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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寺庙祈福,意外惊马

第【159】章寺庙祈福,意外惊马

转眼间到了九月,季重莲已是大腹便便,还在这个孩子不太闹腾她,怀得也轻松了许多。

采秋陪着季重莲漫步在花园里,微风吹来,飘来桂花的香气。

季重莲看着不远处埋首在花树间的身影,唇角不由微微翘起。

那是裴衍新请的园艺师傅,他惯会将花台里的树枝修剪成各种动物的形状,看着便是十分灵动讨喜,在花园里逛上一圈,就算原本是愁闷的心情都会变得开朗起来。

为了让季重莲的怀孕过程变得愉悦而轻松,裴衍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安叶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季重莲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是不是那姐妹俩又在闹腾了?”

这段日子以来,古家姐妹倒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去接近裴衍,不再走季重莲这条道了,人倒是学聪明了,可效果却甚微。

安叶抿唇一笑,“大人正与同僚在外书房议事,古家姐妹还未走近书房,便被谭护卫给堵住了,报给大人知道后,大人命人将她们姐妹扔在柴房三天不给饭吃!”

采秋听了后也弯了唇角,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她已经可以淡定地当作笑话来看了。

古家姐妹更厉害的是扮了小厮夜里去送宵夜,被裴衍识破后直接那宵夜就倒她们身上了,就算是这样,两姐妹也是百折不挠,颇有恒心。

“这姐妹俩倒是真有意思!”

季重莲扯了扯唇角,有恒心的人她见过不少,但那都是因为自己心中有要达到的信念,燕王妃许她们的好处又是什么呢?

虽然裴衍没在她跟前抱怨过,可总是有人在他面前花样百出,想想也有些心烦吧。

或许,她能想办法解决了古家姐妹俩,一劳永逸!

但若是这样,会不会就算正式与燕王妃对上了呢?

季重莲蹙眉深思,就算她做足了低姿态,燕王妃也一样不让她好过,她何必还要维持着这样的表象,来欺骗自己吗?

想通了这一点,季重莲微微有些失笑,转头吩咐安叶,“等古家姐妹从柴房出来后,领了她们来我跟前。”

“是。”

安叶恭敬地应了一声,便立在一旁不再作声。

季重莲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了采秋,“新进的丫环可还听话?”

府里经历了一次大换血,放了奴籍或是配了人的有三十多个,补充进来的却只有一半,人不在多,贵在精,只要他们一人能顶俩,季重莲不介意给他们双份的月例,这项规矩一经颁布,下面所有人都鼓足了士气,府内顿时一片生机勃勃。

小厮长随更机灵了,婆子丫环们做事更加殷勤了,连裴衍都夸赞了季重莲几句,说她治家有方。

采秋恭敬地回道:“当初选人时便对章婆子说了咱们府里的要求,这人都是先在她那里过了一遍再带进府的,轮到奴婢挑捻,自然也选那机灵懂规矩的,如今带了一个来月,上手也快,看着便能顶事了。”

季重莲点了点头,“那就好,你看着规矩的,不多言不多语的,挑两个…不,挑三个吧,先放我屋里当着差,其他的你看着哪处缺了人,自行安排就是!”

季重莲想着林桃年底就要出嫁,到时候只剩下梁芬一个了,再补进三个人也合理,安叶算是她的贴身护卫,倒算不得是大丫环。

而采秋如今不只管着季重莲屋里的事,内宅的事情也几乎交给她来打理,他们俩夫妻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都是深得主子信任。

采秋想了想,才道:“就挑了琉璃、浣紫和瑛虹吧,三个小姑娘都才十二岁,奴婢看她们长得齐整,人也机灵,琉璃沉稳内敛,浣紫机灵,女红上也出挑,瑛虹性子活泼,但心眼最多,若是太太到时候想打听什么,派瑛虹去最合适不过。”

季重莲又问道:“可是签了死契的,家中还有什么人?”

“琉璃和浣紫已经没有家人了,签的死契,瑛虹签了五年的生契,她老子娘预备五年后等着她出来嫁人的。”

最重要的是这些姑娘家世清白,没有在外沾染那些恶习,这批丫头采秋也教导观察了一阵子,如今推荐到季重莲跟前的自然也是最出挑的。

“就依你的意思办吧!”

季重莲点了点头,“明儿个就试着在屋里头当差看看。”

午后的暖阳晒得人身上软软的,走了一圈,季重莲也有些疲倦,就扶了采秋的手回去午休了。

*

古家姐妹在柴房里饿了三天,被人抬出来时早已是眼昏耳花,安叶灌了她们一人一壶温水,好歹是缓过口气来,就这让人抬着软架将她们带到了季重莲跟前。

“你们说说…这是何苦来哉?”

季重莲看着仰躺在地面上的古家姐妹,感慨一般地摇了摇头。

前段日子看着还是娇俏可人的脸蛋,不过三天的时间便深深地陷了下去,脸色青白憔悴,看着便让人有些不忍。

古寒雪挣扎着要爬起身来。

古寒冰只是眨了眨睫毛,眼神空洞地看着屋顶的房梁,干涩的眼眶里已是流不出泪来。

是啊,何苦来哉?

原本古寒冰已经歇了心思,可姐姐说那只是因为裴大人没有见着她们,她们姐妹俩姝颜丽色,长得又是一模一样,这样的美色在前,哪个男人能不心动呢?

可是见到了裴大人又如何?

那个男人是长了一副英俊的面容,可看她们的眼神却是冷到了骨子里,战场上血雨腥风里走过的男人自然是杀伐决断的,那周身笼罩的煞气便让人不寒而栗!

她忍着心里的胆怯与惧怕,跟着姐姐的步伐试了一次又一次,可哪一次不是自取其辱,她真地觉得好累!

古寒冰沉沉地闭上了眼,想要就这样睡过去,睡着了便什么也不会再想,那样对她来说会轻松许多。

而另一边,古寒雪整个人已是翻下了软架,她匍匐在季重莲跟前,默默地流泪,“太太,奴婢知道错了…”

季重莲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燕王妃许了你们什么好处,或许她能给的,我却不能,但若是你们安分守己,我自然能保你们后半辈子生活无虞!”

古寒雪全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她眸中神色剧烈地挣扎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一时之间却做不了决断。

燕王妃有那样的权力,因为她是梁城甚至整个西北的第一夫人,她说了能给她们自由之身,所以古寒雪始终坚信着。

可如今再细想想,没有了家族的庇护,她们有了这自由之身,能做什么?指不定到头来还要任人欺凌!

季重莲的话让古寒雪有一丝心动,或许真地是她高估了她们姐妹的能力,亦或是低估了裴衍的忠贞?

裴大人的确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可他的眼睛里根本没有她们的影子,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在他眼中,或许她们姐妹只是尘埃,只要伸手轻轻一掸便能无影无踪,她们犹如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却根本影响不到他分毫。

不说古寒冰歇了气,就连她自己也感到心灰意冷。

可季重莲此刻所说的话无疑是在她们灰蒙蒙的旅程中点亮了一盏希冀的明灯,应还是不应呢?

这一刻古寒雪的心摇摆不定。

“看看你妹妹吧,再由着你们这般折腾,恐怕她连好好活着都不能了。”

季重莲瞥了一眼古寒冰,这姑娘闭着眼,周身死气沉沉,早已经失了这个年龄少女该有的鲜活,就像一潭搅不动的枯水,沉淀的尽是污浊的泥沙。

再这样下去,她们不说达不到目的,恐怕在这之前,古寒冰就得毁了。

古寒雪猛地抬起了眼,她侧头看了一眼古寒冰,随后惊惧地伸手在她鼻下一探,那里呼出的温热气息让她微微安了下心,可下一刻,泪水却又无声无息地滑落。

她真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即使穷折腾了半晌,在别人眼中不过蝼蚁,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季重莲缓缓敛了面容,嗓音渐冷,“机会只有一次,你要么现在就回了我,要么永远都不要再来找我!”

古寒雪骤然一怔,只是略一思忖,她已是拜倒在季重莲跟前,谦卑道:“太太,奴婢们知错了,求您给咱们姐妹留条活路!”

季重莲淡淡地抬眼,“梁城外的苜蓿山脚下,梁王赏赐了一个庄子给咱们大人,你们姐妹回去就收拾东西吧,明日我自会让人送你们过去,今后若是不得我传召,永远不得回府!”

“谢太太恩典!”

古寒雪重重地给季重莲磕了头,不管她们是不是成了燕王妃的弃卒,也不管她们今后还能不能再成为良民,这些都不重要了,能够保住性命,不再颠沛流离地过一生,也就是她眼前唯一的奢望了。

*

办妥了古家姐妹的事,季重莲心头到底是松了口气。

没过几日,姚千户的太太冯氏便让人给她下了帖子,邀她一起去观音庙里走走,那里的香火鼎盛,听说不仅是求子的灵,更有好多怀孕的妇人前去上香祈福,求的不过就是生产时母子平安。

季重莲虽然不信这些,但冯氏诚心相邀,她又不好拒绝,将这事告诉了裴衍,他略一思忖便也点头同意了,“姚千户这人生性还算梗直,因为没有什么后台背景,如今能够升到千户也是他一路打拼出来的,他的太太若是不太讨厌,倒是可以结交。”

听裴衍这一说,季重莲就笑了,“冯太太的性子嘛…倒是八面玲珑,为人圆滑,到哪里都能凑个趣,梁城的太太姑娘们想来都不会讨厌她这么个人儿。”

裴衍想了想便点头道:“那我多派些护卫,就坐那辆圆顶青帷布的马车,那辆车厚重,里面的布置也舒适,最是适合孕妇不过。”

季重莲佯装生气地嘟起了唇,“哎呀,你这是保护我还是保护孩子啊?”

裴衍笑了笑,趁势便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把季重莲稳稳地圈在了怀中,“当然是你们母子一同护着,谁也不能出了差池!”

季重莲还是不服,“谁说是儿子,我说是女儿!”

“好,咱们第一胎就生个女儿!”

知道孕妇的脾气多变,裴衍遂也不同季重莲计较,顺着她的话道:“先生个女儿,再生几个儿子,等儿子长大了才能护住他们如花似玉的姐姐,绝对不让别家的野小子给欺负了去!”

季重莲呵呵地笑倒在裴衍的肩头,目光透过洞开的窗棂,看着在苑子里蹒跚学步的木家兄弟,眸中不觉荡漾起一抹母性的柔光,“日子过得真快啊,几个小不点如今都会走路了,记得才见到他们时,可还是那么长一点…”

季重莲伸手比划了一下,她的神情极其专注,仿佛孩子就躺在她的臂弯一般。

裴衍是派了人暗中去南疆查访,可那拨人去了后便是杳无音讯,这让他们心头有些没底,到底是被对方发现灭了口,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呢?

也就是这样,查访的事情便暂时搁至在了一旁,既然有人不想让他们去探寻,那索性就不去找吧,直到木家兄弟健康地长大,到时候是去是留他们自己也能决断了。

裴衍也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笑道:“我看豆芽也很有姐姐的模样,知道牵着两个小的一起走路了。”

季重莲笑着亲了裴衍一口,一双明眸灿如星辰,“碧元他们下个月就该到梁城了,听说他们家小棍子长得才壮硕,四个孩子聚在一堆…”说着掰着手指数了数,“到年底咱们的孩子出生后,就有五个小孩了,若是采秋怀上了,林桃成亲后也赶快报了喜,你说咱们府里该有多热闹!”

看着妻子热切欢喜的眼神,裴衍的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暖流,他所向望的家庭生活也就无非是这样,温暖、随性、亲切、自然,这一生能够娶到季重莲做妻子,他何其有幸?

*

九月十九是个好日子,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圆顶青帷布的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褥子,马车的四轮又是特别加固过的,走在路上便少了几分颠簸,到了观音庙都意外地平顺。

季重莲刚刚落了马车,冯氏便赶过来扶住她了,嘴上笑道:“沾沾裴太太的喜气,让我来年也怀个大胖小子!”

冯氏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算不得出挑,但那一双眼睛看着甚是精明,做事也干练。

冯氏的父亲是军中一个把总,从小人也生得爽利,听说母亲去得早,留下的弟妹几乎是她一手拉扯长大,父亲又续了弦,这心自然就偏向了她后母生的儿女。

好在冯氏的婚嫁上她的父亲还费了些心思,就是出嫁时年纪稍大了些,不过配上快要三十的姚千户,那也是刚刚好了,俩人成亲也不过才两年的光景。

冯氏身后站着一名少女,那少女着一身豆绿色圆领对襟长裙,束着杏黄色绣如意纹的腰封,梳着齐眉流海,一双剪水明瞳,肤色白皙细腻,让人看着便觉得可爱。

见季重莲的目光望了过来,冯氏已是笑着拉了这少女上前,“我娘家的二妹妹,今年已是及笄,带她出来走走,裴太太可不要见怪!”

“怎么会,这样的小姑娘看着就喜气,生得模样也标致!”

季重莲说着话便褪下了手腕上的檀木珠子,笑着递给冯二姑娘,“怀孕了就不爱戴些金银,嫌重得慌,这珠子不算贵重,但却是得了空大师开了光的,听说很是灵验,给冯二姑娘讨个吉利!”

了空大师可是千佛寺里的主持方丈,连燕王都爱听他讲经,能得他开光过的法器,那可是千金难求。

冯氏推拒着,“裴太太,这怎么使得?太贵重了…”

“不过是个小玩意,你再这样说岂不是显得我小气了?!”

季重莲笑着嗔了冯氏一眼,已是牵过了冯二姑娘的手,不由分说地将檀木珠子套在了她皓白的手腕上。

冯二姑娘很是好奇地看了手腕上的珠子一眼,这才在冯氏的示意下红着脸对季重莲道了谢。

今日到观音庙来上香的人也是不少,冯氏想来是提前和庙里打过招呼了,一行人下了马车便被引向了庙后的厢房,等着上香的人少了些,再清了场后,小沙弥这才请了她们出来。

季重莲身子重,左右有林桃和安叶搀扶着才能跪下,诚心祷告许愿后,她才又被搀扶了起来。

采秋如今管着内院,轻易也离开不得,三个才拨到季重莲屋里的丫环年纪还小,这次便没有带着她们一同出来,只让林桃与安叶随行。

虽然季重莲心里是不信神明的,但到了这样的地方,心中难免会感到一丝肃穆,虽然不信,但并不表明不敬,在庙里该有的礼数与虔诚她半点也不会少。

上了香,捐了香油钱,冯氏又安排了可口的素斋,一顿饭吃下去后,季重莲又有些昏昏欲睡了,这是她每日午后的习惯,雷打不动。

好在寺庙的厢房里还算干净,林桃又从车上搬了他们自己的棉褥子,动作利落地给铺在了床榻上。

季重莲刚想脱鞋上榻,屋外便有人来敲门,主仆几个都很诧异,林桃开门一看,见是冯二姑娘带着丫环过了来,想了想,还是将她们给让了进来。

冯二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季重莲行了礼,“裴太太,有事要麻烦您,所以不得不过来叨扰,真是有些唐突了。”

季重莲此刻都已躺在了床榻上,不便起身,便由安叶搀扶着坐起,在她身后垫上了两个大引枕。

季重莲掩面打了个呵欠,“没事,你说吧。”

冯二姑娘更觉得歉意,索性长话短说,“原本趁着我姐姐休息的时候,想去这不远的金沙镇上采买些东西,可不巧的是姚家的马车出了点问题,车夫正在修整,就想来向裴太太借马车一用,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冯二姑娘这话说完也有些忐忑,手中的绫帕不觉间都绞紧了,她与裴太太毕竟是初次见面就提出这种要求,实在是有些厚颜,可今儿个她是应了继母的话,要到金沙镇上给弟弟买那糖酥煎饼,若是带不回去,指不定下次姐姐要带她出门,继母那厢便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这事啊…”

困意袭来,季重莲半眯着眼睛打量着冯二姑娘,这让她更加觉得心中没底,脸颊一瞬间涨得通红,就在她以为对方会拒绝时,季重莲已是点了头,“可以的,安叶去给车夫那厢打个招呼,再派几个护卫护送着冯二姑娘去,来回小心就是!”

“啊?!”

冯二姑娘掩唇惊呼了一声,实在是没想到裴太太竟然是这般好说话,还要裴府的护卫护送自己,一时之间感动得眼圈子都红了,忙不迭地道谢,这才在安叶的带领下退了出去。

林桃这才服侍着季重莲躺了下来,笑道:“这冯二姑娘也真有意思,不过借了马车给她,感激得像个什么一样…不过那马车却是大人特意给太太准备的,她有幸坐上一回也是有福气了。”

季重莲笑着嗔了林桃一眼,跟着又打了个呵欠,“就你这张嘴会说,今后嫁了梁佑他还不得被你给烦死!”

“太太!”

林桃不依地嘟了嘴角,季重莲却是笑着转过了身,闭了眼道:“别吵我,咱们母女都要休息了!”

林桃笑着吐了吐舌,又给季重莲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季重莲迷迷糊糊地睡到了未时末,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惊醒了,还夹杂着女子惊慌失措的哭声,她骤然便醒了过来,只觉得全身仿佛都被汗水给浸了一遍,白绫的亵衣湿湿地粘在了身上,伸手在额头上一抹,指间上全都是汗水。

林桃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她几步奔到了季重莲跟前,面色中难掩惊惧,咽下了一口唾沫,强自镇定道:“太太,冯二姑娘坐的马车惊了马,掉下了山崖!”

双11了,妹纸们,千万要稳住!

第【160】章 事出有因,谁是黑手

第【160】章事出有因,谁是黑手

林桃侍候着季重莲擦净了身上的湿汗,又换了一套白绫的亵衣,穿上了来时那身秋香色柿蒂纹的蜀锦褙子,这才匆匆扶了季重莲出了门。

安叶已是候在了屋外的庑廊下,见着季重莲便迎了上来,低声道:“姚太太刚才哭晕了过去,丫环将她扶回了厢房去。”

“可问过那些回来的侍卫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重莲脸色凝重,一边往姚太太冯氏暂住的厢房赶去,一边低声问着安叶。

安叶便道:“想着金沙镇也不远,一共派了四个护卫跟着,哪知道走到半途马便突然惊了,又跳出来一拨人挡了道,几个护卫来不及勒住马车…车夫半路便被摔下了马去,拧了脖子,护卫赶到时已是咽了气…载着冯二姑娘的马车冲下了山崖,一个护卫回来报了信,其余三个在那里守着,林护卫又多派了几个人拿了绳索去救援…姚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哭得晕死了过去。”

林护卫是谭护卫长下面的一个小队长,这次负责季重莲出行的护卫工作,季重莲没有离开,他自然也是一直守在寺庙里的。

“那冯二姑娘她…”

季重莲脚步一顿,想到那个梳着齐眉流海,眼神精亮有光,神情羞怯中又带着点欢喜的少女,她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安叶默了默没有接话,观音庙来往的山崖很是陡峭,若是马车真地冲下山崖,想要活命除非是神仙来救了。

“你说马车惊了马后,还有一拨人跳出来拦住护卫们救援?”

季重莲面色沉凝,眸中亮光闪闪,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是,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泼皮无赖,就是一味地纠缠,也没有和护卫们动手,见着那马车追不上了,也便四散跑开了,不过听说抓到了一个。”

安叶低垂着眉目,她也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冯二姑娘原本坐的正是我的马车…”

季重莲不由握紧了拳头,若是有人本想针对她呢?却不想冯二姑娘做了这替死鬼…

但是他们出行到观音庙时,一路却是畅通无阻,会不会因为那时护卫在她车旁的人太多,那些人不好下手,所以一直守在寺庙外,这下等着冯二姑娘一行人轻车简行才起了动手的念头?

若真是这般,她心下难安!

脚步一动,腹部便传来一阵抽痛,季重莲微微蹙眉,林桃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紧张地问道:“太太,你怎么了?”

季重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事!”

不管怎么样,先去安抚冯氏要紧,毕竟冯二姑娘是坐着裴府的马车出的意外,虽然她不在场,也难辞其咎。

赶到冯氏暂住的厢房时,她已是悠悠转醒了过来,人却是像失了魂一般依在丫环的肩膀上,看见季重莲跨进了门,她的眼泪不觉间又涌了出来,哽咽道:“裴太太,我那可怜的妹妹…”

季重莲上前坐在了床榻边上,握紧了冯氏的手,自责道:“都是我考虑不周,若是多派几个护卫看着冯二姑娘,或许也出不了这意外。”

“哪能怨你呢?是她的命不好!”

冯氏说着便拿起一旁的白绢帕子抹着泪,嗓音嘶哑,“我那继母的弟弟最爱吃金沙镇的糖酥煎饼,就是无事时也要派了仆人去采买,这次二妹妹走到观音庙,离着金沙镇不算远,继母想着弟弟,自然会让她跑去带上一些回来,若不是咱们家的马车坏了,我早便让车夫去买上一些,又哪里用得着她亲自赶过去一趟…这都是命!”

“你别这么说…”季重莲摇了摇头,心中也有些难过,却还是轻声劝慰道:“眼下护卫们正去寻,人还未找到,不一定会出事…”

冯氏也知道季重莲说这话是安慰她,只吸了吸鼻子,又撇过了头默默流泪。

季重莲叹了一声,扶着林桃的手站了起来,对着一旁冯氏的丫环说道:“好好看顾着你们太太,我会让林护卫好生查探这件事情的始末,总会给你们太太一个交待的。”

“是,有劳裴太太了!”

那丫环也是个懂礼知趣的,见冯氏没有出声,这便快步上前引了路,“婢子送裴太太出门!”

季重莲点了点头,行到门口微微一顿,又转头看了冯氏一眼,心下有些感慨。

冯氏说是不怨她,可到底心里还是有几分膈应吧?想着若是她没有借出马车,自己的妹妹说不定能安然度过这一劫。

人心是个奇妙的东西,就算冯氏这样想季重莲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那毕竟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

季重莲心下一凛,回到自己的厢房坐定后,又对安叶吩咐道:“那些护卫回来后,让林护卫了解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再到我跟前来回话。”

“是。”

安叶低头应了一声,转身便出了房门。

季重莲坐在房中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窗台下的长条桌案上点着宁神静气的安息香,一缕缕清烟正从梅花錾银的香炉孔中缓缓冒了出来,袅娜飘舞,就像少女轻折的柳腰!

“啪”地一声!

季重莲突然一掌拍在四方桌上,林桃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道:“太太,仔细手疼,护卫他们一时之间还不能回转,你且再耐心等等!”

季重莲烦躁地摇了摇头,一手指向那香炉,“把香给灭了!”

林桃诧异地看了季重莲一眼,还是小声地应了,转头提了水壶,揭开炉顶盖子,将水注入炉中,只听“嗤”地一声,一股清香倏地冒起,连火星也给扑灭了。

季重莲看也没看一眼,只撑着腰在屋内来回地踱着步,心绪难宁。

若是今儿坐在马车里的人是她,是不是眼下早已经是一失两命,还要搭上个林桃。

即使安叶武功了得,在那摔下山崖的力道冲击下她又能救得了谁?

更何况她腹中的孩子最是脆弱,若是有些磕磕碰碰…只怕也能要了小家伙的命!

是谁?

到底是谁要害她?

这不可能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意外!

季重莲双手抚在腹间,额头上已是冒出了颗颗冷汗,林桃在一旁看着心慌,扶住了季重莲的胳膊,轻声劝道:“太太,就算你不歇着,也要让肚里那个歇着,快别走了!”

“我腰有些酸,你给我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