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含烟淡淡道:“本国师并未指名道姓,有人何必就忙着凑上来呢?除非是心虚了!”

宁云赐大怒,不顾一切道:“水含烟,你休要太过分了,当初你那么折辱我,如今自打嘴巴,该是没了话说!别以为国师有什么了不起,等我辅神之后,看你还能得意什么?”

水含烟笑道:“哟哟,还未曾在九渺辅神一日,就开始觊觎国师之位,本座是该赞你志气可嘉呢,还是笑你自不量力?——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宁云赐大怒,然而望着水含烟清丽眉眼,却仍忍了一口气,道:“当初你说我无法辅神,这番我却偏中了,此刻你说我不能当国师,将来……国师你可别忘了你今日之言,你今日不给别人留一丝情面,到时候可别怪别人不给你留情面!”说完之后,向旁边一步,愤然而去。

水含烟站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屑,旁边一人道:“国师大人,这女子如此骄横无礼,国师为何竟……”

水含烟面带讥讽之笑:“本座说了,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她既然如此不知死活,就让她猖狂一两天又如何……本座只对自己真正的敌人感兴趣,而她……连个虫豸都不如。”

秋水君公布完两件事之后,众人一时嘈杂,有人退去,有人徘徊。

萧宁远同鲁瑛垣低低说了几句,便起身上前,躬身行礼,问道:“秋水掌督教,在下心中一事不解,寻常辅神不是三年么?为何这次竟如此古怪?”

大殿之中所留的人也不少,见状有人便踱步过来同问,有人驻足倾听。

秋水君不慌不忙,温声说道:“此事虽然惊奇,但也并非是不可能的。据我同虚空道长推断,必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众人都知,——辅神者之所以上山辅神,一为责任,一为修行。而自秀行上山以来,不管是掌教真人也好,神君也好,对她多是褒奖有加,且这一回出力诛妖,辅神者同神君两人,合力顺利擒诛岩怪,幽冥妖姬同大鲲鹏王,试想普天之下,谁还能有这般荣幸、这般能力如此?”

众人纷纷点头。

萧宁远道:“既然如此,又何意提前中止辅神?”

秋水君微微一笑,道:“只因辅神之女责任已尽,且修行也已经远超出寻常,故而提前中止辅神,也是有的,——乃是个辅神之女功德圆满之意。”

鲁瑛垣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辅神之女用了短短一年时间,便等同其他之人三年时光,的确是善莫大焉。”

秋水君道:“鲁家主所言极是。掌教真人临羽化之前,还多番嘉奖感念辅神之女,而且据我看来,神君对辅神之女极为青眼,如今提前中止辅神,神君怕是也极不乐意的,只可惜天意如此。”

满殿众人听了,心中疑窦顿开,众人围上前来,纷纷恭喜萧宁远,萧宁远也笑着回礼。

其中鲁瑛垣拉着萧宁远的手,笑道:“萧兄,其实如此这般,倒也真真是极大好事。”

萧宁远问道:“为何?”

鲁瑛垣低声道:“先前元初那般奋不顾身地追踪斩金鲤,实则是为救护秀行送他之物,我看他对秀行很是不舍,如今提前中止辅神,岂不是正如了元初的意?何况我们两家所定下的亲事,更是大有着落了!也不用再等两年之久了,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萧宁远一听,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想来我们下了九渺之后,便可以大大地操办一宗喜事了。”

他们两人在此商议,秋水君便静静地在一边听着,萧宁远说完,又看秋水君,道:“是了,到时候还请掌督教也驾临,喝一杯秀行同元初的喜酒。”

鲁瑛垣道:“可不是么?不知掌督教可赏光?”

秋水君道:“秀行也是我甚爱的后辈,她的大喜,我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鲁瑛垣同萧宁远双双大喜,彼此对视一眼,又向秋水君行礼道:“届时便送喜帖上山,恭候掌督教大驾了。”

91、毁容颜,为伊出头

事宜处理妥当,秀行定下日期,欲同萧宁远一行人同路返回萧家。鲁瑛垣也商量好了要一块儿上路。

此日,秀行收拾好包袱,前来同清尊告别。

清尊神色淡淡地,并未多话,秀行自顾自说了几句,便也退了出来,到前殿,同萧宁远一行人汇合。

正要走之时,却见宁云赐趾高气扬地来到,下巴一挑,道:“萧秀行!”

秀行回头看她,实在没心情同她应付,便只是望着。

宁云赐看看她,说道:“现在如何,我是辅神者了。”

秀行淡淡一笑:“恭喜了。”

宁云赐见她淡然之态,又道:“你心里头定然不好受罢?”

秀行还未回答,旁边鲁元初道:“云赐妹妹,你在说什么!”声音里带几分呵斥之意。

宁云赐看一眼鲁元初,脸上露出委屈之色,道:“元初哥哥,你们只是定亲,还未成亲,做什么就这么护着她?如今我也是辅神者,元初哥哥……我再也不比她差了,你、你……”

秀行几分讶异,鲁元初看一眼她,皱眉看向宁云赐:“云赐妹妹,你这任性几时才能改一改?行了,我们要下山去了,你自好好地留在山上辅神罢!”

他转身,对秀行道:“秀行,我们走。”

宁云赐见状,跺跺脚道:“元初哥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我什么都比萧秀行强,你何必要跟她好!”

鲁瑛垣同萧宁远在旁边一听,都皱了眉。

鲁元初喝道:“云赐妹妹,大庭广众之下,留心一些!”

宁云赐咬唇,不敢同鲁元初强辩,目光一转便看向秀行,顿时冷笑道:“萧秀行,你这副模样,凭什么霸占元初哥哥?如今我样样都胜过你,你还不赶紧识相些,别再缠着元初哥哥了!”

萧宁远一听,便要上前,鲁瑛垣将他一拉,秀行道:“宁云赐,既然上了山,好好地伺候师父就是了,别再想些有的没的。”不愿跟她纠缠,转身要走。

宁云赐见她竟然丝毫都不动怒,气的叫道:“厚颜的丑八怪!元初哥哥才不是真心喜欢你呢!”

秀行脚步一顿,鲁瑛垣哼道:“元初,宁家的小姐怎么闹得这么不像话!”

鲁元初正要制止宁云赐,却听到一个冷清的声音说道:“她是丑八怪,你又是什么?”

秀行本是背对这边,一听这个声音,浑身一震,本是想回过身来,不知为何脚步却动不了分毫。

在场众人齐齐行礼:“参见神君。非”

宁云赐也没了气焰,急忙低头行礼:“师父……”

“住口,”清尊乍然现身,冷冷清清道:“你既然上山来辅神,极好,你就留在九渺,但是不许你进后山一步,更不许叫我师父。”

宁云赐目瞪口呆:“师父?凡”

清尊道:“我只说一次,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另,方才你说她是丑八怪,你自觉你长的很美,是么?”

宁云赐到底害怕他,唯唯诺诺道:“这、这个……”

清尊目光淡然,道:“你可知道山魈生得是什么模样?你想不想见识?”

宁云赐不知何意,呆呆道:“师……啊……我、我见识山魈做什么……我没见过……不过听闻是极丑陋不堪的……”

清尊道:“是啊,你也知道极丑陋不堪,倘若你下回照镜子不想发觉自己生了一张山魈脸的话,就跪地磕头,向萧秀行认错!”

宁云赐大惊:“什么?”

清尊道:“我的话,从不重复二遍。跪地。”

宁云赐看看他,又看看在场众人,到底是不肯认输的:“我、我是光明正大上山辅神的,她算什么?我说了就是说了,且我说错了么?我说的是真的!我天生就比她好看……”

“是么?”清尊冷笑,“那么,就如你所愿。”

他一抬手,手指当空虚虚一点,宁云赐惨叫一声,抱着头脸翻滚在地:“啊,好痛,好痛!”

秀行闻声,急忙转过身来,却见宁云赐在地上翻滚片刻,渐渐停了,手捂在脸上,慢慢放下,而在场众人望见她的脸,顿时都惊呼出声。

宁云赐不知所措,手在脸上摸来摸去:“我……我的脸……怎么了?怎么摸起来……”

在场众人各都战栗,原来宁云赐的脸,竟变成了丑陋山魈的模样!

鲁元初大惊失色:“云赐……”

秀行也很是震惊,先前她上山之时,同清尊颇不和睦,彼此斗嘴,可从没有到达这个地步,如今看宁云赐之惨状,一时忘了反应。

宁云赐捂着脸,叫道:“我怎么了,元初哥哥,我怎么了!”一把抓住鲁元初,仓皇地问。

鲁元初眼前所见,正是一张流着泪的山魈的脸,丑陋怪异之极,连鲁元初也无法正视,双眉一皱,眼中露出些许厌恶、震惊、同怜悯的神色。

宁云赐大惊,放开鲁元初,伸手入怀中掏出一面琉璃镜来。

原来她极为爱美,随身带着镜子,此刻拿出来照了一照,望着镜子里出现的诡异绝丑面孔,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几乎疯癫,抱着头尖叫连连。

此刻,秋水君闻讯赶来,见状也是吃了一惊,急忙便道:“这是怎么了,神君……何必对辅神者如此?”

清尊道:“她不听我的话,我未伤她性命,只是小施惩戒,不可么?”

秋水君道:“自是可以,只是……轻神君恕罪,这样的惩戒,是否太重了些?”

清尊道:“我事先已经警告过她,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如此是她自己求得。”

秋水君看一眼宁云赐,宁云赐尖声叫道:“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不过是说了萧秀行两句!我也好歹是新的辅神者,为何要这样!”

清尊冷笑:“看到了么?至今仍旧不知悔改。”

秋水君皱了皱眉,道:“辅神之女,难道不知何为祸从口出么?若是不想永远都如此,还请停口!”

宁云赐听了他的话,一呆,果真不再叫了,这功夫神魂好似也回归了些,不敢再撒泼,便道:“掌督教,掌督教你救救我……”

秋水君道:“辅神之女既然上山,自然要听从神君所命,如今才不过刚上山便当众抗命,自是不该……还是快些向神君请罪才是。”

宁云赐急忙道:“神君大人,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饶恕我。”

清尊哼道:“你求错了人!”

宁云赐呆呆望着他,一张山魈脸看来格外呆滞诡异,想了想,叫道:“你是想让我求萧秀行?”

清尊不语。宁云赐张口结舌地,似是犹豫。

秀行见状,便道:“师父……”忽然想到自己要下山,不能再叫他师父了,心中一阵酸涩难明,“神君在上,秀行不会跟她计较什么……请神君饶了她罢。”

清尊冷冷淡淡:“你倒是大度,只可惜我言出必践!”

宁云赐一听,双手捧着脸,手不停地发抖,最终呆呆地站起身来,面向秀行,双膝一屈,便跪了下去,流着泪哭道:“先前是我说错话了,我向你请罪!请你饶恕我!”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头。

秀行后退一步,皱眉道:“我没怪你,你起来罢。”

宁云赐哪里敢起来,匍匐哭求:“求你向神君说情,不要如此惩戒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就是,别让我这样……”她从小到大都是个极为爱美的女子,一想到自己可能顶着一张山魈脸度过余生,简直生不如死。

秀行道:“神君……请你,饶过她好么,她已经知错了……”

秋水君见状,才也道:“秀行也都开口了,神君,念在她已经知错了,不如且绕过她这一回……”

清尊才道:“还有我所说的,她要留在九渺,则让她留,但不许入我后山,更不许叫我师父,可能应承?”

秋水君叹道:“只要留在九渺,等同辅神,我并无意见。”

宁云赐听了,哭道:“我俱都答应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