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太太恭声应是。

窦昭也很高兴。

大家聊了会天,她起身告辞。

陆二太太送了窦昭出门。

宁德长公主则由个宫女模样的女官扶着回了内室。

“砚堂的媳妇,有点意思!”她对那女官笑道,“句句话都有深意。”

那女官显然听懂了宁德长公主的话,态度恭谨地道:“那您明天还去英国公府吗?”

“去,怎么不去?”宁德长公主笑道,“她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定国公府遇难,砚堂帮着跑前跑后,亲儿子也不过如此!”她说着,笑容渐敛,声音也低了下去,“涵儿和沁儿都比砚堂年长,却不仅砚堂良多,陆家到今日,已有凋零之意了。若是砚堂能照顾一二,也许涵儿和沁儿的儿孙辈里还能出一两个支应门庭的人…”

那女官吓了一大跳,忙道:“长公主言重了,我看涵少爷和沁少爷孝顺懂事…”

宁德长公听着摆了摆手,颇有些不悦地打断了女官的话:“你从小服侍我,我们的情份不同一般,这话别人说得,你却说不得。”

女官赧然,低下了头。

宁德长公主看着,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就看这窦氏是个怎样的人了?她若是个知恩图报的,我也不介意借她几分力使使…就看她会怎么选择了…”说完,仿佛在等候什么似的,细细地品起茶来。

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极其安静。

那女官更是屏气凝神,大气也不也出。

好一会,有小厮匆匆地跑了进来。

“长公主,”他禀道,“世子夫人去了二老爷宅第。”

宁德长公主闻言。长长地透了口气,吩咐女官赏了那小厮一两银子,露出欣悦的笑容。

※※※※※

窦昭擦黑时才回到英国公府,正好遇见宋墨和严朝卿从书房里出来。

“用过晚膳了没有?”宋墨问窦昭。

窦昭摇了摇头,道:“我从陆老夫人那边出来,又去了趟延安侯府和景国公府,请了汪家和张家的人赴宴——既然当了亲戚般的走动,不如就走动起来好了。”

宋墨点头,道:“我也还没有用晚膳。不如一起吃!”

严朝卿忙告辞。

窦昭有些不好意思。

宋墨却若无其事地去了厅堂。

窦昭只好跟了进去。

两人都没有发现已经走到了门口的严朝卿回头过来,凝视他们,直到厅堂的帘子将两人的背影挡住,他这才转身离开。

窦昭问宋墨:“你怎么还没有用晚膳?”

“一直和严先生商量父亲的婚事呢!”宋墨直言道,“想了几个法子。虽然都可行,可我总觉得治标不治本,想再想想!”

窦昭进屋换了衣裳出来,宋墨已吩咐素心传膳。

“可要我跟五伯父打声招呼?”窦昭和宋墨一东一丁地在厅堂的方桌前坐下,“官员的升擢,是由吏部负责的。五伯父在吏部经营多年,如今又贵为内阁大学士。那些人无论如何也会卖五伯父一个面子的。”

“暂时还不需要。”宋墨道,“我要先试试长兴侯石瑞兰会给华堂出多大的力。”

窦昭想到长兴侯的为人,不免有些担心,道:“我听人说。请长兴侯出面办事,得用银子敲门。可只要长兴侯收了银子,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就算是事情万一办不成,银子也会原封不动地退回来…大家都说他很讲信用!”话说到这里。窦昭自己都觉很是荒谬,露出苦涩的笑容。“偷柱换柱,给儿子谋个袭职,只怕价钱不低,怕就怕长兴侯舍不得退银子…”只要长兴侯睁只眼闭只眼就能交差。

宋墨冷笑:“不退,那他也得有这命花才行!”

窦昭骇然,不由抹了抹并没有汗珠和额头。

为什么事情一到了宋墨这里,都会变得…让人忍不住流冷汗呢?

窦昭小声提醒宋墨:“长兴侯是大同总兵。”

宋墨不以为然地道:“多的是人想做大同总兵。”

窦昭无语。

两人用过晚膳,去给宋宜春问安。

下午,宋墨已经让人给宋宜春传话,说明天会在家里办赏菊宴,庆祝窦昭获得“夫人”诰,此时宋宜春却矢口不提这件事,反而和宋墨说起他和华家的婚事来:“…家里也没有个主持中馈的人,我想请了你大伯母过府协理。你们就不用操心这件事了。”

实际上是防着窦昭趁此机会把主持中馈的权力抓在手里不放。

宋墨神色淡然地说了声“好”。

宋宜春瞥了窦昭一眼,见窦昭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异常的温驯。

一点也不像是个脾气泼辣的啊?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这念头在宋宜春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觉是有必要再把陶器重叫来问问。

正和随从在坐下小酌的陶器重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不禁小声嘀咕道:“这是谁在骂我呢?”

赶在落日之前进了京都城的陈曲水,也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小厮问他:“您怎么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不用了。”陈曲水揉了揉鼻子,吩咐小厮,“你去英国公府世子爷的幕僚严朝卿,就说我在鼓楼下大街的笔墨铺子里等他。”

那里离英国公府也近些。

不知道严朝卿找自己有什么急事?

 

第二百六十八章 误会

窦昭笔墨铺子里的大掌柜范文书预感自己要时来运转了。

当初他已经做到了积芬阁的二掌柜,谁不夸他一声前程远大。谁知道晴天霹雳,窦家三老爷却指派他帮着窦家四小姐打理一间小小的笔墨铺子。

知道这是窦三老爷看重他的,谁不在道一声“恭喜”的同时更为他可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犯了什么事,以至于看到他或是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或是欲言又止,让他好生郁闷了几年。

可现在,窦家四小姐嫁给了英国公府的世子,他的腰杆完全地挺了起来。

那可是英国公府啊!

百年圣眷不衰的簪缨之家!

他打理的,是英国公世子夫人的产业!

如果他好好干,等到窦家四小姐生下嫡子,他说不定还能当上英国公府的管事呢!

想到这些,范文书心头发热,对铺子里的事就更用心了,这几天他甚至一直盘算着要不要跟窦昭进言,把隔壁的铺子想办法盘下来,除了做笔墨纸砚的生意,再添些精致小巧的文房四宝,甚至可以用各式各样的匣子装了,做成礼盒,给人送礼用。

所以当他突然听说陈曲水的马车就停在铺子外面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忙迎了出去。

他没有看见崔十三和田富贵。

范文书不免在心里嘀咕了几句。

毕竟是在一个屋檐下,崔十三和田富贵在做什么生意,又是谁授意的,他虽然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什么,心里却十分的明白。这些并不是什么正当的生意,他不以为然,只当不知道,心里却明白,崔十三和田富贵才是窦昭的心腹。可他也不想因此就被排斥在外。因而对陈曲水一向很是殷勤。

连日在京都和真定之间来回的奔波,已经上了年纪的陈曲水很是疲惫,他任由范文书搀扶着进了屋:“家里的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可还有些事得四小姐拿主意,我怕他们传话传不清楚,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范文书在心里嘟呶着。

可他打小立志做个合格的掌柜,早就决定不和崔十三同流合污,笑着说了声“就是让你老辛苦”了之类的话。其他的,一概不问,安顿好陈曲水,他回了自己那间如斗室般的账房。

陈曲水梳洗了一番,倚在临窗的大炕上看书,等严朝卿,却看着看着,一阵倦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小厮喊他:“陈先生。陈先生,严先生来了!”他这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屋里一片漆黑。

他不由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