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出嫁,冠夫姓。可若娘家显赫。又有诰命在身,通常会以娘家姓氏称其为夫人。就像当年的蒋氏,因出身定国公府,自己又是英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京都人都称其为“蒋夫人”,而不是英国公夫人。
太子妃此言不仅抬举了窦昭,而且恭维了窦家,难怪有“知书达理”的名声。
“多谢娘娘抬爱。”窦昭起身,谦逊道谢。
“你不必拘谨。”太子妃笑着让窦昭坐下说话,“你以后进宫的次数多了,就知道我这里最是随和不过了。”
宫里表里不一的人多了,汪渊也常说自己最随和不过。
窦昭在心里腹诽,笑盈盈地称“是”。
两人说着家常话。
一个和气,一个有心,气氛十分融洽。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窦昭暗暗惊讶。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焦急的轻呼。
“殿下,殿下,您慢点。”
从偏殿的暖帘钻进来个小小的明黄色身影。
“母妃,母妃,”身影投向太子妃的怀抱,“您看,我捉了个麻雀。”
白白嫩嫩的小手,攥着个麻灰色的小鸟,邀功似地举着太子妃看。
太子妃眉头微蹙,声音却依旧柔和,道:“你怎如此的顽皮?不让你捉弄那些锦鸡,你又去捉麻雀玩。不是跟你说过吗,一饮一啄,都要有天赐,切不可伤害这些小东西…”
孩子闷闷不乐地低下头,轻轻地“哦”了一声。
窦昭看着那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知道这就是皇长孙了。
她笑着起身给皇长孙行礼。
孩子就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太子妃道:“这是英国公府世子夫人。”
孩子的眼睛立刻像太阳似的亮了起来。
“你是宋砚堂的老婆,”他围着窦昭看,就像她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似的,“你还没有宋砚堂漂亮,他怎么会娶了你?宋砚堂十二岁的时候秋围就得了第一,我现在也跟着师傅学骑射,皇祖父说,我明年也可以参加秋围了…”
她还没有宋砚堂漂亮…
窦昭汗颜,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寿儿,不得无礼!”太子妃脸色一沉,道,“还不快给窦夫人道歉!”
窦昭哪敢让皇长孙给自己道歉,忙笑道:“皇长孙天真活泼,太子妃不必太过苛刻。”
太子妃神色微黯,长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坚持让儿子给窦昭道歉,教训了皇长孙几句,让身边服侍的陪皇长孙回后殿暖阁读书:“…你皇祖父过几天要检查你们的功课,小心答不出来被罚跪。”
皇长孙哆嗦了一下,明显的流露出惧意。
他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磨磨蹭蹭的,不愿离开。
太子妃笑着摇头,宠溺之色溢于言表。吩咐宫女把前几日御膳房进献的新式点心赐给皇太孙。
宫女笑着曲膝应“是”。
太子妃略一思忖,又道:“也给窦夫人带些回去尝尝。”
窦昭忙起身道谢。
宫女去端了点心进来。
偏殿中就飘荡着一阵桂花香。
不知道为什么,窦昭胸中一沉,就要吐出来。
她忙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胸中的不适。
谁知道太子妃却抚着胸,捂着嘴,要吐出来的样子。
屋里服侍的齐齐变色,喊着“娘娘”,又慌忙拿了盂盆过来。
太子妃“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窦昭胸中浊气翻滚。忙掏出帕子捂了嘴。
已有宫女发现她的异样,忙道:“窦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窦昭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吐出来,朝着宫女摇头。
那宫女十分的机敏。忙拿了个盂盆给窦昭。
窦昭“哇”得一声,也吐了起来。
太子妃愕然,用温水漱了口,问窦昭:“你成亲多久了?”
窦昭道:“快三个月了。”
太子妃笑了起来,道:“你是不是有了身孕?”笑容已不同刚才的客气有礼,而是一直笑得亲切欢畅。
窦昭心中一动,道:“臣妾家中没有长辈。不知道。”
太子妃微愣,然后吩咐身边的宫女:“去,请了伍婆子进来。”
窦昭在宫女的服侍下漱口。
一个稳健的四旬妇人跟着宫女走了进来。
太子妃吩咐那妇人:“你给英国公世子夫人诊诊脉。”
妇人恭谨地称“是”,已有宫女拿了脉枕端了茶几放锦杌过来。
窦昭伸手由那妇人诊脉。
太子妃向她引荐那妇人:“…是石太妃介绍的。寿儿、福儿都是她接得生。”
石太妃,是长兴侯石家的姑娘。
窦昭客气地称了声“伍嬷嬷”。
伍婆子连称“不敢”,笑着示意她换手。
偏殿里安静下来。
皇长孙的声音格外的清脆洪亮:“母妃,窦夫人也病了吗?”
太子妃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头。柔声叮嘱他:“不要说话,伍婆子正在给窦夫人诊脉呢!”
皇长孙嘴抿得紧紧的。依偎在太子妃的怀里。
伍婆子收手起身,恭敬朝着太子妃福了福,轻声道:“脉如滚珠,窦夫人十之八九是有了身孕。”
本是预料之中的事,现在得到了听到医婆如此肯定的说词,窦昭还是小小地激动了一把。
太子妃更是笑道:“这敢情好,倒有个做伴的了。”
窦昭故作讶然。
太子妃笑道:“我也有了身孕!不过月份还轻,还没有告诉母后和太后娘娘知道。”
她脸上绽放如明月般静谧却逼人的光华。
这是为母者才有的喜悦吧?
窦昭真诚地道着“恭喜”。
“同喜,同喜!”太子妃微微地笑,仿佛又剥下了一层面具,看窦昭的目光温润中带着几分亲昵,她吩咐宫女,“快去告诉英国公世子爷,让世子爷也跟着高兴高兴。”
宫女笑着应声而去。
点心被撒了下去,宫女们捧了放着苹果、香橼、佛手的果盆进来。
屋子里飘荡着水果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