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位高权重,身边美女如云、侍卫如林。

他还是感到孤单。

这一世,他正值风华正茂,名满京都的时候。

他还是一样的感觉到孤单。

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和成熟稳重的男子,在窦昭的眼中渐渐合成了一个人。

或者,从来都没有人了解过他。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歌舞升平还是繁华落尽,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窦昭心中无端端地一疼。

她高声地喊着“宋墨”,道:“我在后院种了很多的菊花,现在正是花季,我准备在院子里搭个菊山,你帮我搭把手吧?”

“什么?”宋墨错愕。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理直气壮的使唤过他。

可莫名的,他又感觉到一种率直的亲切。

“我说,你帮我把后院的菊花移种到花盆里去。”窦昭的声音清脆悦耳,让人想听不清楚都难,“然后把花盆搬到前院来,搭个菊山。”

她慢条斯理地又说了一遍。

※※※※※

合抱粗的陶瓷花盆在宋墨手里不值一提,可如果装上满满土,再种上一株高大的,开满了杜鹃花的杜鹃树又不能伤及它的花叶时,就有点吃力了。

宋墨忍不住道:“不是说移载菊花吗?怎么又冒出株杜鹃树?”

“如果仅仅是把菊花摆在圆锥型的架子上就叫做菊山,杨进台凭什么称大师?”窦昭头上搭了块蓝布头帕,站在花田里挖菊花,她头也不抬,悠悠地道。

宋墨为之气结。

他的一个护卫见状就要上前,却被陈核拦住。

他狠狠地瞪了那个护卫一眼,示意他不要乱来。

静默地站在一旁的素心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有看见。

倒跟着窦昭一起在花田里劳作的婆子“哎哟”地对宋墨道:“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就知道没做过事,快放下,快放下,我们来搬就行了。”

“他一个后生,难道还不你们?”窦昭抬起头来望了宋墨一眼,又低下头去挖菊花。

宋墨咬牙切齿,照着窦昭的吩咐搬完了杜鹃搬茶花,搬完了菊花搭木架,太阳偏西的时候,已是满头大汗。

心里的那股狂戾之气却一扫而空。

他愣在那里。

窦昭,是因为知道了他心中有难解的愤恨,所以才借口要搭菊山,用劳作让他发泄心中怒火的吧?

宋墨垂下了眼睑。

听到三舅病逝的消息,他心里好像有头暴戾的野兽,上窜下跳地让他撕心噬肺,可他不能露出一丝的异样。

娘亲等着他去安慰,爹爹等着他拿主意,弟弟等着他开导,严先生等着他做决断…

他原来只是想围着护城河跑一圈,就像从前一样,等心中的怒气消了。也就好了。谁知道等坐骑渐渐地跑不动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去真定的驿道上了。

京都早已遥不可及。

陈核惊恐地问他:“世子爷是回京都,还是在前面的驿站住下?”

他还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在驿站住下,明天回京都。”

但翌日清晨,他在头脑非常的清楚的情况下却选择一路南下。

是不是他的心里早已默认。她不仅冰雪聪慧。值得信赖,而且有颗包容、坚韧的心。不管他的行为有多离经叛道,不管他的话有多骇人听闻,她都不会被他左右。更不会被他吓倒。而是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去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