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书点头:“汪家的人这些日子为了给延安侯祝寿都到处在找贺礼。”他原是做古玩出身的,现在依旧和那些铺子里的伙计们常来常往,这种消息他十分的灵通。

陈曲水就问:“我上次让你结交景国公府世子夫人身边的妇仆,你可有什么眉目了没有?”

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济宁侯府的姑奶奶,四小姐即将嫁入济宁侯府,通过景国公府世子夫人身边的人巴结上济宁侯府的姑奶奶,这是那些经营有道的人惯用的手法。范文书并没有起疑,笑道:“我们铺子里灶上的那位包妈妈。就是景国公府世子夫人身边的金嬷嬷介绍的。”

陈曲水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范文书道:“红姑难得来京都一趟,我看不如就让这位包妈妈带着红姑在京都城里转一转。”

范文书会意。把包妈妈叫来叮嘱了一番,又赏了她十两银子,叫了辆马车。由个小厮陪着,让包妈妈领着红姑在京都城里转了一圈。

红姑何曾见过这样的热闹?眼睛珠子都看花了不说,还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堆东西:“这个是给崔姨奶奶的,这个是给四小姐的,这个是给素心、素兰、甘露、素绢几个丫头的…”让包妈妈看得眼都红了,对红姑越发的热忱起来,等到陈曲水置办好了东西让红姑去给田氏问安的时候,包妈妈主动请缨,陪着红姑去了济宁侯府。

魏廷瑜和顾玉等人的生意很顺利,他们不过投了几千两银子,第一笔回款就把本钱收了回来。田氏算算,等到四个河段的工程完了,他们能挣几万两银子,到时候就能风风光光地给魏廷瑜办婚宴了,想一想她心里都觉得十分的舒畅,这日子更有了奔头。

听说窦家派了人来给自己问安,田氏十分的高兴,忙让人请了红姑进来,又见是个朴实的妇人,她心里更喜欢了,和红姑说了半天的话,赏了红姑一个上等的红包,又让身边的嬷嬷留红姑用了顿饭,这才送了红姑出门。

魏廷珍听说窦家有人来见母亲,想到两家马上要定婚期了,怕母亲糊里糊涂答应了窦家什么条件,亲自赶过来问是怎么一回事。

田氏觉得女儿有些杞人忧天,笑道:“人家不过是来京都办事,过来问个安罢了,偏你多心。”然后吩咐丫鬟拣些新上市的果品端进来。

被田氏派去招待红姑的嬷嬷就眼巴巴地望着魏廷珍。

魏廷珍会意,避开了母亲和那嬷嬷说话。

“姑奶奶,窦家的那个嬷嬷,是奉了窦家崔姨奶奶之命,来京都和窦家七太太商量四小姐嫁妆之事的。”

眼看着要出嫁了,真定那边还派了人到京都来要嫁妆,难道自己之前看走了眼?那窦昭在窦家根本就是无人理会的杂草?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试探

魏廷珍顿时有些心慌意乱。

她问那嬷嬷:“窦家来的人还说了些什么?”

“那人不知道是老实还是木讷,问三句才答一句,”嬷嬷道,“就是这句话,还是她无意间说漏了嘴被我听见了。”

魏廷珍大急,和母亲商量这件事。

田氏也很意外,道:“不应该这样啊——窦家不可能不给窦昭置办嫁妆,而且她应该还有赵氏留下来的体己才是,怎么会临出嫁了却跑到京都来要嫁妆?”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嘛!”魏廷珍听母亲这么一说,越发怀疑起来,“我看,这件事我们得派人仔细打听打听才是…”

“这样不太好吧?”田氏踌躇道,“就算窦家的陪嫁再多,也与我们没有关系…”

“娘!”魏廷珍有些头痛地打断了母亲的话,“我们去打听窦昭的陪嫁就未必是要占她的嫁妆,谁不想锦上添花?如何窦昭能多带些陪嫁过来,她手头宽裕些,您是不是可以少贴补她一些?她如果能给您的孙子、孙女留下些产业,孩子们的日子是不是好过一些?我们家人丁单薄,窦家子嗣众多,如果窦昭和娘家的关系亲密,弟弟是不是又多了些帮衬的人?她要是和娘家的人十分冷淡,这门亲事两不着实,还有什么意思?”

田氏被女儿说服,道:“那你就帮着查查吧?”

魏廷珍颇有沮丧地应了一声“是”,派了金嬷嬷去查窦昭的事。

红姑惴惴不安地回到了笔铺铺子,进门就拉了陈曲水说话:“我可照着您的吩咐说了…可一魏家要是误会小姐没有陪嫁,嫌弃我们小姐可怎么办啊…”

陈曲水没等她说话,已经板起了脸:“你说是什么话?难怪我们家小姐有陪嫁,那魏家就欢天喜地娶了回去,没有陪嫁,就要退亲不成?若魏家是这样的人家,不嫁也罢!我让你去。就是要你试试魏家的人到底怎样?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七老爷是个不操心的,七太太就更不要说,连自己亲生女儿的事都是稀里糊涂的,全都指望不上。我们要是再不帮着小姐留个心眼,小姐岂不是要吃个大亏?现在知道魏家是个什么态度了,我们也好想对策,总不能让小姐受委屈吧?”

一席话说得振聋发聩,让红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主动向陈曲水汇报:“那魏夫人倒是个十分和善的人,待我也很客气,就是魏夫人身边的那个贴身嬷嬷。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像藏着针,试探我的,就是那个嬷嬷。”

“你看,这一试不就试出来了!”陈曲水大义凛然地道,“小姐未来的婆婆是个慈善之人,可她身边的人却敢试探你,这就说明魏夫人御下不严,是个耳根发软的。这就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们小姐要是嫁过去了,想得婆婆欢心,这第一桩事就得打点魏夫人身边的这些人。”

红姑觉得陈曲水的话十分有道理。不住地点头。

想窦昭在家里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主,现在要嫁了人,不仅要看魏夫人脸色。连魏夫人身边服侍之人的脸色也要看,她不仅为窦昭抱不平,还为窦昭难过,不由哽咽道:“陈先生,小姐这样,也太委屈了!”

“唉!”陈曲水叹道,“为什么说这姑娘在家就是千金,嫁了人就是‘妾身’了呢?”然后劝红姑,“哪个女子不是这样过来的!”

红姑沉默半晌,低声道:“那我接下来怎么办?”一副配合陈曲水行事的样子。

陈曲水暗暗点头,道:“明天我们一起去给七老爷问个安,然后和七老爷商量一下小姐的嫁妆——虽说小姐名下有西窦一半的财产,可若是就这样一口气全都带到了魏家,你也看见了,魏夫人不是个能主事的人,谁知道会出些什么事?不是有句话叫做共患难易,共富贵难。要是魏家打起小姐的主意来,那可就是害了小姐,这嫁妆怎么办,还得请七老爷拿个主意。之后你就可以在京都随意走动走动了——难道来一趟京都嘛!如果有人问你什么,你照直说就是了,只要不把我们和七老爷都说了些什么话告诉别人就行了。”

红姑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她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来没骗过人,说过谎话,答应陈曲水当着魏家的人那么说,也是因为他们这次来京都的确是和七爷商量小姐的陪嫁之事的。

“陈先生请放心,主人家说的话不能乱传,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红姑忙得陈曲水保证,“除了崔姨奶奶,谁问我也不会说的。”

陈曲水欣然颔首。

第二天和红姑去了静安寺胡同。

静安寺胡同正应了“静安”两个字。

墙白的围墙,郁郁葱葱地大树,悄无声息的胡同,有种岁月沉淀的古朴自然,让走进胡同的人都不自觉地会放松了脚步,均匀了呼吸。

窦世英在书房见了陈曲水和红姑。

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他不由得搔了搔头,道:“寿姑怎么说?”

陈曲水在心里从一数到了十,这才开口道:“四小姐的意思,除了赵太太留给她的东西的,其他的还是由窦家三爷掌握着,等成了亲,看姑爷的意思再做打算。”

夫为乾妻为坤。如果两人和和美美,这么大的一笔产业,可不是寻常人家的陪嫁,自然得交给做丈夫的打理。如果魏廷瑜对窦昭不够并重,窦昭也不必给他面子。

窦世英听出了陈曲水言下之意。他爽快地道:“那就照着四小姐的意思办好了。”

这原是在窦昭和陈曲水意料之中的,陈曲水笑着应“是”,然后把窦昭的嫁妆单递给了窦世英:“这是上次小姐及笄礼时,舅太太写的,崔姨奶奶添了几件,六太太又添了几件,您看还有没有什么添减的。”

窦世英瞥了一眼就还给了陈曲水,道:“既然舅太太、崔姨奶奶和六太太都看过了,想情不会有什么错。你们照着准备就是了。”说着,语气微顿,道,“我这里还有几幅花鸟画,想必寿姑会喜欢的,到时候一并给她做了陪嫁吧!”

能被窦世英收藏的。自然都是好东西。

陈曲水忙替窦昭向窦世英道谢。

窦世英觉得自己受得起这个礼,大大方方接受了,吩咐陈曲水:“至于公中的那一份嫁妆什么的,你到时候和六太太商量就是了。”然后留了陈曲水和红姑在家里住下,“住在铺子里算是怎么一回事!”

“因小姐要出阁了。铺子里的账目要赶快整理出来才行。”陈曲水恭谨地笑道,“红姑也是受了崔姨奶奶之托想买些好东西给小姐添箱,住在铺子里进出方便。等过些日子。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再来打扰七老爷。”

窦世英并不是个拘泥小节之人,觉得陈曲水的话也有道理,问起了家里的情况。

红姑一一做答。

眼看着要到午膳的时候了,陈曲水起身告辞:“还要赶到猫儿胡同去,小姐还找我给六太太带了些东西。”

在窦世英的心里,窦世横的家和他的家没什么两样。

“行啊!”他并没有在意,吩咐他们。“寿姑既然要嫁到京都来,五老爷那里,你也应该代她去一趟。”

陈曲水心中暗喜。恭敬地称“是”。

窦世英让高升送了两人出门。

陈曲水却硬生生把高升挡在了门口:“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我不和你讲客气,你也不要和我讲客气。不然就是把我当了外人。”

他们的确是一家人。

高升笑着止步,目光陈曲水和红姑离开。

陈曲水和红姑在静安寺旁的一家小饭馆随便用了午膳,然后去了猫儿胡同。

六太太拉着红姑的手不放,连窦昭每天吃什么菜都问了个清楚明白,这才问起红姑来京都做什么。

红姑只说是和窦世英来商量窦昭陪嫁的事,其他的,一字不提。

六太太闻音知雅,和红姑说了会闲话,外院的小厮奉了陈曲水之命来请红姑。

红姑起身告辞:“七老爷吩咐我们,让我们代小姐去给五老爷问个安。”

“你们是得去认个门。”六太太亲自送红姑到了二门,问他们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

“五老爷是个玉狮子的镇纸,五太太是串楠木的佛珠…”陈曲水把礼单报给六太太听。

六太太见准备的东西一一俱全,十分的周到,这才放下心来,嘱咐了两个一些注意事项,让王嬷嬷送了两人出门。

陈曲水和红姑去了窦世枢居住的槐树胡同。

窦世横不在家,五太太听说崔姨奶奶身边的仆妇来给她问安,非常的惊讶。

她想了想,在花厅见了红姑。

红姑早就听说过这位五太太,是五老爷考举人时的主持考官樊俊明之女,不仅出身官宦世家,而且精明能干,是五老爷的贤内助,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世人又多认同“妻凭夫贵”,窦世枢现是阁老了,她见到五太太的时候战战兢兢的,连头都不敢抬,更不要说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