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初她能为自己争一争,不按着父母定下的亲事嫁到东阳伯家,是不是如今便是另一番局面了呢?

季芙蓉不敢深想下去,她是怕越想得多,自己的心里越会抑制不住地生出那么一股悔恨来!

季重莲点了点头,无言地转头望天,天边云层很低,隐隐泛出一抹灰白,秋风扫过,要下雨了。

*

秋雨一落便下个不停,昨儿个一夜季重莲辗转反侧,脑中似乎都是屋檐落水的滴答声,早上起床的时候脑袋还是晕沉沉的,眼底泛着一片青色。

春华端了铜盆进来给季重莲洗漱,碧元在一旁为她穿上中衣,连采秋都上来扶住了她的脑袋,闻到鼻间那抹清淡的香软,季重莲头一歪便倚在了采秋身上,看得碧元一阵好笑,忍不住叉腰道:“姑娘恁偏心了,看着采秋是美人便往她身上靠,婢子侍候你那么久反倒落了下乘!”

采秋的脸一下便红了,春华在一旁咯咯笑出声来。

季重莲眼皮也未抬,声音却是幽幽地传了出来,“若是你还想侍候姑娘我也行啊,年后就别嫁人了!”

“姑娘坏死了!”

碧元咬着唇跺脚,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了低着头的采秋。

春华却是笑得更大声了,却被碧元一把反手揪在腰间的软肉上,春华痛呼一声,端在手中的铜盆立时一漾,水便洒了一些出来。

“碧元姐姐饶了我!”

春华一边躲着一边求饶,碧元呼呼地喘着气,“快把这收拾了,我来伺候小姐梳洗!”

春华应了一声也不敢再笑了,忙将手中的铜盆搁在了架上,转身取了抹布便跪在地上擦拭起来。

季重莲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微微眯眼一瞟,采秋立时将她给扶正了,碧元又递上了细棉布巾,随意地在脸上一抹,整个人倒是清醒了不少。

“婢子给姑娘挑了身桃红色的对襟小袄配素海蓝的八幅绫缎裙,姑娘看可好?”

采秋说话之间已是从衣架上取下了选好的衣服,桃红色的对襟小袄上绣着一朵墨色的睡莲,从右边肩膀延伸而下,枝叶藤蔓垂垂而落,虽是艳丽的桃红色,却也带出了一份清雅,那一条素海蓝的绫缎裙倒显得沉静了许多,只在裙边滚了两指宽的银纹锦边,这样搭配起来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采秋确实不错,人美手巧,为人又谨慎细致,有她在一旁,倒是生生把其他几个丫环给比了下去,怪不得碧元有些吃味了。

碧元的性子季重莲自然是清楚的,刚才那番话看着像是玩笑,但却也带出了碧元的几分真心,不过采秋才来没多久,就算她再聪明伶俐,但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与碧元却是没法比的。

日久见人心,她还要慢慢地考量。

不过碧元这性子也确实要好好地压一压才行,到时候嫁到林家去,林婶子可是个厉害的人物,虽然会顾忌着她的面子不好说道,但碧元毕竟是要伺候婆婆的人,这性子不养得沉稳些,凡事都写在脸上,谁还能迁就提点她一辈子呢?

季重莲深深地望了碧元一眼,而碧元的目光却是扫向了正在给她挽头发的采秋身上,眸中极快地闪过一抹不甘和倔强。

看来也是她从前太纵着碧元了,季重莲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穿戴梳妆好后,林桃也提着食盒转回了屋里,春华与她一同摆上了碗碟,碧元与采秋便一左一右地扶着季重莲出了内室。

昨儿个没睡好,连带着食欲也不太好,季重莲只喝了些清粥,就着些酸菜小黄瓜,其他的动也没动便让撤了下去。

“姑娘,该去老太太屋里了。”

看看时辰,碧元不禁上前提醒了一声。

“好。”

季重莲点了点头,看着碧元道:“你与林桃在屋里守着,我带上采秋与春华就是。”

碧元的脸色一下便白了,她不可置信地跌退了一步,却见着季重莲的目光并没有留意她,这才咬着唇点头应下,“是。”

那声音听着涩涩的,采秋都有些不忍,可看着季重莲带着春华已经举步而出,她只得拿了披风快步追了上去。

在去宣宜堂的路上,采秋犹豫着说道:“姑娘,从前您上哪里都带着碧元姐姐,这一次…她心里只怕不好受。”

春华眨巴着大眼睛,看了一眼季重莲,又扫了一眼采秋,仿若没听到一般,脚步稍稍落后了些,由着采秋一人近前跟着。

“她都多大个人了,也是我从前太惯着她了,今后她嫁了人,要伺候公婆,若是心胸不宽广一些,那真是有得她受了。”

季重莲摇了摇头,偏头看了采秋一眼,“我倚重你,自然是因为你有自己的优点,她若是个聪明的,便该知道取长补短才是,偏生还吃起了飞醋,这样的小孩心性,就是出嫁了,也让我担心啊!”

“姑娘的心意,碧元姐姐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采秋羡慕地说道,一个主子能为奴婢考虑到这份上了,碧元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很庆幸自己当时能够勇敢地反抗命运,就算累得一身的伤,好歹是逃出了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如今有幸在五姑娘身边侍候着,当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

季重莲叹了一声,“时间不多了,真希望她能早日明白过来。”

年后便是碧元与红英出嫁的日子,红英嫁给景德,尚还可以提了管事媳妇呆在自己身边,可碧元却是要嫁到上京城里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年也难得见几次面啊。

采秋不再多说,回头对春华招了招手,小丫头快步走上前来,还笑着眨了眨眼,采秋只是握了握她的手,俩人便快步追着季重莲而去。

过了一夜,也不知道季幽兰的决定到底是如何的?

季重莲一边走一边想着,昨日季老太太答应了谢娘子没有,听说后来还请了三太太姚氏与容芷一起去商量,这最后的结果却是没有人知晓。

宣宜堂的正屋外站了一排的丫环,人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见着这样的情景,季重莲脚步微滞,难不成是出什么大事了?

云霞与芳草都先后配了人,如今季老太太屋里除了宋妈妈与灵芝外,便只有那四个新添的丫环,此刻,四个人都站在廊下,连着季芙蓉身边的墨菊,还有三太太姚氏与容芷的两个丫环。

“这是怎么了?”

季重莲心中纳闷,一众丫环对着她行了礼,芝萍上前一步福身道:“婢子们确实不知。”

季重莲默了默,转身让身后两个丫环呆着,这才对芝萍点了头,往里先通报了一声,她这才举步而进。

屋里的气氛有些紧张,众人看到她进了来,目光纷纷扫了过来,季芙蓉已经焦急地迎上前来,一把攥住了季重莲的衣袖,“不好了,三妹妹走了!”

“什么?”

季重莲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昨儿个季幽兰的情绪就不对了,可她明明答应她们会慎重考虑的,怎么一转眼人就不在了?是不是她们将她给逼急了?

季芙蓉摇了摇头,季重莲的目光转向了季老太太,老太太疲惫地一摆手,指着三太太姚氏道:“让你三伯母说!”

季老太太脸色沉沉的,原本她心里还没个定数,也怕冤枉了季幽兰,可这丫头如今巴巴地跑了算什么事,难道是心虚不成?

姚氏面上也不好看,昨儿个她与曾姨娘谈了这事,也细细问了季幽兰从前与那周大人是否有过交集,却没有问出半点有用的消息,可今儿个一早便不见了人,四下皆找不着,这可急坏了大家,曾姨娘当场就哭晕了去。

“这也没留个信件什么的,万一中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她连个丫环都没带走,就这样孤身上了路,我真怕…”

姚氏说到这里都不敢再往下讲,脸色现出一阵青白。

容芷在一旁沉静地想了片刻,才道:“老太太,眼下还是先找到三姑娘再说!”

“我这便去吩咐下去。”

季重莲立马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季老太太却是唤住了她,谨慎地嘱咐道:“这事不要声张,让他们分头找,才一个晚上的时间,昨夜又下了雨,定是走不远的。”

“是,孙女明白。”

季重莲急急地应了一声,转头便走,季芙蓉也就跟了出去。

姚氏这才摇了摇头,看向季老太太,“老太太,我已经问过了曾姨娘,这段日子她们娘俩吃住都在一块,虽然去的地方多了,但也没遇到过周大人,想来从前应该并无什么交集…”

姚氏话到这里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这次三丫头突然离去,媳妇怕她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会不会是…是我逼走了她?”

“怎么说话的?!”

季老太太不觉皱了眉,瞪向姚氏,“这话也是我让你去问的,岂不是我老婆子也是错了?!”

“老太太和姐姐都没错!”

容芷插进了话来,看向俩人道:“老太太要姐姐去问这事,也是关心三姑娘的缘故,不想她坏了名节让人说道,但三姑娘这一走倒真是…”

容芷摇了摇头,季幽兰这一走不真就像是应验了什么一般,若是问心无愧的话,躲什么躲呢?

季重莲转出屋后正好徐妈妈在这里,她便拿出了自己的对牌交给徐妈妈,让她调动内外院的人手,分头去寻找季幽兰。

“三妹妹会去哪里呢?”

季芙蓉也在一旁暗自懊恼,是不是她的心急才造就了季幽兰的出走,眼下她已是悔不当初。

“三姐姐说过她想去北方走走,但也不排除她会回徐州去,只要躲过了这一茬她便会出来了,但我就怕这中途…”

季重莲焦急地绞紧了手中的丝帕,一个女子孤身上路,这世道多艰险啊,季幽兰真傻!

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是一辈子的悔恨啊!

俩人正说着话,曾姨娘已经哭着奔进了苑里,她头发披散着,一双眼睛红肿不堪,声音悲悲泣泣,见着季重莲与季芙蓉的面,直接便扑了过来,“我可怜的女儿啊!”

“曾姨娘,进去说话吧!”

季重莲左右看了一眼,与季芙蓉一起扶着曾姨娘进了屋,这个时候,她不只是一个姨娘,而是一个担心女儿的母亲,见着这样的她,任谁都有些不忍。

“曾姨娘,我已经派人去找三姐姐,你别担心,没有多长的时间,三姐姐走不远的。”

季重莲一边扶着曾姨娘往里走,一边劝道,曾姨娘却是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急声道:“五姑娘,婢妾刚才撞见了大少爷,他和婢妾说昨儿个三姑娘向他借了一套旧衣服,她定是女扮男装出的门!”

“女扮男装?”

季重莲一听,立马又转头出了屋,对着采秋吩咐了一通,让她把这个消息传给徐妈妈,怕那些寻人的只找姑娘,错过了女扮男装的季幽兰。

不过听了曾姨娘这一番话,季重莲微微松了口气,在外行走知道女扮男装,季幽兰还不算笨,或许情况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眼下就只有等找到人再说。

“曾姨娘也别急,人已经派出去了,很快便能找到三妹妹的。”

季芙蓉在一旁安慰着曾姨娘,她微微怔了怔,这才含着泪点了点头。

三人刚刚转过屏风,季老太太便是目光一沉,冷喝了一声,“曾姨娘,还不跪下!”

“老太太!”

曾姨娘一怔,慑于季老太太的威严,条件反射下她已是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祖母,三妹妹出走也不是曾姨娘的缘故…”

季芙蓉想要说上一句,季老太太的目光已经冷冷地射了过来,“这事你别过问,我有话问她!”

“祖母,到底出了什么事?”

季重莲神情一凛,向后扯了扯季芙蓉的衣袖,自己却是跨前了一步。

这个时候,季老太太不关心季幽兰的去向,却是当先审问曾姨娘,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曾姨娘是季幽兰的亲娘,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容芷摇了摇头,上前劝道:“三姑娘和周大人这事…有些说不清,老太太才想向曾姨娘问个明白,若非如此…三姑娘真要是没有什么,怎么会自己无声无息地就走了呢?”

“老太太!”

曾姨娘也听到了容芷这话,不由投过去一道愤恨的眼神,这才给季老太太磕了个头,泣声道:“昨儿个太太已经问过一次了,婢妾敢用性命保证,在这之前三姑娘与周大人真地没有过苟且之事,他们是清清白白的!婢妾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大人要求娶三姑娘,但这事和三姑娘真地无关啊!”

“话不能这么说?!”

容芷挑了挑眉,目光淡淡地扫过曾姨娘,“周大人堂堂朝廷命官,怎么会巴巴地求取一个庶女?咱们三房已不比从前,而今可是商户之身,虽然能够靠着大房,但到底也分了界线的,曾姨娘怎么就没有细想呢?若是三姑娘瞒了你什么,这好好的婚事摆在眼前,她又为什么要自个儿落跑?”

曾姨娘猛地抬起了头,瞪眼看着容芷,她想说容芷是因为记恨她,才故意诬陷季幽兰,可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若是季幽兰真地有瞒了她什么,那…

若非如此,女儿为什么要趁夜离开?

曾姨娘只觉得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着,泪水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她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整个人更是瘫坐在了地上。

季老太太沉着脸色,姚氏更是叹了一声,到了这个地步,她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事实摆在眼前,谁能不去怀疑其中的蹊跷?

季重莲与季芙蓉对视一眼,后者的眸中明显闪过一丝焦急,原来症结的关键在这里。

“不是这样的。”

季重莲清冷悦耳的声音倏然响起,她只是略微思忖了一下,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说道,便一撩衣裙跪在了季老太太跟前,正色道:“老太太,你们若只是怀疑这个,那么孙女知道缘由!”

屋里骤然安静了下来,连曾姨娘也不哭了,只怔怔地看向季重莲。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季老太太挑了挑眉,眸中疑惑更甚,怎么这事不只是季幽兰,还牵扯到了她最宝贝的孙女季重莲?

季重莲的神色一时之间有些哀戚,连眼眶都泛起了红,她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定定地落在季老太太跟前,轻声道:“祖母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去本家做客吗?那一次,三姐姐跌入了湖中…不是她好运,而是周大人路过救了她…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周大人,只是寄住在本家的亲戚…孙女想,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周大人便对三姐姐有了心思,但功名未成门第微寒,他无颜求娶,这才等到了今天。”

容芷微微皱眉,显然还有疑惑,“就算是这样,可三姑娘为什么要突然离去?”

“三姐姐那时候虽然年幼,但到底和周大人有了…有了一些肌肤之亲,许是她顾忌着咱们姐妹几个的名声,这才独自求去!”

季重莲说到这里已是嗓音哽咽,重重地对季老太太磕了个头,“祖母,三姐姐没有错,周大人也没有错,若是周大人没有救过三姐姐,那么此时她焉还有命?”

季芙蓉提起的心终于缓缓放下,她还以为季重莲会说出季幽兰与周郁幽会之事,还好没有,若只是这一茬倒是能说得过去。

周郁当时救季幽兰没有错,但他后面对季幽兰生了爱慕之心那也是他自个的事,季幽兰更没有错,反而是顾忌姐妹们的名声,不惜丢下这门好亲事独自求去,更是至情至性之举。

这样的季幽兰摆在大家面前,谁还能再去苛责和怀疑她呢?

第【96】章 陆氏做怪,亲事受阻

第【96】章陆氏做怪,亲事受阻

屋内一时之间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灵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下去,只留下宋妈妈守在季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沉默良久,这才沉沉一叹,“这傻孩子,若这事她提前与我说了,如今又怎么会成这般?”

“原来竟是这般…”

曾姨娘骤然惊醒过来,也不哭了,爬到季老太太跟前,不住磕头道:“请老太太一定要将三姑娘给找回来啊!”

“曾姨娘,五妹妹已经吩咐了下去,季家能动的人都已经出外去寻了,定会很快找到三妹妹的。”

季芙蓉慢慢走了过来握紧了季重莲有些冰凉的手,将她扶了起来,“祖母也没有怪罪于你,小心跪久了腿出毛病。”

刚才那一刻她的心也快提到嗓子眼了,好在季重莲临机应变只挑了能讲的说,终是打消了季老太太她们藏在心底的疑虑。

这下,若是平安找回了季幽兰,那么她与周郁的婚事该是没有阻碍了,怕就怕这丫头心里还想不通。

季重莲只有苦笑一声,打消了季老太太的疑虑固然重要,可季幽兰的人不见了却是事实,眼下她能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重要。

“那…若是暂时找不到三姑娘,谢娘子上门该怎么说?”

容芷的目光平静地转向了季老太太,曾姨娘却是听得牙咬咬的,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就会咒他们家季幽兰,果然是不安好心。

“不能一口回绝了,这事先拖住,找到了三丫头再说。”

季老太太的目光转向了姚氏,她是嫡母,到时候谢娘子找上门来,还得姚氏前去应付。

“这事媳妇知道怎么办了,老太太不必挂心。”

姚氏恭恭敬敬地起来行了个礼,这事竟然已经说透了,她便放下了心来,只是季幽兰…这孩子也太任性了,竟然谁都不说一声便离家出声,人找回来了她也定会好好教训一番。

“你们下去吧,有消息了再来回报。”

季老太太疲惫地伸出了手,宋妈妈赶紧将老太太给扶起,俩人缓缓地步进了内室。

曾姨娘此刻已是一轱辘地爬了起来,哪还有先前的颓丧模样,她恶狠狠地瞪着容芷,“定是你不安好心,这才在老太太跟前挑了事,不然也不会逼得三姑娘离家出走,你真是用心狠毒!”

容芷冷笑了一声,并不以为意。

曾姨娘从来便是看她不顺眼,容芷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别人已是恨她入骨,她又哪里犯得着用好脸色相对。

“曾姨娘!”

姚氏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容芷淡然的神色,不由回头对曾姨娘低斥道:“这和容妹妹没有关系,三丫头与周大人的事本就关系着季家上下的声誉,就算老太太不过问,我也会彻查一番,季家百年声名,怎么能毁在这样的事上?孰轻孰重,你自己好生掂量!”

姚氏说完便率先离开了宣宜堂,容芷看着曾姨娘,嘲讽地扯了扯唇角,也不再言语举步而出。

季重莲与季芙蓉两个小辈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看着曾姨娘摇摇欲坠的神色,难免心生不忍,唤了曾姨娘的丫环进屋将她给扶了回去。

*

季家发生的事情裴衍自然不知道,此刻他正和裴氏商量着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上门提亲,不能太单薄了,显不出诚意,太隆重了又好像浮夸了些。

裴衍第一次这般紧张,直到裴氏的礼单终于敲定了,他才松了口气。

“你这小子,平日里看着这般镇定,一遇到重莲的事便慌了神,真是没出息!”

裴氏笑着点了点裴衍的额头,看着弟弟略微有些窘迫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一日季崇泽成亲,裴衍高头大马地行在路上,特意给人道贺去了,这在丹阳已经传遍了,别人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裴氏却是清清楚楚。

裴衍是给足了季家面子,也是为提亲打下基础,不让人觉得这般突兀和不可接受。

“周郁那小子竟然也去季家提亲了,姐姐知道这事吗?”

裴衍不以为意地坐下,倒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

季崇泽成亲那日偶然见到了周郁他还有些惊诧,当年那个布衣少年看着依然单薄,只是气度却是大为改变,让他一时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若不是见着季明宣前倨后恭的姿态,他真没想到周郁小小年纪已经当上了徐州知县。

“听说二嫂那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家里人可都知道了,我怎会不知?”

裴氏笑了笑,伸手抚过红木圆桌上浅杏色的蜀锦褡子,只觉心情大好。

二太太陆氏如今定是悔不当初,若是早知道周郁有这么一天,当时就该狠狠心将季月娥许给了他,如今也不会眼看着季家三姑娘捡了这个大便宜。

“姐姐,这段日子你就避开二太太,我怕她又找你生事!”

裴衍搁下了手中的茶盏,面色沉凝地看向裴氏。

族长老爷子这段日子身体已是大不如前了,也是人老了的缘故,就想着将这位置给传下去,可面对执掌家中事务多年的二房,与自己最疼爱的七房小儿子,族长他老人家有些犹豫不定。

当然,为了这个位置,二房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二太太陆氏也没少给裴氏下绊子使手段,只要抹黑了七房,他们二房上位便没有丝毫障碍了。

“我知道。”

裴氏点了点头,跟着坐在一旁,“这几天我已经叮嘱奶娘看好明哥儿与晴姐儿,没事别往外面瞎跑,省得被二嫂拿来说事!”

裴氏正说到两个孩子,季乐晴便是蹦蹦跳跳地奔了进来,见着裴衍在座,欢呼一声便扑了过去。

“这个小猴儿,别压着你舅舅了!”

裴氏笑着唤了一声,转头便见着季乐明走了进来,先是规规矩矩地给她和裴衍见了礼,这才被她拉着坐下。

裴衍已是一把将季乐晴抱坐在了腿上,点了点她的鼻头,“看看你哥哥多懂礼貌,今后要多学着!”

“哥哥一点都不好玩!”

季乐晴不以为意地噘起了唇,双手抱住了裴衍的脖子,倚在他怀中呵呵地笑,“我最喜欢舅舅了,舅舅带我骑马!”

“母亲,我也想骑马!”

也许是男孩的天性,季乐明原本还是不动的,听到季乐晴说到马儿,他立时眼睛一亮,却又不敢与裴衍太过亲近,只将恳求的目光转向了裴氏。

“你们年纪太小了,会摔着的。”

裴氏摇了摇头,满脸地不赞同。

裴衍那是从小习武,又幸得名师指点才有了如今的身手,这两个孩子可是肩不能挑背不能磨,从小被护着,哪里骑过什么马,这般危险的事摔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舅舅!”

季乐晴不依地摇着裴衍的胳膊撒着娇,虽然这个舅舅外表看起来有些冷有些酷,但对她却是极好,所以她一点也不怕他。

裴衍笑着抚了抚季乐晴头顶的两个包包头,“等你们兄妹再长大些,舅舅给你们挑两匹小马驹好不好?”

“舅舅可不许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