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昭不悦地打断了安氏的话,道:“可也没有做姨姐的管到了妹夫屋里去的道理。你回去跟魏廷瑜说,他自己做的孽他自己收拾,别总指望着别人帮他善后。”又道“你要是为了他们家的事,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开这个口了。若是来我这里坐客,我定然倒履相迎。”

安氏听了如坐针毡。

窦昭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她知道汪清海和魏廷瑜的交情,前世这两个人也互相为彼此做了不少让人啼笑皆非的荒唐事。

可窦明的彪悍,也出乎窦昭的意料之外。

她懒得管这些事,把家里的库房全都开了,给纪令则挑了几件首饰添妆。

纪家的人对纪令则再醮的事讳莫如深,窦德昌又怕纪家的人反悔,求了窦昭,把金桂和银桂借过去服侍纪令则,窦昭想着纪家的人肯定不会郑重地为纪令则准备嫁妆,自己却不能让这个嫂子嫁进来太寒酸,毕竟窦德昌这一辈就有妯娌十二个,加上十一嫂还曾是纪令则的嫂子。

纪令则收了她的首饰,什么也没说,去送首饰的素心却告诉她,纪家把纪令则安排在一处偏僻的院落,既没有贴红也没有置办嫁妆,就连纪令则外祖母留给她的东西也被纪家扣下了,还道:“纪姑娘很是硬气,金桂说,她从头到尾连滴眼泪也没有落,更没有和纪家去争那些东西。”

窦昭不由叹气。

前世她一心想嫁到魏家去,也和纪令则一样,除了母亲留给她的那些东西,她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快点离开窦家。

她和宋墨商量,给纪令则置办了两个小田庄。

窦德昌执意不肯收下。

窦昭道:“你宁愿看着嫂嫂空手进门日后在妯娌间抬不起头来不成?”

窦德昌方才感ji地收了地契,派人给纪令则送过去。

等到六月初二,窦家的huā轿安静地把纪令则接了出来,出了玉桥胡同鞭炮才“噼里啪啦”地响起来。

纪氏看着只落泪,好在纪家送亲的是纪咏,给纪令则挽回了些颜面。

待纪令则三天回门转来,祖母在后寺胡同设宴款待纪令则。

纪令则感恩窦家为她所作的一切,待祖母非常的恭敬,而窦德昌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窦昭不由私底下和宋墨感慨:“这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宋墨笑着点头,牵了窦昭的手,道:“我明天就送你和元哥儿去香山别院吧?你看要不要请了老安人和你们一起去?”

窦昭连连点头,觉得祖母应该安享晚年了,趁着能动的时候到处走走看看。

祖母却有些犹豫。

她生平都不愿成为儿孙名不正言不顺的拖累,不太喜欢到处走动。

宋墨劝她:“寿姑一个人带着孩子去,没有您去帮衬,我不放心啊!”

祖母听着呵呵地笑,这才欣然应允。

纪令则亲自帮祖母收拾东西。

祖母非常的高兴,拍了拍纪令则的手,赏了她一对羊脂玉的镯子。

纪令则见那镯子润泽无暇,知道是上了年头的好东西,执意不肯要,祖母却道:“你直管收下就是了。我这边还有些老物件,都是我自己淘的,原准备给你婆婆的,后来没有送出去,明姐儿想来是不稀罕的,就由你和寿姑分了吧!”

掏心掏肺,把她当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看待。

纪令则眼睛红红的,待到窦昭的马车过来,她扶着祖母出了垂huā门。

窦昭笑着和纪令则打过招呼,寒暄了几句,和祖母上了马车出了城。

因顾及着窦昭的身体,马车走得很慢,到了傍晚时分才到香山。

一下来,就有凉爽的风吹过来。

祖母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笑道:“这地界好!”元哥儿也从乳娘的怀里挣扎着跳了下来,跑到一旁去揪狗尾巴草。

窦昭忙让若朱把元哥儿抱了回来,并道:“小心草丛里有虫子咬你。”

元哥儿歪着小脑袋道:“这是路,大家都走,没有小虫子,不咬我。”

“你还有理了!”窦昭听着儿子清脆的声音,胸口仿佛被温水漫过了似的,轻轻地拍了拍元哥儿的小屁股。

元哥儿咯咯地笑。

来迎接的管事和丫鬟婆子们也都笑了起来,管事更是对宋墨称赞道:“大爷可真是聪明!”

“不过是说话说得有些早罢了。”宋墨不以为然摆了摆手,眉宇间却难掩得意欢喜。

管事和管事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恭敬地引着宋墨和窦昭进了别院。

院子中间好大一架葡萄,枝叶繁茂,挂满了青涩的葡萄,让人看着觉得暑气都消了不少。

祖母非常的喜欢,笑道:“这里要是摆张桌子就更好了。”

管事立刻殷勤地道:“老安人说得是!小的这就去搬张八仙桌过来。”

宋墨知道祖母还保留着田庄的生活习惯,索性道:“您看要不要把晚膳摆在葡萄架下?”

“好啊!”祖母果然兴致勃勃。

窦昭笑眯眯地回屋梳洗一番,和祖母在葡萄架下用膳。

晚风吹过,满院子的玉簪huā香。

鸡鸭都是别院自己养的,瓜菜也是刚刚从后面的园子里摘来的,新鲜可口。

元哥儿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吃饭,兴奋得很,非要自己拿筷子不可,偏偏又手小没力气,几下几下就落在了桌子上,弄得满桌子都是汤汤水水的,连宋墨的衣服上都沾上了油点子。

窦昭忙叫了乳娘过来,让她和元哥儿单独再开一桌。

宋墨却不让,笑道:“图得就是热闹,你就别管他了,让他闹腾好了。男孩子,不能太守规矩,闹腾些好。”

祖母慈爱地笑,道:“男孩子就应该由父亲来管,寿姑,你不要插手。”

两人联手把窦昭给压了下去。

元哥儿更肆无忌惮了,用调羹把饭粒挖得到处都是。

好不容易用完了晚膳,机敏的管事早已备好了凉床和用井水镇过的西瓜,他们又坐在凉床上吃着西瓜说着闲话。

窦昭满足地透了口气,盼着以后的日子都能像今天一样的欢快,温馨,让人满足。

第五百零一章 避难

因为还要赶回宫里当差,宋墨第二天寅时就起了床,简单地用过早膳之后,他骑着马匆匆地赶回了京都城。

松萝留了下来,负责外院的琐事,段公义和陈晓风则负责别院的护卫。

别院后面有一小畦菜地,窦昭陪着祖母浇水捉虫,如果不是有元哥儿在旁边调皮,日子仿佛回到了窦昭没有出嫁的时候。

宋墨来看她的时候就忍不住拧了拧她的鼻子,笑道:“等我们都老了,就搬到别院里来住,你种huā我浇水,逢年过节的时候就回去看望孙子孙女,他们讨我们喜欢,我们就多给他们几个红包;他们要是惹得我们生气,我们就回去发通脾气…”

窦昭笑弯了腰。

等宋墨走后,纪令则来拜访她。

祖母知道她是大户人家长大的,不谙农事,特意在小huā厅里招待她。

她笑吟吟地陪着祖母说了半天的话,又逗元哥儿玩了半天。

窦昭看她这样就觉得辛苦,看着到了晌午,索性借口让她帮着调凉面,和她在茶房里说话:“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纪令则见午饭是用新收的乔麦做的面条,配了碧绿的黄瓜、白嫩嫩的芽菜、黄灿灿的huā生豆,不由艳羡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昨天柳叶胡同王家的二太太过来串门,送了些金银过来,说是我和你十二哥成亲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这是给我们的贺礼。还说,十二哥如今都娶了媳妇,七太太总这样住在王家也不好,让我派人把七太太接回来,这才贤妇所为。我寻思着这不是我一个做媳妇的能做主的事,又怕长辈们误会,就来跟四姑奶奶说一声。”

窦昭冷笑。

王家打的好主意。

如果窦德昌娶了别家的女儿,新媳妇进门为了得个贤名,说不定就得把这件事给揽在了手里,到时候不免是个麻烦事。

还好窦德昌娶的是纪令则,彼此知根知底,否则,仅仅解释之其中的来龙去脉,恐怕就难于启齿。

她直言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七太太送出了门,嫂嫂可千万别又把人给接回来了。”

纪令则听了眯着眼睛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她转移话题问起窦昭的身体来:“我看你脚步十分的轻盈,不像是怀着孩子的样子,可有什么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