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同春忙用力地按住了他的伤口。

一行人急匆匆地去了香樨院。

大厅顿时冷清下来。

陆晨望了眼昏迷不醒的宋翰,道:“怎么办?”

如果只是想让他死,多的是办法,又何必留他到今天。

宋墨道:“也抬到樨香院去,让大夫治好了就给我滚蛋。”

陆时点头,道:“我还担心你一时气愤会不管宋翰呢——有些事大面上过去了就占住了理,等这件事过去了,多的是机会。”

陆晨笑道:“砚堂心里不比你清楚,你就少说两句吧!”

陆时呵呵地笑。

大厅的气氛一缓。

宋墨吩咐夏琏把宋翰抬去了樨香院,这才让丫鬟去请了窦昭出来拜见陆家的两位舅老爷。

陆晨和陆时连声不敢。

窦昭就对宋墨笑道:“您看那族谱上是不是请两位舅老爷留个字?也免得再劳动两位舅老爷跑一趟…”

宋翰除籍的事还只进行了一半,最重要的立契还没有完成了!

陆晨和陆时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道:“这是应该的。”

在早已写好的契书证人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宋墨留了两位陆老爷用饭。

两位陆老爷都觉得不必了:“家里出了这种事,你哪有心情陪我们吃饭,还是去樨香院要紧。以后有了空闲,我们再聚聚。”

宋墨心中虽然没有一丝伤感,可现在的确有点不合适,他没有强求,和窦昭一起送了两位舅老爷出门。

窦昭提醒宋墨:“还有位证人是大伯父。”

“我知道了。”宋墨低声道,“我去趟樨香院,你送苗氏和栖霞离开京都,免得把他们俩个牵扯进去。”

苗安素和宋翰已由双方的父亲立下了和离的契书,苗安素已经不是宋家的媳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窦昭把宋墨的意思转达给了苗安素。

苗安素没想到自己这么简单就和宋翰和离了,她拉着窦昭不停地问“是真的吗”。

窦昭道:“宋家的那份契书在国公爷手里,国公爷出了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放到什么地方去。你那份在令尊手中,你若是不相信,可以让令尊给你看看。”又想到苗家的贪婪,苗安素和离之后宋翰名下的产业都归了苗安素,她又道,“顺天府那边也有存档的,要不你去让顺天府的人再给你写一份也行。”

苗安素连连点头,眼角忍不住红了起来,出了英国公府先去了趟顺天府,借着英国公府的名头让衙胥重新给她写了份和离书藏在了怀里,随后去镖局雇了几个护卫,这才回了四条胡同。

栖霞则大大方方地接过了窦昭送给她的一套银头面,恭恭敬敬地给窦昭磕了三个头,由陈晓风亲自护送,去了真定。

窦昭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派人去打听樨香院的情景。

若朱回来告诉她:“御医院来了两个大夫,也只敢用鸡皮贴在伤口上,然后开了些金创药外用,说国公爷能不能挺得过来,就看今天晚上了。倒是二爷,不过是头上破了个大口子,失血过多,开些益气补血的方子就行了。”她说着,语气微顿,又道,“听说二爷醒过来了就乱嚷嚷,连国公爷都骂上了,旁边服侍的吓得不得了,只好用帕子堵了二爷的嘴。”

他不嚷嚷才怪。

被自己视为靠山的父亲出卖抛弃,对于宋翰这种自视甚高的人来说,这才是致使的打击吧?

不过,宋翰可真是命大。

但他要是真的死在了祠堂里,那也太便宜他了。

窦昭冷笑。

晚上,宋墨没有回来,却让人把宋翰的除籍文书交给了她。

窦昭看着上面宋茂春和宋逢春的名字,暗暗松了口气,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送去了顺天府立契。

顺天府的户房胥吏见到契书大惊失色,抬头看见严朝卿身边的同知,立刻低下了头,忙盖了顺天府的大印。但等到同知陪着严朝卿一出户房,他就立刻窜到了吏房,小声地和吏房的人道:“刚才英国公府的一个幕僚由同知大人陪着,还给宋家二爷宋翰办除籍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吏房的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兴奋地道:“你快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到严朝卿从黄大人那里道谢出来,就看见吏房里拥了一堆的人,在那里说着宋翰的事。

那同知涨得满脸通红。

宋翰大逆不道,怎么能不让人知道呢?

严朝卿却微微地笑,装作没有看见似的,笑着和同知道别,回了英国公府。

宋宜春却连着几天都不高热不退,情况非常的不好。

宋墨看着这不是个事,上了折子给父亲告假。

皇上向来对宋宜春就是淡淡的,可自从听说宋翰的“劣迹”之后,想到他也有差不多的辽王,皇上对宋宜春顿时就亲昵了不少。听说宋宜春病了,以为是被宋翰的事气病的,就派了个小内侍来探病。

不内侍是代表皇上来的,不仅要把他领进内室去见宋宜春,还要把宋宜春用过的药方之类的给小内侍过目。

小内侍吓得魂不守舍,匆匆问了几句就回了宫。

皇上火冒三丈,想到自己被辽王挟持到玉泉山时羞辱。

他为了太子的承诺不能惩办辽王,难道他还不能惩办一个国公爷的次子?

皇上下圣,立刻把宋翰丢到城门外去,不许给他一口水喝,一粒米吃,一缕丝穿,否则就形同谋逆,诛九族。

锦衣卫现在还没有都指挥使,东厂的厂督亲自去英国公府交宋翰“请”了出来,丢在了朝阳门外。

宋翰用了三天的药就停了,想喝口水都叫不到倒茶的人,更不要说吃食补品了,正饿得两眼发昏,莫名其妙地被东厂的人揪上了车,又莫名其妙地被推下了车。

他望着喧哗嘈杂的甬道,有些不知所措。

一群小乞丐跑挤了进来,围着他喊着“哥哥”,那满身的臊味,乌黑的指甲缝,让宋翰不由打了个寒颤。

“滚一边去!”他大声喝斥着小乞丐。

小乞丐们却不以为然,依旧笑嘻嘻的,却上前就把他按在了地上,七手八脚地扒着他的衣服。

宋翰身体还很虚弱,几次都没能挣脱,他不由大声喊起“救命”来。

路人远远地围观,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对着他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他解围的。

宋翰的衣服被扒得只剩下一条牛鼻裤,那群小乞丐才一哄而散。

第五百一十九章 离开

宋翰羞愤交加,抱着胸、佝偻着身子要进城,却被守城的拦了下来:“宋二爷,不是小得们不给您面子,实是在东厂的发下话来,你以后不许进城,若有人给您一丝一缕,都视同谋逆,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了!”

怎么会这样!

他目瞪口呆。

那他以后怎么过活呢?

宋翰慌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就想往里闯。

刚才还对他客客气气的守城却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脚:“真是给脸不要脸!你还以为你还是英国公府的二爷啊?竟然连爷的话都置若罔闻!不给你一点教训,我看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宋翰趄趄趔趔地跌倒在地上。

四面响起一阵哄笑。

有人道:“这位小公子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你们这些人也粗俗了些!”说着,去拉宋翰,“可怜地,连衣服都被人扒了,我铺子里正巧缺个端茶倒水的,你不如随了我去,虽不能绫罗缎绸,却能吃得饱、穿得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不怀好意地高声笑道:“老赖,你那里端茶倒水最后哪一个没有变成你的摇钱树?”

众人大笑,笑声猥琐。

宋翰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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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书房西暖阁。