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都诧异地挑了挑眉,双眼微微眯起,食指有节奏地在桌上轻敲着,“看来我有必要结识一下这位齐公子。”

华伟咧唇一笑,似乎有几分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心意。

*

齐湛只觉得近来春风得意,先是走了桃花运,如今竟然连当朝的新科探花郎都想要结识他,这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秦子都的烫金名帖送到齐湛手上时他还有些不相信,直到反复确认他才信以为真,他转头便与齐知县说了这事,俩父子一合计,淘出了几样压箱底的宝贝,又准备了好几样贵重的药材,齐湛这才含着几分谨慎小心翼翼地赴约去了。

坐在马车里时,齐湛还有几分忐忑,齐知县再三叮嘱他对上京城里来的贵客要各种周到,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指不定将来就能有一番大造化。

齐湛自觉诗才了得,但耐何怀才不遇,两次科考不过他也有些心灰意冷,心里不禁埋怨起那江浙两路的钱学政,这就是个冥顽不灵的倔牛,连后门都走不通,若不是看在他与苏家是姻亲,苏家背后又有个敏怡郡王府,他早便让人拆了他的台子,不过就是个学政而已,跩什么跩!

自然,如今若能得到秦子都的赏识,指不定将来就能够水涨船高,若是不用科考也能混个闲职当当,齐湛自然是百分百地愿意。

要知道秦子都身后可还有个任着五品盐运司副使的父亲,那可是个肥得流油的差使,若是他能进去凑一脚,再赚个满钵欢,他这一辈子还愁什么?

随着马车的颠簸,齐湛不知不觉地便做起了他的春秋大梦,直到马车驶进了他们早已经约好的地方,他还有些飘飘然地找不到北。

秦子都选的地方靠近丹阳的北郊,这是个以庄子为营生的小型茶园,胜在清静人少,平日里也基本没有人往里钻,庄子的主人知道今天要接待的是探花郎与知县公子,一早便命人清了场,只留下了必要的几个侍候的,都静静地立在远处,没有客人传唤是绝对不会贸然上前的。

华伟领着齐湛往园林深处而去,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提着礼盒的小厮,都是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

齐湛有心与华伟搭上两句话,谁知华伟却是爱理不理的模样,齐湛心里虽然有气,但也不敢在此发作,只是暗暗记在了心里,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仆,或许那个秦子都比他要更加心高气傲。

不过既然他有心想要结识这位探花郎,自然就要将姿态放低一点才能搏人好感。

“少爷,齐公子到了。”

华伟在一处凉亭外站定了,齐湛也止住了步伐,目光向里一扫,见得一银白色长袍的公子正背对着他坐在凉亭内,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请齐公子进来。”

“是。”

华伟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而对齐湛比了个请的手势,齐湛倒是愣了愣,又转向他身后的两个小厮,“你们跟着这位小哥去将东西搁好,可不准有个散失,不然回去定不饶你们。”

两个小厮连连应是,华伟却是轻轻扯出一抹不以为意的笑来,挥手带着两个小厮退了下去。

齐湛这才理了理衣袍,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跨进了凉亭。

“秦公子,齐某有礼了。”

齐湛绕过了秦子都,待站定在凉亭对面,这才拱手行了一礼。

秦子都笑了笑,面带温和地说道:“齐公子不必多礼,请坐。”

齐湛这才抬起了头来,只觉得眼前的秦子都面容俊郎,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种贵气的风仪,心中不免折服,果然在上京城里呆过的人就是不一样,他还听说秦子都马上便要赴任通政司,今后见面尊称一声大人也丝毫不为过。

齐湛本来便是自视甚高,但如今坐在秦子都对面,却生出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行止动作上不免有些缩手缩脚了。

秦子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由轻嗤了一声,面上却是不显,依然笑得和煦,起身执壶便为齐湛倒上了一杯香茗,“这茶园的茶叶算不得名贵,但却是新鲜得紧,有股淳然之气,倒还喝得几分。”

“有劳秦公子。”

齐湛只能笑着点头附和着,低垂着目光小心翼翼地接过茶杯。

“齐公子可知我因何相邀?”

秦子都也不想与齐湛虚应,他能看得起他,也是齐湛的福分,若是能助他成其事,他自然会有所报答。

“齐某愚钝,还请秦公子明示。”

齐湛一怔,只觉得额头冒出了丝丝细汗,他早就觉得秦子都相邀不简单,但又不知道所为何事,抱着试探之心这才赶到了这里,可秦子都这一问,却让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不会是让他背地里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吧?

当然,这些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只是隐讳得很,谁又知道这背后的蹊跷?

秦子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一手端起茶杯在唇边轻抿着,半晌才道:“那一日我偶然见到了齐公子与季家六姑娘…呵呵…”

秦子都轻声笑了起来,齐湛却是全身一颤,不知道怎么的,那样的笑声听在耳中竟然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难不成秦子都也喜欢季六姑娘?

想到这一点,齐湛连忙解释道:“齐公子是误会了,我与季六姑娘不过两面之缘,那次是偶然相遇,不过帮扶了一把,并无其他。”

“喔?”

秦子都挑了挑眉,显然不信齐湛所说,但这也不是他关心的,他话峰一转,眸中的精光直指齐湛,“既然你认识季六姑娘,那季家五姑娘…你可认得?”

“不,不认识!”

齐湛连连摆手,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鬓角滴落,他真是没有弄明白秦子都的意思,怎么一下就从季六跳到季五身上?

“听说季家五姑娘貌美端庄,掌家亦是能手,如此人儿难道齐公子不想求娶吗?”

秦子都理了理袖口,翻出了内袖上用金线袖着的翠竹纹边,目光冷嗖嗖地扫向了齐湛。

“那季五姑娘是嫡女,又是养在季老太太跟前,听说疼爱有加,齐某如今又是死了正妻的,怕是老太太不会允许季五姑娘成了别人的续弦!”

齐湛苦着一张脸,越说越心惊,越说越模糊,这秦子都到底在意的是季五还是季六,为什么先是提了季六,如今又要让他娶季五,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如今已是一头雾水。

“这可难办了。”

秦子都皱起了眉头,他是想把季重莲推给别人,但耐何齐湛并不接招,这让他心中顿生不悦,不过想想也是,依季老太太对季重莲的疼宠,又怎么会让她去做了别人的继室?

齐湛用衣袖抹去额头的汗水,这才诚惶诚恐地看向秦子都,试探着说道:“秦公子到底有什么困难不妨明言,若齐某都帮上忙,必定不会推脱。”

秦子都此时对齐湛的不识抬举已是有些烦了,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齐湛,轻哼一声道:“我与那季五姑娘有婚约,如何能在不伤两家情谊之下让女方主动退亲,这样的事情,你能帮我办到?”

秦子都眼角上挑,带着一抹深深地不屑,他这是病急乱投医了,这样的蠢办法都能被他给想到,真是脑袋被门夹了吧?

秦子都叹了一声,皱紧了眉头。

真是越急越乱,若是做学问上他丝毫不惧,但对待这种事情,他到底是心软了,若是他心狠一些…

听秦子都说完这话,齐湛倒是很震惊,但与秦子都此刻的急躁焦灼不同的是,齐湛竟然静下心思考起来。

秦子都刚才一直不说破,让齐湛心里忐忑得紧,如今他说明来意,齐湛反而放下心来,不就是逼着女方主动退亲吗?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办过,想当年季月娥就是因为名节有损,不甘入齐府为妾,这才远嫁到了吴门君家。

若是要季家主动退亲,那么就势必要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毁了季五姑娘的名节才行,还要他们吃了哑巴亏都说不出来。

本来秦子都方才的提议他也不该拒绝的,只是他没摸透秦子都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怕慌乱应承之下反倒是讨了对方的嫌,如今弄明白了,他的思路也清楚了。

再加上他如今中意的人是季家六姑娘,那季五姑娘长成什么模样他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舍季六而就季五呢?

还有季老太太那厢…听说对季五姑娘宝贝得紧,他真要想娶季五,那也不是容易的事。

“秦公子,其实这事不难办到。”

齐湛挑了挑眉,这时才露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来,只是那笑容颇有些不怀好意,让秦子都本能地有些排斥。

“你就来听听。”

秦子都微微眯了眼,暗暗地平息着心中的烦躁,强自让自己耐着性子听完了齐湛那所谓的好办法。

可听到最后,他的眉头不由地拧紧了,沉沉地看向齐湛,“若是真这样做了,那季五姑娘的名节岂不是就些毁了?”

齐湛这时却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表情竟是带着几分无赖,眸中更是融进了一丝狠厉,“这就要看秦公子到底想要什么,是要女方退亲,还是就此与季家结为亲家?”

“秦公子这番大费周章地请了我来,不就是没办法解决掉眼前的难题吗?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何执意要退亲,但公子想要办到的,齐某一定不遣余力地相帮!”

“到时候若是公子再不放心,待我娶了季六姑娘后,再纳了季五姑娘做妾,对于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来说,我若是能纳了她,到时候定然会被季家奉为上宾,感恩戴德一番!”

齐湛这样说着,唇角都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脑中似乎已经勾勒出未来左拥右抱季家姐妹的场景,他是听说出季家几位姑娘都长得不差,大姑娘嫁入东阳伯家,二姑娘还被选进了敏怡郡王府,这都是高嫁啊,季六姑娘都是那般地花容月貌,季五姑娘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你果然看上了季六姑娘!”

秦子都嘴角一翘,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来。

齐湛却是不以为意地一笑,拱了拱手道:“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既然秦公子的心思不在季家姐妹手上,那让我讨了这便宜又有何不可?还顺道解决了公子的麻烦,岂不是一箭双雕!”

“我看你是一箭三雕才是!”

秦子都冷笑一声,虽然他对齐湛这办法很是不屑,但思来想去却好似也只有这条道路可行,若不想当面撕破脸来今后见了难做人,便只能牺牲掉季家五姑娘一个,以此来全了两家情意,自己父亲面上也不会过不去了。

“哈哈哈!秦公子这是同意了?”

齐湛朗声大笑,笑容里难掩得意,他是没有想到这样高高在上的探花郎竟然还有这等龌龊事,若是他帮了秦子都这一回,不是就握有了探花郎的把柄,今后若是他有所求,秦子都又怎好拒绝?

“你准备怎么办?”

秦子都沉了脸色,一双眸子微微眯起,他也没想到知县公子竟然是这般下九流的人物,表面看着衣冠楚楚,实则却是斯文败类。

但想到顾雪嫣还在等着他,他便不得不剑走偏峰,与齐湛狼狈为奸!

也许,良心的谴责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想到以后可以与顾雪嫣双宿双栖,再也不用顾忌着季家这门破亲事,他终于是坚定了决心。

“如此…这般…”

齐湛附在秦子都耳边轻声低语着,末了还不忘记拍拍对方的肩膀,“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秦公子尽可等着季家来退亲就是。”

“好!”

秦子都脸色沉郁,看不出喜怒,“这事若是办成了,将来…”

“秦公子这可见外了,将来再说将来的事嘛。”

不等秦子都说完,齐湛已是顺口接下了后面的话,将来他可以好好筹谋一番,怎么样才能在秦子都身上挖取最大的利益。

秦子都冷哼一声,不置可否,俩人又寒暄了一阵,最后实在没有话可聊了,又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齐湛这才起身告辞。

“少爷,这齐公子可是送了您不少好东西,您看是…”

华伟随后进了凉亭,略微躬身附在秦子都耳边小声说道。

“让人都送到湘潭顾府去。”

秦子都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眉目沉凝。

良久后,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抚着眉心,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疲惫来。

应下了齐湛的这个办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内心也曾经也这么想过,只是迟迟做不了这样狠心的决定,眼下齐湛的出现才让他终是下定了决心。

若是要他好,也就只能对不住季重莲了。

“是。”

华伟笑着应是,见着自家少爷在想事情,遂便安静地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

季家,明月楼。

回到季家已经好几天了,但季紫薇仍然没有些实感,季老太太甚至见都没见上他们一在,便叫他们自个儿回苑里去歇着了,足见对他们的厌恶和不喜。

可这也是她改变不了的,季紫薇轻叹了口气,看着屋外的景物,神情微微有些怔忡。

听说如今秦子都就住在季宅里,他可是为了与季重莲的亲事而来,这一点即便她妒嫉得牙痒痒也没办法改变,因为正是有了这门亲事作保,如今才能换回他们的归来。

得季老太太倚重,季重莲如今竟然掌着大房与四房的庶务,就是季明宣回到了季家也不敢开口向老太太将这权利给要回来,怕是一个轻重拿捏不好,老太太一怒又将他们赶回三沙镇便糟糕了。

对于这一点,季紫薇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将一切的恨意掩在心底。

季重莲从生出来就好命,占了嫡女的名头不说,如今更有老太太做后台,还正大光明地抢了她的好亲事,她好恨啊!

季紫薇握紧了拳头,任由指甲插进掌心,疼痛才能让她更加清醒,不过好在,她还没有完全地陷入绝境。

不说如今石强还在江浙一带领了差使,相信她一个召唤,这小子便会立马赶来,只是大姑母对她素来不喜,若是想要入石家的门,怕还是要一番算计才行。

但齐湛却不同了,早几年季紫薇便对齐湛有了想法,只是那时碍于他已与季月娥定了亲所以才多番踌躇,再说那个时候她年幼,就算有心也算计不到那里去。

回到季家后,她也命人去打探过,这才知道齐湛死了妻子,如今正室之位仍然悬空,若是她能嫁进齐家,虽为继室但也是正妻,再说她和齐湛好歹算是互相看对了眼,彼此有个眼缘,也不算盲婚哑嫁,将来恩爱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今她的亲事除了柳姨娘会为她考虑,还有谁能为她做主,她若是不自己打算一番,难不成真要步上季海棠的命运?

季紫薇也是回了季家才知道季海棠已经出阁,虽然是进了敏怡郡王府,但还不是与人为妾,将来是否生得出儿子便是另一说,世子侧妃的位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够肖想的。

与齐湛的事情怕是要提上日程了,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来季家提亲呢?

再不济,也要先将婚事给定下来。

想到这里,季紫薇转身唤道:“长喜,你快去将姨娘给我找来!”

虽然主子离开了,但长喜长春仍然留在了明月楼,如今季紫薇归来,自然还是她们俩个侍候着。

长喜应了一声,对着长春使了使眼色,这才匆匆退了下去。

四房里现在谁当家作主,俩个小丫环可是看得明白得很,再说这几年季重莲也待她们不薄,更是比季紫薇好得多,如今的明月楼,可再不是传不出消息的铁铜密罐了。

若是柳姨娘与季紫薇密谋什么不好的事情,长喜长春听到了自然会去悄悄禀报季重莲。

掌家这么些年,若是季重莲不能将手下的人收归己用,为自己打算,那她当真就是个大傻子了。

第【85】章 裴衍之怒,暗里私会

第【85】章裴衍之怒,暗里私会

西北的天空一望无垠,朵朵白云像绵花似的缀在蔚蓝色的天幕上,裴衍仰面躺在略微高出沙地的小丘上,双手枕着后脑,看着天空微微发怔。

在他身后五十米远的地方便是燕王麾下骆无峻将军统领的前锋营,前锋营虽然是最危险的所在,但也是最容易建立军功的地方,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在短短几年中一路高升,就连他手下的几个兄弟如今都能独挡一面了。

六年过去了,季重莲如今是什么模样了呢?

有些时候,她的模样在脑海中渐渐模糊,他能忆起她孩童时的灵动,却无法想像她少女时的娇美。

但若是他见着了,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那个张牙舞爪的小猫,如今是否已经藏起了她的利爪?

裴衍牵了牵唇角,抿出一抹浅笑来。

“阿衍!”

东方透的声音由远及近,裴衍坐起了身来,一片尘土飞扬中,东方透的身影已经跃至眼前,手中还抓着一封信。

“我的?”

裴衍挑了挑眉,眸中泛出一抹笑来,伸手便将信件给取了过来。

“你这小子,真是让人妒嫉,每个月都有家中来信,又是你姐姐写的吧?可怜我出门这么久,我父亲便只给我捎来过两封信!”

东方透瘪了瘪嘴,一脸艳羡地看着裴衍拆掉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笺,随手捡了根枯草叼在了嘴里。

其实东方透也有些奇怪,裴衍的家信从来都是他姐姐写来的,但裴母好像从未寄过一封来,他这个母亲早亡的人得不到关怀自然不介意,裴衍可是有娘的却也这般不闻不问,他直觉里有蹊跷,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裴衍瞥了东方透一眼,那神情似笑非笑,信笺捏在指间还不及看,“你不是也有姐姐,羡慕个什么劲儿!”

“我那些姐姐怎么相同?”

听了裴衍这话,东方透更是连连感叹,“你那是亲姐,我是庶姐,同父异母还怎么亲?!”

裴衍笑了笑,没有再理会东方透,而是拿着信笺认真地看了起来,姐姐的来信除了讲述家中近况,还会顺道捎来季重莲的消息。

裴氏与季重莲交好,一个月至少能聚上一两次,要知道她的近况便不难了。

所以,虽然俩人隔着老远,但看着这些信笺,他仿佛看到了她一般,她的成长,她的经历,她的烦恼,她的欢喜…

东方透吐掉了口中的枯草,西北这地,连草根都带着点涩味,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地方!

东方透偏头看了裴衍一眼,见他从初时的喜悦渐渐沉静下来,眸神暗沉,似乎聚集了风暴,让人没来由地感到心惊!

“怎么了,是不是家中有变故?”

东方透也收起了玩闹之心,肃色以对。

裴衍亦加沉默,只是手中的信笺却被他捏成了一方纸团,竟然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好大的胆子!

裴氏信中说,季家来了一位贵客,还是当朝的探花郎,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打探到,原来竟是与季重莲有婚约的。

裴氏大惊,自然要为弟弟着想,这才急急写了信来。

裴衍恋了季重莲这丫头这么多年,最后怎么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怎…怎么了?”

裴衍缓缓地站了起来,全身无端地散发出一股煞气来,这是长年血腥与杀戮练就而出,东方透只觉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看着这样的裴衍,东方透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先兆。

“没什么!”

裴衍抿紧了唇,面色沉郁,双手负在身后,转身便往军营的方向走去。

看来他要回丹阳一次才行,再这样任季重莲独自在哪里,指不定就成了别人的媳妇!

不管那是探花郎还是什么,想从他裴衍手中抢女人,没门!

“喂,等等我!”

东方透跟着跑了过来,却还是一脸担忧地看向裴衍,“你没事吧?今晚咱们还要夜袭古云寨呢,你可不能这副模样!”

西北这地块最大的蛮族便是西凉,这次西凉王主动向燕王示好,更是将自己的女儿送到燕王府为妾,便是希望燕王助他拿下古云寨。

这西北能在一股力量下得到压制,也好过四分五裂频繁搞出事端。

燕王略一思忖下便同意了这事,这才交给了骆无峻去办,做为骆无峻手下爱将,裴衍自然当仁不让!

裴衍脚步一顿,东方透也跟着停了下来,只听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却无端得让人觉着一股深寒,“今晚我必定端了他们的老巢!”

东方透叹了一声,不由抚紧了额,为古云寨的命运担忧起来。

上一次裴衍有这样的怒火是什么时候,好似是在围剿一帮马贼吧,那些烧杀抢掠的坏东西,裴衍可是一个没留下,残肢断臂四散在沙丘上,他那浑身浴血的模样不就是地狱的修罗。

裴衍又怒了,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东方透已经可以预见,古云寨今日要惨了!

*

听着红英转述完长春传来的消息,季重莲眉眼挑了挑,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这回到家里还没几天就开始打算退路了,怕是担心着四房再由她当着家,将来的嫁妆上定是要缺斤少两的,这才趁热打铁,想要一举敲定自己的婚事。

齐湛是什么人,季重莲早就心里有数,若是真让季紫薇谋算到了,也不过是臭味相投,不过他们能呆在一起也好,那世间便能少个人被坑害了。

至少能解脱了石强,这下大姑母也能少操一分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石勇从军的关系,季重莲总觉得季明惠如今避着她,就算见面了也是不冷不热,再没从前的热络劲。

就算石勇从军不是她怂恿的,至少也是因她而起,大姑母如今怨上了她也是情有可原。

季重莲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但却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和季明惠较上劲,大姑母从前对她的好还历历在目,她绝对不是黑心的白眼狼。

“让长春长喜仔细听着了,若是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季重莲起身走到窗下的长条案台旁,伸手取过一旁的水壶,往一盆绿油油的盆栽里浇了些水,花红柳绿的虽然美,但她还是更喜欢这种清新的感觉。

红英跟着走了上来,犹豫着问道:“姑娘,那位秦公子真地是…”

“哎…”

季重莲叹了一声,搁下了手中的水壶,她多么不希望这一切是真的。

若是她真地嫁给了秦子都,那裴衍要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已经在她心底烙下了印记,她是想要忘掉的,可偏生抹不去,虽然六年不见面了,但裴衍总会捎东西回来,如今都堆在裴氏屋里呢。

季重莲每次去裴氏那里便会看到,虽然她都没有拿走,但裴衍的心意她是看在眼里的,又有裴氏不时地在耳边念叨着,她只觉得对这个人已经万分熟悉,熟悉到她根本没想过今后还会有另外的人代替他的位置。

可是,季老太太这样说了,难不成她真地会嫁给秦子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