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知道对视了多久,那一个短暂交接地眼神却已经交换了无数的心情。

苏谧脸上忽然觉得发烫,像是承受不住他目光里的灼热。她慌乱地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如此,多谢倪将军了。“她竭力保持着清冷的语调说着,心里头却开始疼痛难耐。一种近乎负罪感的沉痛压在她的心头。

“我。。。。“倪廷宣看着苏谧,急欲分辩着什么。

“明天就要和辽人交战了吧?”她忽然扬起声音,打断了倪廷宣未出口地话语。

听了苏谧的声音,倪廷宣也低下头去,随即也恢复常态,说道:“是的,明天就要开始了。”

“准备怎么打?”苏谧淡淡地问道。

“这一次我们准备直接进兵逼近辽国的都城息京,明天就要开始攻关了。你留在后面,可要小心。”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已经恢复了冷静。仿佛刚刚的失态不过是这昏黄的烛火摇影下幻化升起的错觉。

苏谧点了点头。

明天,一番苦战就要开始了。

两人之间相顾无言。

“夜已经深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短暂地沉默之后,倪廷宣低头看着苏谧如冰雪般晶莹的黑眸。轻声说道。

“嗯。”苏谧转过身去,进入内帐,她可以感到,倪廷宣的眼神正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逃避一样地匆忙放下帐帘。才阻断了外面灼热的视线。

两人虽然同营而居,主帅的营帐原本就宽大,分为内外两层,这些日子一向是苏谧睡在帐里,而倪廷宣睡帐外地。

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别人的床榻,前几天苏谧都睡得很安稳,可是今晚,却翻来覆去,怎么睡不着觉,有些事情,明明不愿意多想,却不自觉地钻入脑海,仿佛能够隐约听见外间那个人清朗的嗓音,感受到那灼热真挚的视线还是恍如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苏谧只觉得紧张焦躁难耐,她竭力约束自己的心神,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恍惚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外面马匹嘶鸣的声音惊醒,苏谧揉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走出营帐,发现外面地天色已经亮了,士兵们正整装准备行军。

天边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晨光撒落在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昨天刚刚抵达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所以没有见到眼前的盛景。

晨雾迷蒙,晓光初透,此时他们正站在辽国边境的最后一道山脉上,俯瞰下去。绿色地大草原就在自己的脚下延伸,一眼望不到边际,视线升起近乎奔腾一样的快感,极目向天边远眺,那生机勃勃的绿色,与清朗如洗的蓝色在地平线的尽头交汇一片,鲜红的旭日跃出地平线,万道霞光将天边染红,无限的壮丽空远,雄浑苍凉。

远方隐约可见土黄色的城墙,那是辽人设在边境的关卡。这是今天第一场战斗打响的目标。

被身边的马嘶声打断了思绪,苏谧回头望去,倪廷宣刚刚将自己的战马牵了过来。

“前面探马已经传来消息了,西边不远处就有敌踪,这就要开战了,你好好保重。”倪廷宣不放心地嘱咐道。

“嗯,”苏谧点了点头,复又说道:“你也小心。”说完,转身后营走去。

九重凤阙(原名:金枝玉叶) 第八卷 金戈铁马·乱世浮光 休问今夕

章节字数:3565 更新时间:08-06-04 14:55

等待之中的时间流淌地分外缓慢,即便是在忙碌不堪的时候,也禁不住挂念着前方的战事。

随军的医官们已经在莫钦的指导之下开始准备各种药材了,苏谧正患得患失地坐在轴重车边,她负责在煮药的大锅旁边照看,按时地添加恰当的药草进去。这一场突击的战役下来,必然会有不少的伤员需要医治。

远远地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欢呼,似乎是士兵们欢庆高呼的声音。

赢了?!

不等人招呼,苏谧从大车上跳下,奔上山坡,放眼望去。

倪家的兵马正从远处撤回来,看样子是赢了这一场短暂的突击。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战争。

阳光之下,隐约可见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倪廷宣,银色的甲胄之上溅着点点血红,被明晃晃的阳光映着,泛起璀璨耀眼的金红辉。

忽然倪廷宣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着遥远的距离,又埋在重重的人群里,苏谧却感觉到他看见自己了,心脏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进入辽国之内的第一战几乎毫无悬念,辽国南部多荒漠山地,土地贫瘠,人烟稀少,国境线上原本就守备疏松,设置的关隘简陋空虚,与其说那是关隘,简直不如说就是一段土城更加恰当,驻扎的兵力更是稀少地可怜,与居禹关,断墉关这种百战雄关根本无法比较。

虽然与倪源密约之后,耶律信已经预料到这里的重要意义,特地留下部分精锐兵马辅助防备,可是关卡的防备设备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善的。尤其是此次面对的是倪源苦心训练筹备地精锐之师,一切防务简直形同虚设。支撑了不到一天,就被倪家的兵马攻陷了。

北方的雪比起南方似乎更加的晶莹剔透。

从傍晚开始,原本细碎散乱间或飘落的小雪花开始变大了。逐渐变成了鹅毛一样大小,带着“簌簌”的声音,从灰暗的天际洋洋洒洒。

不知道是否是上天为了迎接这场即将到来的残酷战争,降下层层的白雪掩盖那赤裸裸的血腥。

就是一小会儿地功夫,洁白轻盈的新雪已经在地面上覆了浅浅的一层。

只是这薄薄的一层,就有一种阴冷的寒气从人的脚边升腾起来,苏谧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这是今年苏谧见到的第一场大雪。不得不说,它来地恰到好处。今天墉州的兵马已经攻陷了辽军的边陲关隘,全军自从出征以来,第一次不用住帐篷了,如果这一场大雪提前几天到来,远征军翻山越岭的难度必须大增,而且在崇山峻岭之间,安营扎寨的危险也大大增加,只怕在路上就要冻死人了。记得前几天那一场小雪就让远征军吃足了苦头。

今晚幸亏还有一片完整的屋檐为远征的士兵们遮蔽风雪。

苏谧穿过低矮的土墙,来到主帅居住地屋子。原本边关守将的居所,此时自然变成了倪廷宣的下榻处。

在这样简陋的边关之中,主帅的房间也只不过是一个简单朴素的小院子,虽然该有地东西一概不少。

苏谧推开房间,有点意外地见到屋里只有倪廷宣一个人。

“事情已经交待完,我让他们下去休息了。”看出她眼中的疑惑。倪廷宣解释道:“今天的一战大伙儿都辛苦了,天气也不好,让他们早此休息也好。何况今天。。。。”

“嗯,”苏谧点了点头,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屋子一角的桌子上。

倪廷宣平素在军中行事严谨,他虽然身为主帅,向来也是和普通的士兵一样的待遇,吃穿用度并不比寻常地士兵强多少的。

可是此时。。。。苏谧看着桌子上排列整齐的几个菜式,最奇怪的是,旁边还有一壶酒,除了重大战役地胜利,可以以酒靠赏之外。军中不是严令戒酒吗?怎么他这个主帅带头违背起军规了?

“不会是庆祝今天地胜利吧?”苏谧抬头看着他问道,他不是这种会为了些微的功劳而自傲的人。

“不过是个开局,有什么好庆祝的。以后还有很长时间的辛苦呢。”倪廷宣展颜一笑,说道。

“那这是为了什么?”苏谧瞥了桌子上的那壶酒一眼。疑惑地问道。看着她偏头看着自己,眼神清丽难言,微带疑惑的神情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怎么样的明眸善辩,也及不上这一眼的风华。聪明如她,竟然也有迷糊的时候,也许是她那敏锐理智的模样看的多了,这份偶尔的迷糊显得尤其可爱。“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倪廷宣好笑地看着她,提醒道。

苏谧的脑海里飞快地转动起来,今天的日子,他们在十一月末的时候整军出发,一路走了。。。。今天。。。。。

“今天。。。。。”

苏谧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她这才猛地意识到,今天,竟然是过年了!也许是因为军中的日子太过于规律繁忙,让她忽视了时间的流逝,也许是因为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太迟太迟,以致于她迟迟没有冬天的感觉,竟然连这样重要的日子也忽视了。

倪廷宣眼中的笑意弥漫上来,他已经满上满,然后伸手递给他。

苏谧呆呆地接过来,然后低头看着杯子里清冽甘醇的液体。

身处边塞,当然不会有宫廷里那样的羊脂白玉,鎏金雕花的酒杯。拿在手中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粗糙地青瓷杯。

肌肤接触着这微带寒意的酒杯。她忽然感觉到在指腹处,掌心里,隐隐已经有薄薄的茧子。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手也变得粗糙了啊,苏谧猛地注意到,跟随在军中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原本润泽如玉色的纤细手指,虽然还是那样白晳精致如春葱,但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

她抬头看向他。

日子过的真是快啊。当她身居宫廷的时候,怎么会想到,她竟然能够有一天在辽国地边城里,在广阔的大草原上,在冬雪飘飞的夜晚,在烛影摇红的灯火旁,与眼有这个人共处于一个房檐底下。渡过两个人的新年呢。

他正在凝视着她,对上她的目光,他的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

不用任何暗示,两人一起举起手中地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入口的酒带着丝丝凉意,进入腹中,却又立刻化作暖流,升腾起火焰一样的热度。

苏谧和他对坐在桌旁。

几杯酒下去,她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嫣红,清丽妩媚,难以言喻,原本秀丽的樱唇因为这火热的酒而散发出晶莹的色彩,在暗夜橘黄色地烛火照映之下。鲜活诱人宛如阳春三月的桃花瓣不经意的落在水面上。

让他禁不住思绪飞扬,他想起,那百丈高耸的悬崖之下,那滴水成冰的冬日夜晚,那清冽恍如月色的一吻。

如同冰雪一般地清冷而又轻柔的触感,让他眷恋一生的纯净甘甜。就是那抹妃色的近乎透明的红润之上。

明明是清凉如冰雪一般的记忆,却绮丽璇旎如同三月里开至荼蘼地桃花,一点一滴的涌上心头。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山来。”他无意识地喃喃说道。

“啊?”苏谧听到这莫明其妙的一句,睁大了双眼,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被这一个简单的音节召唤心神来,他抬起头。却发现苏谧正疑惑地看着他,如冰雪般晶莹地黑眸地大大的,映射出他局促不安地身影。

倪廷宣的脸色一红,窘迫地低下头去错开视线。

苏记忆力却全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只看到他刚刚专注温润的眼神和此时尴尬局促的神情,顽皮心起,仰首含笑追问道:“什么春归无觅处,如今可是万里冰封,难不成还能见到桃花始盛的春色?”

倪廷宣猛地心头一热,顺口说道:“何须寻觅?眼前不就有人面桃花,只是。。。。却不知道要归于何处。”

苏谧脸色顿时红了,这样赤裸裸的话语简直就是近乎。。。

如果这些话是从温弦的口中说出,她只会给他一个狠狠的白眼,然后捶他几拳出气。

可是。。。。他。。。。。

苏谧只觉得心情恍惚难安,感受到倪廷宣灼热的目光正投注在自己的身上,苏谧失措地低下头去。

其实,在那个冰雪交加的的一天一夜,在那个滴水成冰的悬崖之下,在那晴朗温和的声线里,在那平淡却蕴含着层层激流的眼神里。。。。

那些小心守护,那些体谅周到,那些关怀备至,那些细心安慰,她岂会不懂?

但他却情愿自己不懂,情愿自己看不见,听不见。

她的目光逃避一样地停留在桌旁轻轻晃动的烛火上,久久不移,这温暖的橘黄色竟然也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已经不敢去审视自己的内心,不敢去亲手揭开这谜底。

她一直在以一种默然的抗拒的姿态拒绝着这份感情,但是依然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底深处,悄然无声地抽动萌芽。

如同冬雪初至,一树梅花迎花而绽,如同一露天降,干涸了很久的土地抽出朦胧的绿意。

很久之后的一天,苏谧回忆起那段金戈铁马的时光,恍然惊觉,也许就是在那一夜,那一点温馨的烛光,在她的心中,热度和亮度都远远地超过了世间任何的光和热,在她晦涩艰难的内心,照出一片淡淡的光亮来。

那一瞬间,不知今夕是何夕,那一瞬间,不知此身在何处。

九重凤阙(原名:金枝玉叶) 第八卷 金戈铁马·乱世浮光 兵至息京

章节字数:3097 更新时间:08-06-04 14:56

寒风吹过,忽然一朵洁白轻盈的小雪花从身边的窗口飘落了进来,转过一个优雅的弧度,缓缓下坠,正停驻在苏谧的鼻尖上。

清凉的感觉让苏谧回过神来,随即又有一道温暖覆盖上来,她怔怔地看着眼前,是他俯过身来,贴近她。

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温度,苏谧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她恍如坠入了一个迷雾,想要说出什么来打碎这尴尬的气氛,却又全身僵硬而无法动弹。

迷茫之中,他却只是伸出手,为她轻轻拂去那一粒冰霜。

苏谧终于如释重负,却又隐约地有些恍惚。她逃避一样地转过头向外看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浓得的包云遮掩去的月亮已经探出了头,冰冷而轻灵的月光撒落下来。照射在洁白如玉的雪地上,反射起如迷雾般的银光。

依然有雪花在不停地飘落,却比刚刚小了很多。乌云也已经散去。

“雪要停了啊。”苏谧轻叹一声。

不是何时,倪廷宣站在了她的身边,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满地的雪光月色。

京城里面应该也已经下雪了吧?这遍地的白雪和月光,在这简陋的土城里面所看到的,与在琼楼玉宇,九重宫阙之内所见到的,可是会有什么不同?

浩瀚苍穹间,荣辱沉浮,悲欢离合,不变的,仿佛唯有这一轮弯月。

为了加快行军的速度,倪廷宇以及众将带领着骑兵快马轻骑先走一步。如今辽国国内空虚,正好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而且速度一定要快,在辽军合围回援之前,直接杀奔息京去,才能够取得最大的战果。

而后方的轴得粮草行进速度肯定跟不上,于是干脆留守一队人马保护着,缓慢向前。苏谧则跟随着留在轴重营之中。

攻入辽人境内之后,行军持续行进,轴重营地行军速度虽然缓慢。好在前方的消息随时都有探马传递。医官的营地是后方的轴重营之中守卫最安全的了,留下护卫的士兵都是精锐,其中有几个士兵毫不引人注目地随时守卫在苏谧的身侧,对于她特别的照顾,苏谧自然知道是倪廷宣留下保护她的人手。

十几天过去了,在大草原上越走越深入,让苏谧吃惊的是。一路上却是偶尔才能够见到被攻破地村寨和部落,大军行进之处,几乎称得上是畅通无阻。

她知道辽国是草原上游牧民族所建立的政权。数百年之前,整个草原上势力纷杂,契丹,刺葛,迭刺等各个部落林立,彼此之间征战不休,时时趁中原国力衰弱的时候入侵,却没有一次成功建国过。

直到一百多年前。被契丹部落所统一,当时的中原正是诸国纷争,混乱一片,他们趁机挥兵南下,势不可挡,将原本就已经战火连连的中原搅得更是生灵涂炭,并且在中原建立政权。国号为“辽”。

可惜这样强势的政权也不塓昙花一现。紧接着中原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就是当年地梁武帝,率领着一手建立的精锐士卒,经过数次大战,率军将辽人赶出了中原,结束了这个立足北方不到二十年的短命的胡族政权。建立起大梁延绵百年的基业。

辽人虽然实力大损,退出中原,但是他们兵强马壮,铁骑精良。天下都难以有人与之争雄,此后,时不时地窥伺中原,试图南侵。当时北方在梁武帝驾崩之后,又陷入君雄逐鹿的局面,包括梁国在内的诸国国力都日渐衰弱,不得不向辽人议和,献上美女财帛,以求自保。齐国建立初年,也曾和亲辽国,直到近几十年来国力大增,而辽国国内又政权不稳,才逐渐地占据了上风。

辽人在退守草原之后,依照着中原的习俗,建立了国者,号为息京。皇室贵族皆聚居于其中。

远征军这一路打下来,可以看出辽国国内守备简直空虚地厉害,各处部落的骑兵精壮大都被抽调出去参加南方的战争了,兵力匮乏。

辽军放心地大举南下,想必是以为倪源要用墉州的兵马来救命,谁知道倪源有这样的魄力,竟然命令最后的底牌北上,将自身地安危弃之不顾。

一切来谋求最后的胜利呢?

遇见的部落少有人拼死抵搞的,大多数眼见不敌,就败退而去,还有自知力弱,干脆连抵抗都不抵抗,直接赶着牛羊人口逃窜的,倪廷宣也不追击,只要不阻挡他的去路,就视若无睹,继续前行赶路。

最让苏谧奇怪的是,当倪廷宣率领大部分的前锋人马离开之后,对于全军之重的粮草轴重,竟然也没有人来袭击抢掠。

苏谧坐在缓缓行驶的车驾上,出神地看向远方,她想到前几天与倪廷宣的对话。

这份惊奇在苏谧心中徘徊了数天,终于在兵马修整,两军汇合的时候,苏谧忍不住问他:“难道你就不怕这些人在身后联合起来,形成包围。”

“这些胡人又不会碍我们地事情,何必去赶尽杀绝呢?”倪廷宣笑了笑说道。

苏谧微微扬起臻首,疑惑地看着他:“很少有战场上的人存着像你这样的仁慈之心的。”

“我可不是仁慈之心,”被她的目光看的脸上一热,倪廷宣迎上她的眼神,笑道:“这一路下来,你见这些部落有几个上前抵挡的?”

“此时他们见到远征军的势力强大,自然是不敢抵挡,但是,等到我们抵达京城,与辽军交上手了呢?

“他们不抵挡可不是因为他们害怕,”倪廷宣解释道:“这些胡人性子向来悍不畏死。就算是明知道比不过,也常常上前冲杀,对于他们来说,战死是一种光荣,这一次他们不抵挡,是因为大多数都是存了看热闹的心理。”

“草原民族的向心力远远不及中原的汉人。他们民族众多,各自有自己的族长,统领一族事务,族长在部落之中的权势威望甚是要大过辽人的皇帝,平时辽军势力强大,各个部落自然愿意臣服,但是这么多年一来,大辽如今的朝政大权尽皆被耶律信所把持,此人对各部落盘剥甚重,草原上早就有人暗中对他不服了。只是碍于辽军的武力,不敢有异心而已,此番我们只要能够击败辽国主力,则其国内必然生出内乱,到时候就是不攻自破了。”

苏谧沉吟了片刻,看着倪廷宣充满自信的神色,顿时明白,“你们倪家平时与这些弱势的部落有联络吧。”

倪廷宣看着她,眼中明显闪过赞赏的神色,他转头看向远方说道:“最开始的时候,父亲让我们倪家在平时经营生意时,经常照顾他们这些部落,不要随意欺骗压迫胡人,甚至在荒年的时候,接济他们一些粮草,长年下来,我们倪家在这里的信义就很好,与诸部落的关系也不错。”

“辽国如今在们的辽允帝只知道沉迷酒色,不理政事,总揽大权的是南院辅政王耶律信,他性情暴躁,贪婪嗜杀,这些年来,对各部落的压迫一年重似一年,所以。。。”倪廷宣后面的话没有说明,苏谧也可以想象了。

长久的压迫使得草原上的各个部族早已经对息京的贵族们有所不满了,只是契丹部族兵强马壮,在整个草原上都无人能及,耶律信又勇猛无敌,公然挑战息京的权威不啻于送死。

他们需要一个机会,还有一个让他们团结起来的理由。

而倪源恰到好处地提供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和理由。

这一次,不用他们直接动手,不用耗费他们的一兵一卒。只要他们袖手旁边就可以,倪家成功了,契丹部落实力大损,压在他们头上的枷锁自然解开了,倪家失败了,也损不到他们分毫。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都对他们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呢?

她神色不自然地笑了笑,倪源这一招何其高明,慢慢地播下种子,形成恩情,随时浇灌,等待时机,终于到了最终收获的一天,对这个天下的谋划,他还有什么是想不到的?这样的深思熟虑,这样的未雨绸缪。。。。。

如果说最终还是功亏一篑的话,连苏谧都要忍不住同情他了。

苏谧正在出神地看着远处的草地,前面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传令士兵带来紧急的消息。

近一个月的急行军之后,先头的部属已经抵达息京,开始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