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明小的时候,窦昭还能照顾过她,她却做出如此薄情寡义的事来,也难怪窦昭伤心,一是暂时不想再谈婚嫁之事,二是怕自己急冲冲地把她随便嫁了,以后的日子更艰难。

“放心,放心!”窦世英忙向窦昭保证,“我肯定不会把你的事当儿戏的。”

如果男方是他亲自相看过,又相貌出众,有才干,想必窦昭也会愿意的。

他很想把英国公世子的事告诉窦昭,但想到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若是让窦昭空欢喜一场,岂不是让窦昭更难堪?

窦世英忍了又忍,这才把话压在了心底,草草地和窦昭说了几句话,他回到了书房,让人悄悄请了舅母过来,把陶器重作媒的事告诉了舅母。

姚器重是英国公府的幕僚,为了巴结窦世英给窦昭作媒,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只是怀疑窦世英的眼光:“你真的去相看过了?”

“这么大的事。我还会骗您不成?”窦世英像怕被人听见传到了槐树胡同似的,屋里没人服侍也压低了三分声音,“我还见到了我的同科,说常看见宋砚堂在后上身边服侍,彬彬有礼,谦和恭谨,虽然性子有点冷,但从不谈人是非。是个十分懂得进退,知晓分寸的少年显贵。”又道,“外面还不是把我们寿姑传得十分不堪,可你我都知道,这件事与寿姑有何关系?所以说,谣言止于智者,是句再明情不过的话了。”

人的心一偏,就不经意在为其说好话,为其开脱。

舅母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量媒量媒。这说媒也要看看说媒人是怎样的品行,那陶器重若是再来家里说项。你让我也见见。”

窦世英点头应喏,愁道:“也不知道那陶器重什么时候再来?五堂兄既然看中了纪家,肯定想办法让我应允的,这件事得快,还得瞒着槐树胡同…”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有小厮进来禀道:“老爷,纪家的老太爷派人来给您下请帖。请您明天去玉桥胡同听戏。还说,翰林院的几位老大人都去,让您务必光临!”

窦世英和舅母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又有小厮进来禀道:“老爷。那位和徐大人一起来拜访您的陶大人又来了…”

“快请陶先生进来!”小厮的话音未落,窦世英和舅母已不约而同地急声地道。

※※※※※

“怎样?怎样?”宋宜春在书房里把京都有可能答应宋家婚事的人家重新疏理了一遍,不是找不到和窦家一样合适的人家,只是他们前面在窦家花了很多的时候,再改弦易辙,恐怕来不及了。

听说陶器重求见,他也顾不得什么,亲自迎了上去。

看见旁边还有服侍的人,满面春风的陶器重给宋宜春行了个礼,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恭敬国公爷”。

宋宜春顿时像六月天里喝了碗冰豆绿汤,全身舒坦,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

“先生辛苦了!”他喜不自禁地抚掌,叫小厮把自己珍藏的太平猴魁沏一壶来。

这是对陶器重的一种奖励。

陶器重心头舒畅。

在窦世英面前扮了半天趋炎附势之人,现在终于可以站着说话了。

宋宜春忙遣了屋里服侍的,和陶器重密谈。

“窦大人的意思,交换庚贴之类的事不易宣扬,下定却要热热闹闹,下定的同时把婚书写了,把成亲的日子定下来。”陶器重轻声地道,“我想,窦家多半是想在姐妹易嫁之事传出去之前把窦家四小姐嫁了,这样一来,对外就有了个交待,免得落人口实。正好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宋宜春不住颔首,觉得这简直是桩“天赐良缘”,道:“我已得了信,皇上十二日会回宫,我们在这之前下聘,若是别人家,肯定会觉得太急,可窦家既然想消弥姐妹易嫁产生的流言蜚语,肯定会答应。等到皇上回宫,木已成舟,皇上难道还要夺臣之婿不成?若是皇上问起,皇上在避暑行宫,我在禁宫,什么风声也没有听到,皇上难道还能治我个不敬之罪不成?不外是让皇上心里有些不痛快,到时候我们多在皇后娘娘面前走动走动,甚至是求了辽王出面帮着说项,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反正皇上的意思是要把宋墨尚了景福公主,打了宁妃的脸,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然后嘱咐陶器重,“事不宜迟,你这就把和窦家订事的事宜都不动声色地安排好,我明天一早亲自去窦家拜访。窦大人看到我们如此有诚意,应该会很痛快地应了这门亲事才是。”

陶器重起身,笑道:“我这就去给窦家下帖子。”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及

英国公宋宜春突然拜访静安寺胡同,这让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槐树胡同的陈曲水也感觉屋了一丝不同寻常。

这是静安寺胡同的事,窦昭应该比他更清楚才是。

他急急地来见窦昭。

窦昭却和舅母、表姐一起去了鼓楼街买东西。

等他赶到鼓楼街的时候,窦昭他们已回了静安寺胡同。

陈曲水又赶往静安寺胡同。

进门,他遇到了高升。

高升满脸笑容地和他打招呼:“陈先生来的可真巧,四小姐刚回来,正和老爷说话呢!怎么,铺子里有急事啊?”

“也算不上是什么急事。”陈曲水敷衍着他,“有桩卖买,有些拿不准,想请四小姐给拿个主意。”

高升热情地道:“要不要我帮忙。”

相比窦家的生活,窦昭的那个小小笔墨铺子根本就不值一提。

“要问过小姐之后才知道。”陈曲水搪塞他。

高升却不疑有它,笑着点头,亲自把他迎到了账房里坐下,吩咐小厮:“老爷和四小姐说完了话,你就立刻帮陈先生通禀一声。”异乎寻常的殷勤,让陈曲水心里直打鼓。好不容易等到窦昭和窦世英说完了话,已到了晚膳的时候。

窦昭在花厅见了陈曲水。

陈曲水将宋宜春拜访窦世英的事告诉了窦昭,并道:“小姐可知道英国公来见七老爷是为何事?”

他们和宋墨的关系始终见不得光,如果被英国公知道了,事情会变得怎样,谁也无法预料!

窦昭愕然:“你说什么?英国公来拜访我父亲?”

陈曲水点头:“我已经查过了,好像是英国公府的陶器重通过七老爷在翰林院的同僚徐志骥搭的桥,可具体是为什么,时候急迫,还没有查到。”

窦昭额头却冒出细细的汗珠。

英国公和父亲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

天下这么大,自己无名无声。正常的情况下,英国公是怎么也不可能注意到自己的。

如果说他们之间有联系,那就是宋墨了。

英国公若是知道当初求宋墨的是自己,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自己,绝不会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来拜访静安寺胡同。

也就是说,英国公十之八九是不知道自己和宋墨之间有什么关联的。

那他为什么要拜访父亲?

窦昭脑海里浮现宋墨如夜空般幽静的眸子。

那天,他知道窦明代自己嫁给了魏廷瑜,冲动地对她说。“窦昭,我娶你”。

她把这当成了少年的激奋。

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算定了他不可能让说服英国公同意他娶自己。

所以,她笃定地告诉他,“如果能结为夫妻,自然是有缘”。

难道英国公上门,为是了帮宋墨提亲?

窦昭想到之前她建议宋墨尚公主的事。

姐妹易嫁之后,父亲最大的希望就给自己找户不比魏廷瑜差的人家嫁出去,可宋墨又是怎样让宋宜春同意他娶自己的呢?

她想到之前他建议宋墨尚公主的事。

就算他有意把消息透露给宋宜春,他又是怎么不动声色地让自己出现在宋宜春的视线范围内呢?又是怎么让宋宜春觉得自己是合意的儿媳妇呢?

宋墨,再一次展示他的强悍。

窦昭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她吩咐素心:“快。想办法打听清楚英国公来见我父亲是什么事?”

素心应声而去。

陈曲水也焦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窦昭向来细心,所以他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槐树胡同。谁知道这次窦昭却一无所知!

他不是窦昭,窦昭也不可能把自己和宋墨的对话全都告诉陈曲水,陈曲水到此时也没有往窦昭的婚事上想,而是在那里喃喃地道:“我知道陶器重是去求徐志骥帮忙,后来徐志骥领他来见七老爷,我也只当是寻常的引见,虽然派了人注意。却没仔细地去查。”他后悔道,“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早点告诉小姐了。”

窦昭心里比他更急。但还是安慰陈曲水:“事情已经发生了,急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英国公的来意!”

“我何尝不知,”陈曲水苦笑,“只是事关重大,我没办法静下心来。”又因为天色已晚,他不方法久留,只得满腹狐疑地离开了静安寺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