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真的希望通过这些年的时间裴母能够想通,不要再一根筋拧到底,一家人和和美美,妻贤子孝,上友下恭那不是很好?

年底了,铺面和田庄的帐务都要送到将军府来汇总,季重莲让朱管事与采秋帮着对帐,若是没有大的出漏,最后再让她过过眼就是。

田庄的管事倒是送了些新鲜的果菜还有山里的野味并上几张上好的灰鼠皮子,季重莲想来想去,准备将这几张灰鼠皮子作成坎肩,那父子几人在屋里玩得热了难免要脱了外衣,到时候再披上这皮坎肩也不怕他们着凉。

时间不知不觉便到了除夕。

几个孩子的确是有些生裴衍的气,不过他还是有办法,花了一天的时间又让他们重新喜欢上了自己,其中花样百出,攻城攻心,连季重莲都自叹不如,她竟然没发现裴衍还有这种潜质。

年夜饭摆上了坐,不仅是季崇宇夫妻、石勇夫妻、连季海棠也带着孩子一道来了。

只季芙蓉要留在赵家过年,大太太那厢季重莲让人去请了,可她没应,累得洪姨娘想来也来不了。

几个孩子还是自去一旁的小圆桌坐了起来,岷哥儿仍旧是一脸高傲的模样,但细看之下也发现他开始听茵姐儿的话了,虽然还不大爱理人,但却也不那么讨厌了。

霜姐儿却是一双小手撑着下颌,看着满桌的饭菜感叹了一声,“今年见不到智表哥了,还有木大哥和木二哥…”说着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木家两兄弟每年都给霜姐儿捎生日礼物回来,若不是裴衍急着赶路怕两个小家伙吃不消,指不定这次也要带着他们一同回的,所以他临走时便捎上了俩人给霜姐儿的生日礼物。

过了四岁的生日,霜姐儿说话动作间越发老练了,常常还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教导两个弟妹,倒是让一旁的人哭笑不得。

“霜表妹,你说的是木家的那对双生兄弟?”

茵姐儿笑着凑了一句,她那年来上京城木家兄弟倒是已经离开了,可是却没少听霜姐儿在耳边念叨着,所以她也是印象深刻。

“是啊是啊,”霜姐儿拍手笑着,细眉弯成了月牙儿,“木家哥哥最好了,会陪我练武,陪我摸鱼,还陪我放风筝呢!”

石浩在一旁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有什么,只要霜表妹愿意,等着天气暖和了我陪你去放风筝,这城里就是不比咱们草原,望眼处处都是高楼,哪里比得上咱们草原的宽广,霜表妹,今后我带你去草原看看!”

“好啊!”

霜姐儿听着已是眼前一亮,“从前乐晴表姐还有一匹小马儿,等我到了草原表哥也送我一匹好不好?”

说着已是有几分炫耀地望了望自己爹爹那方,她缠着爹爹要小马驹,可爹爹说她年纪太小不能骑,不过眼下她不愁了,表哥一定会送她的!

“那有什么不好?”

石浩在一旁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外祖父的良驹可多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人人一匹!”

岷哥儿也是被勾起了兴趣,不由挨近了石浩,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也有一匹?”

“世子也是我的表弟,自然给你准备着!”

石浩豪气地拍了拍岷哥儿的肩膀,他立马觉得一阵酸痛,咬牙在心里痛呼了一声,暗恼这石浩的手掌难不成是铁做的,一拍一个印?面上却不想显露免得别人看了笑话。

元哥儿与筝姐儿在一旁享受着奶娘的喂饭服务,两个人听得津津有味,元哥儿间或还起哄拍手,很会制造现场气氛。

季重莲坐得离孩子们不远,倒是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孩子的世界大人果真是不懂的,不过看他们这般开心也就由得他们了。

季重莲笑着起身给季海棠斟了一杯果子酒,看得出来她还有些拘谨,在这样的场合也是低垂着眉目,一会儿看看孩子,一会儿吃点眼前的菜,倒是很少说话搭腔。

“够了,五妹妹别倒了,我怕醉了晚上看顾不了孩子。”

清亮的酒水倒入了暗色的琉璃杯里,顿时酒香四溢,甜味丝丝在空气中漫延开来。

“难得除夕,二姐只管放开手脚喝酒就是,若是醉了便在这里歇息一晚,孩子们我自会安排人照顾着,累不到你!”

季重莲笑着劝酒,那厢海兰珠也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二表妹,这才第一次见你,表嫂可要好好和你喝上一杯。”说着已是给季重莲使了个眼色,大抵是季海棠由她招呼着,保证不落空。

季重莲对海兰珠点了点头,这才又笑着坐了下来。

那厢石勇已是和裴衍聊上了,男人在一起无非就是聊公事,女人也插不进话头。

季重莲的目光转向季崇宇与敏福郡主那方,见俩人的脑袋都要挨在了一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郡主笑得甜丝丝的。

不一会儿等着酒席撤了,几个孩子们依次过来拜了年,讨得红包后,裴衍与石勇已是嚷嚷着要领孩子们到园子里放烟花去了,孩子们赶忙围了上去。

元哥儿与筝姐儿年纪还小,季重莲原本不想他们也跟着去,可看俩人迫切的目光,元哥儿已是开始哭闹耍赖了,她没办法只得应允,又让奶娘留神看稳了孩子,别让他们隔得太近,再加上竹叶竹青在一旁护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被海兰珠劝了几杯酒后,季海棠果真是醉意熏熏,只撑在桌上迟迟不肯倒下,见她这模样,季重莲自然唤了丫环将她扶进了客房好生伺候着,至于几个孩子今晚也有他们的住处。

再转头一看,季崇宇与敏福郡主早已经不知去向,季重莲不由纳闷道:“宇哥儿他们夫妻这是去哪了,也不说上一声!”

海兰珠笑着上前挽了她的手,与她并肩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烟花已经冲上了天空,不由一阵赞叹,回过神才道:“你别担心,刚才见你忙着,郡主他们便没好过来打扰,只与我说了,这小俩口这是想要去城外上第一柱香呢,连夜就要赶过去,只怕是求子心切。”说着已是掩唇一笑。

季重莲这才恍然道:“敢情是看着这几个孩子在跟前闹腾着,小俩口也终于急了。”

“那可不是,”海兰珠笑着眨了眨眼,“私下里郡主已是和我说过多次,就想赶紧要个孩子,连叶太太的孩子明年都要出生了,你说她能不急吗?”

叶太太说的便是叶瑾瑜,敏福郡主与她的性子也颇合得来,俩人都爽利大气,因着季重莲的关系结识,如今也算是志同道合的好友。

季重莲笑着摇了摇头,“半夜就去寺庙候着,也不怕天冷,回头我得让人给他们送些棉被暖炉过去,即使在车上睡睡也好,不然明日哪里有精神上香?”

“是这个理,还是你想得周到。”

海兰珠拍了拍季重莲的手,她笑了笑转身便对琉璃吩咐了一通,只怕这俩人的马车还没有走远,应该能够追得上。

除夕就让几个孩子好好闹上一闹,夜里睡个安稳觉,明日的灯会才能玩个尽兴。

而在大宁国,除夕是与家人团聚的日子,真正的灯会是在大年初一才陆续开始举行,朝廷还特意划出几条街道专用,那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更有富户们为了搏个彩头竞相搭建高高的灯楼,引得平民百姓一阵追捧。

几个孩子睡足了午觉,一起床便嚷着去找自己的爹爹,季重莲原本也不想去,可几个孩子却要一同前往,她怕裴衍会照顾不过来,遂除了两个奶娘和竹叶竹青外,又带了安叶、琉璃、瑛虹一同出门,只留下浣紫在院里守着。

冬日的夜自然很冷,大大的风帽兜在头上,若不是离得近了,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季重莲担心孩子走丢,除了让奶娘与两个丫环轮流抱着元哥儿与筝姐儿,连霜姐儿都骑在了裴衍的肩头,笑闹个不停。

季重莲微微顿足,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川流不息,各色彩灯竞相点燃,将整个坊市照得如同白昼,欢声笑语不时从各个角落传来,从人们的笑脸中能看出他们的喜庆与欢愉。

霜姐儿坐得高看得远,伸手指向了另一方,兴奋地嚷嚷道:“爹爹,那边有灯楼,好高啊,咱们去那里玩!”

裴衍自然没话说,回头看了季重莲一眼对她轻轻颔首,这便顶着霜姐儿向那边挤了过去,奶娘也抱着孩子跟上,虽然这次他们出行带了将军府的护卫,但未免怕太过惹人眼,一入坊市这些护卫便都分散在人群中,他们又穿的平常老百姓的衣服所以并不显眼。

“当心些,别离得太近了!”

季重莲跟着往前挤去,又大声叮嘱了一句,可是喧闹声太大,只怕裴衍并没有听到。

琉璃在旁笑道:“有大人在这,夫人也别担心,许是姐儿和哥儿难得见过这般热闹,又能与大人在一处,自然玩得特别开心!”

季重莲叹了一声,又瞄了一眼不远处玩得正开心的父子四人,微微摇了摇头,“许是我本就不喜欢热闹吧,往年的花灯也没来看过,今年若不是…罢了罢了,孩子们就喜欢热闹,再说阿衍这次离开又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再回上京城,孩子们能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已不多。”说着已是微微低垂了目光,话音里透着几许落寞。

琉璃四处看了一眼,见到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人少些,便道:“夫人若是不想挤进去,咱们便去树下呆一会儿,等着大人他们看完了再汇在一处。”

“可他们…”季重莲略微想了想,便点头道:“也罢,让瑛虹去跟谭护卫长说一声,好好护着他们几个,千万别出了事!”

“是!”

琉璃应了声,又扯了扯一旁止不住好奇伸长脖子张望的瑛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又指了指不远处隐在人群中的谭护卫长,她这才笑着点头去了。

那颗树下还有个石台,只是冬天夜里浸冷不适合坐人,季重莲便带着琉璃站在了一旁,将风帽微微向后理了理,露出一张明媚的脸庞。

远远地看着几个孩子正玩得尽兴,不时地相互嬉笑闹,裴衍也乐得配合他们,不多时手上便多了缠丝糖、泥人、小风车等零碎,几个孩子一脸兴奋的模样,别提有多开心了。

季重莲抿唇笑了笑,那是她在这世上最爱的几个人,与她血脉相连不分彼此的亲人,为了他们,她能够变得勇敢和坚强,不畏困难与艰险,只要他们都能好好的,让她牺牲什么都愿意。

季重莲只静静地看着,目光渐渐变得温润如水,唇角微勾,明丽的脸庞在夜色中闪发着一种逼人的光芒。

这番模样落在黑暗中的一双眼睛里,让那人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他猛地挥下了手,身后的黑衣人立时领命而去。

似乎察觉到被人注视,季重莲警觉地四处扫了扫,却没有发现那道可疑目光,再回神时,只觉得耳边听到“卡嘣”一响,声音不响不重,却又极快地淹没在热闹的人声里。

而下一刻,不远处的灯楼下已经传来阵阵惊呼,“不好了,灯楼要倒了!”

随着这声音的传出,原本还是高高耸立的灯楼果然晃动了几下便慢慢地开始轰塌了起来,激起阵阵烟尘,甚至还有些灯笼掉在了人群中点燃了路人的衣角,原本还是热闹拥挤的人群立时变得慌乱了起来,惊恐的尖叫声呼喊声响成一片,人人都争先恐后地想要逃出灯楼轰塌的范围,远远地跑开。

季重莲留意到裴衍和孩子还在灯楼附近,顿时脸色大变,什么也来不及想,提起裙摆便向那边奔去,琉璃惊得失了魂,意识到她的举动后也急急地追了过去。

第【254】章 元哥被掳,意外救兵

高耸的灯楼说倒就倒,原本用竹节搭成的架子一层层向下轰塌,垮到一半因为重心倾斜又向一边倒了去,无数的花灯坠下,或是沾上路人的衣角,或是点燃了竹架,远远看去原本好看的灯楼已是成为了一片火海,惊叫声不绝于耳。

季重莲疯了似地想要挤进人群中,琉璃在她身后攥住了她的手臂,惊呼道:“夫人,您不能过去,会烧着您的!”

人群四散,眼下已经看不到裴衍与孩子的身影了,季重莲满目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琉璃急声劝道:“夫人,谭护卫长离大人他们最近,眼下只怕已是将人救到了一旁,您别再往火堆里蹿,那里可是危险得很…”

琉璃这一说,季重莲脚步这才一顿。

是啊,她是关心则乱,裴衍与孩子们周围有将军府的护卫守护着,再不济还有暗卫埋伏在四周,遇到危险自然会在第一时刻救到他们,眼下见不到人指不定是已经被挪到安全的地方了。

“夫人,快退开,再过去会被人踩到的!”

琉璃一脸惊慌,攥着季重莲便往后退,一波一波的人流奔袭而来,就算她们俩人尽力护作一团也不时地被人碰撞。

“走,先退回到树下!”

季重莲点了点头,俩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奔跑的人群,又重新跑回了树下。

撑着琉璃的手,季重莲站上了树下的石台,这样视线看得更远更清明。

那些灯楼本是一座连着一座,如今一处轰塌,火苗四蹿,很快便将临近的灯楼给点燃了,在冬日的夜空中燃成了一片火海,就算季重莲离得有些远了也能感觉那阵热浪一阵一阵扑来,让人的情绪也陷入了焦灼不安中。

“快快让开,官爷来救火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暴吼,季重莲寻声望去,果真见着穿着五城兵马司衣服的几队人马推着几辆水车赶了过来,一盆一盆的水往火焰处浇去,却又在片刻间被火舌吞没,这样的救援完全不能降低灾情。

还是有官员明白了这个道理,积极地安排疏散人群,这几座灯楼算是毁了,但若是不再接触任何燃烧源,它总会自己熄灭的。

将军府的护卫有些是围在裴衍和孩子四周,有些自然是为了保护季重莲的,此刻在她们身边已经聚集了四五个护卫。

季重莲只留了一人,其他几人命他们四下寻找,若是找到裴衍与孩子们再速速来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季重莲焦急的心情半点没有缓解。

若是裴衍他们没出什么意外,眼下也该心急着与自己会合,可怎么半个时辰过去了,却没有一点消息传来。

不多会儿,瑛虹倒是被人扶着回来了,只见她满脸的土灰,连衣服也脏了半边,走路时腿一瘸一拐的,满脸的狼狈,一见到季重莲的面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夫人,婢子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们了!”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一身的脏污?”

琉璃赶忙迎了过去,从护卫手中接过瑛虹,又取了帕子给她擦着脸,“你是不是与大人他们在一处,可知道他们眼下在哪里?”

“原本是与他们在一处的,”瑛虹还在嘤嘤地哭着,慢慢地便止了眼泪,“可当时人多把我挤散了,回头便见不到大人的身影,我被人给踩了脚踝,眼下还痛得厉害!”

季重莲凝神听完瑛虹所说的话,又问道:“谭护卫长他们可是一直护在大人左右?”

“是,”瑛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点头道:“那灯楼还未完全倒下来,谭护卫长与几个府里的护卫便护着大人他们往外退了,婢子脚程稍慢些这才和他们走散了。”

“那还好!”

季重莲这才松了口气,照瑛虹所说裴衍他们应该安全才对,至少不会被倒塌的灯楼的火势所波及,眼下应该已经在安全的地方了。

可为什么却找不到人呢?

季重莲突然想起了她听到的声音,还有那道似乎怀着敌意与探视的目光,她总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很是蹊跷,就像是有预谋一般。

但会是谁呢?

此刻她的脑袋里也是乱糟糟的,理不出一丝头绪,只能吩咐琉璃先扶着瑛虹坐下歇歇脚,回府后再为她请大夫来看。

如此这般众人又焦急地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见到不远处跑来几人,当先的正是安叶,她的左右臂膊上各夹住了一个孩子,季重莲定晴一看,正是筝姐儿与霜姐儿,她面上一松,赶忙迎了过去。

“夫人!”

安叶的呼吸声很重,几乎一到季重莲近前便将孩子给递了过来。

筝姐儿还不住地在哭着鼻子,霜姐儿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只攀在季重莲的肩头,泣声道:“娘,他们抓了元哥儿!”

“什么?”

季重莲脸色大变,瞬间便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安叶猛然伸出手来扶住了她,“夫人摸急,大人还在那,元哥儿必定无事的。”

季重莲只觉得一颗心跳个不停,仿佛就快要蹦出胸腔,她一手按在胸口上,面色惶惶,她既怕这父子俩遇到危险,又怕自己不能及时赶到他们身边,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遂紧紧地攥住了安叶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哪儿,我要去找他们!”

“夫人,那里太危险了,您不能过去!”

安叶紧紧按住了季重莲的手,急声说道:“大人那里除了将军府的护卫还有十来个暗卫守在身边,那些暗卫都是能以一敌五的,大人安全应该是无虞,虽然那边的人马也不少,不过又突然出现了了另一帮人,我暗自观察了一会儿,那帮人似乎是帮咱们的…眼下两方还在对峙中,若是夫人一去,大人必定是要分神的!”

“可你要我怎么静得下来?!”

季重莲死死地咬住嘴唇,脸色苍白似雪,“若是元哥儿有个什么意外,我…”

“夫人!”

安叶紧紧握住了季重莲的手,目光直视而去,犹如雪亮的刀锋,却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您要相信大人,元哥儿是他的命,就算他什么也不顾也绝对会将元哥儿给平安救出来的!”

“你说得对,元哥儿是他的命…”

季重莲缓缓摇了摇头,只是神情仍然低落,“但他们却是我的命,若是他们其中一个出了什么差池,我也…”

“娘,”霜姐儿摇着季重莲的手臂,红着眼眶可怜兮兮地说道:“元哥儿不会出事的,爹爹一定会将他平安带回来的,他们都会好好的,您不要担心!”

“娘!”

筝姐儿也瘪着嘴看向季重莲,欲哭不哭的模样更是揪紧了人心。

罢了,那边虽然有两个是她的牵挂,但这两个孩子也同样需要她!

季重莲在心里叹了一声,压下了心中的种种担忧与惧怕,缓缓蹲下身子将筝姐儿与霜姐儿搂在怀中,这才看向安叶,问道:“两个奶娘在哪里,可见着她们的人了?”

安叶抿紧了唇,摇头道:“奶娘与我们走散了,如今下落不明。”

“快让人去找找!”

季重莲赶忙道:“咱们眼下就在这里等着,不远处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安叶犹豫了一阵,还是吩咐了几个护卫去寻找奶娘,她自己却是与两个护卫留了下来,守在季重莲母女几人身边。

另一边,在一条逼仄的胡同里,却在上演着一幕生死对决。

裴衍冷冷地望着将元哥儿抱在手里的那个男人,虽然他蒙着面,但那样阴鸷的眼神以及对自己刻骨的仇恨,这世上几乎不作第二人选。

弃了手中的兵器,裴衍上前了两步,双手摊开在两侧,朗声道:“世子,放了我儿子,你想怎么处置我都由得你!”

元哥儿起初还是一阵哭闹,可渐渐地却也歇了下来,似乎意识到这个抱他的人心怀不善,自己越发小声了起来,此刻看到裴衍又向他跨进一步,不由吸了吸鼻子,怯怯地唤了一声,“爹爹!”

就是那一声,让裴衍只觉得心都要被人揉碎了,若不是他大意了一下,怎么会让元哥儿让人给抢去,好在筝姐儿与霜姐儿无事,眼下应该已经被安叶护送到了季重莲跟前。

灯楼大火,人群四散,不过是敌人为了迷惑他的手段罢了,真实的意图却是在他们一家人身上,而孩子是最无防备的。

“看来你已经认出了我。”

李照低声笑了笑,不以为意地取下了覆面的黑巾,整个脸庞一下便显现了出来,剑眉下一双眸子冷若寒星,如刀锋片片侵袭而来,“既然知道是我,你们还焉能有活路?”

李照的目光四处转了转,这是一条逼仄的小巷,看起来身后已是没有了退路,不过他是早有打算才将人给引到了这里来。

至于暗伏在墙头以及屋顶上那些奇装异服的人,他也觉出了些不寻常,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裴大人在甘肃不久,竟是结交了一些异帮匪类,别以为这样就能壮大声势,今日我能将你们引到这里来,自然就没打算活着放你们出去,来多少我一并给埋了!”

屋顶上响起几声哈哈大笑,那人的嗓音有些喑哑,用着不太流利的汉语僵硬地说道:“黄口小儿,休要口出狂言,岭南王如今已殁,岭南风光不再,世子就算想力挽狂澜,也要先掂掂自己的斤量!”语罢,又对着裴衍那方恭敬地施了一礼,“此番前来确实想要结识裴大人,不过咱们的事稍后再说,待先料理了眼前这帮宵小!”

裴衍先前就注意到这一帮紧紧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人,见对方并没有异动,眼下又这一说想来是友非敌,只是他不记得自己何时结识过这些异族人,借着清冷的月光,偶尔能瞥到那一身奇异的服饰,他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眸光陡然一亮。

或许,他知道这些人来自哪里了。

“无胆匪类,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照狠狠地啐了一口,又怒瞪着裴衍道:“捡起你的剑来,我要你自断一臂,来换你儿子的命!”

李照此话一落,不禁是裴衍变了脸色,在他身后的护卫们也惊呼出声,“大人不可!”

裴衍当年在战场上的勇悍可是人尽皆知,若是他失去一只臂膀,他还怎么能成为那人人钦羡的大将军,还怎么能再做甘肃的总兵?只怕这一辈子他都要在自怨自艾中度过。

李照果然是只狼崽子,好狠毒的心思。

“如何?”

李照警惕地扫视了周围一圈,说着话时另一只手已经缓缓卡近了元哥儿的脖子,那么脆弱的脖子,他只需要一个用力便能将之给拧断。

元哥儿瞪着双眼,似乎已经忘记了哭泣,一双眼睛满是惊恐,只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自己的爹爹。

“当日城外会战时,是我一箭射杀了岭南王,以致他伤重不治身亡,咱们可说是不共戴天之仇,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放了我儿子,即使我斩断自己的一只手臂?”

裴衍自然不会那么傻,他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目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瞟,那屋顶上的人似乎接受到了他的暗示,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身影一顿便又隐没在了黑暗中。

南疆多奇人异士,裴衍知道自己虽然不能全部指望他们,或许这些人论身手不及他的暗卫,但他们既然敢这样出现在这里,想必一定有他们的过人之处。

是了,这些人的确来自南疆,而且极有可能是为了木家兄弟而来,不然也犯不着找上他。

这些事情裴衍后面自会理清,眼下能救得元哥儿,将李照给彻底铲除才是正事!

“是,你可以不相信我!”

李照勾起了唇瓣,阴冷一笑,“但你若是不照做,你儿子只怕下一刻便要与你永别了!”

李照的手已经触及到了元哥儿柔嫩的皮肤上,这样一个小人儿,只可惜了偏生是裴衍的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若不是让另两个女娃给逃走了,只怕今天他们一家四口都要葬送在这里了。

唯独除了季重莲!

那个曾经拒绝过他的女人,今日不过匆匆一眼,李照的心已经掀起涛天大浪!

他兵败如山退走岭南过着东躲西藏不见天日的生活,而她却能够光鲜亮丽,儿女在侧佳婿相伴,这些原本他们可以一同拥有的。

可无奈季重莲不识抬举,对他的青睐视若无睹,却偏偏转投进了裴衍的怀抱!

他们都该死!

但他又不想季重莲就这样轻易去死,也许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这才是对她活着最好的惩罚。

“爹爹!”

元哥儿被李照那一脸凶神恶煞给吓得哭了起来,却也只敢小声的呜咽着,那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裴衍心中一紧,提剑遥遥一举,剑锋上月光流泄如水,婉转晶莹,他手腕一抖剑身颤动着发生一声清鸣,“若是你敢伤我儿子分毫,天涯海角我也要取你项上人头!”

“好大的口气!”

李照仰天大笑三声,斜斜地睨了他一眼,阴恻恻地说道:“别想拖延时间,要你儿子的命,还是要你自己的手,我数到三,你若不下手,我便替你决定了!”目光四扫,似乎那潜伏在屋顶和墙上的暗色身影已经消失了不少,他又不是傻瓜,这里又是在上京城,他必须行事低调,速战速决!

裴衍的剑已经高高地举了起来,清寒的莹光倒映着他坚毅的面庞,身后的护卫捏紧了拳头,汗水湿了一潮又一潮,若是这一剑下去,只怕他们这边就全完了,可想要劝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们深知即使劝了大人他也是不会听的。

李照仰着头阴寒一笑,口中却没忘记落下数来,“一、二…”

那个“三”字还没有从他口中落下,空中已经响起了一阵尖厉的长啸,众人在诧异之余纷纷抬眼向上望去,只见夜空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黑鸟,遮天闭日一般向下俯冲而来,完全让人措手不及。

“是夜枭!”

有人一声惊呼,可下一刻,夜枭的利爪已经抓破了他的眼睛,鲜血喷洒在空中,惨叫声响彻长夜。

夜枭凄厉犹如鬼魅的叫声阵阵传来,让人心神俱颤。

裴衍虽然不知道这些南疆人是怎么做到让飞禽也供他们驱使的,却也知道眼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着李照分神之际,他手腕一抖,银亮的剑锋聚着寒气奔袭而来,剑尖已直指李照的咽喉。

李照的反应也不算慢,意识到了裴衍的举动后,他赶忙将元哥儿挡在了身前,裴衍暗骂了一声卑鄙,哪想在这个时候一只夜枭已是俯冲而下,尖利的喙一口便啄在了李照的手背上,他痛呼一声,手中的元哥儿顺势掉落。

裴衍丢了手中长剑,就地一个翻滚险险接住了就要落地的元哥儿,在李照回过神来之时已是就地弹身而起,飞快地向后退了几步,他身后的护卫赶忙围在了俩人周围,暗卫的长剑紧跟着奔袭而至。

李照即使有千只手,眼下再想抓回元哥儿已是不可能了。

夜枭在他们头顶上方徘徊不去,且有越战越勇之势,一波夜枭撤去,不管伤亡有多少,另一波夜枭又凶狠地袭来,仿若不知疲倦一般。

李照忍着手掌的疼痛挥刀一阵猛砍,倒是砍落了三只夜袅,可他的手臂和背部却也被这些生猛的飞禽生生抓下了一块血肉,再回身看自己带来的人,竟然折损了十之五六,知道此时不应再恋战,赶忙打了个撤退的手势,当先便纵身一跃翻过了巷子尽头的围墙,只隔着墙吼了一声,“裴衍,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墙头轻飘飘地落下一人,奇异的南疆人打扮,头上包裹着一圈布巾的盘头,显得他的脑袋特别大,只是他背着光,李照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是警惕地向后连退了几步,恨声道:“就是你们唤来夜枭坏我大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