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棠说着这话时已是握紧了拳头,整个身体隐隐颤抖,但目光却是那么坚定地望向了季重莲。

季重莲叹了一声,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

罢了,季海棠难得有这一次的执着,不管苏侧妃打的什么主意,多认识一些人散散心也是好的,指不定就和哪家姑娘投缘了,说不定也是一个机会。

*

季重莲不是第一次到苏家了,只是这次的感觉尤其震撼,或许也是为了苏侧妃省亲之故,府里的格局稍稍变化了些,原本的小桥流水仍在,只是亭台楼阁装饰了一番,显得更加富丽堂皇。

诗会设在芙渠水榭上,四周搁了冰盆,倒是减去了夏日的暑热,隐隐透着一丝浸凉。

见着季重莲与季海棠来到,苏小婉已是笑着迎了过来,打趣地看了季重莲一眼,“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呢,这样的场合我知道你是避之不及的!”

“苏姐姐嫁了人这嘴越发刁钻了!”

季重莲笑着嗔了苏小婉一眼,挽了她的手,在一旁低声道:“今儿个到底是为何请那么多姑娘来,连你这个已经出嫁的姑奶奶都请回娘家帮衬着,这般兴师动众,所为哪般?”

苏小婉犹豫一阵,又看了季海棠一眼,季海棠装着不在意地转过了身去,实际上两只耳朵早已经竖了起来,静静地聆听。

“原本这事不该告诉你知道,可你这般聪明,定是从帖子就看出了端倪。”

苏小婉轻声说道,又附在季重莲耳边,“我姑姑这次回丹阳是为了给世子爷相看一门亲事的。”

“可是敏怡郡王世子?”

季重莲眉头一挑,瞄了一眼季海棠的背影,见她并无所动,这才又问道:“世子还未娶妃?”

“娶倒是娶了。”

苏小婉感叹一手,两手一摊道:“不过世子妃三年未孕,家里人着急,这才想纳个妾,恰巧我姑母回家省亲,这便托她相看一番。”

又是纳妾!

季重莲不由皱了眉头,女人又不是生孩子的机器,生不出孩子就怪女人,指不定是男方出了问题呢,这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敏怡郡王这样的门第,即使是纳妾也有人赶着上吧!”

季重莲口气凉凉的,想来并不热心。

苏小婉也听出来了,不由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上赶着去,但保不准有哪些被郡王府的门第晃花了眼的也不一定。”

“待会给咱们安排个角落的位置,你知道诗这种东西我最不在行了,免得出丑人前。”

季重莲这样说着,苏小婉已经会过意来,连声保证了一番,又赶着去招呼别家姑娘去了。

不管季海棠听没听到苏小婉所说,季重莲只做不知,拉了她便到角落里的位置坐定。

“五妹妹,苏姐姐和你说了些什么啊,这般神秘。”

季海棠拿了绢帕掩着唇轻笑一声,目光却在四处闪烁着。

“也没什么,不过是随意聊聊。”

季重莲笑着摇了摇头,又拉了季海棠的手,轻声道:“二姐姐,这次出门你只当是散心,那事…也别太往心里去,老太太自会为你做主的。”

季重莲一而再地提醒,只是不想让季海棠走上偏路,希望她的话这个二姐姐能够听得进去。

季海棠低垂了目光,唇角抿出一丝苦笑,若是季老太太没为她做主呢,是不是她也免不了步上与人为妾的命运?

能够做正室,谁愿意当妾呢?那也是没办法之中的办法了。

同样是妾,给世子做妾兴许还能更好一些。

苏小婉与季重莲的对话她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世子妃三年无子,这便是个机会,若是她能够诞下儿子,那地位便是稳固了。

石柔晚到了一些,与她们打过招呼便与季月晴坐到了一处,两个丫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季重莲看到不由勾了唇角,若是能活得像她们这般无忧无虑,也是一种幸福啊!

“五妹妹可知道本家六姑娘嫁与了谁?”

过了半晌,季海棠轻声问道。

季重莲怔了怔,脑中想了想才记起季海棠说的本家六姑娘是谁,那个如弱风拂柳一般的女子,唤作季月裳,好似与季海棠一般大小,不过却是嫁给了彭泽县令做续弦,那县龄可是已经四十好几了。

这事还是石柔无意间提起的,连她都说一想起那彭泽县令,就感觉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无比恶心,也亏得季月裳的父母愿意结这门亲事,合该了是庶女,若是嫡亲的闺女哪个舍得?

“听说是嫁给了彭泽县令。”

季重莲迟疑地说道,目光却是转向了季海棠,此时此地她提起季月裳不知是何意?

“呵呵…”

季海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便低头不再言语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各家姑娘都坐定了,苏侧妃这才姗姗来迟,她上身着一件暗红泥金窄袖滚云小衫,腰上系着一条遍地撒金的锦罗裙,峨峨云髻,肌肤胜雪,眉眼细长微微一弯,那笑容便透着股端庄沉静。

果然是敏怡郡王府里出来的,那气度风雅都与常人不同。

季重莲坐在角落里打量着那位苏侧妃,年纪怕是有三十上下,可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带着一股成熟少妇的妩媚之姿。

诗会开始后,苏小婉竟是做起了司仪一般,出题、布题、取题,最后再呈与苏侧妃一一鉴赏,挑出其中的精品给予奖励。

季重莲觉着无聊,索性她也不参加,便想出去走走,可季海棠则不愿意离开,说是想鉴赏一下其他姑娘的佳作,季重莲不置可否,找了个小丫环带路便转身出了水榭。

这里的风景与她前次所来有些不相同了,季重莲跟着丫环沿着水路而行,在圆木拱桥上停留了一会,取了些食饵喂着水里的锦鲤,看着它们欢快地跳跃抢食,连心情也似乎跟着飞扬了起来,又加上碧波清爽,六月的天气竟然也不觉得热了。

大概消磨了一个时辰左右,季重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转身回了水榭。

这时,诗会显然已是完了,人已经散去了一些,季重莲没有寻到季海棠的身影,反倒是苏小婉见了她快步迎了过来,只是那面色有些凝重,拉了她便到一旁叙话。

“你二姐是怎么搞的?”

苏小婉劈头就来上这一句,季重莲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只怔怔地看向苏小婉,“怎么了?”

“你二姐写了诗呈了上来,偏生就入了我姑母的眼,这已经请了她到厢房叙话呢!”

苏小婉略有些急切地说道,季家是什么门第,即使如今不在朝中为官了,那也是清贵门庭,她以为季家的姑娘怎么样也不会想着与人为妾才是。

“什么?”

季重莲唇角一抖,险些失了态,她咬了咬唇,眸中光芒闪动,“除了我二姐,还有其他姑娘被你姑母请去叙话吗?”

若是到此刻她还不清楚季海棠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季重莲就白活了两世,可她怎么不知道,季海棠还有这份诗才,偏生就入了苏侧妃的眼?

“倒是还有三个。”

苏小婉想了想,才道:“可那几位姑娘门第算不得高,我觉得姑母更会青睐你二姐。”

“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咱们再等等看。”

季重莲这样说着,已是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她也许是忽略了季海棠初时的动机,即使有季老太太安排打算也安抚不了季海棠的心吗?她到底是心急了啊!

“若是我姑母看中了你二姐,我也没办法更改的,再说那可是敏怡郡王府的脸面,敏怡郡王妃将这事交给我姑母就是信任她,这事是定不能办砸了的。”

苏小婉两手一摊坐在了季重莲身旁,半晌后,才偏头问道:“你二姐是不是也有这个心思?其实…其实当妾也不是不行…我姑母当年也是以妾室的身份入的敏怡郡王府,只后来生了个哥儿才给抬了侧妃,若是你二姐能够争口气,指不定将来也能挣个这样的名分!”

苏小婉本就心直口快,季重莲也不会怪她,只无奈地牵了牵唇角,也许这就是各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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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造化弄人,海棠出阁

第【77】章造化弄人,海棠出阁

季重莲姐妹回去后没几天,苏侧妃便命人来向季家提亲,无疑于是在季家平静已久的水面投入了一块巨石,立时便激起了轩然大波。

季老太太自然将季重莲与季海棠一起叫到了跟前来,洪姨娘忐忑不定地守在屋外,心下也没个主意,只觉得脑中一团乱。

怎么大太太去上京城里了,季海棠反倒有人来提亲了?

也不是说这门亲事不好,敏怡郡王府上的门第岂是一般人可以高攀,季海棠若是能被郡王世子收纳为妾,那也是她的造化。

洪姨娘眼下担心的是季老太太会不会一口拒绝,毕竟大太太也没在跟前,这事不好办啊!

偏生大老爷季明德整日里不知道在忙些个什么,与各地书信往来频繁,整个人突然间变得神秘了,连她偶尔去书房送东西也被拒之门外。

洪姨娘很茫然,也感觉自己被需要的存在感逐渐降低中,如今她也只有季海棠这个女儿可以指望了。

此时的宣宜堂正屋中,季海棠与季重莲正跪在堂下,冰凉的石板散发着阵阵寒意,头上是季老太太冷凛的眼神,季海棠身子一抖,整个人伏得更低了。

“你们谁说说,这走了苏家一趟,怎么苏侧妃就命人前来提亲了?”

季老太太沉着脸色,看着跪在堂下的两个孙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要将孙女送入郡王府为妾,这是她想也没想过的。

“祖母…”

季重莲只觉得满嘴苦涩,对这事季海棠也是三缄其口,她实在问不出什么,也不好说道,人各有志啊!

“不怪五妹妹,都是我的主意!”

季海棠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纤细的五官竟是被精心地描摹过一番,张扬着明媚耀眼的少女风华。

季老太太只觉得像不认识季海棠了一般,这个孙女从来没有过这般自信飞扬的目光,似乎在她周身都环绕着一个火团,整个人的形象骤然显得鲜活了起来,再也不是那个从前只知道畏畏缩缩躲在季芙蓉身后的影子。

季老太太紧抿着唇,目光含着深意扫向了季海棠,眉峰一跳,沉声道:“说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季海棠扯了扯唇角,不甚在意地笑了,“祖母,您说作为季家的庶女,要么便是嫁入寻常人家为个正室,要么就被当作交易的筹码送入高门府第与人做妾,母亲迟迟没为我定下亲事,难道不是打的这个主意?”

季海棠话音一顿,唇角扯过一抹微讽的笑容,复又挺胸道:“如今我只是为自己争取了一次,我没有错!”

“五妹妹也劝过我,说祖母自会为我打算,可我等不及了!错过这一次的机会,焉知还能有下一次?”

季海棠目光坦然,落落大方,全然不见一点拘束与羞赧,连季重莲都不由偏头诧异地看了过来。

这才是最真实的季海棠吗?还是从前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假象?

这样一个敢于为自己争取的女子,真的还是那个懦弱胆怯的二姐姐吗?

季重莲有些不敢相信!

季老太太看了季海棠良久,这才叹息着摇了摇头,“二丫头,你想得太多了…就算你母亲有那个打算,我也不会看着她将你送入童府做妾…你也是知道大丫头的脾气,她如何允得?”

“孙女不孝,求祖母允了我吧!”

季海棠咬了咬唇,重重地对季老太太磕了个头。

季芙蓉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或许起初不会同意,但人心难测,若是大太太软磨硬泡,又说尽了各种好处,焉知道季芙蓉不会动心?

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坐看这事成为现实!

敏怡郡王府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后悔!

季老太太苦笑一声,嗓音里透出许多无奈,“我能不允吗?苏侧妃请了官媒来说亲,敏怡郡王府那样的门第咱们如今是开罪不起的…”

“祖母,您真地要…”

季重莲情急之下想要出声阻止,却是被季海棠一把擒住了腕子,纤细的手臂竟然有这般大的力道,捏得她微微皱眉,不由抬眼看向身旁的人儿。

“五妹妹,你若还认我这个姐姐便不要阻止我,我需要的是祝福!即使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也势必要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季海棠唇角紧紧地抿着,整个人的气势却是倏地拔高,与其说是对未来充满了自信,不若说是已经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那样地义无反顾,那样地勇往直前!

让季重莲一时之间再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语,也许,每个人的选择都有她自己的理由。

在这个时代,若说出生不能选择,那么嫁人便是女人的另一次新生,这关系到她整个后半辈子的命运,季海棠的这份绝决与勇悍也许是她所不能体会的。

季重莲黯然地垂下了目光,感受到她的妥协,季海棠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腕,对着季老太太拜了三拜,这才起身离去。

“祖母…”

季重莲泪眼朦胧地望向季老太太,老太太对她招了招手,她起身到了近前,跪坐在罗汉床的脚踏上,头枕着老太太的膝头,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她是这般无用,不管是季芙蓉还是季海棠,她都给不了一点帮助,只能在一旁看着所有的事情一一落定,这样的无助感就像一把钝刀一般缓慢地切割着她的心,只有在伤口流出血时才能感受到那尖锐的疼痛。

“若是让我来给二丫头择婚,或许门第她便看不上眼了。”

季老太太感叹了一声,轻抚着季重莲的乌发,孙女们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不是她以为好的在别人眼里也一定好,在季芙蓉的婚事上她就吃了一堑,所以对季海棠的婚事她便有些犹豫了,却没想到这丫头动作竟然这样快…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谁又能说季海棠今后过得不会比季芙蓉好呢?

原本最中意最看好的一个孙女如今都过得那样地不得意,季老太太失望心伤之余,对一切事情也看得淡了。

这就是命数,是你的逃不了,不是你的也求不得!

“我也希望二姐姐真能称心如意。”

季重莲吸了吸鼻子,抹掉了脸颊上的泪花,既然季海棠要的是祝福,她就给她,真希望她入了郡王府后也不会忘记今天说过的这番话,努力地让自己活得幸福,挣得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季海棠的婚事就此敲定,因为苏侧妃省亲的时间不长,要赶在九月前回到郡王府,所以季老太太立马让大老爷季明德修书一封回上京,这庶女出嫁大太太还是应该回来张罗一番顺带准备嫁妆,这可不是一项轻松的活计。

而此时尚在上京城的大太太全然不知,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季芙蓉。

“芙儿,你就听母亲这一回,只要海棠能给童姑爷做妾,将来生了儿子过记到你的名下,那也是嫡子啊,你在童府有了依仗,母亲也能放心不是?”

大太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着话,间或瞄上季芙蓉一眼,见她根本不为所动,这下哭得更加伤心了。

季芙蓉面色沉郁,原本晶亮的眸子早已经蒙上了一层暗色,撇过头去,已是不愿意再搭理大太太,“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不管童家会为他纳多少个妾室,我们季家的女儿再也不会入童家门!”

季芙蓉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大太太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整个人却是已经僵住了,她又哭了一阵,见季芙蓉不再理会她,这才气得拂袖而走,回到孟府后,崔妈妈便递上了丹阳的来信。

大太太捏在手里,也不急看着,只是抚胸叹气道:“芙儿怎么就是不能明白我的苦心,我可是一门心思为了她好,我真是个苦命的!”

大太太说着又开始抹起了泪,崔妈妈却在一旁劝道:“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姑奶奶如今虽还是有些拗,但也拗不过你天天去说道,总有一天会心软的…”

“希望吧!”

大太太叹了口气,缓缓收了泪,“这儿活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芙儿这是没做过母亲,不理解这做母亲的心…不管怎么样,我总会让她应了的!”

大太太目光一闪,眸中泛起一抹坚定的光芒,她这人也是犯执拗的,季芙蓉死活不答应,她还偏与她杠上了,索性回丹阳也没什么事,她就在上京城里和她耗着。

“太太快看看老爷信里说些什么,不会是丹阳又有大事发生了吧?”

季明德轻易不写信,崔妈妈守着这信早就好奇地不得了,只等着大太太回来揭晓。

如今季家老宅里季重莲当家,身后又有季老太太给撑着,早就怄得崔妈妈心口疼,她素来和那丫头不对盘,如今远在上京城,她可巴不得季重莲出点错处烂摊子什么的,操心死她最好!

“能有什么大事?顶多是催着我回去了…”

大太太不以为意地抖开了信笺,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片刻后,她已是脸色铁青,一手攥紧了信纸,咬牙道:“好啊,竟然趁我不在家里,将海棠许了敏怡郡王府做妾!”

“啊?”

崔妈妈也是一怔,随即脸色大变,谨慎地问道:“太太,这可是老爷做的主?怎么就扯上了敏怡郡王府?”

大太太咬着唇,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她这头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季芙蓉收下季海棠,可丹阳那边竟然出了这等子变故,早知道如此,她上京之时便带上这个丫头,也省下了许多事端。

“敏怡郡王府的苏侧妃回乡省亲,在家里摆了诗宴广邀丹阳的贵女,怎么知道二丫头便入了她的眼!”

大太太已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阴着脸在屋里来回走个不停,这信虽是季明德写的,但看那口吻便是季老太太发了的话的,如今还要她这个嫡母回去给季海棠置办筹备嫁妆,真正是打的好主意。

“这事不是老爷的主意?”

崔妈妈略微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是季明德为了攀上敏怡郡王府这才抛出了庶女做妾,虽然这样的姻亲关系不被世人承受,但好歹是有点牵联的,对于如今的季家来说,能够摊上这样的关系已是求之不得。

“应该不是。”

大太太咬紧了后牙槽,眸中迸出几许忿恨和不甘,这恐怕是季老太太的主意吧!

不就是趁着她不在丹阳,将季海棠的婚事给定下来,这是老太太在报复她当初给季芙蓉仓促定亲那事呢,如今季芙蓉日子不好过,老太太更是有理由埋汰她了。

大太太自然只有往这方面想,她的心气才能平上一些,她是怎么也料不到原本畏畏缩缩的庶女竟然还有这等本事和打算。

“那眼下太太打算…”

眼见大太太正在气头上,崔妈妈说话亦发小心了。

“收拾东西,咱们过两天就回丹阳去!”

大太太只觉得胸口噎着气,让她吐也不是,顺也不成,唇角一挑,冷笑一声,“这信里催得这样急,说是苏侧妃九月便要回郡王府,我若还不回去准备着,老太太得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了!”

“那大姑奶奶那里就…”

崔妈妈扶着大太太坐下,侍候着她喝了些茶水润润喉,大太太这才有些疲倦地抚着额,只觉得诸事不顺,胸口那股子气怎么也咽不下。

“芙儿那里我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大太太叹了一声,崔妈妈在旁边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大姑奶奶必是顾忌着姐妹情谊才拉不下这个脸面,太太您退一步想,若是将大姑奶奶身边的丫环开了脸不也一样,只这身份就要低上一些…”

“这是个好主意!”

大太太眼睛一亮,只觉得心中压着的大石瞬间便松了一半,她一直打着季海棠的主意,就没想到这样竟然是钻进了死胡同里,如今季海棠的亲事有了着落,她不得已要退后一步,却没想到经崔妈妈这一提竟是豁然开朗。

季海棠她如今是拿捏不了了,几个丫环还不在话下,而且看童经年那模样早就有些垂涎了,只季芙蓉一直护着几个丫环才没能让他得逞。

虽然说男人好色是本性,但若是几个丫环真地怀有身孕了,那也是好事一桩啊!

这样想着,大太太又来了干劲,离开上京之前,她定要将这事给办妥了。

季芙蓉出嫁时除了带上香菊、墨菊,还将春兰提上做了大丫环,加上大太太赏的明兰,四个大丫环都是出挑的,模样不错,看那模样也好生养,只这三年里,墨菊和明兰相继配了人,眼下也是季芙蓉身边的管事媳妇了。

大太太这次找到转折点了,去童府时竟然让崔妈妈拖住了季芙蓉,自己转身找了春兰与香菊单独谈话,直接挑明意图问她们愿意不愿意做个通房丫头,并且许诺她们只要生下一子半女,必定让季芙蓉给她们抬了姨娘。

两个丫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半晌,谁都没先说话。

大太太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许你们做通房丫头,那是主子抬举着,有机会便能一步登天,不比每天做个使唤丫头来得好?”

香菊依旧没吭声,大太太不禁冷了脸,好个不识抬举的丫头!

春兰却是扭了扭身子,半是羞怯地红着脸道:“太太这话可是当真?那婢子在丹阳的家人…”

这春兰是丹阳农户之女,平时里也就是在季家打点零工,得了季芙蓉看重这才提了大丫环,还有这样的脸面跟到上京来,大太太当时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有野心的,果不其然!

大太太心头一声冷笑,面上却是更加和蔼可亲,“你若是答应了,回头我便给你爹娘封上两百两银子,让他们给你下个死契,你将来就是季家的人,也不用担心俩老今后没有银子养老!”

春兰眼睛一亮,心中飞快地算计着,两百两若是存着慢慢花,也够上他爹娘活上几十年了,若是哥哥再做个什么小本买卖,那家里的日子便是更好了。

倘若自己做了通房后肚子争气怀个哥儿,将来的荣华富贵都是唾手可得的。

再说童姑爷也是个俊俏的妙人,人虽是花心了些,可姐儿爱俏,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还有什么可挑剔的,这就是她一步登天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想到这里,春兰哪有不心动的道理,忙不迭欢喜地应下了。

“那你呢,香菊?”

大太太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香菊时却是带了一丝冷意,香菊从小便伺候在季芙蓉跟前,这人是养娇惯了,心气也高,竟然还不受抬举了。

香菊咬了咬牙,垂着目光低声问道:“太太,这事咱们奶奶可是允了的?”

香菊不相信季芙蓉会答应,大太太怕就是起了这个心思才会找她们单独叙话,春兰想攀高枝得富贵,可她不愿意。

“别拿芙儿来说事!”

大太太冷冷一笑,缓缓站起了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香菊,犹如看着一只匍匐的蚂蚁,她不过只手间就能决定她的命运,“这事她不同意也得同意,你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春兰也在旁边劝了两句,虽然语含羞怯,但却是笑靥如花,“香菊姐姐就应了吧,咱们今后共同伺候着姑爷,那是太太赏咱们的体面,也是咱们的福气啊!”

香菊猛地抬头,冷冷地扫了眼春兰,忽而一笑,“这样的福气你拿去吧,我不稀罕!”

童经年是什么样的人,这几年冷眼看着,香菊是再清楚不过,她们家姑娘嫁给了这样的人那是彻底地被糟蹋了,她宁愿去死,也不会委身给童经年!

说完这话,香菊猛地站起了身,就在俩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已是一头冲着角落里的高柜子狠狠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