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莲沉声说道,又转头看了看包在薄棉被子里的两兄弟,叹道:“给他们兄弟留个念想吧,将来长大了若是他们想要追查自己的身世,也有迹可寻。”

“姐姐,咱们给他们吃些什么啊?”

叶瑾瑜看着两个孩子发呆,孩子的母亲长得美,两个孩子的容貌自然是不差的,虽然还未睁过眼,但那头发与眉毛都生得浓厚,小小的嘴唇红艳艳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咱们要快点赶到城镇或是村庄,到时候只能雇个乳娘和咱们一起上路了。”

季重莲用手指点在孩子的唇角边,孩子像是有感知一般嘟起了小嘴四处寻找着,季重莲收回了手指,孩子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看样子真是有些饿了。

叶瑾瑜看向季重莲,带着一丝震惊地眨了眨眼,“姐姐,你是说要收养这两个孩子?”

“我是有这个打算。”

季重莲缓缓地点了头,孩子的母亲去世了,而且还是以那样惨烈的方式,他们对孩子的一切一无所知,若是随便托给哪户人家她也不放心。

而且季重莲心中还堆着很多疑问,为什么那些断裂的树枝像被飞鸟破坏的,只是为了挡住前行的道路,让人留下来求助这名少妇,可这样的人为意识怎么会是鸟禽能够拥有的?

为什么那少妇在这里生产了两天却没有人发现,或者有人发现了,但却没有对她伸出援手?

还有少妇那一身奇怪的苗疆女子打扮,她的穿着样貌也是不俗了,应该不是一般女子,那个紫红色的玉佩代表的又是什么?

这像是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她不能就这样放手不管。

“那…”叶瑾瑜又转头看了两个孩子一样,玉雪可爱的模样真是让人想不疼都难,但她还是未婚的姑娘,自然不能承担这抚养的责任,“姐姐给他们起个名字吧!”

“起个什么名字呢…”

季重莲的目光又转向了两个孩子,采秋与林桃分别守着一个孩子,眼见着他们咿咿呀呀叫唤起来,用棉布沾了些温水擦在他们的唇上,对孩子来说第一口奶很重要,可不能只让他们喝白水。

季重莲看了看手中的紫玉佩,来回翻转着看了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笑道:“孩子们就姓木吧,哥哥叫长空,弟弟叫原野!”

鹰击长空,虎卧原野,希望这兄弟俩人长大后各有各的造化!

叶瑾瑜反复念了两遍,这才抚掌笑道:“木长空,木原野…姐姐取的名字真好听!”

又转头分辨着谁是哥哥谁是弟弟,最终被叶瑾瑜逮到着一个明显的特征,弟弟的眉毛中藏着一颗小小的红痣,而哥哥的却没有,若是不仔细找还真看不出来,谁叫两个小家伙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季重莲一行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一个村落,这一路竟然都没有人烟,两个孩子已经饿得哭闹不止,林桃与采秋一人抱着一个,颇有些哄不住的架式。

梁宽去村里打点,很快便寻到一个孀居老太太的院落,屋舍有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倒是足够他们一行人落脚了。

老太太算不得热情,只收了他们的银子,指出哪里是厨房哪里是净房,哪里搁着柴火哪里可以拴马,这便又回了自个儿的屋里,显然是要他们做什么自己动手。

季重莲倒并没有介意,做饭生火有梁嫂子母女便够了,采秋与林桃轮流着带孩子,她又叫了梁宽来。

“太太有什么吩咐?”

梁宽站在门外躬着身,他目光低垂着,且并没有跨进门槛。

虽然旅途中多有不便,规矩也不能全都一成不变地守着,但是眼下落了脚,该怎么样还是要怎么样。

“去向那老太太打听一下,村里有没有刚刚生下孩子没多久的妇女,咱们需要乳娘,眼下立马能过来的我给她封十两银子,若是愿意带着孩子一块跟咱们上西北的,这月例另算,绝对不会亏待她。”

季重莲的目光向里望了一眼,两个孩子被抱进了内室里,可仍然有止不住的啼哭声传出来,听着便让人觉得心纠,叶瑾瑜也在一旁帮着哄孩子,可是显然也没有多少帮助。

“行,小的马上就去办这事。”

梁宽点了点头,立马退了下去,又找上了儿子梁佑,一块去敲老太太的门了。

这位老太太性格上似乎有些孤僻,也不知道有没有儿女,总归是没有与她住在一起,偌大的屋舍就只住了她一个,这样的屋舍在村里也算是上好的了,老太太穿着一身葛布的棉衣,头发梳理得整齐,头上插了根如意纹的玉簪,她打开了门,满脸不乐意地瞪向了梁宽,连话语也透着几分生硬,“还有什么事?”

“大娘,想向您打听个事。”梁宽无视老太太的冷脸,笑着说道:“咱们带着两个孩子,孩子还饿着,想在村里寻个合适的乳娘,老太太可知道有哪家人才生了孩子的?”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梁宽一眼,开了门跨出了门槛,向着季重莲她们住的房间张望了一眼,果真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婴儿哭声,顿时脸就黑了,“这样吵下去,还要不要人睡了?”

梁佑在一旁听得气急,这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不说脾气不好,连点同情心都没有,梁宽瞪了儿子一眼,他这才忍住了没有出声,只是将头转向了一旁,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老太太给指个地儿,咱们立马寻去,保证不再叨扰到您老歇息。”

梁宽的态度越发殷勤,孀居的老太太脾气古怪这是难免,他们既然住了别人的屋舍,自然要和气一些,若是惹恼了老太太将他们给撵了出去,再想在村舍里找这样宽大的屋舍就不容易了。

老太太脸色稍缓,眼珠子转了转,才道:“村口通子家的媳妇两个月前生了个胖小子,还有那边从这顺着数第五个院子,蓉婶子的儿媳妇生了个闺女,还不到一个月…”

老太太伸手指了指方向,梁宽记在了心里,一说完话老太太便转回了屋子,“啪”地一声又关上了房门。

“这老太太…”

梁宽无声苦笑,又转头对儿子吩咐道:“咱们俩分头去找,你去村口通子家,我去蓉婶子家,记住太太说的,立马愿意来的给十两银子,若是愿意跟着咱们去西北的,月例银子另算,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是,爹爹,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

梁佑咧嘴一笑,目光投向对屋那温暖的烛光,白日里那张红扑扑的脸蛋便跃入了脑海,他心里顿时一阵激动,不由握紧了拳头,脚步生风地跑了出去。

“这猴小子!”

梁宽摇了摇头,也不敢耽搁,跟着出了院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梁佑就先带着通子家的媳妇回来了,这妇人像是特地拾掇过,穿着一身闪缎的碎花夹袄,梳着一头漂亮整齐的堕马髻,见人便问好,嘴巴很甜,只是身上那一阵闷人的熏香让季重莲微微皱了眉。

孩子还那么小,不说那一身闪缎上的丝线会刮到他们柔嫩的肌肤,就是那闷人的熏香也会让孩子没了食欲,通子媳妇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是请奶娘,不是要招姨娘。

“太太,孩子在哪里,要不让小妇人先奶奶看?”

通子媳妇很有眼色,一准就看出了这屋里谁是当家作主的,对季重莲笑得格外殷勤。

十两的赏钱,那可是庄户人家一两年的嚼用了,谁不心动?

通子看着梁佑的穿衣打扮都快赶上他们村的里正了,亦发觉得这请人的东家不简单,这才让媳妇好好打扮一番,若是有其他人抢这活计,定是要把对方给比下去。

“再等等。”

季重莲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梁佑,“你爹呢?”

梁估微微红了脸,目光垂在了地上,只恭敬道:“小的和爹爹分头去寻人,他去找蓉婶子的儿媳妇了。”

“哎哟,蓉婶子家的桂英?”

通子媳妇咬了咬唇,看向季重莲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重莲目光一沉,她最见不得这些故弄玄虚的人儿,也就没去接这个嘴。

通子媳妇见没人问她,颇有些讪讪的,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说道:“太太,桂英可是克死了她家男人,她的女儿还是个遗腹子,若是生了儿子还好,如今生的是女儿,蓉婶子便要将她给赶走,可是桂英却死赖着…这样没福气的人可请不得!”

季重莲扯了扯唇角,却没有说什么,通子媳妇顿时红了脸,无比地尴尬。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梁宽终于带着桂英来了,手中还提着个包袱,桂英手中抱着自己的女儿。

“见过太太。”

桂英抱着女儿对季重莲行礼,看得出来她的礼数很标准,应该是出自大家的丫环,不像通子媳妇随便一福身便草草了事。

“起来吧。”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桂英是个清瘦的妇人,可是长得白净,眉眼也细致,虽然穿着半旧的夹棉小袄,但打理得很是整洁,梳着圆髻,全身下来没有一样饰物,让人看起来很是顺眼。

通子媳妇唇角一翘,满脸嘲讽的模样,“桂英啊,瞧你这大包小包的,不会真被你婆婆赶出来了吧?”

桂英没有理会通子媳妇,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只是转向了季重莲,透着一种澄澈的光芒,“咱们母女没地儿可去,还望太太慈悲,桂英愿意带着孩子随太太一同到西北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总有个先来后到的理吧,你怎么…”

通子媳妇一下便怒了,脸色胀得通红,上来便想揪住桂英,被安叶手臂一挡给隔开了,可她还是气不过,脸颊嘟地老高,一脸不服气地看向季重莲,“太太,您给评评理,本来是小妇人先来的,论理这活计也该轮到我啊!”

季重莲摇了摇头,对安叶道,“去采秋那里拿十两银子给她,我要桂英留下。”

“谢谢太太!”

桂英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抱着孩子又给季重莲行礼。

通子媳妇在一旁恨得牙咬咬,可一锭银元宝摆在面前,她还是强自笑着收下了,这白来的钱谁不要谁就是傻子,只是得不到这个让人羡慕的活计了。

通子媳妇狠狠瞪了桂英一眼,这个女人就会装可怜扮同情,早知道这样她也翻出一身旧衣背着儿子一起,这下得不到这个差使回去后和她男人有得交待了。

桂英看着清瘦,可奶水很充足,这也是她婆婆企盼她生个孙子,产前调养也没有亏待她,只是产后知道得了个闺女,这才爱理不理的,就要将她们母女给打发了。

梁宽去到蓉婶子家里,正听到她在屋外骂着桂英,那些粗言烂语连他这个大老爷们听了都脸红,可见这母女过的日子有多糟心。

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梁宽立马找到蓉婶子说了这事,桂英在屋里听着便默默地收拾起了包袱,等着他们谈完,她也理清了东西,抱着女儿便跟着他来了。

“你瞧着她奶孩子奶得怎么样?”

桂英奶孩子的时候,几个姑娘不好去看,季重莲便找了梁嫂子来,此刻梁嫂子正在回她的话。

梁嫂子想了想,才道:“奴婢瞧着她挺细致,也挺讲究的,喂奶前要先拿热帕子擦了奶头,喂了后还会顺顺孩子的背,听着孩子打了奶嗝这才侧放着睡,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很会带孩子。”

季重莲的目光又转向了梁宽,梁宽会意,忙回话道:“来的路上小的也问了桂英,她从前在镇上一个举人老爷家做过婢女,十八岁时才被放出来嫁了人,行止规矩,不多言不多语的。”

“好!”

季重莲点了点头,“这人还是要处久了才知道脾性,既然她愿意带着孩子跟咱们上西北,我也不会亏待了她,梁宽待会便去采秋那里支十两银子给桂英。”

“是,太太。”

梁宽应了一声,又迟疑道:“只是桂英刚才便与小的说好了,若是真得了这十两银子,请小的送去给她的婆婆。”

季重莲微微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桂英是个有情意的女子,将木家兄弟交给她带着,自己也能放心一些。

只是孩子毕竟还小,就这么带着他们赶路,季重莲有些于心不忍,总要等着他们吃了饱奶,身子稍微健壮些,那个时候日子也快进了夏天,孩子便不那么容易生病了。

梁嫂子夫妻退了下去,用过晚膳后,季重莲跟叶瑾瑜商量,“若是妹妹不急着赶路,咱们在这村里住上一个月,可好?”

“姐姐是怕孩子太小赶路不易吧?”

叶瑾瑜倒很是能够理解,两个孩子那么可爱,她在一旁看着心都软了,此刻东方透都已经在她心中排了第二位,她们眼下哪个人不是围着孩子打转?

“嗯,我还要给你姐夫写封信送去,这一路耽搁了不少时间,怕他念着我。”

季重莲心中默了默,算算日子,他们出门都两个多月了,若是再歇息一个月,怕是要到六七月才能抵达梁城了。

叶瑾瑜挽着季重莲的手,一脸羡慕,“姐,你和姐夫的关系可真好!”

“要不你也给阿透写封信,咱们一起寄过去?”季重莲笑着拍了拍叶瑾瑜的手背。

“还是不要了。”

叶瑾瑜连连摆手,暗自吐了吐舌头,若是她提前写了信去,东方透指不定就躲起来了,她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她要逮住他好好问问,为什么不愿意和她成亲?

季重莲一愣,看向叶瑾瑜的目光不由带了些疑惑,未婚夫妻虽然说谈不上亲密,但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那份青梅竹马的情谊也不是寻常人能够代替的,可为什么叶瑾瑜说起来总带了一丝让人不清不明的意味,倒是让人觉着有些奇怪了。

第【140】章 抵达梁城,嚣张权贵

第【140】章抵达梁城,嚣张权贵

这位孀居的老太太姓崔,丈夫早逝,听说辛辛苦苦地将独子拉扯长大,儿子科举不成,考了秀才后便止步不前,索性人是个聪明的,跟着哪个县太爷做了幕僚,成亲后带着妻子去了县太爷的任上,又在家乡给老母盖了个院子,原本还请了两个人照料着,但崔老太太脾气太古怪了,最后两个人都走了,偌大的屋舍便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孤独的崔老太太虽然让人觉着有些可怜,但若她自己的脾性不改改,可能这辈子真的只有一个人过了。

好在季重莲他们在这里逗留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平日里崔老太太也不会凑过来与他们闲磕牙,日子过得还算清静。

就是桂英的婆婆蓉婶子找过来一次,却是在崔老太太院门外转悠着,没有拍门,也没有进来,还是梁嫂子母女买了菜割了肉回转时见到了她,刚想上前过问一声,蓉婶子转头就走了。

梁嫂子母女俩也没见过蓉婶子,只后来跟梁宽形容了一下她的样貌,这才确认了。

想来是桂英的作为终究是让蓉婶子感觉到心里不踏实,那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儿媳妇和孙女,临到这了,总会有几分不舍,也许还有几分内疚吧。

桂英倒是如常地带着三个孩子,总是先紧着木家兄弟俩,最后才喂自己的女儿豆芽,好在她的奶水充足,这段日子又被精心调养了起来,人看着比初来时丰腴了许多。

桂英的好在于她踏实肯干,不多言不多语的,若是不该她过问的,半个字也不会多说,就比如木家兄弟的身世。

季重莲也没有瞒着桂英的打算,看着桂英在烛光摇曳的温暖光芒中奶着孩子,季重莲突然觉着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将来她的孩子一定要自己奶,这样才觉着更加亲切。

“长空与原野算是我收养的孩子,到了西北梁城后,我与夫君商量了便于他们正名,今后他们也是裴府的少爷了。”

季重莲淡淡地笑着,轻轻抚了抚木原野柔嫩的小脸蛋,那颗暗藏的红痣隐在浓黑的眉毛之中,透着让人心惊的红艳!

不知道会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这颗红痣也越来越大,那木原野的模样就会平添了一丝妖媚之态,这对于男子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说到妖媚,季重莲不免想到毕焰,那一身如火的红袍就像漫天的血,铺天盖地地倾泄而来,这是个让人记忆深刻的男子。

而自从那一次他被裴衍所伤之后,犹如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

怎么在这样一个夜里竟然想起毕焰了呢,季重莲失笑地摇了摇头。

那厢桂英已经奶完了木长空,这才用温热的棉帕擦了擦奶头,把自己的女儿豆芽抱了起来,她看了季重莲一眼,又垂下了目光,低声道:“两位少爷是有福气的人,这才能够遇到太太。”

桂英的嗓音平缓,有一种说不出的醇厚,仿若千帆过尽后的淡然与超脱,季重莲不由多看了她两眼,突然便有了聊天的兴致。

“桂英…你丈夫他是怎么死的?”

季重莲端起了炕几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目光中透着几分好奇。

桂英脸色一僵,垂下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就在季重莲以为她不愿意开口时,那低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宛如飘在天空的棉絮,“是得病死的,他走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二…”

那么年轻就去了,确实是让人很惋惜,看桂英的模样也就二十上下,如此年轻就守了寡,还带着个女儿,不知道她将来有没有再嫁的打算?

虽然守节的女人很值得敬佩,但季重莲却觉得这样的做法很不人道,凭什么就要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孤老一生,谁也没有剥夺她获得幸福的权利,人生还很长,为什么就要让余下的日子在枯黄与凋零中度过?

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鲜花,若是有雨露的浇灌,它才能开得更好更艳,若是隔绝了阳光、空气和水,它便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亡。

“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要多想。”

季重莲理了理有些折皱的衣裙,缓缓站了起来,桂英的目光也不由抬了起来,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但到底没有落下泪来。

“你还那么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

季重莲说着话已经走近了几分,拨了拨豆芽有些稀疏的头发,笑道:“你看豆芽多乖,我倒很少听到她哭闹。”

“是啊,这孩子也知道心疼娘,让奴婢少操许多心。”

桂英说到这里,脸上已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原本季重莲是要雇佣个奶娘,但桂英却坚持要同她签下卖身契,四十两的身契银子,她留了十两在自己身边,余下的三十两又托了梁宽转交给她婆婆,这怕也是蓉婶子那一天在崔老太太门前转悠的原因。

早在桂英丈夫还在世时,她们的婆媳关系便处得不错,只是失去儿子这个打击太大了,蓉婶子想来想去想不通,这才怨上了桂英,可即使这样,桂英也没有心生抱怨,反倒尽到了一个做儿媳的本分,而失去了那么好的一个儿媳妇,想必蓉婶子如今心里也是难安。

“养大女儿,你也会有自己的幸福的,可是千万不要封闭了自己的心,不然你会看不到前面更美的风景!”

季重莲拍了拍桂英的肩膀,又看了看熟睡的木家两兄弟,这才淡笑着转身离去。

桂英怔怔地看着季重莲离去的背影,突然心里一酸,泪水便无声滑落,“啪嗒”一声滴在豆芽柔嫩的小脸上,她飞快地抹了去,只是将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低哑的嗓音带着难掩的哽咽,“豆芽,咱们今后会好的,会好的…”

夜里是林桃与采秋换着值夜,因为梁嫂子母女还要操持着大家的膳食,夜里就没有叫上她们,季重莲与叶瑾瑜睡在一处倒也不需要人侍候,就让两个丫环多紧着桂英那厢,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总是忙不过来的,还需要她们俩人多帮衬。

叶瑾瑜这段日子变得沉默了起来,好似有心事一般,除了在逗几个孩子时常常发呆,连几次走路都碰到了门板,让额头上的红肿伤上加伤,季重莲看在眼中都觉着痛。

此刻,俩人同睡在床榻上,却是谁也没有闭眼。

季重莲偏头看了一眼叶瑾瑜,轻声道:“在想些什么?”

叶瑾瑜怔了怔,脸色微红,却还是咬唇道:“姐姐,我在想阿透。”

季重莲斟酌着用词,“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正该是让人羡慕的姻缘,怎么我觉得你总是有些…”

“有些不对劲是吧?”

叶瑾瑜苦着一张脸,季重莲的话触动了她的心弦,她突然间有些想哭。

“到底是怎么了?”

季重莲侧坐起身来,认真地看向叶瑾瑜,“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要不远千里去寻他?”

这个问题季重莲压在心中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问出口来,叶瑾瑜作为名门千金,既然已经与东方透定了亲,好好地在家里待嫁就好,她眼下的举动怎么想都让人觉着有些不合常理。

“姐姐…”

叶瑾瑜哭着用被子掩了头,抽泣了半晌这才探出了一双眼睛,哽咽道:“他要与我退亲!”

“怎么会这样?”

季重莲心中诧异,不是说青梅竹马吗,这样深的了解,这样厚的情谊,两家已经定了亲事,若是退亲,这关系还怎么处?

叶瑾瑜缓缓坐了起来,手背一抹将面上的泪水给擦干了,这才道:“他是单独写了信给我,家里的人还不知道…他说这婚事若是由我们家出面退,是我不想要嫁给他,这样也就不会伤了我的名誉…可我为什么要退亲,我从小到大都只喜欢他一个人,除了嫁给他,再也没想过其他可能…所以,我要找到他问个明白!”

季重莲安慰地拍了拍叶瑾瑜的手背,轻声道:“或许他是有什么苦衷的,你可不要冲动行事,到了梁城再细细问个明白。”

叶瑾瑜点了点头,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他不给我一个好的理由,我是怎么也不会退亲的…不,就算有理由,我也绝不退亲!”

“傻姑娘,那你这段日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季重莲摇了摇头,伸手理了理叶瑾瑜垂在颊边的一缕乌发。

叶瑾瑜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目光,“我是没事瞎想的,看着两个孩子…我在想若是我和阿透成了亲,也就可以收养他们了,犯不着累着姐姐,将来你还要生孩子呢!”

“难道你成亲了就不生孩子?!”

季重莲笑着嗔了叶瑾瑜一眼,想到两个孩子,也不由感叹道:“我是真地喜欢长空与原野,希望他们能够健康长大,至于我生孩子,恐怕还要几年后了,到时候两个孩子都会跑会跳了,碍不到我的!”

“姐姐不立马要孩子吗?”

叶瑾瑜起初还以为季重莲是因为和丈夫分居两地才没生下孩子,现在听她这一说,原来还是有其他想法的,心中不由有些诧异。

哪个女人成亲后不想立马生个大胖小子,以此来稳定自己在婆家的地位,而且这儿子还不是一个的好,至少要生下两三个,这样兄弟间才能有帮衬,最后再生个女儿,有哥哥们护着疼着那才是最好不过。

“年纪小了,早生养对咱们女人的身子不好,我想着至少过了十八再要孩子,姐姐劝你将来成亲后也晚几年要孩子吧,到时候身子骨长成了,生产也能更顺利些。”

季重莲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不想叶瑾瑜的脸更红了,她扭捏地侧了侧身子,羞涩道:“姐姐,现在说这些还早呢!”

季重莲笑了笑,“也是,你还不急!”

“那这事姐夫也是同意的?”

叶瑾瑜又转头问了一句,大眼睛眨啊眨的。

“我说的话,他自然也是同意的。”

季重莲微微昂起了下颌,不觉间便有一丝满足和骄傲,还好她遇到的人是裴衍,不然在这个时代哪有这么迁就她的男人,特别是在子嗣的问题上。

远离彭泽,裴母也管束不到,就不会在他们耳边碎碎念着孩子的事了。

“姐姐,你真让人羡慕!”

叶瑾瑜说的这话倒是由衷之言,她的亲姐姐叶瑾琪出嫁后便是致力于生孩子这事,努力了三个月怀上了孩子,全家都欢喜地不得了。

或许她到达梁城时,姐姐的孩子已经出生了,在这样重视家族和子嗣的婆家,她是真心希望姐姐能够一举得男,从而稳定在婆家的地位。

就连母亲也时常教导她,儿子才是一个女人在婆家立足的根本,她一直谨记着这句话,却没想到在季重莲这里还能看到这样的与众不同,她心里不由十分地羡慕。

季重莲笑了笑,“睡吧,别想多了。”

“嗯。”

叶瑾瑜点了点头,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看着季重莲也跟着躺了下来,她眨了眨睫毛,缓缓地闭上了眼。

姐姐叶瑾琪和她也很是亲近的,但她总觉得姐姐被教条规矩箍着,凡事便以女德女诫来教导她,总不能随性而为,反而她和季重莲的性格要贴近一些。

不管这一趟西北之行的结果如何,能够认下季重莲这个姐姐,便是她的幸运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了,这段日子里,倒是总有人到崔老太太家蹿门,平日里不太热闹的门庭顿时变得人来人往,多是借着探望崔老太太的名头打听季重莲他们那的事。

去年村里的收成不太好,许多人便想出门找活计打零工,听说崔老太太家里住了个体面的大户,便想在下面寻个活计,崔老太太起先还耐着性子应酬两句,但来得人多了她也烦了,索性闭门谢客,谁来也不开门,整个院子顿时清静了许多。

当时招了桂英也是迫不得已,季重莲并没想在路途中再添人,真地到了梁城后有需要,自然在当地招人比较便利些。

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等到他们准备启程时,两兄弟的眉眼都长开了,看着亦发俊俏可爱,连豆芽也脸蛋红润了起来,三个孩子往那一放,玉雪可爱得紧,叶瑾瑜每个都抱着亲了几口,就这样都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