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惠笑着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一事不由左右环顾一圈,虽然已近黄昏进出城的人流少了,但他们就这样站在路边也挺显眼的,更别说还有两方的马队,这可也是不小的排场,只怕会引人耳目,她不由有些担忧地看向石勇,“你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来接我们,若是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石勇笑着摇头,握着海兰珠的手不由又紧了一分,“从前我怕身份大白之日再不能回到西凉见到他们母子,可眼下他们都在我的身份,且兰珠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心中已经再无顾忌了。”

海兰珠看着他柔柔一笑,目光又转向了石毅,“公公,如今我相公的身份大白,孟沙也该认祖归宗才是。”

石毅含笑点头,轻抚长须,“倒是这个理,我的孙儿自然也该姓石才对。”

石勇却是微微一怔,有些惊讶地看向海兰珠,“这事…你怎么没和我商量过?”

海兰珠笑着对他眨了眨眼,佯装一脸懵懂,道:“难道大宁国的习俗不是这样,还是我做错了?”

“不,你没错,你是太…”石勇顿了一顿,才感慨道:“太好了!”

海兰珠这般善解人意,体恤人心,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季重莲笑着上前一步,“如今看着你们一家人团圆,我也就放下心了。”又牵了季明惠的手道:“姑母也不用担心,郡主已经答应亲自写信将这件事情的原委告诉西凉王,再到宫里请皇贵妃出面求了皇上为大表哥正名,从前大表哥的确是失忆了,又不是有心瞒骗,再说他当时失足落崖也是真的,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能作为两方邦交的纽带,谁叫他既是大宁人,又是西凉人的女婿,如今长驻在上京城里还可以继续为西凉人谋福!”

季明惠满脸的欣慰,不由握紧了季重莲的手,激动道:“若是事情真像你说得这般顺利,回头我可得好好谢谢郡主!”

这两天沉浸在《风中的女王》一剧中不可自拔,苏格兰女王玛丽据历史记载是个悲情女王,但在重温她的历史时却让人眼前一亮,最喜欢欧洲中古世纪的感觉,服装很美,宫廷华丽,喜欢这种类型的亲们不妨一看。

第【249】章 音兰生产,嫡子出世

除了石强远在甘肃,石勇一家人算是彻底团聚了,那些担忧与心伤的过往就像一场过眼云烟,转瞬间就被众人抛在了脑后,亲人久别重逢自然更加珍惜相处的时光。

敏福郡主给西凉去了信,只是一时半会还得不到回音。

倒是皇贵妃那里敏福郡主还是先去知会了一声,对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贵妃娘娘自然是增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西凉王那方没什么话说,看在自己妹妹的面子上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转眼间便到了九月,少了酷暑的闷热,空气中渐渐多了一丝秋天的凉意。

估摸算着日子,蒋音兰的孩子在这个月也要出世了。

自从去年在郊外赏雪之后,除了季重莲回丹阳祭祖的那段日子,俩人倒是每隔一个月都会相约见面,只是随着蒋音兰的月份大了些,才改由季重莲去她家里探望。

东方夫人倒是将蒋音兰照料得很好,即使她和这个仿若仙女似的儿媳妇有些格格不入,但为了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她这个做祖母的也理应尽职尽责。

蒋音兰本就身体弱了些,到了怀孕的后期基本上已经不能再下床活动了,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她确实没有力气挺着个大肚子四下里走动。

东方夫人在意自己的孙儿,更加言令禁止蒋音兰落地,就算丫环们搀扶着也不行,万一磕着碰着哪里,谁赔得起?

季重莲能够明白东方夫人的心情,只是蒋音兰终日躺在床榻上也不是个事,更加不利于生产,所以她便引荐了小田大夫来坐诊,顺道也教导了一些在床榻上可做的轻微运动,就算蒋音兰本人不能动作,由丫环协助帮衬着也行。

小田大夫如今在上京城里的医馆越加红火,连在老家的父亲也一并给接了过来,颇有在此安营扎根的打算。

照例的问诊过后,小田大夫又对蒋音兰叮嘱了一番,“日子就在这几天了,蒋夫人要随时留意着,若觉得小腹紧绷,有坠痛感,或是持续有规律的疼痛,到时候一定要即刻请人来医馆唤我,不拘多晚,以您的安危为重!”

小田大夫的面色带着一抹凝重,从前为季重莲那对双生子保胎也已经是个不轻的活计,如今又碰上体弱的蒋音兰,她都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按理,蒋音兰的体质是不适合生育子女的,但她坚持,东方家的人又这么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她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其中的危险小田大夫早已经和蒋音兰明说了,若是好运,当然母子平安。

若是不好…当然,最坏的结局谁也不愿意去想,但到了取舍的时候,还是要有人能作出决断。

蒋音兰当时自然听出了小田大夫的弦外之音,一点也没有犹豫地点头,选择了舍大保小!

她这一生过得已经不容易了,也够了,她只希望孩子健康,即使她不在了,孩子也是她生命的一种延续。

而对蒋音兰的决定,东方家的人也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蒋音兰的身子骨本来就是那样,要好也好不起来,他们自然会更希望孩子平安无事,那才是他们至亲的骨血,想想有些凉薄,但却是至理。

更何况当初这门婚事东方夫人本就是不愿意的,东方透位高权重又是那样一表人才的儿郎,偏偏就娶了这么个病秧子,她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啊!

好在不久前东方透又打了一场胜仗,抑制了东突厥的进范,蒋阁老率领一帮臣子为东方透请功,皇上这才擢升了他为辽东总兵,封正二品悍勇将军,与裴衍也算是旗鼓相当了。

就是因为东方透升了官职,东方夫人对蒋音兰的态度这才好了些,没办法政治联姻就是这样,除了传宗接代,能为对方家族带来实质的好处也是很重要的。

“田大夫放心,我都记住了。”

蒋音兰笑着点头,只是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不似正常人的红润,说话间连呼吸似乎都有些紧。

在生产后期,子宫胀大压迫到心肺,产妇或会出现短暂的大脑缺痒,呼吸困难,造成突然晕眩或是呕吐的症状都是极有可能的,以蒋音兰的身体状况能够熬到现在也确实不容易了。

季重莲就坐在蒋音兰床榻边的锦凳上,虽然她的双腿上搭了一层蚕丝薄被,但透过窗棂射入的光线,不难看出薄被下的一双腿早已经浮肿,连五个脚趾都撑了起来,整个脚掌圆圆地有些像充气馒头。

或是因为个人体质的差异,蒋音兰这状况竟是比季重莲当初怀双生子时肿得还厉害,不得不让人担心。

小田大夫收拾了医箱,给俩人行礼后告辞而去。

蒋音兰挥退了左右的丫环,这才看向季重莲,星眸微眨有些歉意道:“这段日子我也没什么大事,还累你跑得那么勤,倒是我的不是了。”

季重莲笑着摇头,“看到你无碍我才能放心,再说咱们俩也不用这般生分,就算是看在咱们夫君从前的情分上,我对你好不也是应该的。”话到这里,又笑着恭喜了一声,“如今你当了总兵夫人,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贺呢,若是这胎再生下个儿子,那倒真是双喜临门!”

“承你吉言了!”

蒋音兰垂下了目光,双手轻抚在隆起的腹部上,眸中泛着柔和的光芒,“不过,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那都是我的骨血!”

季重莲笑了笑,又拍了拍蒋音兰的手,道:“眼下你也别太操心,田大夫是这方面的能手,当初我生产时看着也凶险,这还不是有惊无险地过了,稳婆虽紧要,可有田大夫在更放心,我就等着你的喜讯了。”

蒋音兰笑着点头,俩人又闲话了一会儿。

看着天色不早,季重莲这才起身告辞,蒋音兰不便相送,便让身边的丫环将她给送了出去。

转回神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蒋音兰唇角微翘,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有些感叹,“可惜你出世的时候你父亲注定是看不到了,若是他在的话…”后面的话语转成了轻声的呢喃,带了一丝落寞和寂寥,也只有她自己才听得到。

*

蒋音兰的阵痛来得比小田大夫预估的日子要早了些。

九月初九这一天刚过了卯时蒋音兰的阵痛便发作了,府里准备的两个稳婆都被急召了过来,东方夫人又怕蒋音兰会有意外,赶忙让人去请了小田大夫过来。

季重莲得知蒋音兰生产的消息时已经过了午时,看着几个孩子吃了午饭歇下后,又托了大姑母季明惠等人帮忙照看着,她这才匆匆赶了过去。

到了那里后,不只是她,连叶夫人母女也在场。

“姐姐!”

见到季重莲来,叶瑾瑜已是迎了上去,她如今已经显了怀,保养得宜之下整个人有些微微发胖。

季重莲上前与东方夫人和叶夫人见了礼,这才握紧了叶瑾瑜的手,焦急道:“怎么样了,田大夫可是已经来了?”

叶瑾瑜点头,“天不亮就给请来了,一直在里面忙活着。”

东方夫人也跟着道:“里面的情景我也看过,想来还要等上一阵子,既然你们都过来了,不如到花厅里用杯茶水,咱们一直杵在这也不是个事。”

叶夫人点头应允,又对季重莲微微颔首,这才携了东方夫人的手走在前头。

季重莲看了一眼屋内,湘妃竹帘偶尔透出里面晃动的人影,产房里是个什么情景她也能够想像,这生孩子的确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还有得等,但最重要的是母子平安。

叶瑾瑜挽了季重莲的手向花厅而去,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女人生孩子可真是遭罪,你不知道刚才蒋音兰叫得多凄惨,不过叫了一会儿便又歇下去了,只怕是力气不够了,东方伯母又让厨房里炖了人参鸡汤,才给蒋音兰灌下去,田大夫说到生的时候能给她增点力气。”

季重莲点了点头,又左右看了一眼,“蒋家的人可来了?”

“没来!”

提起这个便来气,叶瑾瑜咬牙道:“蒋音兰的母亲早逝,如今的是继母,一个庶姐又远嫁,兄长在朝中,与他父亲一般还没下朝呢,剩下一个继母和继妹,听说本就不太亲近,这次索性都没来。”

季重莲微微诧异,她倒是没有听蒋音兰提过家里的状况,却没想到…

想来如今真正关心蒋音兰的亲人,除了她父亲便只有兄长了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她这位继母和继妹倒真做得出来,也不怕人在背后笑话。

季重莲话语中微带怜惜,“想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算是吧!”

叶瑾瑜也感叹起来,“从前我对她才女的身份还不以为然,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只怕外人并不知道他们家后宅的事情,若不是她嫁到了东方家,我也不会知道她与她继母这般不和。”

“出嫁随夫,只要今后她的日子过得好了,从前的事该忘的也就忘了。”

季重莲笑了笑,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是啊,”叶瑾瑜点了点头,又一手抚在微隆的小腹上,压低了嗓音道:“姐姐,生产时可是真的很疼?”

“真的很疼!”

季重莲笑着点头,“不过你想着你只要一努力,你的孩子就能见到天光,呼吸到第一口空气,看看这个美丽的人世,那你的勇气就会倍增,再疼也能忍过去!”

“再说,女人生孩子都要走这一遭的,你说是不是?”

季重莲对着叶瑾瑜眨了眨眼,又道:“你家里的事情都理顺了吧?”

“自然一切都好!”

叶瑾瑜微微扬眉,神情不觉间带了一丝愉悦,“婆婆下葬后我便和相公说了怀孕这事,他开始倒是吃惊,接着便是说不出的惊喜,还害我担心了好一阵,原来是白担心一场。”

“父亲与母亲知道后更是开心,母亲每天看着厨房给我炖汤补身子,还逼着我吃肉,这不才过了多久,我觉着自己都胖了一圈,你看是不是?”

叶瑾瑜说着还在季重莲跟前转了个圈,又两手插在腰间比了比,“这里都宽出了两脂,以前的裙子小了,害我要重新再做。”

季重莲掩唇一笑,“怀孕时发体是正常的,肚子里住着一个,哪能像你从前这般苗条,多做几套宽松的无妨,最重要的是不要勒到肚子里的宝宝了。”

叶瑾瑜想了想,点头笑道:“也是这个理,不然还像从前一样,宝宝在肚子里怎么长得起来。”

俩人说说笑笑地到了花厅,东方夫人已经让人准备了茶果和点心,不时地还有丫环来向她们禀报蒋音兰目前的进况,大家到底能有几分心安。

半下午的时候季重莲还去产房看过一眼,只是蒋音兰累得晕了过去,小田大夫在一旁守着,只说这宫口还不够开,让她先睡会儿保存体力,但随着阵痛加剧,她歇息的时间也不多了。

一直挨到酉时末,蒋音兰终于平安生下了孩子,还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只是蒋音兰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不醒人事。

东方夫人抱了孩子到一旁逗弄,叶夫人也在一旁凑趣,直说这孩子长得像东方透小的时候,这眉毛俊秀,五官也端正。

叶瑾瑜也起了好奇心凑过去看了一眼,之后暗自瘪了瘪嘴,在心中腹诽,就是个小猴子模样,哪里看得出与东方透有半分相似?

季重莲看了看熟睡的蒋音兰,她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有一丝沾了汗水的乌发,不由轻手帮她拨了开去,又转向小田大夫,问道:“大人可是无碍了?”

“刚才有些凶险,不过好在是过去了。”

小田大夫抹了抹汗,又道:“不过蒋夫人生了孩子后气血亏损得严重,只怕要好好补上一阵子,我会建议她到时候坐双月子,好好把这身体给养回来。”

“如此就好,多亏了你!”

季重莲诚挚地向小田大夫道谢,她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转身收拾了自己的医箱,在这里忙碌了一天,她也该打道回府了。

第【250】章 满月盛宴,裴衍突归

蒋音兰生下嫡子的喜讯像长了翅膀一般传了开来,立时便成了京中热议的话题。舒睍莼璩

东方透年纪轻轻便成为封疆大吏,妻子蒋音兰又是蒋阁老家的才女,这样的天作之合金童玉女早已人人称羡,如今又顺利产下嫡子,似乎占尽了这世间上的一切美好,怎么不叫人又羡又妒。

东方夫人自然也是喜上眉梢,在孩子洗三之日广邀亲朋,满月宴更是大办特办,那排场直逼当时小皇子的满月宴,若不是东方大人提醒老妻要收敛些,只怕更是过了头。

没办法,谁叫这孩子的祖父与外祖父都是朝中两位阁老,位高权重,门生无数,更不用说那些闻风而来上赶着巴结的人,将东方府里的前后院都挤了个满满当当。

满月宴时季重莲喝了喜酒倒是进里屋探望了蒋音兰,因她是坐双月子,又怕见了风,所以只能在室内活动着。

再说蒋音兰想见的也就那几个,其他不想见的自然有丫环给挡了出去。

坐了一个月的月子,蒋音兰的气色看着好转了不少,季重莲左看右看,竟然觉着她比生孩子前还胖了些,不由欢喜道:“人都说生孩子可是女人重塑身子的好机会,没想到这一生孩子反倒是将你自个儿给养好了,真正是天大的喜事啊!”

蒋音兰也笑了,“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如今想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这身子也没从前那般乏了,甚至还感觉更有力量一般,这种感觉很奇怪…”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捏了捏拳头,虽然不是男人那种勃发的力量,但到底不似从前那般绵柔无力了。

季重莲目光泛着晶亮,“看着你身子好了我也高兴,今后再给煜哥儿生几个弟妹,一家人这才热闹呢!”这孩子在出世前便被取好了名字,若是得了女孩便叫东方蕾,若是男孩就叫东方煜。

“承你吉言,我也不想煜哥儿孤孤单单的。”

蒋音兰牵唇笑了笑,不过想到自己的近况,还有与东方透的两地分居,再想要生一个孩子只怕也不容易。

“今后等煜哥儿大些了,还能与筝姐儿和元哥儿一起玩,彼此也有个伴了。”

季重莲说到这里,已是看到奶娘抱了煜哥儿回屋,赶忙迎了上去伸手将煜哥儿抱在了怀中。

煜哥儿紧闭着眼睛睡得很是香甜,这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若是当时出生时还是红彤彤皱巴巴的,此刻皮肤已经亦加白皙,她觉得这容貌像蒋音兰多一些,偏阴柔,不似东方透的刚健。

“外面的宴可是完了?”

蒋音兰随口问了句,奶娘便笑着答道:“还没呢,老夫人请了两个戏班,有文有武的,客人们用膳后可是要移步去戏园的。”

东方夫人喜欢听戏,这在上京城里已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在自己府上还养着一个小戏班,当然这只供自娱自乐,或是有亲朋上门来访时招待一番,像这种大宴自然是另邀了名角来唱堂会。

蒋音兰默了默,神情间有几分不悦,良久才叹了一声,“好在戏园离得远,不然只会吵了孩子。”

这话一出,奶娘立时便收了声,惴惴地立在一旁很是不安,就怕是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季重莲摇了摇头,抱着孩子坐近了蒋音兰身边,笑着道:“你看煜哥儿长得多像你,难得孩子满月宴,伯母心头欢喜,想要乐上一乐也是正常,你别往心里去!”

蒋音兰勉强笑了笑,“我哪里不知道婆婆的心思,只是办得太过了也是不好,岂知树大招风!”说着已是挥退了左右,缓缓从季重莲手中抱过了孩子。

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孩,还只那么点大,红润的嘴唇不时地嗒吧着,模样很是可爱,蒋音兰不由会心一笑,轻轻吻上了煜哥儿柔嫩的面颊。

“东方家与蒋家联姻,本来就让很多人心头不快了,”蒋音兰吁出一口气来,这才抬眼看向季重莲,“如今相公又任了总兵,我真怕…”

“怕什么?”

季重莲淡笑着摇头,伸手轻轻掖了掖孩子的襁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倒是看得开,”蒋音兰笑着嗔了季重莲一眼,打趣道:“敢情是裴大人没有被皇上申饬过,你想让我相公开个头?”

季重莲眼中狡黠的笑意一闪而逝,拇指与食指轻刮着下颌,状似思索,“他们两个人若真是做得太完美了,那反倒是不好,若是今日这家多些口舌,明日那家多些纠纷,这也好让朝廷里的人都知道人无完人,金无赤足,想必妒恨的人便会少上不少!”

蒋音兰明白季重莲话中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话虽是这样说,但若真到了那时难免会让人心头不快…”顿了顿,话峰一转已是带了几分轻松快意,“不过眼下不做也已经做了,我婆婆那脾性连公公都劝不住,更遑论是我,这次便由得她了。”

“那你就好好养身子,别想那么多了!”

季重莲轻轻按了按蒋音兰的手,她牵唇一笑,却是说起了裴衍,“怎么甘肃那方便是一团和气,连小仗都没有人打,莫非裴大人真有与人相处的和谐之道,也让我家相公学学,不然那东突厥想起了便来犯一遭,这让他可怎么吃得消?!”

“哟…”季重莲拖起了长长的尾音,暧昧地嗔了蒋音兰一眼,“如今倒是会体贴自家相公了,看来你对他也不是全然无意嘛!”

东方透与蒋音兰的确是政治婚姻,这在上京城里众所周知,绝对不会是因为两情相悦。

当然,这样的婚姻要让男女双方互生情愫本就不容易,更何况成亲之后他们俩人的相处还不到一月东方透便又奔赴辽东了。

蒋音兰一直表现得很淡然,连季重莲都错过了她真正的心思。

“自然也不是无意的,”蒋音兰叹了一声,又看了看怀中的煜哥儿,“他好歹是我孩子的父亲,怎么着我也希望他好,你不是说过一个健全的家庭对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吗?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蒋音兰必是想到了自己所以话语中略带了几分感伤,季重莲心中明白,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了几句,便转而说起了其他趣事,特别是孩子们成长过程中要遇到的种种,蒋音兰也留心听了起来,渐渐地便忘记了那些不开心的事,屋里又传出了阵阵欢笑。

自从石勇的身份大白之后,他在上京城里算是安顿了下来,海兰珠学着大宁女子的那一套也乐于在家相夫教子。

只是石毅毕竟年纪大了,这次是请了长假才能到上京城里探望儿子,知道儿子无事从政的心也淡了,与季明惠商量了一番回去便准备致仕长休,此后就在丹阳过着清闲的日子。

石勇夫妻舍不得他们离开,也打定主意在上京城里置办一套宅院,这样二老也可以长住下来。

但这个想法却是被石毅婉拒了,落叶归根,如今知道儿子平安,孙子康健,他还是想回到自己的故乡,至少在走的那一刻他要长眠于故土。

季明惠也说不过自己的丈夫,与儿子说好只要得空了便到上京城里看望他们,如此才作罢。

而石柔早经不住婆家的催促,九月底便离开了上京城,如今正是秋意正浓之时,算算日子她也该到家了。

季重莲闲得无事便和几个丫环在屋里做着孩子们冬日里要穿的衣服,筝姐儿倒是能将就着穿霜姐儿从前的衣服,但是元哥儿却不行,几人又赶制了几套小男童的衣服,顺道也给煜哥儿做了两身。

筝姐儿与元哥儿快两岁了,元哥儿平日里还算活跃,就爱跟着霜姐儿与石浩闹腾,孟沙如今改名叫石浩了,对这个名字还需要时间来适应。

筝姐儿却是爱陪着季重莲,安静地看着母亲做做针线,或是听她读一篇诗文,讲一个故事,小丫头听得津津有味。

就连敏福郡主都止不住在一旁夸赞,“瞧筝姐儿那模样,看来咱们家要出一个小才女了!”

筝姐儿眨着一双天真的眸子看向敏福郡主,“舅母,什么是小才女?”

“小才女嘛就是,”敏福郡主笑着摸了摸筝姐儿的小脑袋,“就是像筝姐儿这般可爱的孩子,又文静又好学,比别人都聪明!”

筝姐儿抿唇笑了笑,双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看起来玉雪可爱,敏福郡主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就是一阵香亲,感叹道:“什么时候我也能生个像筝姐儿这么可爱的孩子啊?!”

季重莲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还年轻,急什么?今后大把的日子够你慢慢地生了,要生多少都行!”

“那倒是!”

敏福郡主呵呵一笑,“多子多福嘛,我与相公也商量过,至少生

三个孩子,至多五个吧,太多了也闹腾,若是人人都像元哥儿与霜姐儿那般,家里可就热闹得紧了。”

几个人正说得开心,浣紫已是撩了帘子进屋,笑着将一封书信递给了季重莲,“夫人,是甘肃的来信。”

“喔?”

季重莲有些诧异地接过了信,这个月她好似已经收到过裴衍的来信了,一个月两封这在从前可是没有的事,莫不是有什么变故不成?

季重莲拆开信来看,敏福郡主则安静地抱了筝姐儿在怀,小声道:“你爹爹又来信了,定是想你们了!”

一目十行地读完了这封简信,季重莲已是惊喜地抬头,“筝姐儿,你爹爹要回来了!”

“咦?”敏福郡主怔了怔,“姐夫不是明年才能回京述职吗?怎的提早了一年?”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在信中没有细说,”季重莲摇了摇头,依然止不住内心的激动,“两年了,他终于要回来了…”说到最后眼眶已是微微泛红。

筝姐儿不解地眨了眨眼,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敏福郡主的衣袖,低声道:“舅母,怎么爹爹回来娘竟然哭了呢?是不喜欢他回来吗?”

筝姐儿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什么特别的概念,仅仅只限于母亲那本画册里的人物,要说生起其他的感情倒是没有。

敏福郡主赶忙摇头,“你娘是高兴地想流泪,她是巴不得你爹爹回来,天天陪着你们呢!”

筝姐儿困惑地摇了摇小脑袋,还是有几分想不通。

“算算日子,应该下个月便到了,”季重莲说着便趿鞋下榻,又对琉璃与浣紫吩咐了一番,“该准备什么的也没别落下,这次跟着阿衍回来的还有一队亲卫,将东边角落里的偏院给收拾出来,给他们暂住,还有冬日里御寒的被褥、衣物、银霜炭都要多准备些,你们看着哪些我漏掉的记得提醒我!”

琉璃与浣紫对视一眼,纷纷掩嘴一笑,“夫人这是关心则乱,咱们库房里早备着这些东西,就是大人眼下立马带着人到了家,这些东西也不会短了,回头我再去清理一下,等着天气好了些将那些被褥拿出来晒晒!”

季重莲笑着点了点头,“好,你们先去忙吧!”

十一月底,雪还没有落下,裴衍一行已经抵达了上京城,嗒嗒的马蹄声叩响了清晨的石板路,一队铁骑如风似地奔进了西城,到了坊市口才落了马。

西城里住着的人非富即贵,这里不允许喧哗,裴衍将马绳交给身后的亲卫,快步走向了将军府。

清晨的薄雾像一朵朵烟花似的,朦胧难辨,将军府的大门还没有打开,他已是叩响了铜制的门环,门房惺忪着一张睡眼将大门开了一条缝,待瞧清眼前之人时立马便惊喜地向内唤了一声,“大人回府了!”

裴衍笑了笑,大步跨了进去,“后面还有我的亲卫,待会让朱管事安顿一番。”

门房恭喜地连声应是。

寻着熟悉的道路飞奔而去,沿路早起扫院的小厮丫环纷纷退避,一路到了上房,正屋廊下的灯笼还在飘摇着微弱的光线,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琉璃正端了一盆水迈出房门,见到来人时不由一怔,正想向内报上一声,裴衍已是摇头道:“孩子们呢?夫人可是还在睡着?”

“姐儿和哥儿如今睡在厢房里了,夫人还没起!”

琉璃含笑对着裴衍行了一礼,“大人可要梳洗一番,婢子这就去厨房端早膳过来!”

“不急,”裴衍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软甲上的霜雾已是化作了水滴了一路,连头发丝儿都冒着寒气,“我自去梳洗,早膳一个时辰后再端来吧!”

琉璃笑着点了点头,又向里望了一眼,这才端着水退了下去。

裴衍自去净房洗梳了一番,又换了身家常的棉袍子,小心翼翼地撩开了正屋内室的珠帘,见到蓬松的棉被里正笼着个娇小的身影,季重莲一头青丝铺阵在了月白色绣了半莲的软枕上,眉眼微合,红唇轻抿,不知梦到了什么,唇角缓缓勾了起来,整个人慵懒地侧了侧身。

裴衍双臂环胸立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床榻上的季重莲犹不自知,半梦半醒之间微微增眼,透过晨曦微弱的光线瞥见床边

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犹在梦中,不由唇角微翘,低声呢喃,“看来我又梦到你了…”说着又转身侧向了床内。

裴衍低声笑了笑,遂解了外袍脱鞋上榻,带着梳洗后一身皂角的清香拥住了他的小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