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许配人家。”窦昭笑道,“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管事媳妇巴结道:“几位姐姐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机敏干练,不知道谁家有这福气,能娶了去…”

说得素兰脸红如朝,嗔道:“我不嫁人,我要跟在夫人身边,一辈子服侍夫人。”

屋里服侍的都笑了起来。

素兰不依地和她们闹了起来。

窦昭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

大家的胆子越发的大起来,笑声直传到了屋外。

好不容易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素心服侍窦昭净手,不由低声道:“夫人屋里想添人,何不牙婆?英国公府多是世仆,关系错综复杂,一点点小事也能闹得人偕尽知。而且田庄的女孩子少教养,有时候花很大的力气也难以摆脱小家子气…”

“我倒不仅仅是为了添几个丫鬟而已。”窦昭悄声和她说着体己话,“蒋夫人去世后,英国公府的仆妇换了大一大半,以至于我们想找个人问问当年的事都找不以人。他们不可能把人都放出去,肯定有些人被卖了,或是撵到了田庄。我放出风去,说我屋里有添丫鬟,有心人肯定知道世子爷和国公不和,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几个当年曾在蒋夫人屋里服侍的后人。”

素心恍然大悟。

窦昭笑道:“不过,你们也的确到了放出去的年纪,你们要是有打算,只管跟我说,我帮你们做主!”

素心恭谨应“是”,却难掩眉宇间的羞涩,惹得窦昭哈哈大笑。

宋墨知道了,和窦昭商量道:“把你屋里的素心配给陆鸣怎样?等过几年,我放陆鸣出去做个百户之类的,保证不会委屈她。”

窦昭想到了赵良璧。

以她过来的身份看,赵良璧对素心是司马昭之心,从皆尽知。

她犹豫道:“这件事我得仔细想想。”

宋墨听了略一思忖,道:“你是不是想把素心留在身边?”

窦昭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宋墨笑道:“那就配给陈核好了——我准备让陈核留在家里做管事的。”

“素心比陈核要大好几岁了!”窦昭想也没想地摇头。

宋墨却铁了心想让窦昭的人尽快地融入到颐志堂,想了想,道:“那就把素兰嫁给陈核好了。他们两人年纪相仿,应该和得来。”

窦昭不由沉吟:“我和素心商量商量吧!她们毕竟不是签了死契的仆妇。”

宋墨笑着颔首。

陈核进来轻声禀道:“陈嘉来了。”

宋墨示意窦昭避到屏风后面,让陈核带了陈嘉进来。

陈嘉穿了件丁香色短褐,戴着顶挡了眼睛的毡帽,鞋上趿了双草鞋,躬着身子,像个被生活重担压弯了腰的农夫,哪里还有半点上的精明干练。

窦昭心中生警。

这样一个能伸能屈的人物,他只怕所图非小。

上一世,他是宋墨的心腹,这一世,不知道宋墨能否收服他。

窦昭凑在屏风的缝隙里朝外望,只见那陈嘉脱了毡帽,身子顿时如柔韧的竹子身挺了起来,平凡的面孔也变得锐利起来,仿佛剑出藏匣,锋芒毕露。

“世子爷!”他不卑不亢地给宋墨行了个礼。

宋墨望着他,神色寡淡,没有吭声。

陈嘉恭敬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等着宋墨说话。

宋墨冷冷地一笑,端起了茶盅。

陈核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忙高声喊着“送客”。

 

第三百章 托出

陈嘉愕然。

宋墨既然愿意再见他,可见对他所说的话十分感兴趣。但这是他一张保命的底牌,他希望能卖出个好价钱,原本打算逼着宋墨先开口,他就可以拿到说话权,从而达到和宋墨谈条件的目标。

他没有想到宋墨一声不吭,说翻脸就翻脸。

难道宋墨真的不在乎在他所带来的消息吗?

陈嘉不相信。

他望着宋墨的眼睛。

宋墨的眸子乌黑亮泽,仿佛夜空的星子,虽然明亮,却也清冷,没有一丝的暖意,如千年的冰霜,透露着刺骨的寒意,让人能感受到他的冷酷与无情。

陈嘉心头一颤。

也许宋墨只是在做腔作势,可他能够赌吗?

大兴御赐的田庄,是宋墨的地盘,是宋墨豢养死士的地方。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把自己撕成碎片!

陈嘉如吞食了苦胆似的,心里泛着涩涩的苦味。

形容不容他犹豫。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宋墨的面前:“世子爷,并非在下做张做乔,只是事关重大,我一时间诚惶诚恐,不知道如何是好。”说到这里,他再也不敢迟疑,急急地道,“四年前,我和义父陈祖训奉命去福建押解定国公回京,刚刚离开福建,当时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钟桥突然带了几个人,单独提审了定国公。我和义父都以为他是奉命行事,虽然心中唏嘘不已,但圣命难为,不过是背后感叹几句。我甚至和义父商量,悄悄地弄了些上好的金创药,准备当值的时候偷偷地给定国公上些药。不曾想一路行事。我和义父竟然都没有机会看守定国公。当时义父就说,这个事透着蹊跷。”

陈嘉说着,语气微顿,好像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似的,紧张地舔了舔舌头。

宋墨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看上去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端起茶盅来,轻轻地呷了一口。

陈核见状,忙机敏地退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宋墨和定国公情同父子。

屏风后面的窦昭大为佩服宋墨的沉着冷静。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陈嘉。

“然后定国公就出事了。”陈嘉垂下了眼睑,“按理说,如果是奉命行事,钟桥等人应该很坦然才是。但钟桥等人却显得很慌张,不仅严禁我们提及此事。而且还暗中派人与什么人联络,好像在商量些什么。我和义父不由生疑。等进了京,我们立刻被东厂的人关押了起来,由东厂的厂督汪渊亲自审讯。”

还有这种事。

宋墨放端着茶盅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他一直以为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根本没有敢往深里查。

汪渊又是奉了谁之命而追究大舅的死因呢?

“钟桥当时跟我们说,汪渊此举完全是为了借定国公之事找我们锦衣卫的岔子,让我们不要乱说话。不管东厂的人问什么,都要三思而行,切不可透露此事福建之行。

“因东、西两厂和我们锦衣卫素来不和,自汪渊兼任东厂厂督之后。几次联手西厂之人,让锦衣卫吃了大亏。

“我们不疑有它。

“而且我们心里也很明白。如果在东厂面前漏了口风,就算是能东厂手留下一条命,锦衣卫的人也不会放过那些吃里扒外的人。说不定还会连累家里人。

“在东厂审问我们期间。我们都守口如瓶,按照钟桥所说。没有谁透露定国公去世的具体情况。

“汪渊审了几天,没有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把我们放了。”

“啊!”窦昭难度惊讶,低低地的惊呼,但声音刚刚溢出喉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忙捂住了嘴。

可为此已晚,因为警惕,全身寒毛孔都几乎竖了起来的陈嘉立刻意思到屏风后面有人。

而且是个女人!

但他不敢抬头。

他不知道宋墨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这屏风后面是什么人的人…

陈嘉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

见宋墨只是淡然地喝着茶,他不敢沉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和义父觉得这事太过匪夷所思——汪渊既然插了的,怎么会这样轻易就放弃?而且我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私底下接触了几个和我们一起去福建公干的人,问东厂的人都问了他们些什么,结果他们都说,东厂的人开始只是讯问定国公的死因,后来见问不出什么,就问了问他们有些人去了福建公干,把他们放了,并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好像只是在确定哪些人去了福建似的,根本不是像钟桥所说的那样,是在调查定国公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