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尊将她扶住:“如何?”

秀行倒吸着冷气,扶着他的手臂摇晃站起,道:“师父,我找你有事。”

清尊见她满面痛色,眼里还含着泪,只道:“又有什么天大之事?值得你如此了?”见她袍摆沾泥,他便半蹲下来,撩起她的袍子看。

秀行心里有事,也顾不上这个,只握住他肩膀,道:“师父,我真有事。”

清尊望着她里头裤子上并无异样,才松了口气,抬头正要答话,却听身后玉黎仙子道:“神君?”

清尊闻言,缓缓起身,道:“我此刻有事,仙子还请回罢。”

玉黎仙子脸色一沉,却不动,眼中如带刀似的,望着秀行,道:“辅神者是有什么要事?不知我可否耳闻,……若有需要,玉黎也可相助一二。”

清尊皱眉冷道:“我是她的师父,何用他人?”

玉黎笑道:“是我一时说错了话儿,不过,玉黎的意思是,若并非大事,又何须神君出马,玉黎很是愿意代劳。”

清尊见她啰嗦不休,又看秀行一脸着急,便不去理会玉黎,只问秀行道:“到底何事?你说。”声音却温和了许多。

秀行才道:“师父,我方才遇见秋水师叔,说我家里出了事,是我三叔伤了……”

清尊“哦”了一声,似并不觉得惊讶,亦不着急,只看秀行:“然后如何?”

秀行道:“师父,我同我三叔最好,我很是担心他。”

清尊微微蹙眉,道:“秋水说他如何?”

秀行道:“具体如何尚不是十分明白,只听闻三叔似受了重伤……师叔已经派了人去查探仔细。”

清尊点点头,不以为然道:“无性命之忧便罢。”

秀行看着他极淡的面色,呆了片刻,道:“师父……”

清尊看她:“又怎么?”

秀行呆呆道:“师父,我担心三叔,我、我想……能不能让我回去看一看他?”

话音刚落,只听清尊断然道:“不成。”

玉黎仙子一直静静在旁侧听着,至此才走过来,道:“辅神者,神君是关怀你,贸然下山,恐怕又另生事端,何况你的家人尚无大事,不如且等秋水督教所派之人回报详细再说,你亦稍安勿躁,这等小事,就休要拿来让神君烦心了。”

她这番话说得委婉动听,秀行却觉得这几句话暗带锋芒,她看看玉黎,又看看淡漠的清尊,不由地又想到方才两人相靠之态,心里有些凉凉地。

若是玉黎不在,她必会说上几句,或许会如解决山猫之事那般,但现在,或许是因家中之事太过忧心,想来想去,跺跺脚道:“好……那我便不扰师父好了!”拔腿便跑。

清尊见她跑的极快,本是想出声喝止的,却不防玉黎仙子从旁说道:“这届的辅神者脾气如此之坏,当真是前所未有……先前水含烟的性子虽然冷傲,跟她相比,却算是个乖巧的了,亏我当时还以为水含烟已是绝无仅有了,真没想到……”抬起袖子在唇边一掩,望着清尊似调似嘲地笑。

秀行自不知玉黎不遗余力地从中捣乱,只跑到后山空无一人处,站定了,只觉得兀自心潮起伏,万般感慨。

正在滋味复杂之际,只听得耳畔有个声音悄悄道:“狠心的丫头,如此入神,莫不是在想俺?”

秀行身子一僵,只觉得有一具身体从后靠过来,双臂张开,将她抱得死紧,秀行心头悸动,叫道:“玄狐君?”

却听得身后玄狐君嘻嘻笑道:“把俺的名字记得这么熟,难道丫头真个对俺有心?嘘,休嚷休动,……说起来你该谢谢俺才是,你不是担心你家里的人么?告诉你,这次若不是俺从中相助,恐怕你萧家就要全族覆灭啦!”

秀行本正欲反击,听了这话,顿时心神震动,一时动弹不得。只觉得玄狐君双臂一紧,便凑过来,极快地在她脸颊上一亲,悄声道:“丫头,俺对你有大恩,所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说你是否要以身相许报答之?”他身躯修长,说话间便俯身看向秀行,秀行只望见面前一双狭长眸子,眼尾微挑,水光潋滟,风流妩媚。

四目相对瞬间,玄狐君略微一顿,旋即目光往下,盯上秀行双唇。

42、论前生,缘法不凡

玄狐君眼望秀行,竟被那双黑白清澈,晶莹倔强的眸子吸引,目光牵牵连连,往下一扫,便又见那樱桃初绽般的唇,唇瓣微鼓,娇红粉嫩,格外诱人。玄狐君一念间,只想:“不知这唇尝上去是何滋味,大概会清甜无比。”

玄狐君口干舌燥,手指便轻轻地抚过秀行下巴,掠到她的唇上,不出所料,唇瓣软且微弹,玄狐君着迷般地按了两下,手指一滑,到了秀行唇瓣之间,心猿意马地望内试探。

他的手指纤长,微微隐没在娇红的唇瓣之间,有种绮丽且隐秘的引诱之美,玄狐君怦然心动,侧了脸,在秀行耳畔轻声道:“丫头,我们双修去罢,我会教你天上人间无以伦比的美事……比守着你那榆木疙瘩的冷清师父强……”

一言方罢,玄狐君忽地大叫一声,身子猛地抖了抖,似要跳起来,却又不敢动,只是色变叫道:“丫头!”

没了先前那沉迷色诱之态,玄狐君紧紧地盯着秀行,却见秀行牙关紧要,中间含着的,正是玄狐君先头那撩拨的手指。

这本是个极其销魂令人心动的姿势,怎奈……玄狐君痛呼道:“松口,你这丫头……属螃蟹的么?!快快松口!”

原来方才他自顾自入迷,本以为秀行也会乖乖任由摆布,怎奈这丫头不声不响,任由他“轻薄”,却在他不防备之时一张嘴,紧紧地就咬住了玄狐君的手指。

玄狐君又痛又叫,秀行张口,玄狐君抽回手指,却见手指上湿嗒嗒地,果不其然出了血,他恼怒之下,叫道:“不晓事的丫头,我好心好意地,你却如此相待……早知道,便任由你萧家一族之人皆亡,又跟我何干?!”

秀行道:“玄狐君,有理说理,休要胡搅蛮缠,你若对我萧家有恩,我诚心诚意谢你就是了,你如此要挟是何意?你好歹也认得我师父,做什么还诋毁他?”

玄狐君细看自己手指,甚是痛惜,闻言道:“你倒是挺护着他的,不知好歹,我要把你……”

秀行道:“不要猖狂胡扯!你且先同我说,我家里到底怎么了?”

玄狐君咬牙道:“你如此恩将仇报,我也难跟你说。”

秀行道:“说了是一码归一码,你好歹也是大妖,怎么可以如此赖皮?我咬了你是因为你对我无礼,我向你陪个不是,你先同我说我家里究竟如何,我听了详细,再作打算,若你真的做了天大的好事,我又非那狼心狗肺之人,自会重重相谢。”

玄狐君听了这句,气才稍平,望着秀行道:“丫头,这话当真?你当真会重重相谢?……哼,我可不要那些无所谓的便宜东西。”

秀行见他始终不说,十分急躁,按捺着性子道:“你要什么,我尽量给便是了,你先说。”

玄狐君上下打量着她,越看越是心里痒痒,又爱又恨,便道:“我不说,除非你先答应我。”

秀行跺脚道:“那你要什么?”

玄狐君道:“我要……”望着秀行一本正经地模样,道,“罢了,要的重了,怕你不给,那么……我就退而求其次,我要你……亲我十几口也行了。”

秀行愕然,而后叫道:“什么?你这算什么?”

玄狐君道:“你看,这也不成?那就亲个七八口也行。”

秀行咬牙怒视他,玄狐君道:“五六口?非”

秀行道:“我又不是吃东西,不亲,不亲!凡”

玄狐君怒道:“那亲一下总成罢?先前你咬我一口,入骨三分,总也要给我些慰藉才成。”

秀行道:“你的脸皮怎么如此之厚!”

玄狐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叫道:“我看你这丫头脸皮才厚,我救了你家里百多口人,你亲我一下都不成?我还未要你以身相许就……”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有个冷冷的声音道:“那不如让我来以身相许如何?”

玄狐君听了这个声音,毛骨悚然,急忙松开秀行的手往后一跳,却仍旧慢了一步,只见面前一道白影极快闪过,玄狐君叫道:“老友!”

清尊道:“现在论交情是否有些晚了!”

白衣影动,银发翻飞,玄狐君一袭红衣被压得几乎剩下一抹,缠斗中,清尊抬手一掌袭向玄狐君胸口,玄狐君向后跌去,清尊却不饶人,如影随形追上,一把攥住玄狐君脖子,将他抵在旁边的岩石之上。

“怎样,要不要我以身相许,要不要我亲你一口?”清尊望着玄狐君,金眸之中,光芒烈烈。

玄狐君被他掐着,魂飞魄散,咳嗽两声:“老友,这怎么敢委屈,咳咳……我不过是同……同你小徒开开玩笑,说笑而已,休要当真……”

清尊冷冷地望着他,道:“我大概是许久未曾教训过你,以至于你不知天高地厚了,竟敢欺负我的人欺负上了门……今日定要给你留下个教训,让你以后不敢轻举妄动。”

玄狐君同他交情匪浅,自知道他的性子,当下惨叫道:“我以后不敢了就是,你……你手下留情……”

清尊道:“方才我徒儿咬了你么?”

玄狐君浑身发抖:“你……你不会当真罢?”

清尊道:“可恨我徒儿不够狠心,不如我替她,便将你这手卸下来如何?”

他一手抵在玄狐君喉咙上,说话间,另一只手握住玄狐君那伤了的手,手指略微用力,只听得轻微“咔嚓”一声,玄狐君被秀行咬过的那根手指已被他折断。

玄狐君顿时哭天抢地,嚎叫道:“小丫头,救命!我总归也救了你全家,你便眼睁睁看你师父如此残忍对我么?”他极为聪明,请知对清尊再怎么求也是无济于事,便只对秀行开口。

果然,秀行先前看着清尊出现,心里还有欢喜,待见清尊擒住玄狐君,她虽不知将发生什么,却也听出清尊话语之中毫无善意,她并非是个狠心之人,心里已经替玄狐君担忧,正在犹豫着要否求情,谁知清尊动手极快,竟折了玄狐君的手指,秀行顿时便惊呆了,此刻听玄狐君一说,急忙就跑过来,道:“师父,不要这么对玄狐君。”

清尊皱眉道:“你还替他求情?我曾同你说过,这狐狸不可亲近的……倘若我晚来一步,他会做出何事,你知道么?”

秀行一片无邪,虽然知道玄狐君心怀不轨,可也未曾往最坏处想,又惦记玄狐君救了萧家,便只是替他开脱:“师父,总归徒儿没事,亦没吃亏,还……咬伤了他,师父,他说他救了我家里人,你且看在我的面儿上,不要折磨他了,好么?”

清尊转头看她一眼,玄狐君顿时哀求道:“老友,我以后不对她如何了便是,你饶了我这回罢。”

清尊道:“说谎蒙人,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何况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当我会信么?”

秀行道:“师父,我以后也会小心,不会吃亏的,你相信徒儿罢。”

清尊见她如此,叹了声,对玄狐君道:“你听了这话,怕是会乐不可支罢?我徒儿竟一心为了你说话,你但凡有点良心,以后就别再胡作非为。”

玄狐君道:“那是,那是……”

清尊道:“你若再敢乱来,我自有法子,让你痛不欲生。”

玄狐君愁眉苦脸:“知道了知道了,快快放手……”

清尊才松开手,玄狐君松了口气,伸手去摸颈间,秀行从旁相看,却见他白净如玉的颈子上一道红痕,不由地心惊,又看他手指折了,更为心疼,便小声道:“你的手指……”

清尊见她竟还关心玄狐君,便将她一把拉入怀中,道:“住口!就算是将他浑身的骨头都折了,也只是给他添点痛楚罢了,横竖不会死,狐狸,快些说她家里究竟如何了。”

玄狐君松了口气,才悻悻地说道:“此事其实要从十里林说起,先前我听闻丫头同一伙妖怪动手,其中一个叫胡三娘的,跟我同为狐族。”

清尊冷笑道:“原来是那只走脱了的狐狸精,难道此事同她有关?我正想去寻她晦气,没想到她又自撞上来。”

玄狐君急忙道:“且听我说完,其实当时在十里林中,她并未同丫头动手,丫头,你说是不是?”

秀行道:“这倒是。”当时胡三娘听说了她的名字,不知为何有些忌惮,当那些妖怪主张吃秀行之时,她还一脸看好戏之色。

玄狐君道:“后来天兵天将捉拿当时那一干妖怪,她走得快,便逃了,但她知道老友你大抵不会放过她,又知道我同你干系匪浅,因此就迂回传信于我,拜托我说个情,让老友你饶她一命。因同是狐族,她又的确是冤枉了些,我才想为她说说情。”

秀行听得茫然,道:“那怎么就跟我家有关了?”

玄狐君道:“我因怕事情有些差池,你师父面前不好说辞,就想当面问胡三娘一番,谁知道竟给我查到她去了玉华洲,我尾随而至,却发现她竟现身萧家,且不仅是她,偕同她的,还有一干其他妖魔,修为皆不差于她。”

清尊怒道:“难道他们是想报复行事?”

秀行更为紧张,就看玄狐君,玄狐君却一脸凝重,说道:“事情并非如此,当时现身萧家试图对萧家之人不利的,的确是胡三娘同其他妖物,我自是十分气恼,胡三娘前脚让我说情,后脚却又欲不利萧家,岂非想陷害我么?我当下现身喝问,谁知竟给我发现,胡三娘原来已被摄了神魂。”

清尊听到此,耸然动容。玄狐君道:“她被人摄了神魂,宛若傀儡一般只听他人使唤,全不听我的,我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她制住,又急忙化身通知萧家之人防范,……才将一场弥天祸事消了下去。”

清尊问道:“那么,究竟是谁要不利于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