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不禁心动。

和宋墨一起去了库房。

小厮高高地挑着灯笼,照得库房灯火通明。

窦昭额头有细细的汗冒出来。

一共五块黄田石,就这样随意地散放在一个匣子里。其中两块是毛料,但纹路清晰,品相非常好,另外的三块已雕了印钮,一枚是老虎,一枚是狮子,一枚是鹿。

难怪宋墨说只有她手中的印料比较合适自己。

窦昭嘀咕着,心疼地将落满灰尘的白果冻青田石,藕粉冻的鸡血石实,白芙蓉的寿山石一一擦拭干净。

陈核见了,忙上前帮忙,并解释道:“这都是些小件,没地方放,就搁在了这多宝格的格子上,您要是喜欢田黄石,库里还有件田黄石雕的观世音佛像,就是有点小,你要是不嫌弃,我把它找出来你看看?”

用田黄石雕佛像,这是谁的主意?

窦昭点头。

陈核拿着册子去找佛像了,窦昭在一个陈旧的匣子里发现了两块砚台。一块巧用石眼,啄为荷叶青蛙,石质清润。另一块是紫色,砚底有大大小小的石眼,乍一看,如水气,异常的圆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窦昭倒吸了口冷气,问宋墨:“你们家还有多少这种东西?”

“不知道。”宋墨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两方砚台,他拿在手里把玩,“东西太多了,密密麻麻几账册,有些印象深刻的就拿出来用了…”他说着,对陈核扬了扬手中的砚台,道,“你把它们下了账册,我拿回书房去。”

陈核应了一声,还在那里和管库房的管事满头大汗地翻账册,并喃喃地道:“我记得清清楚楚在这个库房的…怎么不见了…”

眼不见,心不烦,窦昭懒得在这里等,跟陈核说了一声,和宋墨回了房。

两人身上都有些灰尘,又叫了丫鬟重新梳洗一番。

窦昭出来的时候,宋墨正在灯下打量着两个砚台。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笑道:“你说。我把这两方砚台送给岳父大人,岳父大人会喜欢吗?”

原来他把两方砚台带出来,是要送给自己的父亲。

窦昭错愕,又很快笑了起来,道:“他会很喜欢的,而且会舍不得用,摆在书房里,每当有宾客来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炫耀一番。并用告诉别人,这是我女婿送给我的…你还要送吗?”

宋墨张大了嘴巴,却道:“当然要送!不仅要送,而且还要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东西。”

窦昭大笑。

宋墨坐在炕上打着底稿。

窦昭催他:“早点睡了吧?明天还要早起。”

宋墨却比她想像中的更坚韧。

“你先睡吧!”他头也不抬地道。“我把这个写好了再去睡。”

窦昭笑了笑,先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宋墨就睡在她的身边。

他弯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靠床躺着,一翻身就会掉下,把大部分的床都留给了窦昭,显得很拘谨。

窦昭想到那一屋子的珍玩。再看见宋墨的睡姿,心里一酸,眼睛都有点发涩起来。

她帮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低声地嘱咐服侍她起床的甘露:“你们都轻点,小心吵醒了世子。”

甘露悄声应“是”。

窦昭去了耳房梳洗。

背着窦昭的宋墨不知道什么已经睁开了眼睛。

微曦的晨光中,他的眸子清亮如星子。

※※※※※

因是宋墨和窦昭主持的宴请,除了陆老夫人和宁德长公主。来的都是些小辈。

景国公府三太太冯绘笑盈盈地向窦昭介绍自己的妯娌——长兴侯的侄女石氏:“…听说表弟妹要举办赏菊宴,很想来看看。我说。表弟妹为人和善,你直管跟着我去好了。这不,就把她给拉来了。说起来,也都不是什么外人,我们大嫂娘家兄弟,娶的就是您的妹妹,我们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相比从前的矜持,张三太太格外的热情,就是不请自来的张二太太,笑容也显得非常亲切。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两世为人,窦昭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事,早已能泰然处之。

她笑着和张二太太寒暄了几句,汪少夫人带着个相貌很是平常,穿着也很朴素的年轻妇人走了过来。

“夫人,”她向窦昭引见那妇人,“这位是会昌伯世子夫人。”

窦昭心中一震。

会昌伯世子沈青,娶得是会昌伯还没有发迹前好友萧三友的女儿。在辽王登基之后,正是有御史弹劾萧三友欺行霸市,越制为母亲修建墓地,牵出了会昌伯,会昌伯一家才会被满门抄斩的。

当然,她从来没有相信过沈家被抄斩的理由,可她还是忍不住打量沈青的妻子萧氏。

萧氏显然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畏缩地给窦昭行礼,小声称着“夫人”。

“不用拘泥。”窦昭亲切地朝她微笑,语气轻快,“今天没有长辈们在场,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纵然饮酒过多失态了,我也会想办法让你醒了酒再回的。”

萧氏松了口气,红着脸道:“我,我不会喝酒。”

窦昭笑道:“那太好了,我也都不会喝酒。生怕来了个会喝酒要陪酒。”

萧氏笑了起来,人也跟着忪懈下来,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而此时的宋墨,却正和张续明说着话:“…你帮我留意一下,如果丘灵千户所的千户之职确定下来,你告诉我一声。”

张续明不禁望了眼无卿地坐在水榭美人倚上朝着湖里丢鱼食的顾玉,悄声道:“世子,这个千户最少也值两万两银子,你何不和顾玉联手,把这个千户拿下,我可以负责找买家!”

“你不要乱来。”宋墨笑道,“这可是长兴侯瞧中的!”

张续明不由撇了撇嘴,道:“他瞧中的东西多着呢?他吃肉,难道还不准别人喝汤吗?”

“样自有主张。”宋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顾帮我盯着就行了。”

张续明在后军都督府任经历司都事。

他点了点头。

宋墨朝顾玉走去。

第二百七十章 宴请

“怎么了?”宋墨拍了拍顾玉的肩膀。

顾玉扭了扭身,继续一声不吭地丢着鱼食。

宋墨失笑:“你多大了,怎么还像孩子似的?到底怎么了?从进门就没有看见你说过话。和家里人闹别扭了?”

顾玉冷笑:“我又没成亲,难道不是孩子?”

宋墨愕然,随后又笑了起来。

笑容里充满了无奈,还带着几分溺爱,宋顾玉眼睛一红,拐过脸去。

宋墨笑着转身就走:“那好,等你想好了我们再说。”

顾玉“啪”地一声把手中的鱼食全都扔在了湖里,高声道:“你成了亲之后,都不管我的事了!”那语气,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沈青和宋翰几个都望了过来,特别是宋翰,看顾玉的目光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宋墨啼笑皆非,只好又走了过去,道:“我怎么不管你的事了?这些日子我连你的人影子都看不到,我怎么管你的事啊?”

顾玉听了,更觉得委屈了。

前些日子他去了趟淮安,把河工上的费用全结清了,这才想起上次汪清淮托他帮着查查是谁打了魏廷瑜的闷棍事业。他回到京都之后,花了两天功夫办这事,然后发现了纪咏和何煜,不仅如此,他还发现,那何煜名义上是窦世英的师弟,却曾在家里要闹腾过要娶窦昭,最让人百思不解的地,何阁老还真的答应了…

现在魏廷瑜抛弃窦昭娶了窦明,何煜还撺唆着纪咏一起找魏廷瑜算帐,分明是没忘旧情。

他要是告诉了天赐哥,天赐哥以后肯定会冷落窦氏的,宋世伯已经对天赐哥那样了,天恩也不敢理天赐哥,那天赐哥岂不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可他要是不告诉天赐哥,旁边有个觊觎大嫂的何煜。而天赐哥却被瞒在鼓里,而且还是瞒天赐哥的人还是自己…他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