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左思右想,总觉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秋水君知道的或许比她想的要多……要说巧合而已,那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秀行正呆呆地出神,却听鲁元初轻声唤道:“秀行。”

秀行忙抬眸看他,鲁元初打量着她,道:“在想什么?”

秀行摇摇头:“没……只是……只是有些后怕,又有些庆幸。”

鲁元初微笑道:“是啊……被斩金鲤拖入水底之时,我心中曾有一瞬惊恐,或许再也不能见到你了,还曾想,若是你知道我被斩金鲤害了,会不会难过?”

秀行一惊:“元初哥哥,你胡说什么!”皱眉看向鲁元初。

鲁元初握着她的手,面上有几分腼腆:“我也不知道为何……最近总是想到你……先前还要好些,自从我们定亲之后……”

秀行的心突突地开始跳,只觉得鲁元初的手心滚烫,烫得她的浑身也有些发热,隐隐地慌张,急忙低下头:“元初哥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又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半是羞,半是怕。

鲁元初道:“秀行……”秀行仓促看他一眼:“啊?”鲁元初道:“经过这番生死,我……”秀行很是紧张:“元初哥哥……”

鲁元初见她低着头,便微微起身,身子倾斜,头靠向秀行脸上,温热的唇,轻轻地贴上她的脸。

秀行身子一震,像是被烙铁碰到一般跳起来,鲁元初猝不及防,被撞到手臂,当下痛呼,变了脸色。

秀行见状,后悔不已:“元初哥哥!我不是有心的……”

鲁元初垂头道:“没事……是我的错。”

一时两人皆有些尴尬,秀行只好道:“元初哥哥,你的伤定然很痛,我……我去请虚空道长进来给你看看罢?”

鲁元初一皱眉,便将秀行拉住:“不要去。”

秀行道:“可是……”

鲁元初道:“秀行……你……你不喜欢我这么对你么?”

秀行呆了呆,将目光转开看向别处:“元初哥哥……我……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我们尚没有成亲,不可如此,对么?”

秀行深深低头。

鲁元初道:“其实我也知道不可如此,只是我……有些忍不住,我……原先想你在九渺还有两年,我们便可以成亲了,然而现在,我却有些……真希望你不必再留两年了。”

秀行的脸色从红慢慢转白:“元初哥哥……”

鲁元初道:“临下九渺之时我曾说过的那些话,你可还记得?”

秀行点头,眼中慢慢地带了泪,嘴唇一动,欲言又止。

鲁元初道:“其实……有许多师兄弟,暗地里同我说……听闻……九渺神君对你极为……看重,你的性子又好,凡见过你的,无不疼爱,父亲常常说我该更奋发些,不然的话,怕是配不上你……秀行你听我说,其实去捉斩金鲤,一来是为了珊瑚,二,却是我想做一点事,让三叔……觉得我能配得上你。”

秀行心中大惊,眼中的泪终究一滴滴落下来:“元初哥哥,你不必那样,在我心里……你……”先前,鲁元初一直都是她心中敬仰的人,他比她大两岁,比她懂事,比她刻苦,凡是认得鲁家少主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然而就是这样的鲁元初,却在此刻,说出这样的话。秀行用力摇摇头:“你永远是最好的元初哥哥。”

鲁元初轻轻一笑,缓缓地靠过来,道:“可是我不想做秀行的元初哥哥。”

秀行呆呆地抬头看他,鲁元初望着她的眼睛,道:“我想做秀行的夫君……好么?”他的眼中仍是秀行熟悉的温和,神情之中,却带着一丝渴望,先前在秀行心中,他或许是“兄长”一般的存在,然而此刻,却是一个男人。

模模糊糊里,秀行知道他正靠近自己,她想动,却又没有法子动,鲁元初的手在她下颌上轻轻擦过,头一低,在她的唇上吻落。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鲁元初望着闭着眼睛的秀行,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秀行失魂落魄地出门,手指微微发抖,在唇上点了点,呆呆转身,却蓦地惊了一跳,门边上,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站着,银发无风而动,金眸之中隐隐地透出火色。

秀行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被他牢牢攥住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某只:悲愤……

某:你悲个啥,人家定亲了……

某只:定亲了不起啊!

某:就是了不起~(理所当然被扁

87、失心智,美梦如真

急迫间,秀行叫道:“师父!”忽然痛呼一声,原来清尊握着她的手腕似用了力,一时极疼。

秀行来不及反应,清尊拽着她,身形一晃,便离开了前殿。

“秀行?”身后鲁元初似听到动静,慢慢出来相看,却见廊下空荡荡地。

鲁元初静立片刻,刚要转身入内,忽发觉在走廊尽头,出现了道极为醒目的影子,不疾不徐地往这边而来。

鲁元初看清来人是谁,一惊之下,脊背不知不觉微微挺直。

那人蹁跹到了鲁元初面前,微笑如花,清丽出尘,鲁元初竟不敢直视她的丽容,刚要躬身行礼,却听她轻声地开口说道:“鲁少主,不知可有心思陪我看一幕戏?”

秀行被清尊擒着,双脚落地之时,才发觉已经回了后山,秀行用力一摆手:“师父你做什么!”清尊怒视着她,却不说话。

秀行望着那双慑人的金眸,虽然自问没做错什么事,却本能地有些无法面对,便转开目光去,只看向地上的雪,道:“我……我还得把舍利子跟岩怪交给秋水师叔……嗯、我先去啦。”她迈步往前,便想极快地离开清尊身旁,却不料清尊一抬手,将她的肩膀握住。

秀行心中大跳,道:“师父,你可有什么吩咐么?”

清尊垂眸,说道:“想跟那个小子成亲,想早点下山么?”

秀行见他果真知道鲁元初同自己所说,无奈何轻声叹了口气:“师父,那不过是元初哥哥一时说的玩笑话。”

清尊道:“成亲也是玩笑话么?你敢说你心里不是早盼着下山跟他成亲?”

秀行见他问个不休,便皱了皱眉,道:“师父,我跟元初哥哥是有婚约的,两年后我下了山……自有论数,师父你该知道我的性子,何必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清尊便不应声。秀行看了他一眼,便又转开头去,道:“师父,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得去找秋水师叔了。”

秀行身子一动。清尊忽地又道:“不许去。”

秀行深深皱眉:“师父,我找秋水师叔是正经事。”

“不许你找别的人,”清尊却道:“不许你嫁给那个小子,我不答应。”

秀行一呆:“师父……”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两人彼此沉默,过了会儿,秀行才苦苦一笑,道,“师父,你又害小孩子脾气了?我早跟元初哥哥定亲了啊,而且……我也许了他了。”

“不许许他!”清尊忽地大声喝道,“不许许别人!你先前也曾跟我说过,可以取消婚约的,你不是说过的么?只要我要,你便可以给!”

秀行脸色发白,双眼定定地望着清尊。

清尊对上她清澈若许的眸子,不知不觉地略转开目光不敢与她相对,只是喃喃道:“莫非你忘了么?”

秀行深吸一口气:“我没忘。”

清尊复又看她,眼中带了一丝希冀。

秀行却又道:“我……那时候一时想错了,失了分寸,幸好当时师父没理会我的无礼言语……想来还是师父明智,幸好如今回头仍不晚,师父……你也有自己要等的人,而元初哥哥也在等我,今日他所说的你大概也都听到了,我、我实在不能再辜负他。”

秀行说完,低头看看脚下的雪,道:“师父,我……我们就这样罢……”她迈步又要往前,清尊却一把将她拉回来。

秀行站立不稳,竟被他拉入怀中,清尊捏着她的下巴,咬牙道:“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有个想要的人,为什么就偏不能如愿……我不许,我不许别人碰你!”

秀行大惊,奋力推向清尊:“师父!”

清尊却不依不饶,看着眼前娇红的唇瓣,想象鲁元初曾在此逗留过,亲近过,尝吻过……他浑身也似要浸入火中燃了起来,难过之极,当下垂下头来,便吻上秀行的唇。

鲁元初情之所至,去也不很过分,大概知道秀行会抗拒,故而极力克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只在秀行的唇上留下一点温热的痕迹。

然而清尊的吻却自不同,用力地含着她的唇瓣,要她求饶投降般地直闯入内,要吃了她似地凶狠,秀行心中怕极,呜呜叫了数声,然而她挣扎的越厉害,清尊便抱得越紧,吻的也越发狂暴,秀行浑身发热,心中又有些恼怒,又略有些屈辱,手掌一张,手心里微光一闪,天空中顿时有雷声隐隐响动。

清尊听得清清楚楚,却仍旧不放她,只是金眸里头闪过一道狠厉光芒。

秀行心中气恼,又极为无奈之极,竟将神龙召唤出来,昊天神龙现了形,当空呼啸,向着清尊俯冲下来,清尊单手抱着秀行,一手向外张开,掌心里头烈焰无形而出,神龙护主,咆哮了声,在空中转了个圈儿,又再冲下来。

此刻秀行拼命地连踢带打,清尊离开她唇上,道:“你想用他来对付我?你就这么厌我么?”

秀行气喘吁吁:“我不喜师父这样!你……你不能总是……”

清尊道:“你若是恨我厌我,那就让他下来,诛了我试试!”

秀行见神龙蜿蜒,还欲俯冲,便道:“神龙,停下!”

神龙见状,便放慢身形,只在两人头顶盘旋。

秀行道:“师父,我知道神龙奈何不了你,我唤他出来,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喜你如此对我……我既然已经应了元初哥哥,就不能再有二心……师父,你现在正在气恼之中,怕是不会听我这些话,——我现在把舍利子交给秋水师叔,等师父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说罢!”

秀行说完之后,当空将手一招,神龙呼啸数声,便又渐渐隐没,秀行一步一步后退,最后一转身,跑了个无影无踪。

清尊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在道门之外,秀行跑过去之后,竹林之中,有一人道:“没想到辅神者对鲁少主仍是一往情深的。”说话的,竟是国师水含烟。

而旁边一人,脸色泛白,神情倒还平静:“不知国师……让我所看的,就是此一幕么?”

水含烟微笑道:“看样子本国师是弄巧成拙了,本欲让你看一幕辅神者变心之态,却又让你听了她的维护言语,怎么,鲁少主可感动么?”

鲁元初道:“秀行天生良善……如此做,是在情理之中的。”

水含烟点头,道:“是啊……也幸好还未曾铸成大错,所谓‘只要我要,便可以给’,这种话,幸好也只是说说而已,不然的话,事情将如何收场?可真是不敢想。”

鲁元初白着脸,却向着水含烟行了个礼,微笑道:“多谢国师指点……不过,我还是相信秀行的,而方才所见的事实证明,我也的确没错信了她。”

“是啊,”水含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鲁元初,道,“只不过,从不曾为任何人动心的神君为人动了心,又加上还有两年才能结束辅神,这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辅神者能不能仍旧如今日这般坚定?本国师不由地很是好奇。”

沉默之中,鲁元初道:“秀行性子单纯,神君又非等闲,神君对她另眼相看,秀行为之迷惑也是有的,但以她的品性,只要看清楚自己心中所要,一切便不成问题。”

水含烟挑眉,鲁元初却依旧不动声色,稳稳又说道:“我自然也会一如既往地信任秀行的。”

水含烟双掌相交,轻轻一拍,笑道:“好……好一个情深义重,竹马青梅,让本国师忍不住也有些眼红了,鲁少主这样的深情痴情之人,天下少见。”

鲁元初道:“多谢国师大人夸奖,元初愧不敢当。……元初出来仓促,也未曾跟虚空道长说一声,恐怕他会着急,请恕元初不能久留了,若是国师大人允许,改日元初愿意再同国师大人详谈,请。”

水含烟道:“我也甚是期待再同鲁少主这般的心思惠巧之人相谈,请。”

鲁元初又恭敬地行了个礼,退后数步,才缓缓转身离去。

水含烟望着鲁元初离去的背影,面上绝色的笑慢慢转作凉薄色,隐隐带一丝讥讽轻蔑,她转过身,望向道门处,目光却又有不同,缓缓地变作一片情深。

水含烟抖了抖披在身上的大氅,迈步往前,迤逦进了道门,一路望内,闲庭信步地转过殿阁,踏步过了飞虹桥,便到了清尊居处门外,见那房门半敞,水含烟躬身道:“师父,水儿来给您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