女低头一看,施柔儿全身尽湿,春日薄薄的衫子紧紧贴着肌肤,将身体玲珑的曲线勾勒地纤毫毕现,诱人无比。

太医都是男子,眼前主子这个样子恐怕太医来了也万万不能见的。如今光天化日的,众多的人都见到了主子和莲婕妤在一起,想来她也不敢有什么举动。想到这里,红衣宫女连忙说道:“我家主子就先劳烦婕妤娘娘照看了。”

说着也向宫里跑去。觅青探看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苏谧不敢有丝毫的拖延,立刻取出暗藏的银针,集中精神,在施柔儿腹部几处要穴上扎去…

不一会儿宫女太医都到了,苏谧也已经长吸了一口气,从施柔儿身上起来,站到一旁。

对于即将成为皇上新宠的女子自然不敢怠慢,几个太医仔细诊断起来。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有眼力的太医看着旁边苏谧惨白的脸色问道。

苏谧这才发现冷汗几乎遍布了全身,被寒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苏谧勉强笑着道:“没有什么事情,玉嫔无事吧?”

“回婕妤娘娘的话,玉嫔娘娘无事,只是受了惊吓,呛了几口水而已,只要服下几封安神的汤药就好。”太医回禀道。

“嗯,”苏谧随口应付着,客气了几句就带着觅青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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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宫中,被搀扶回宫的施柔儿喝下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已经恢复了过来。

“今天娘娘可真是危险了,”旁边的红衣宫女接过碗,说道:“奴婢怎么看见那个莲婕妤的脸色有些不好呢?”

施柔儿迟疑了片刻,说道:“红纤,你说,今天的事情,她到底是故意,还是无心的呢?”红纤是她的家生丫头,带进宫里来的。

“这个…”那个名叫红纤的红衣宫女也迟疑起来,“如果说是巧合,这也太巧了,而且看莲婕妤的动作,明明是把娘娘推下去的。可是若是说存心。这也说不通…”

施柔儿接过话头说道:“那里都已经靠近岸上了,就算是把我推下水,也不过是受一场惊吓,最大得一场风寒而已,平白让人起了疑心,得不偿失。她是个聪明人,必定是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难道就是为了上一次的事情出出气吗?”

施柔儿摇了摇头,觉得身子一阵困顿疲倦。唉,她的伤势怎么就好的那么快呢?听太医说,原本预计十几天才会有起色的伤势,竟然才这么几天就看不出痕迹来了,白白自己费了那样大的心力。

这时候,门外的小宫女进来回禀道:“娘娘,刚才奴婢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信。”

“信?谁送来的?”施柔儿随口问道。

“不知道,奴婢刚才收拾娘娘的首饰匣子的时候发现的。”

“拿过来吧。”施柔儿信手接过信签,撕开来。

看了上面的内容,她脸色一变,继而笑道:“哼,这样的手段…”

红纤莫明其妙,施柔儿将信交到她手上,红纤看罢神色也是一变:“娘娘,这…”

“除了你,还有谁见到过这封信了?”施柔儿神色如常地看着那个小宫女问道。

小宫女低头喏喏地回道:“没有人了,今天就我一个值那里的工。”

“嗯,”施柔儿挥了挥手道:“这件事不要说出去,你下去吧。”

小宫女依言告退。

施柔儿转头向红纤道:“还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信烧了,这样的祸患难道还要留着吗?”

“这封信,难道真的是姑爷…”红纤迟疑地问道,家中已经习惯了的叫法脱口而出。

“什么姑爷!”施柔儿厉声一喝,声音尖锐高亢,打断了红纤的话,“我与那个人根本从来没有见过几面而已,怎么就整天姑爷姑爷的叫上了。”

她的眼神凌厉十足,红纤被吓了一跳,连忙低头不敢说话。

施柔儿一把从她的手中夺过书信,走近烛火,看着那封信在火焰之中卷曲,黑化,最终化为灰烬。

“我们现在是在宫中,不是在家里了。这个深宫之中,处处都是眼线敌人,如今我马上就要承宠,正是风口浪尖上的时候,你还学不会谨言慎行,到时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施柔儿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女语重心长地训斥道。

“是。”红纤低头低声应道,她斟酌了一下言词,又问道:“娘娘,信里头那位…慕侍卫说的见面的事情…”

“哼,见面,他当自己是什么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也要让本宫去见他?”施柔儿冷哼了一声,看着红纤畏缩的神色,她长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这信真是他写的,不过是个痴心妄想的蠢人,我当然不会去见他,如果不是他写的…”又是谁借着这件事来挑起事端,而且把信送进自己的寝室呢?施柔儿脸色沉了下去。

她自诩聪明过人,才貌双全,一心想要入了这个宫廷,为家族为自己争光,才不负了这上天赐予的好容貌,可是真的进了这里,才发现暗潮汹涌,波澜诡谲。实在是更胜她原本预料的…

想着想着,不由得心思又转到了今天苏谧的一席话上:“如果一开始就不得宠,懂得藏愚守拙,反而能够颐养天年,若是得了宠爱,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是风口浪尖,步步杀机,稍有闪失就是失宠连罪,无葬身之地。如果只是自己失宠身死还是好的,更加不幸的是,连家人都受到牵连,死无葬身之地。妹妹以为如何呢?”

如何?

施柔儿冷笑一声,入了这深宫就没有了回头路,以自己的资质,她就不信斗不过那个莲婕妤,还有…

正思量着,堂后的侍女转了出来,捧着施柔儿刚刚换下的衣服说道:“娘娘,小衣上怎么有血迹呢?娘娘的月事不是刚刚过了吗?难不成又来了?”

“只怕是今天受冻的关系,”施柔儿心不在焉地回答:“月事不干净也是有的。”

九重凤阙(原名:金枝玉叶) 第五卷 寒玉生烟·胭脂生凉 琼华暗香

章节字数:5668 更新时间:08-06-03 18:25

倪廷宣掀帘子进了侍卫们平时歇脚的角屋,慕轻涵猛地把手上的东西塞进了怀里。倪廷宣一怔,眨眼的功夫他也没有看清楚,似乎是纸片信笺什么的。

“在干什么?藏什么呢?难不成是收了那个小宫女的情信了。”他打趣地问道。

“胡说什么呢?哪会有这样的事儿。”慕轻涵的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倪廷宣禁不住起了疑惑,刚才他不过是随口说说,好友的性情他最了解,向来不在这样的话题上忌讳的。

“刚才你…”他正要问道。

慕轻涵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什么事情,我出去巡逻了。”说着提起剑就要向外走。

“等等,”倪廷宣一把拉住他,问道:“轻涵,你没事吧?”联想到刚才慕轻涵的动作,他只觉得说不出的可疑,如今宫里头谣言纷起,明着看上去风和日丽,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他们不过是小小侍卫而已,千万不能卷进这些事端里面。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慕轻涵勉强笑道,挣脱了倪廷宣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倪廷宣在身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日子以来好友明显消沉了不少,先是因为天香园刺客的事情丢了侍卫统领职位,再接着家里又出了事端,被施家逼着退了婚事,听说慕老夫人已经被气得病倒了。偏偏侍卫统领施谦又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慕轻涵在侍卫们之中人缘极好,多有侍卫暗中为他鸣不平的。但是在施谦的刻意操作之下,分配的差使也越来越微末闲散,使得原本开朗的性情最近越来越沉默寡言。

倪廷宣看着着急,可是他原本就是不善言词的性子,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起。

如今他的未婚妻又进了宫,一入宫就被封为玉嫔,盛宠指日可待,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存不该有的想法啊。

和风送暖,如今宫中各处花园的景致都欣欣繁荣起来,花儿开了不少,盈风吐香,争奇斗艳。伴着各处喷泉湖泊、水流假山的点缀,幽美雅致。

万千的垂柳吐出了新绿,鲜嫩的枝叶伸展开来,绿玉般的柔韧随风轻轻摆动,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一阵春风吹过,点点洁白的柳絮随风飘过,像冬日轻盈的雪花,慕轻涵心烦意乱地站在碧波池畔,望着着水天一色的盛景。

远远地从这一边可以看见对面的亭台楼阁,那是新近整治修葺的漱玉宫,原本就是华美精致的宫室在一番新的装饰之后更加的流光溢彩,即使从遥远的碧波池的这一边也可以感受到其中富贵祥和的皇家气派。

自己在想着什么?他低下头看向水里。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而已,何必去想这么多。

对于施柔儿,他的记忆之中仅仅是那个幼年的时候偶然去施家拜访,见到的那个粉琢玉砌的小女孩,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脑海之中的模样都逐渐的淡化。

也许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在潜意识之中早已经习惯了有一个未婚妻,虽然说起感情,真的没有什么,除了这些日子的屈辱之外。

那一天,施家的人找上门来,话语说的是很客气,可是其中的意思却是再明确不过,如今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没有什么出众的功名在身,连副统领的职位都丢了,他们家的小姐如今生的越来越好了,连王家的定国夫人都赞不绝口。希望慕家看在以往的交情的份上,还请见谅,一边说着,一边奉上长长礼单和当初定亲时的聘礼。

既然女方都看不起自己了,慕轻涵心里头虽然气愤,但是也没有拖延,立刻就在退婚的文书上签了名字。

只是母亲当场就被气得失态,将来人和礼品一起逐出了家门,之后更是病倒了。

那天在晚宴上看到了成年的施柔儿,他几乎认不出她,对于他来说,这个未婚妻完全就是如同陌生人一般。

可是那一抹碧绿的身影还是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心底,扣动他的心弦,如同这初春的新绿一般的醒目惹眼,日渐茁壮蔓延。

她穿绿色真是美丽啊,如同这初春的色彩一样。

她笑得真是明丽动人啊,舞姿翩然如同仙子一般。

虽然那些明丽动人的微笑,那些翩然如仙的舞姿都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坐在正中的大齐天子,是为了那一抹金色的身影和璀璨的龙冠。

如今这一封信有是什么意思呢?

今夜的子时前去碧波池畔的琼华园相见,有事相求。

慕轻涵心绪散乱地来回徘徊着,手中散发着淡淡幽香的信笺被他无意识地揉捏地变了形状。

琼华园正好是他晚上巡夜的时候要负责的园子,地处御花园的深处,景致在后宫各处花园之中不算出众,少有宫妃青睐,夜晚更是人迹稀少。

自己该怎么办?

华灯初上,夜晚的宫廷更加的富丽堂皇,清冷的月色穿行在这繁复重叠的无数亭台楼阁之中,转过簇拥横斜的花枝,穿过轻轻摇曳的柳条,映上华美朦胧的宫纱窗帘。

雕刻着仙子飞天图案的窗花上镶嵌着一颗明晃晃的夜明珠,莹白的光芒在这迷离的夜色之中弥散着,浓光淡影,交织散乱。

施柔儿斜倚在软榻上,凝视着那珠子出了片刻的神,忽然起身道:“红纤,为我准备梳妆一下,我要去西福宫拜访倪贵妃。”

“娘娘,这个时候?”红纤疑惑了起来,。

“你还记得那封莫明其妙的信笺吗?”施柔儿一笑,“我料那个慕轻涵不会有这样的胆量敢私自约宫妃出来,我看这一次多半是倪贵妃的手脚了。”

“上一次我在她的宫室里算计莲婕妤,让她跟着平白受了责罚,心里头必定是气不过的,如今是要借着这样的事端来排揎陷害我呢。而且除了她,宫中还有谁有这样的势力,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信送入我的梳妆匣之中呢?”

“那娘娘为何要在今夜去拜望倪贵妃呢?”红纤不解道。

“哼,这信既然是送了,慕轻涵那里的设计布局必定是少不了的,留在宫里头也说不定要落人口实,不如就去拜访倪贵妃,让贵妃娘娘来证明我是多么的清白自守,”施柔儿笑了起来,“以后大家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好好走动走动怎么行呢?”

慕轻涵穿过梧桐和垂柳交织而成的树荫,淡淡的花香落在他的肩膀上。他走进了园子之中最荒僻的一角,清冷的月光照映在这里的石桌和石凳上。

因为长久都没有宫妃到来,石桌上积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就好像现在慕轻涵的心情,他甚至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过来这里,明明理智在提醒着他,不要涉足这不看清楚的波澜汹涌之中,不要在这里停留,让时间就好像平常一样流过去就好。可是,当巡夜的脚步路过这里的时候,只有他一人的脚步声却让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这里。

果然,空旷寂寥的园中没有一个身影,只有旁边生机勃勃的花木,还带着几滴纯净晶莹的露珠,时不时地从碧绿的叶片上滑落,滴到从砖逢中执着蔓延的杂草上。

原本距离约定的时间就已经过去很久了。慕轻涵走进石凳,想要坐下来,却猛地有一件意外的事情,落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一方鹅黄色的锦帕,留在身侧的石凳上,在一片孤零零的暗青和银灰的色泽之中,分外的惹人注目。那娇嫩的颜色如同是一朵最单薄的花朵,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慕轻涵伸手拿起那一方锦帕,上面绣工精美的金线蔷薇明显是宫妃的物件,锦帕的一角,暗金色的丝线绣成一朵玉兰花般的玉字。

是她吗?难道她真的来过这里?慕轻涵摇了摇头,也许只是自己痴心妄想而已吧。这方锦帕也只是不知道哪一个宫妃无意之中掉落的物件而已。

夏真回到西福宫的时候,倪晔琳气愤到极点的表情让她忍不住吓了一跳,她一时之间犹豫起来,要不要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主子呢?

“娘娘,那个施柔儿没有去琼华园。”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她还是实话实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