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噶尔道,“我们先去看看那些专门为西域商贩布置的地方。”他是吐蕃赞普派来的使臣,阿恭是他们在路上遇上的商队,他见这孩子精通数族语言,对汉族十分熟悉又会讲他们吐蕃语就允许他们商队同他们一起前往长安。

两人顺着指示牌一路前行,一路上还遇到了好几栋看起来十分精致的竹屋,竹屋后面还有一排排水车正往水池排水,噶尔看的啧啧称奇还以为是什么人家住的地方,派人去问询后才知道居然是五谷轮回之所,这让噶尔更对中原文化更向往了,这中原人要多富裕连更衣的场所都要装饰的如此富贵。他好奇的进去亲自体验了一番,发现里面没什么恶臭,冲洗的干干净净的,让噶尔轻叹:“能来中原一次真是不枉费我来人世一遭了。”

侍从们纷纷点头附和,他们也是吐蕃国大贵族,可现在想想自己的享受还不及人家普通百姓。而阿恭已经茫然了,他以前来长安的时候也没看到过这么多新奇的东西。

等众人到了大商队入口处才发现那里不知从何时开辟了一个库房,里面整齐的搭建了一幢幢砖瓦房,军士守卫森严,阿恭一问询才知道原来商队可以在此处存放货品,每日支付一定租金即可,那租金竟然以前入城时租存的院落要便宜,而且还有军士为其看管安全许多,阿恭大喜连忙取出铜钱租用了一间小间。

仓库旁还有好些食肆和旅舍,初看似乎是一家的再细看却各有不同,饭菜香喷喷的味道传来,让众人都有些饿了。那仓库的管事笑道:“几位可以去那里去尝尝饭菜,大部分味道都不错而且很干净。前方有专门的停车场,只要出上几文钱就能把牲口停在里面,但是要留个下人照管,里面提供上好的饲料和清水,还有兽医照看。”

阿恭舍不得在外面吃东西但噶尔有心想见识下,出钱安置了牲口,果然正如管事所言那停车场搭建了一个个牲口棚,地上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砌成的,每个牲口棚都很干净,食槽也清洗的很干净,众人走南闯北都练就了一双利眼,一看那场所提供的饲料的确是上好的饲料和清水,价钱也很合理,他们租了好几个牲口棚把牲口安置好,找了一家看起来宽敞的食肆大吃了一顿。

那食肆果然十分干净,知道胡商不惯席坐给他们提供了胡床,还奉上了洗手净面用的澡豆、开胃的小菜,众人一路舟车劳顿大部分时候以啃干粮为食,眼下一款款美食出来那里还忍不住,每上一道饭菜都是一扫而空,很多人都吃的肚子溜圆。付账时候阿恭原以为饭钱会比较贵,但没有想到价格竟然低的超出他意料之外,那结账的小二笑道:“我们此处价格都是有规定的,不许超过规定的价格,不然我们东家是要受罚的。”

“京城可真变了太多。”阿恭感慨。

“可不是,自打圣人上位后我们日子过得好太多了。”那小二点头附和道。

噶尔让人赏了半贯钱,让小二同他说说京城现状,那小二得了赏钱喜上眉梢的同众人说了起来,这块地在两年前只是一块无人过问的盐碱地,平时就住上一些从外地逃荒来的流民,这小二也是其中之一,平时就靠入城打些零工为生,生活十分困顿。直到两年前突然来了一群官员,其中一人还是他们就在梦里才能看到的紫衣大官,所有人都吓成了一团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却不想那些官员并没有驱赶他们走,只问着他们愿不愿意为他们做工?那些流民平时为了一点口粮连命都可以不要,为官府做工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能吃饱肚子他们都不用工钱。

一开始官员们没有让他们马上做工而是好吃好喝的养了两三个月,把他们的头发都剃了,身体也洗的干干净净的,大家都以为官府要征召他们去干什么必死之事,阿恭也连连点头,“他们要你们干什么?”这么好吃好喝的待着难道要做什么为难之事?

“什么都没干,就让我们建房子种树。”那小二嘿嘿笑道,“后来跟那些大官熟了我们大着胆子问才知道,他们觉得我们当时身体太弱了,怕我们干活一多就死了,让我们养了三个月身体。”

阿恭嘴巴张了张,不可思议的望着那小二,天底下还有那么好的官员。

“那边库房、停车场、这里的食肆,还有城墙口那些大道都是我们一手铺设的,等食肆和库房建好后我们也留了下来,在这里的店铺里做小工。”小二说。

“你说这些都是官府做的?”噶尔问,“那这些食肆呢?”

他汉语不是太流利,但小二接待惯了胡商对他们的口音都能听懂,“回这位郎君,这里都是官府做的,但这些食肆不是官府的,只是官府让人搭建后租给商家的。”

“为什么要种树?”噶尔问。

“为了喂牲口,咱们停车场那些牲口吃的饲料都是这些树产的。”小二说,“别说这里种树了,就是附近的农户也种了不少树。”这里有好几个村落,都是世代居住在京郊的农户,日子比他们这些流民要好些,但遇上荒年也是食不果腹,也是两年前新上任的知县先派人教他们各村养鸡鸭鹅或是猪牛羊,才让众人的日子渐渐好过了起来,“我们眼下食肆的肉食都是从那些农户养出来。我们眼下这种日子都是圣人圣明!”虽然眼下这里生意还不是很好,但小二相信他们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噶尔听得大开眼界,原来种树还能让人日子好过起来的?他对其他设施不感兴趣了,起身拿了从安西林都护处得来的官牒入城,当然他们是从官道入城的,入城的官员看到来人是吐蕃国的使臣也没有太在意,眼下大秦太强大了,让周边诸国无不俯首,圣人刚登基一年,诸边属国得到消息纷纷前来祝贺朝贡,这段时间天竺、格萨、霍尔、楼兰、吐谷浑…他们都接待惯了,专门有使者领着他们去安置各地附属国的国宾馆。

噶尔等人入内就由满脸笑容的使者领着众人先入内梳洗,噶尔作为正使独占了一个小浴池,温热的水上身让他舒服的闭上了眼睛,自有侍从给他梳洗擦背,足足洗了一个时辰后他才起身,这时候国宾馆的侍从已经奉上了他们事先点好的饭菜,同时还有美貌如花的官妓给众人献艺,如果看上某位官妓也可以点她们过夜,但是侍从会贴心的奉上避孕套,告诉他们用法以及防护疾病的重要性,当然要是客人不喜欢他们也不会强求。

吐蕃国那些使臣在路上过了这么久,看到那么多貌美如花的汉族女子早就忍不住了,一个个迫不及待的抱着选中的官妓回去共度良宵了,噶尔并没有召唤官妓而是站在二楼窗前看着国宾馆中巡逻的卫士,同样的也是神色严肃、举止一致,跟他在安西都护府看到的那些军士如出一辙,是一支强兵,噶尔下了一个结论。

“他们看起来很强是不是?”低沉的男声响起,一名看起来约有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站在噶尔身后,他同样没有被貌美的汉族女子迷住。

“王——”噶尔刚想响起,就被青年男子挥手道:“禄赞这种时候就不要多礼了。”他望着国宾馆这些亭台楼阁,听着从房中弥漫出来的丝竹之声,“中原人的日子过得可真舒服。”

噶尔赞同的点头,在他们吐蕃即便贵族都不会有这种享受,更不可能有这么多水来享受泡浴。

“据说秦帝还小了我两岁。”青年男子道,“难怪祖父一定要我来中原一趟。”他们常年征伐看起来要比中原娇养的贵族老成许多,这青年男子今年也才十九岁,但看起来已经像是二十五六岁左右了,即便噶尔其实今年也才刚满四十。这名青年男子名朗日,是吐蕃赞普的孙子,其父早亡。

“中原立国已久,治国已经有迹可循了。”噶尔道。

朗日朗朗一笑,“那为何南陈还被秦国给灭了一半?眼下南陈已经不是秦国的对手了。”

噶尔苦笑。

朗日望着繁华的长安城,黑眸里一片深邃,“噶尔你去找那些管事跟他们说我们想要拜见秦帝。”

噶尔应是,亲自去找了国宾馆的管事许了他重金后请求他替自己上书秦帝,吐蕃使者想要拜见秦帝,吐蕃赞普向秦帝献金一千两、珍宝玩物数百件。

中原汉官的行事他早就打听清除了,由重金铺路是最好的,却不想那管事连声拒绝,怎么都不肯收他的钱物让噶尔困惑异常,后来在众人拉着管事喝了一顿酒后管事才吐出真相,原来眼下圣人正在整治贪官污吏,已经杀了好几个贪官了朝堂上风声鹤唳,没人敢顶风作案。那汉官还劝他们再等一段时间,圣人一定会亲自召见他的,朗日和噶尔只能歇了在官员处打主意的心思,只能安心等待。

朗日难得来中原自然不可能整天带着国宾馆中,想要出去转转圈,那国宾馆的管事专门给众人配了一个京城通,不过朗日让噶尔婉拒了,唤来了阿恭带他们去京城玩。

阿恭想了想说,“噶尔正使你可否知道渭河?”

“渭河?那是什么地方?”噶尔问。

“此处是大秦达官贵族寻欢作乐之处,路上随便遇到一人说不定就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阿恭说,他以前可没有去过这种地方。

噶尔见朗日对自己不动声色点头,就让阿恭领路。等到了渭水河畔,众人都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河畔旁碧水幽幽、岸边垂柳依依,百步左右就有一座小花园,树木像是新栽种的,桌椅板凳都是石质的,不时有游人在小花园中散步说笑,不少文士正在大声谈笑高歌,来往之人基本都是衣冠楚楚,不少衣着华丽的贵女有丫鬟簇拥着缓缓走过,不时的引来一些五陵少年的挑逗,少女们轻笑着离去,还有一些灰衣人身上背了一个篓筐不时的用竹钳在拣着些散落的垃圾。

“这也和以前不同吗?”朗日问。

阿恭摇头,“这倒没有,就是多了好些花园和石凳,以前也没有那些丢弃杂物的木桶。”

朗日点头,“果然是个踏春的好去处。”

大家正说话间就听到一阵悠扬的驼铃声,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一头雪白的双峰小骆驼由一群侍卫簇拥着款款走来,那小白驼身上骑着一名粉妆玉琢的中原小女郎,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左右,皮肤白嫩的仿佛牛乳一样,这小女郎穿着一身做工精致的骑装,一会摸摸小白驼、一会咯咯而笑,一派的天真无暇。

朗日只瞄了那小女郎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直到看到为小女郎牵着白驼的侍卫,他目光一沉,“跟上他们。”

噶尔不解的望着朗日,朗日道:“那人是林熙的亲卫。”他记得林熙身边也有一只小白驼,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白驼应该不多见吧?

噶尔这才注意到牵着白驼的侍从,这不是林熙身边的那位叫刘虎的亲卫吗?他也不是汉人,据说是丁零人,一行人不动声色的跟上了这群人,但很快他们就失望了,这小女郎骑着小白驼来到行障前,里面的人被华丽的绸缎蒙得严严实实的,行障外守卫森严,根本别想探听到任何消息。

“噶尔大相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声惊讶的声音响起,一名跟噶尔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领着一队人站在不远处。

“和王殿下。”噶尔阿鲁对中年男子略一颔首。

朗日听着和王二字若有所思,这就是吐谷浑的和王拓跋弘?吐谷浑王慕容平的心腹?

“你也是来拜见大秦新君的?”拓跋弘笑道。

吐蕃和吐谷浑相邻,边境时有摩擦,两国一直不合,不过吐谷浑已经向秦国称臣,王后也是秦朝宗室女德庆公主,拓跋弘此次是再次为慕容平的长子向大秦求亲。

“正是。”噶尔阿鲁附和,“我们刚来了几天,尚在等圣人召见。”

“哈哈——”拓跋弘大笑,“我们也才昨日才到,这次正好要去拜见贵人,吾等尚有事,就不打扰大相了。”德庆公主是不起眼的宗室女,但总归是宗室女,在京城好歹也算有几分人脉,吐谷浑每次入贡都能最快的得到秦帝的召见。

“和王请便。”噶尔阿鲁对他略一拱手,这些都是汉人的礼节,也是他们从吐谷浑处学来的。

拓跋弘去的地方离噶尔、朗日注意的行障不远,噶尔低声对阿恭说了几句,阿恭匆匆离去,不一会回来说道:“刚才和王入的行障是南平大长公主的,另一顶打听不出来,那顶行障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朗日凝目看了片刻后,“走。”他主动往一栋搭建在水上的食肆走去,众人连忙跟上,水榭里此时人还不多,朗日走进靠窗的位置往湖畔处望去,果然能看到那两处行障里面的景色,他目力又佳,将一切尽收眼底,让他略有失望的是,一处幔帐当真是遮的严严实实的,似有人在一凉亭中垂钓,但连凉亭的都放下了幔帐,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这中原女子需要遮得那么严?”朗日问。

噶尔摇头,“应该不是,只是特例吧,那一处不就没有遮掩?”他指的是拓跋弘进入的那处行障,两人可见两名华服贵夫人坐于河边,一名是看起来约有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妇,容貌清秀可人;另一名贵夫人看不出具体年纪,只能猜测她应该有些岁数了,但眉目依然秀美艳丽,若不是她年纪大了些,姿色远胜那名年轻女子。

“这就是南平大长公主吗?那另一名应该也是公主吧?”朗日猜测。

“有可能是东阳公主。”噶尔猜测着年轻少妇的身份。

朗日一晒,“果然是巴结上公主了吗?”

“王孙,赞普说了最好我们也能求娶到一名公主。”噶尔盘算道,“要是宗室女就不错,宗室出女也行,但要是其他身份的——”

朗日一笑,“娶什么样的妇人都行,最好是能把中原这些东西都学来。”他今年二十岁,目前身边就两名吐蕃贵女伺候,他王祖有意让他求娶一名秦公主以学习大秦各种技艺,就如当年吐谷浑王慕容平求娶秦国德庆公主,德庆公主陪嫁了一百名工匠,吐谷浑经过二十年修整富裕了不少。

噶尔点头,这才是他们最重要的目标。

就在朗日和噶尔进水榭时候,拓跋弘也进入了南平长公主幔帐,“拓跋弘见过南平大长公主、东阳公主。”

“起来吧,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南平托腮望着拓跋弘微笑,拓跋弘跟她差不多年纪,拓跋弘早年入朝时同她还有一段情缘,眼下看着拓跋弘,南平不由感慨岁月不饶人,当年一清俊少年郎眼下变成了白发老翁,真是让人不忍直视啊。

东阳公主漫不经心的扫了拓跋弘一眼,对南平笑道:“阿姑你要输了。”她是五皇女,赵旻八个女儿,大皇女早逝、二皇女随夫婿上任、三皇女衡山薨逝、四皇女嫁给陈王默默无闻,六皇女、七皇女和八皇女年纪尚小,眼下正是五皇女东阳公主最出风头的时候,毕竟她有一个同母兄长纪王。

“唉,年纪大了,心窍都被堵住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南平看了棋局一眼笑道。

“谁说的,阿姑同我站在一起都不知道我是侄女,只当我是你阿姊。”东阳公主笑道。

拓跋弘垂手站在两人身侧,吐谷浑手握重权的和王眼下同一名普通的侍者无疑,面对大秦两名最顶尖的贵妇他甚至都不能主动说一句话。

“哈哈,你就会哄阿姑开心。”南平望了拓跋弘一眼,“这次找我何事?”

拓跋弘上前道:“回公主,我国王太子已行过弱冠礼,拓跋这次前来是想为王太子求娶秦公主。”

南平和东阳不为所动,反正和亲怎么都轮不上真公主,连受宠些的宗室女都不可能,太|祖时期还有宫女和亲的,眼下宗女多了就改成宗女了或是宗室出女,“圣人这些天没空闲见你们,你且在国宾馆中住上几天,待时机合适我会替你引荐的。”南平对拓跋弘说道,她对拓跋弘还是很满意的,这人每次来大秦都会给自己带些新奇的礼物,南平对金银财宝已经没那么在意了,最喜欢的就是新奇的东西。

“多谢大长公主。”拓跋弘没有问为何秦帝这些天没有召见,南平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的。

南平等拓跋弘退下后,笑着指着拓跋弘送来的红宝石道:“这些宝石颜色挺好看的,正好给你做套首饰。”

“我怎么能拿阿姑的东西。”东阳婉拒。

“这算什么我的东西,见者有份。”南平笑道,“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稀罕的,倒是皇后那头小白驼很可爱。”

东阳含笑:“是啊,安西这么多年也就进了这么一头。”说起来林熙对圣人那可真是忠心耿耿,“不过固安喜欢,皇后不也让她骑了。”

“眼下宫里冷清了些。”南平道,“皇后是把她当半个女儿看了。”

“等以后皇后生了孩子就会好了。”东阳抿嘴一笑。

南平点头附议,两人并不知道她们讨论的主人公正在离她们不远处。

那个让阿恭打听不到的行障里,七皇女骑了一遍小白驼心满意足的冲入行障,咯咯笑道:“阿嫂,小白好乖好乖!”

姜微正在湖边凉亭里垂钓,亭中六角都垂下了幔帐,姜微就坐在帐中垂钓,看着湖边的景色,听到七皇女声音回头一笑,“小七回来了,好玩吗?饿了吗?”笑容明媚灿烂几乎让日月失色,她今年已经有十五岁了,五官彻底长开了,姿容越发绝丽,加上赵恒无微不至的呵护,她就没遇上过烦心事,即便七皇女年纪尚幼对美丑没有特别的概念都会觉得五嫂真美,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好玩!”七皇女中气十足的答道,那头小白驼是林熙送给姜微玩的,姜微一眼就喜欢上了,七皇女也很喜欢,但没有向姜微要,而是时不时的给它去喂喂草料,陪它聊聊天说说话,姜微就把这头小白驼给她暂时养了,赵恒最近就是不许她靠近这头小白驼,但让她送人她也舍不得。

“我今天钓了好多鱼,我们一会烤鱼吃。”姜微对七皇女笑道。

七皇女看到木桶里好几条肥鱼不由惊呼道:“好多鱼!”

“是啊。”姜微很是得意,她钓鱼技术是没话说的。

素影看了看天色提醒姜微,“九娘,时辰不早了。”九娘出来前可是信誓旦旦的向圣人保证她会早点回去的。

姜微嘟哝道:“素影,我们再玩一会,把烤鱼吃了再走好不好?”她能有一次单独出来的机会容易吗?那是她牺牲了多少才换来的!

对姜微来说皇后的生活跟太子妃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尤其是宫里安太皇太后不管事,阿姑又在行宫散心,宫妃们无子的去了佛寺清修,眼下的佛教还不禁荤腥,除了不能随意外出外,大部分人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太妃们有些出宫了,有些在宫里专心抚养女儿等闲也不能外出。赵恒身边有只姜微一人,帝后起居都在一起,每天姜微送他上朝,下朝在建章宫内殿等他,等赵恒处理完公务后两人回去,这样的生活让姜微感觉很满足,但是——

赵恒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自从登基之后就一直要她陪在他身边,每天除了赵恒去上朝的时候看不见他之外,早上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晚上闭眼睡前见到的还是他!姜微就纳闷了,就这么两张脸他多看不会闷吗?她疑问一出口赵恒就觉得她嫌弃自己了,然后她就倒霉了…今天这次难得的放风还是她牺牲诸多求了他半个月才求来的,要不是他最近公务太忙,肯定是两人出游而不是她带小七出来了,难得自由的机会她才不要这么早回去呢。

素影很想提醒皇后,万事悠着点,别一次折腾干净,她要回去太晚下次出来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

姜微特别淡定,她这次早回去了下次放风的日子也是遥遥无期的,“小七你看什么?小心别摔下去。”姜微看着七皇女下了凉亭,蹲在河边看着什么。

“阿嫂,有好几只小乌龟!”七皇女用非常惊奇的语气喊道。

“小乌龟?”姜微好奇的掀起幔帐走了出去,果然看到有几只才巴掌大小的小乌龟在水里游着,她还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小乌龟一起出现,排队一起游泳的样子好萌!

“阿嫂,我们把它们捉回去吧。”七皇女说。

姜微想了想说:“还是算了,乌龟挺难养的。”她没养过乌龟,据说很难养,去年小绿死了她难过了很久,毕竟陪了自己这么多年了,万一再把乌龟养死了,她就更伤心了。

“好吧。”七皇女依依不舍的点头。

这时候丫鬟们已经烤好了姜微钓上的鱼,两人兴致勃勃的吃着烤鱼,估计是劳动成果的缘故,姜微吃的格外香甜,一人就干掉了两条,宫侍们已经很少见皇后有那么好胃口了,平时圣人哄着她吃都没见她吃多少,眼见她吃的香甜一个个笑开脸,果然要出来散散心才好。

两人进完午膳漱口净面后,就在湖边散步消食,说是散步其实也就是在幔帐围起的一小块地方散步,姜微眼看要快过午时了,素影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素影顿时如释重负,连忙唤人去牵马车,这时湖边突然刮起了一阵冷风,姜微和七皇女都打了一个寒噤。宫侍们吓了一跳,连忙给两人裹上了大麾干净让两人上车快速的回宫,七皇女知道自己五哥不喜欢她跟在五嫂后面,很乖巧的先离开了。

姜微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就见赵恒穿着一身玄衣站在台阶前,含笑望着自己,“回来了?玩的开心吗?”

姜微莫名有点心虚,感觉自己把他丢下一个人去玩是不是太不道德?她走到了他面前,“回来了。”

赵恒伸手揽过她,低头亲了亲她唇,“先去梳洗,回头跟我说说今天玩什么了。”

“我今天钓鱼了,一共钓了五条,留了三条给你。”姜微说。

“你吃了两条?”赵恒惊讶的问,现在平时很少见她能吃这么多了,她现在的食量比幼时小多了,这曾让赵恒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宣了太医看过后才知道没病。

“嗯。”姜微点头,小七也吃了一条,但是想着赵恒的小心眼,她就瞒住不说了。

“…”果然是被自己关太久了吗?赵恒暗忖,让她一直出去不可能,或者以后陪着她住在行宫,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洛阳,洛阳风景也不错,赵恒思忖着。

姜微这一次梳洗,洗了不短的时间,直到赵恒感觉有点不对劲,正想差人询问的时候,降香白着脸冲了出来,“圣人,九娘好像病了!”

降香的话让赵恒一下子站了起来,“传太医令!”他一面吩咐一面往寝室疾走,发现姜微脸色白白的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微微你怎么了?”赵恒大惊,他就没见过胖丫头这副样子。

“难受——胃难受——”姜微捂着胃部说。

赵恒忙搂着她,“我给你揉揉——”

“不要!”姜微推开他的手,“揉了更难受。”

“都是废物!我不是让你们注意的吗!”赵恒对着素影怒声呵斥。

几个陪姜微出门的侍女一下子跪了下来,姜微捂着耳朵,“阿兄我难受,你别骂人——”

“好,我不骂。”赵恒连忙哄着她,“你忍忍,太医令马上来了。”赵恒看到她唇色都白了,心都揪疼了,不过离了自己一会就能折腾这样,以后怎么都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半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微微生病了。。。为她点两排蜡烛

来几个阿难开的小剧场

熊太纸:天天有醋喝,感觉自己萌萌哒

胖丫头:有病。。。

熊太纸:天天亲亲微微,感觉自己萌萌哒

胖丫头:神经。。。

第91章 养病的姜微

太医署的太医令听说皇后病了,吃了一惊,他每隔上两三天都会给皇后诊脉很确定皇后身体很好,难道发了什么急症?他连忙让徒弟捧着医箱一路小跑来长乐宫,老人家今年已经七十有六,眼不花耳补聋齿不掉,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姜微特别喜欢跟他聊天说着美容方面的事,老人家也很逗,时常让人给她配美容方,姜微感觉他跟翁翁是一样脾气的人。

这不他匆匆赶来后,无视皇帝陛下冷峻的神色,先是仔细的打量了下姜微的面色,“九娘是出去玩了?”

姜微正趴在床上郁闷的,她的身体她清楚肯定没大病,估计是肠胃感冒了,只是这么一来她下次放风的日子真是遥遥无期了,一想到这个她就整个人都灰暗了,听了太医令的问题,她打起精神来说:“是的,我今天去渭水散心了。”

太医令让宫女给她撩起衣袖,隔着丝帕给她诊脉,为什么不悬丝诊脉?就算太医令会这种高级技能,皇帝陛下也是不允许,什么玩意!随便一阵风吹来丝线就抖动了,这样能看好身体吗?赵恒再吃醋都不敢拿她身体开玩笑。

“渭水眼下正是春游的好时节,河边桃李树都应该开花了吧?九娘今天中午进了什么膳食?眼下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太医令给姜微左右手都诊脉完毕后随口跟姜微闲聊了起来,要是换了其她宫妃他肯定问宫女去了,但皇后脾气跟其他贵人不同,问别人肯定不比问本人好。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你会不会看病!”皇帝暴怒了,这死老头子他忍了已经很久了,每次来诊脉都唧唧歪歪一堆废话,要不是看在他医术真高超,连老头子都能续了这么久的命份上早把他踢出去了。

太医令丝毫不为所动依然笑呵呵的看着姜微,老人家一生经历风雨多了,当然不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到。

姜微下意识的往赵恒怀里靠,赵恒怒意一敛柔声问:“还难受?”

“嗯,胃里难受,我今天午膳就吃了烤鱼还有一些菜蔬。”姜微说。

素影连忙把姜微今天进食的食单奉给太医令看,太医令看了一会笑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中午吃的油腻了些,许是吹了冷风才引起不适,就是要苦了九娘喝上几天清粥了。”

姜微说:“我也吃不下别的东西。”

太医令道:“我去给九娘开药剂,一会喝上一点,要是吃不下也别强求。”

姜微点头,“好。”

太医令诊脉完毕就退下了,石文静看了看赵恒的脸色,追了出去小声的问太医令,“九娘怎么会突然生病了?可以身体虚了?”

太医令摇头,“九娘身体很好,就是身体太好了才会如此。”

“为何?”石文静不解了,这身体好还不好?

太医令给石文静解释了起来,寻常身体越好的人一旦生病就容易有急症,平时常生病的人倒是无所谓,九娘在宫里被众人看护的太好了,五餐定时定量,太冷太热都不会入她口,出门又有人先测温度,眼下一外出突冷突热就很容易生病了。

“那该怎么办?”能近身贵人的侍从大部分都会读些药理,石文静也能算半个食医,明白太医令说的是正理,不由有些急了,要这样的话难道九娘以后就不出门了?

“宫里不是有马场吗?等九娘身体好了后让圣人陪九娘每天去马场跑上一回就好。”太医令早看不惯赵恒的做派了,关人也没这么关得,还天天问他九娘为何胃口不好?谁天天关在两个地方能胃口好?太医令摇头这年轻人就是不懂事。

石文静将太医令的吩咐一一记下,过了大半个时辰,太医署就把熬好的汤药端来了,这时候姜微已经睡着了,赵恒见她睡得熟,想着太医令说不吃也没关系就没叫醒她,让石文静把奏折搬进来,他在寝室内看奏折。他新帝登基,不仅朝堂上的大臣在观望自己,便是周边各附属国都纷纷派遣了使者前来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能镇住。赵恒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相信所有来京的使者看到眼下的京城都会大吃一惊的。

因为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这就是微微说的“面子工程”?果然很有意思。京城眼下的一片盛世繁华是赵恒从太子监国时就开始弄的,当初他以十四岁幼龄监国时沈奕、姜恪等人就想到了他的年纪有可能会压不住一些人,所以建议他先下诏书大赦天下、鼓励农桑,吏治方面暂时缓一缓。他当时也觉得可行但姜微却提出了不同意见,大赦天下免税可以但放犯人不行,犯人中有可能是被冤枉的可大部分都是真犯事了才进去的,放出去不是危害社会吗?既然担心他震慑不住那些附属国那就弄“面子工程”好了。

赵恒很纳闷什么叫面子工程?姜微就简单的把概念说了一遍,比如说城外就官道还行,但给其他百姓的道路太简陋了,既然入城要交钱总要给别人开辟一条好道路吧?还有守城的军士懒懒散散的,军容军姿都没有,有些人还没事会去翻人家的财物,这更不行了,这还是军人吗?这是在给军人抹黑!还有城里除了朱雀大道干净些之外,其他地方脏的简直无法落脚。随地吐痰就不说了,对于自己牵来的牲口也不管到处都是污物,随手乱扔垃圾还有市容市貌吗?最讨厌就是那些外出郊游的人,玩了一圈丢下一地垃圾不管了!就算古代没有白色污染,垃圾都能分解掉也是不行的。古代也没有现代人想象中的那么干净、山清水秀,毕竟大部分人都没有环保意识,姜微觉得其他地方暂时可以缓一缓,长安城必须要大力整顿。

姜微这次脑洞一开就把赵恒镇住了,虚心的求教那应该怎么办?姜微说一句话——大力整顿。于是长安城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维持了儿十多年的市容市貌整顿行动,首先整顿的是坊市外的街道每天早晚都有人清理,每个坊市内部垃圾都有人定点定时收纳,一层层的处理最后运到城外制定荒僻处掩埋、堆肥都行,反正不能直接丢弃污染环境。光是这一项就要有多出无数人手,曾经引来不少人反对,因为增加了不少支出但姜微坚持,沈奕和赵恒又都顺着她,反对意见就压了下来。姜微还在城里大力推广厕所,请专人管理,这几年下来城里明显比之前干净了许多。

然后是几个时常有游人的河畔边竖起了标示牌,不许乱丢垃。如果丢了怎么办?罚款!什么?你是贵族?贵族也不能赦免。这是圣人下的命令,觉得我们处事不公的可以去告诉圣人。大部分贵族都很自觉的遵守,毕竟他们有下人不用自己动手,也有些不听话有意捣乱的。他们的家主和主母就倒霉了,家主被圣人骂了,主母被皇后教诲了,还被人贴上了不讲文明礼仪的标签,吃了挂落的大人黑着脸回去教训自家小辈去了,很快的长安城的风气就改变了。

当然这些贵族绝对不是最苦的,最想哭的是京城的禁军,姜微看那些禁军不爽已经很久了,一个个就跟二流子似地,这还是为人民服务的军人吗?都给我站军姿去!于是长安城那些禁军战斗力或许不行但那精神气绝对能唬住一大群人,而且这些人训练干活两不误,长安城里的垃圾桶制作、种下的树木、铺地修路全是这些人干的。

禁军中有不少是贵族弟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苦,一个个嗷嗷哭着回去找大人,大人再去找清河王哭诉,被黑着脸的清河王一个个的拍了回去,不想干就跟我滚!清河王叔祖最近心情有点不好,原因是姜长晖家的贴心小棉袄给阿姑写了一封信,里面烦恼了下禁军的各种坏习惯,顺便抱怨说他们好难管,然后清河王叔祖就被姜太后踢回去了,让他去帮自家贴心小棉袄了。

三年下来,长安城的风貌焕然一新,不管内里如何,至少外部是绝对的太平盛世!于是赵恒满意了,大臣满意了,百姓也满意了,这段时间出现的附属国也被镇住了,于是大家都很开心。当然改革还在继续,只是内部的整顿不像外面需要慢慢来。赵恒看着吐谷浑国主慕容平的上书:“天子初即位,下有不忠者,愿勒兵赴国共讨之。”很有成效不是吗?微微真是他的宝贝。

吐谷浑——鲜卑后裔,先祖慕容吐谷浑还有几分看头,后辈无能人眼下都分了两部了,实在不足为惧。暂时安抚下也无妨,横竖老大、老二女儿不少,倒是那吐蕃国有点意思,赵恒翻开了姜微自己画的地图看着属于吐蕃的领地,吐蕃、吐谷浑、突厥都是连成一片的,就如微微说的这些都是大秦的领地,现在还都没有收复。

“唔——”身侧睡熟人的翻身惊动了赵恒,他偏头就见胖丫头睁着蒙蒙的眼睛望着自己,一看就知道没睡醒,“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姜微摇头,“口渴。”

赵恒先让她漱口,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姜微小口的抿着,靠在赵恒怀里看着奏折,“阿兄你看什么?”

“吐谷浑、吐蕃都递交了奏折,想要求娶公主,突厥也派人来了。”赵恒说。

姜微则注意几个奏折,“这是波斯和天竺的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