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躺在床上的玄飒睁开眼,黑色的眼珠子一转不转,似乎还很认真在地思考。然后,他摇头,“忘记了。”

念清瞟他一眼,回头看手上的帐册。“你知道婚礼的过程是怎样的吗?”

玄飒继续思考,然后还是摇头。“没经验。”

这事怎么可能有经验?念清无奈地转过身子,从一开始这大少爷就无精打采的模样。“飒飒,还有两天就到婚礼了,你怎么都没做点准备啊?”

“其实,我很讨厌热闹。”

念清摊手,“我知道呀,我们请的人已经很少了,婚礼就是这样的嘛。”

玄飒侧过脑袋,目光认真。“虽然我没兴趣,不过还是会记住流程的,不会搞砸的。”其实,他从没想过还会办婚礼,脑子里根本就没这个概念。

“咚咚咚”的敲门声,两人齐齐转过脑袋。秋风从门外进来,“老板。”

“什么事?”

“楼下有人出老千赢了很多钱。”顿了顿,秋风看到念清一脸的不以为然,仿佛在说按老规矩赶出去就是,于是他继续道,“这人是老板的旧识,沈潋月公子。”

玄飒的表情有些微的变化,从床上坐起身子。念清挑眉,“他人呢?带他进来。”这厮耍老千耍到夕楼来了!

不消一会儿,沈潋月面带浅笑,大摇摆摆地走了进来。“二位,恭喜新婚啊。”

“还没成亲。”玄飒干脆指出他的语病,“还有两天。”

念清斜着视线把他从上看到下,“瞧你春风得意的样子究竟赢了多少?”

“所有的钱都被你属下给搜回去,这夕楼也太不近人情了点。”沈潋月耸肩,“本想赢点钱给你们买贺礼,这下子不可能了。”

呵,亏他想得出来,从她这儿赢钱来买贺礼。念清皮笑肉不笑。“怎么一个人就来了?不正在萧家住得欢快吗?不和铭稀一起来?”

沈潋月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咬唇苦思,然后凑近念清的耳朵,“我真想问问,铭稀他是不是不喜欢男人啊?我还从没见过这么不待见我的女人!”

原来踢到铁板了。念清笑眯眯的,心情很愉快。“他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断袖,他只是不待见你而已,这已经很给面子了。”

“我那天也是为了帮他啊!”

“你敢说自己没有私心?”

沈潋月一下子就噎住,默默不语。

“咚咚咚”,又响起敲门声,这回秋风没有走进来,而是隔着一扇门开口说话。“老板,有事外找,能出来一下吗?”

念清放下手中的帐册,向沈潋月颔首,“先失陪一下。”走到门外,她和秋风走出好一段路。“说吧,有什么事?”

“在九重宫那边的探子有消息传来。”

身躯微微一震,念清深吸一口气,“什么消息?”

“水淼公子夺得了宫主之位。”

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句话,念清怔怔然地仰首,湛蓝的天空映入眼帘,低声呢喃,“是吗?”他还是不顾身体去抢夺宫主之位了吗?“还有其他的事吗?”

“老板送出的请帖被退回来了,水淼公子和火焱公子无暇来参加婚礼。不过,他们有送贺礼来,还传话表示恭喜。”

“……知道了。”

秋风偷偷瞥了眼念清的神色,无波无澜,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垂首,“那属下先行告退。”

“下去吧。”

待秋风走远了,念清这才散发出哀愁的气息,长长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她在风中静静伫立许久,直到脸都被吹冻了,这才踱步回房。跨进屋子的时候,沈潋月已经不在了,留下玄飒一人坐在椅子上,正在看婚礼应该注意哪些事情。

注意到开门声,玄飒微微抬眸,只是一瞬他又低下头去。“发生什么了吗?你看上去很失望的样子。”

“水淼和火焱不会来参加婚礼。”

玄飒轻轻“哦”了一声,静默片刻又开始说话。“你很希望他,他们来?”眼睛虽然盯着手中的册子,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安静一阵。念清走到玄飒身旁坐下,“其实不来也是好的,我尊重水淼的意愿。”

玄飒又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就不说话了。念清在他身边继续看之前的帐册,时间如流水般淌着,浸润在二人的周围。忽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扳了过去,唇上即刻产生温热的触觉。念清倏然睁大眼,只看到玄飒的脸庞放大在自己面前,清晰得连睫毛都能一根一根数出来。

这个毫无预兆的吻其实很浅,玄飒很快就结束它,他盯着念清的眼,看到她的瞳孔中映衬出自己的身影。“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很想这样做。”

念清眨眨眼,然后笑了,起身在玄飒脸颊上印下香唇,“我很喜欢。”

第 45 章:

玄飒在没过多久就回到喜房了,而且身后没有跟着任何闹洞房的人,此时的念清已经重新盖好了红盖头,安静地坐在床上。

“就你一个人吗?潋月呢?”

“都赶回去了,刚才在外面应付他们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吵了,我不想到了这儿后继续被打扰。”

想像一下那幅赶人的情景,念清低笑出声。片刻后止住笑声,她开口道,“那你还不快点把盖头掀开?”

玄飒“嗯”了一声,然后缓缓揭开盖头,目光正好对上新娘的瞳孔,久久不语。

还是念清先打破沉默,她望了玄飒好一会儿,压低声音询问,“其实,刚才你都看到了吧?”

“嗯。”

“想说什么吗?”

“没有。”

念清诧异地扬眉,“那刚才为什么不站出来?”还以为他在闹别扭。

“我觉得,让你们两个人单独聊一会儿会比较好,而且我也没什么可插话的。”

念清一愣,随之浅浅一笑。她把手搭在玄飒的衣袖上,“我们喝交杯酒吧。”

玄飒不动声色地倒好两杯酒,一边注视着念清红彤彤的脸庞,一边和她的手交叉而放,彼此抵着对方的脑袋,慢吞吞地喝下酒。感觉着冰凉的酒滑下喉管,玄飒的目光逐渐灼热起来,喷洒的鼻息中也带着酒味。

暧昧气息中的亲吻,尤其还附带着酒精的助兴。所以,吻也变得缠绵绯烈,炽热的呼吸,柔软的双唇,舌与舌的纠葛。一切的一切,实在太适合发生在洞房花烛夜。

灯,灭了。

屋子,暗了。

他滚烫的双手巡回在她身上,脸庞,耳垂,颈项,腰腹,脊背……一寸一寸地抚摸,两人双双跌倒在床上。她的思绪渐渐混乱迷蒙,身体叫嚣不知名的渴望,眼前的世界只剩下彼此。

忽然间,所有的动作停止。

念清眨眼,迷惑不解地再次眨眼。玄飒已经完全压在自己身上,脑袋睡在被子上,双眼也已经闭上。她怔愣,骤然反应过来所有的情况,危险地眯眼,轻轻拍打玄飒的脸庞,可惜他毫无反应。“不会吧?”

继续拍,他还是毫无放应。念清无奈地叹气,推开覆盖着自己的这具身体,细心地替他盖好被子,最后在他额际温柔印下一个吻,“晚安。”

她伸手拉下床幔,也盖上床褥,静静仰躺。漆黑的眼珠子盯在床顶,又转了转,瞥向躺在自己身边的新婚夫婿,再次叹气,“洞房花烛夜啊……”

成亲以后,念清很少再管理夕楼的事务,玄飒对此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她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给秋风打理,遇到重大事情则跟自己汇报一下。更多的,念清都是逛自己的玩自己的,照她的话来说,也是时候享享清福了。

玄飒通常时间都很无聊,奇怪的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无聊。他比起游玩更喜欢睡觉,比起聊天更喜欢发呆。当然,若念清真坚持拖他出去的话他还是会应许的。

成亲已经半年了。前些日子,念清回了一躺紫凤谷,可等他回到夕楼,突然找不到玄飒的踪影。上上下下翻遍后还是没有收获,念清叫来秋风,“玄飒呢?”这人也会主动出门?

“姑爷他说要去碎石山,三天前就出门了。”

三天?念清颔首,突然眉头一皱,记起那山上好像还有个喜欢自己老公的女人。她立刻干脆地往外走,“我去碎石山找他,夕楼就麻烦你了。”

“是,老板。”

风风火火地赶到碎石山,这一次念清上山倒没碰到任何尸体的阻碍,相当顺利地在山顶木屋旁看见玄飒。他正坐在悬崖上,双腿凌空虚挂着,从他的神情目光来看,似乎正处于发呆状况中。

“你特地赶来碎石山发呆?”念清挑眉。

“不,前几天接到冥的信件,她希望我来一趟。”

“哦。”答案坦诚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轻轻应了声,“出什么问题了吗?”

“冥要离开碎石山,希望向我告别。”

念清吃味道,“就只向你告别?”

玄飒怔了怔,仿佛察觉到某人语气中的醋意,他回头微笑,“对啊。”

念清撇撇嘴,“已经告别完毕了吧,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我挺喜欢这地方的,清静幽雅,尤其是这悬崖。”玄飒的目光望崖底的方向望去,“如果没有这地方,我们不见得会有今天。念清,我到这里后一直在考虑,这座悬崖对我们两人而言很有意义,要不要造出一条路通到崖底?这样以后怀念的时候也可以常来看看。”

呃?念清仿佛挨了一闷棍。“造路?我们两个?”

玄飒盯住她的眼,然后点头。看着念清苦恼的神情,他也没有说话,默默地站直身子,往边上走去,“我们先去崖底看看吧。”

念清幅度极小地点头。

崖底的环境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玄飒脸上显出怀念之情,站定在原地,看着每一处景象。念清慢吞吞走到一棵大树前,异常高大的古木,记忆起那时的事,悠悠开口道,“飒飒,当初你就是被这棵树的树枝刺伤身体的吧?”

“嗯。不过,若没有这树,我们也许已经死了。”玄飒突然笑了,“而且,我那时若没有受伤,后面的发展也不会这么顺利。我向来不屑苦肉计,如此看来,还是有点用的。”

念清白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说话,“既然你这么感激这棵树,我们可以在它前面竖一座碑,表彰它的功绩。”眼珠子一转,她露出这主意很好的神色,伸手打一个响指。“飒飒,我现在就回夕楼,立刻命人帮我刻一个碑。”说完此话,当真立刻掠身离开。

玄飒面无表情地目送她离开,然后抿唇微笑,喃喃自语,“还找借口,明明就是不想造路才逃的。”长长一叹,他步行在崖底,“罢了,我再在这里留个两天就回去吧。”

念清一口气就赶回夕楼,生怕玄飒劝她留下造路。气喘吁吁地回来,经过前院的时候,突然看到秋风恭谨地站立,一动不动。念清眨眼,伸手指着自己,“等我吗?”

“是。”

“有什么事?”

“九重宫里有消息传来。”

念清微微一怔,目光中隐约透出担忧之色,“有关水淼的?”秋风会特地来禀报,应该是和水淼有关的事。

“是。”秋风走到念清身旁,拿出信纸。“水淼公子担上宫主之位后,一直在笼络宫中各方势力,稳固自己的地位。然后,在前段时间终于有了动作,他想要废除九重宫的长老会,目前正在进行中。”顿了顿,他又添上一句,“水淼公子的胜算应该很大。”

念清闭目沉思半晌,然后点头,“我知道了。”从来不知道水淼会对权力上心。唉,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也只有这样了。“他既然想在九重宫实行专制,恐怕会有很多困难,这是不可避免。若不涉及到他身体的健康和安危,你也不用特地来禀报。”

“是。”秋风服从退下。

玄飒也在两天后回到夕楼,两人继续过着他们的悠闲日子。偶尔出去游山玩水,寻常亲自到夕楼赌上一把,念清一直喜欢拖着玄飒陪自己一起。时间在幸福不经意地溜走,不知不觉中,又有大半年过去了。

这一日清晨,念清早早起床,就想把玄飒拉去看日出。她兴冲冲地梳洗完毕后,抬头望望暗沉的天,晨光已经快要破空而出,得抓紧时间了。然后她低头看看依旧陷入熟睡中的枕边人。念清没由来地感到兴奋,一把捏住玄飒的鼻子,双唇附在他耳旁,“懒虫,起来了!”骤然放大声音。

玄飒反射性地皱起眉头捂住耳朵。手伸去捂耳朵的时候突然抚到念清的细腻的脸。他微微一笑,连眼睛也没有睁开,像抱被褥般地拢住念清,然后压在自己身子底下,声音沙哑,“别吵。”

瞬间的亲密动作袭得她措手不及,念清脸颊微红,尤其那只按在她身上的贼手正越来越不规矩地乱摸,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偏过头去,看到沈潋月心急如焚地冲进屋里。

沈潋月看到搂抱在一起的香艳情景也顿生尴尬,他抓抓脑袋,“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只想来这里避避难,呃,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继续,继续就好。”

真是意料之外的人啊,自从婚礼之后,这一年多他可从没来过夕楼。念清从床上坐起,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个够,然后目光停留在他破裂的衣衫,满是淤青的脸庞,戏谑道,“潋月,你都快破相了。”

沈潋月一脸尴尬。

玄飒缓缓睁开眼,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一转,然后背对他们,招呼不打,一句话也不说,继续蒙头睡觉。

“你做了什么?”念清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我记得你在萧家住得挺舒坦的呀。”

沈潋月语塞,神情愧疚,目光心虚地描来瞄去,“我,我和铭稀……睡了。”最后两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念清盯着他看许久,然后慢吞吞地说话,“这有什么问题吗?”凭这家伙以前的素行,能耗这么久才出手已经是奇迹了。

“铭稀他,不是自愿的。”唯唯诺诺的口气。

念清身体僵硬,缓慢地吸收这句话的意思。她危险地眯了眯眼,然后死死盯在他脸上,“说清楚!”一个字一个字地发音。

沈潋月做着极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眼一闭,横下心回答,“你也知道,我遇到铭稀以后就没碰过女人了,忍了这么久总会爆发的!依照铭稀的性子,等他开口说可以的时候,估计我头发都白了……”

“说重点!”念清不耐烦地打断,“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正在调配药品的时候,铭稀不小心吸入春药……然后,我没给他解药,再然后,就发生了。”沈潋月极其简洁地概括。

念清还盯着他,好半晌,她终于叹气,“然后你被他揍了,然后就逃到这里来了?”

“不是被揍。”沈潋月纠正,“如果不是我逃得快,现在应该已经被杀了。”

“哼,笑话。铭稀若真有心杀你,你还有命活到现在?”念清斜睨着他,见他脸上先是困惑,然后露出喜色。她无奈地摇头,“算了,我帮你一把吧。”也当是给铭稀一个台阶下。

沈潋月不敢再去萧家,然后念清和玄飒亲自把他送回去,事情最后自然圆满解决了。不过。在这过程中,他们二人在萧家又住上好几个月的时间,离开之后一起去紫凤谷住了两月,然后才回到夕楼。

可惜,一来一去,这之间相隔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念清接到信的时候已经迟了。

信,是水淼写的。

当时,秋风看到念清回来后把信给她,又说了一句话,“老板,水淼公子和他哥哥火焱一起从九重宫中失踪了。”

然后,念清展开信,信的内容很短,也就是几句话的长度。飞速看完,她狠狠瞪向秋风,“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这件事?”

“老板之前说过,若不涉及到水淼公子身体的健康和安危,不用特地禀报。”

念清语塞。

玄飒偏过头看那封信,说是信,其实更像是纸条:

念清,原谅我不告而别,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和哥哥的去向。如果你来找,那么,我们便会逃。所以,请答应我此生最大的请求,永远不要来找我。因为,我不想再见你。

九重宫我交付给你,我花很长时间改制,里面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我担心以后无法再保护你,所以,我已经吩咐下去,你就是九重宫下一任的宫主。以后,有整个九重宫来保护你,我放心了。

最后,我很自私地说一句,我爱你。

永别。

玄飒怔怔地看着,然后苦笑,“要去找他吗?”

念清沉默,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说过,他活不了多久的,你若不去找,恐怕真的永远都见不到了。”

念清伸手一指,将信上的某句话指给玄飒看,“水淼说了,他此生最大的请求,就是让我别找他。”顿了顿,她的语调平庚无起伏,“我不想拒绝他。”

“是吗?”玄飒轻声诺道。

群青的天空,寂静温柔,淡薄的云彩在天空中弥漫。一阵风吹过,云层荡漾波动。然后,一切又重新归于静止,苍穹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结局(番外):

我和哥哥是一对孪生子,从记事以来,我就知道,我们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乞讨,偷窃,诈骗,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们都干过,而那个年纪的孩子,更多的都是在父母怀里撒娇。可我和哥哥却天天为生计担忧发愁。哥哥时常会说,“水淼,一切都会好的。只要等我们长大,就一起找个世外桃源,然后幸福快乐地相依为命。”

寒冷的时候,饥饿的时候,病痛的时候……我的世界里都只有哥哥,也只剩下哥哥。

我曾经以为,我们的一生都会活在最底层,我和哥哥只能拥抱彼此,然后在某个冰冷的冬夜,衣衫简陋地饿死在哪座偏僻的破庙里,或者大街上。

可是,我们遇到了生查子长老。那是一次人生的转折,也是上天第一次眷顾到我们。那究竟是哪一天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我是连自己确切几岁也不知道的人。

一开始,我只是想偷大长老身上的钱袋,就在我以为顺利得手,兴高采烈地溜走时,大长老却悄悄跟在我身后,无声无息。然后,我和哥哥很幸运地被带去九重宫。大长老说,我们两个武骨奇佳,值得栽培。

九重宫的生活比我们以前要好很多,至少可以吃饱穿暖,可这里也同时是一个极其苛刻的地方。以前在一些酒馆外面乞讨的时候,常听到里面的大侠说九重宫是武林圣地,是所有学武者都向往的地方。所以,我刚被带来的时候异常兴奋,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都有着落了。可惜,现实很快打破了我的幻想。

在这个地方,没有朋友,有的只有竞争对手。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九重宫里面高手如云,每一个拎到江湖上去都是排得上谱的。我不想再回去过以前的日子,哥哥也一样。我们练武练得很勤快,可是,进步的速度却往往不能让自己满意。那时年纪还小,身体也很稚嫩,训练的强度大大超过身体的承受程度。

我们,走火入魔了。

九重宫里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没等他们赶人,我和哥哥就自觉离开那个地方。身受重伤,饥寒交迫,就在以为生命快走到尽头的时候,命运有了第二次转折,我们被谷主和谷主夫人救回紫凤谷疗伤。

然后,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念清。

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可也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人。那时候并不知道在以后的人生里会发生什么事,曾有段时间,我觉得若是没有邂逅念清,那人生中应该会减少很多痛苦。可是,我想,若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依然想要遇见她。因为,这种感情实在是太美好,即使只是我单方面的爱情,我也舍不得放手。

小时候,我只信任哥哥,我从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好人,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他们会救我和哥哥,是因为暗藏着什么阴谋。戒备着一切,抗拒着一切,将所有人都关在心扉之外。

“喂,你有什么好戒备的啊?这可是我的家,你再怎么防范,我想对你动手还是可以动手。”

念清说话很坦白很诚实,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道理。我身上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吗?我想,答案是没有。即使如此,那时也只是轻轻瞥她一眼,然后垂下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缘由,只是单纯不想承认她是对的。

一起学习,一起练武,一起嬉戏,一起长大。我心里清楚地知道,对她的感情并不简单,现在回想起来,或许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情根暗种。来到紫凤谷后,更多的时间都是和念清在一起,在这个犹如仙境般的地方,每块土地都余留着我和她的回忆,弥足珍贵。现在的我每天躺在床上,想起这些事情都会禁不住微笑。

谷里经常有人打趣我们,什么两小无猜啊青梅竹马啊,刚开始谁都没有在意,我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完美,没有任何人发觉,当然除了哥哥。可是,哥哥什么都没有说,他静静地看着我们,甚至会偷偷找机会撮合。我不知道念清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从她的表现来看,她绝对不讨厌我,或许在她心里也是有点喜欢的吧?小时候的我,经常会这样猜测。

年龄渐渐增长,我和哥哥以前受的伤已经完全恢复。紫凤谷里有很多避世高人,他们从不吝啬传授我们武学。我和哥哥都知道,自己的武功大有长进。然后有一天,哥哥跑来问我,“水淼,你想回九重宫吗?”

我一怔,摇头。在这里生活已经很幸福,从没想过要回九重宫。

哥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并没有再劝我什么,也没有提九重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